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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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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娆道:“既然你知道他想保全你,为什么不领情?”
  “领情?”南莹婉冷笑:“我已经没有父亲了,如果再没有了母亲,独自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表哥做到这份儿上,还要保全我当真是因为父亲的旧情么?我看他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怕后半生活在愧疚里,无颜去见我父亲吧!”
  “你不是不知道你母亲当年做了什么,景桓能容忍她至今已是难得,有多少情分经得起这么磋磨……”
  “宁娆!”南莹婉冷声打断她,眉眼凛然,透着寒若冰霜的决绝:“你不要跟我废话了。我只问你一句,我要另选地方跟你说剩下的话,你跟不跟我来?”
  宁娆冷眸看她,缄然不语。
  她盯着宁娆,嘲讽似的笑了笑:“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退让了那么多,你便连这么一丝丝风险都不愿意为他冒吗?宁娆啊宁娆,这世上果然是一报还一报,表哥在别处对旁人绝情,也自有他心尖上的人把这份绝情还给他。”
  宁娆看着她几近癫狂的模样,蹙眉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想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南莹婉道:“你大可不去,现在出去把我跟你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表哥,让他囚禁我甚至杀我灭口。相信你已猜到这事情并不是我查出来的,而是旁人告知,若我有丝毫差池,此人必定会将此事昭告天下,到时候,只怕天下大乱,天子毁誉,群将攻之,这在咱们大魏也不是没有先例。”
  宁娆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握紧了手,道:“好,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跟你去。”
  ……
  两人避开守卫和宫女,一路往宣室殿的西侧而去。
  南莹婉是宗室贵女,幼时时常入宫,对宫闱地形十分熟悉,所选的路也颇为刁钻,就连入宫五年的宁娆都没这样走过。
  夜色沉酽,万里无星,天幕如一片黑布,遮得密不透风。
  借着微弱的烛光,宁娆知道南莹婉领着自己来了后宫,可是奇怪的,这条夹道荒草丛生,路过时透出浓浓的腐败之气,她仔细查看,竟发觉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地方。
  她在宫里生活了五年,当了四年的后宫之主,这四四方方的天地之间,竟还有她没来过的地方!
  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南莹婉在前面边走,边道:“这是通往冼尘宫的路。”
  冼尘宫……
  宁娆凝眉思忖,倏然,抓住了自己的臂袖。
  南莹婉的嗓音微哑,在深夜静谧里,如鬼魅之音幽幽飘来:“是滟妃生前的寝宫。滟妃一死,先帝就命人把寝宫封了,到了表哥继位,更是让人把这方圆几里的宫道都封了,想来阿娆是没有来过了,表哥爱你至深,自然是希望你能与他同心同德,同仇敌忾,这妖妃的寝宫自是不愿你踏入半步的。”
  宁娆默然,她突然发现,南莹婉虽然没有得到过江璃的心,可是她对江璃了解至深,这份了解不亚于任何一个江璃身边所亲近的人。
  她转过这个念头,凝着南莹婉的背影道:“纵然没有爱情,但终归该有亲情在吧,再不济,当年共患难的感情也在吧,你真得这般狠心,要联合外人去算计景桓?”
  南莹婉的身形微滞,但须臾之间,便恢复了正常的步伐。
  她的声音中隐有叹息:“这事如何发展已不是我能把控得了,我所能做的,便是从这件事里尽可能多的保全我自己的亲人及利益。阿娆,我没有你那样的福气,没有表哥这样的男人肯对我掏心掏肺的庇护,所以我只能靠自己。”
  越靠近冼尘宫,南莹婉似乎越平静,那凌锐的敌意渐渐散去,还能平和地跟宁娆说几句话。
  转过一处拐角,南莹婉倏然停住,抬高了手中的红锦灯笼,照出两扇爬满青苔的斑驳殿门。
  ‘吱呦’一声,推开了殿门。
  宁娆站在殿门前环视,凭借殿里射出的微弱烛光,她判断这应该不是正殿。
  迈进殿门的南莹婉回头看她,言语清幽:“愣着干什么,进来呀,难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宁娆跟着她进去了。
  大殿里铺着鲜红的毡毯,毡毯上开遍了绯色绚丽的花,只点了寥寥数根蜡烛,光影朦胧,并看不仔细。
  烛光落在地上,影影绰绰,依稀看见殿上坐了两个人。
  那两人见南莹婉和宁娆进来,起身,待看清了他们的脸,大为诧异。
  宁娆也很诧异,这两人竟是高兆容和合龄。
  她离开桐花台正殿时两人还在席间,可一眨眼竟比她和南莹婉来得还快,这只能说明她在偏殿与南莹婉争执时两人已经动身往这边来了。
  高兆容冲她深揖为里,端儒的面容上满是狐疑:“娘娘,您为何要邀臣和公主来此相见?”
  宁娆一愕,她邀的?
  她想要上前一问究竟,顺着雕花路往前走,却突然发现原来刺绣毡毯只在进门处铺了一段,再往里是平地凿出来的水池,表面浮着几朵敷水盛开的薄绢莲花,与毡毯上刺绣的花色相同,在昏暗的烛光下自然很容易混淆。
  宁娆凝目细看,见水池里隐隐绰绰冒着白烟,好像……是热水。
  她心弦一动,突然闪过不好的预感,可已经来不及了,身侧撩过一道影子,只听南莹婉低低道了声“对不起”,一股大力推到了她的身上,把她推进了水池里。
  滚烫的水漫过她的全身,正好齐到脖颈。她只觉仿佛被热焰所拢,周身想要烧起来一般,几乎同时,大堂内灯烛骤然被点亮,明光四溢。
  合龄和高兆容在一旁,皆望着她瞠目,全都惊住了。
  宁娆有所感应,忍着痛楚,低头,拨开水中莲花,那清澈的水面映出她额间魅惑鲜妍的花……
  “额间花……”合龄惊讶之余,喃喃自语。


第77章 。。。
  宁娆只觉全身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挣扎着从水池里爬出来,薄纱衫裙被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身体刚刚全浸泡在热水里,如今还有滚烫白烟自身体上缕缕飘转而出,那股带着刺痛的炽热愈来愈深。
  她忍着痛,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抬手摸上了自己的额头。
  那里依旧平滑,摸不出什么,可映在水中,却在额间绽开了一朵绯丽艳红的花。
  就像五年前,她在那个穷途末路的云梁女子额间看到的那样,笔触细腻,光晕流转,身上散出的腾腾雾气虚虚掩掩的遮着那朵花,显得更加神秘魅惑。
  殿门前陡然烛光大亮,几只红锦宫灯随着宫女的身影移进来,照亮了这破败已久处处透出腐气的大殿。
  江璃进来,冷淡地扫视了众人一圈,道:“是桐花台的美酒佳肴不够丰盛吗?怎么全都到了这里?”
  宫女碎步移入,烛光快要落在殿宇深处的宁娆身上,她下意识地捂住额头。
  合龄一直盯着宁娆看,总觉得有种荒诞的感觉,在这人人对云梁喊打喊杀的国度,这母仪天下的皇后竟然是云梁人!她上前一步,想向江璃求证些什么,被高兆容一把拽了回来。
  他在合龄耳边低声道:“勿要冲动。”
  宫女走近了宁娆身边,烛光落在她身上,照亮了湿漉漉、狼狈的她。
  江璃拖曳着刺绣繁复的纁裳阔袖快步走到她跟前,想去揽她,可手刚一碰到她的肩膀,宁娆就猛然颤栗,倒吸一口冷气,哆嗦着后退。
  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细娟的眉宇紧蹙,一副痛楚难耐的模样。
  江璃不敢再碰她,只是上下打量她。
  衫裙全都湿透了,润水贴在身上,可过了这么久,依旧有稀薄的白烟自她身上往外飘,缭绕其身,经久不散,趁着她这一副惨淡的病容,靠得她稍微近了些,还能感觉到那股迎面扑来的炽热之气。
  江璃环顾四周,看清了雕花路边冒着热气蒸腾的水池,突然明白了。
  他脸色大变,忙上前,将宁娆捂住额头的拿开。
  白皙细腻的额间开出了一朵绯红的花,花形魅且诡异,耀红了他如深潭一般幽邃漆黑的双眸。
  他紧握住宁娆的手,可宁娆的手是滚烫的,不停的打颤、挣扎。
  似是实在承受不住,宁娆轻声道:“放开我,景桓,别碰我,疼。”
  江璃倏然松手。
  他咬紧了牙,越发阴森地环视了殿中诸人,胸前起伏不定,冲崔阮浩:“叫太医。”
  崔阮浩忙躬身出去。
  殿中一片沉寂,众人各有心思,可看着江璃这副神情,又隐隐替自己担忧。
  江璃沉默片刻,道:“在朕弄清楚今晚的事之前,还请诸位暂留太极宫,不得离开。”
  说罢,也不等他们反应,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披在了宁娆的身上,虚扶着她出了冼尘宫。
  她身上的烫伤比江璃想得还要严重。
  宫女替宁娆褪去了外裳,只留下贴身的薄衫。
  落水时穿着的薄衫几乎是粘在了身上,稍稍用力撕扯,便粘黏起皮肉,引来宁娆一阵痛呼。
  江璃看得大为心疼,让宫女到一边,弯身坐在宁娆身边,想要去揽她,可又怕碰触到她的伤口,只得将手停在她身外三寸,虚抱着着她,目光中满是沉痛,冲屏风外的太医道:“衣服与肉粘在了一起,怎么办?”
  太医隔着一道屏风,道:“陛下,千万莫要硬撕扯,先将没有粘住的衣衫剪断,留下粘在肉上的,隔着碎布往伤处涂抹药膏。”
  江璃依言,接过了宫女递上来的剪刀,朝着宁娆的衣衫比划,可那锋利的尖刃一靠近宁娆,他的手就不由自主的猛烈颤抖,根本下不了剪。
  宁娆已痛得冷汗涔涔,抬胳膊轻环住自己,气息孱弱,又夹杂了哀求:“不要动我了,让我好好的待着,过一会儿就会好。”
  “不行啊,娘娘。”太医在外焦灼道:“这烫伤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恶化,到时会留疤。留疤还在其次,臣刚才为娘娘把脉时发现娘娘已有了轻微的发热症状,若再不医治,只怕凤体危矣。”
  江璃攥紧了左拳,重又抬起剪刀,冲宁娆温声道:“阿娆,你别怕,我不会伤到你,也不会弄疼你。”
  宁娆抬起了头,一张脸好像被热水重重洗刷过,洗去了全部的粉黛颜色,只剩下白纸般的惨淡苍白,只有额间那朵红花,却好像随着她的痛苦越发明艳,流转出近乎于残忍的魅惑光芒。
  江璃闭了闭眼,定下心神,去剪宁娆的衣衫。
  细碎的布缎一条条从他手中扔下,宁娆的肌肤全然暴露在他的眼前,红肿一片,严重的地方甚至还起了水泡,稍稍刮到碰到便会引来她痛苦的低呼。
  江璃紧握着剪刀,只觉那些伤如在自己身上一样,痛苦难抑,像是有人把手伸进了他的胸膛里,将心揪出来,揉搓碾碎……
  终于全都剪完了,他如经了一场酷刑,大汗淋漓地把剪刀搁回去。
  宫女绕过屏风,从太医的手里接过了伤药。
  江璃用指尖蘸了浅碧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宁娆的伤处,这伤药轻薄冰凉,涂在伤口上可以缓解烫伤的灼疼,随着江璃轻柔的手法,宁娆紧蹙的眉宇缓缓舒开,觉得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终于涂完了,江璃将药膏放下,抬眸向宁娆投去关切的眼神。
  她原本也在心事重重地看着江璃,可一对上他的视线,却不由得紧张,默默地抬手捂住自己额间的那朵花,不想让他看到。
  江璃凝着她沉默片刻,吩咐了宫女换盆清水进来,太医去煎药,便让殿中人都退下了。
  重重帷幔落下,只剩下他们两个。
  江璃默不作声地拿开了宁娆覆在额间花上的那只手。
  这朵花看上去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秾艳了,像是褪了色一般,徒留一抹残影,却失了魅惑的光泽。
  但宁娆的脸色却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难看了。
  江璃有些嘲讽地心想,难不成这花是随着人的感受而变化的,人越痛苦,越难受,它便开得越艳丽,越美惑。
  这云梁人的东西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这样想着,他又抬起胳膊截住了宁娆想要捂额头的手。
  “不必捂了,虽然这花不好看,但我也没那么矫情,看一眼就受不了。”
  宁娆隐约察觉出江璃生气了,心中越发惴惴不安,视线游移着不敢看他,一到一处,猛然想起什么,霍得抬头。
  “景桓,你得扣住南莹婉,她……”
  江璃轻握住宁娆的手,缓声道:“慢慢说,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去冼尘宫?”
  他的声音清悠柔润,如潺湲细流,不慌不忙的淌过,让宁娆逐渐平静安沉下来。
  她将今夜发生的事情无巨细地说给江璃听:“我怕南莹婉那样说那样做是在诈我,便自始至终都没承认她说的关于沈易之的事。可后来,我听她话里话外,似乎已格外笃定,若是他们没有证据,怎会如此?”
  江璃的神色阴沉下来,覆在宁娆手背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思忖良久,才道:“那高兆容和合龄呢?”
  “我和南莹婉到冼尘宫时他们已经在那里了,合龄和高兆容见了我们似乎很是惊讶,高兆容还口口声声说是我邀他们前去相见的。”
  江璃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南莹婉的背后还有人。”
  宁娆也是这样想,可沈易之这个人实在是一个太大的噩梦,她心间的忧虑越积越深,难以纾解,不禁问江璃:“若是沈易之真得在他们的手里,会怎么样?”
  江璃轻挑唇角,“如南莹婉所说,天子毁誉,群雄攻之,那件往事一旦被公之于众,只怕各路心怀叵测的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妄图瓜分大魏天下。”他垂眸沉默片刻,道:“大魏以儒法立国,最终孝悌纲常,有些错一旦被昭告于天下,便是万劫不复。”
  宁娆在江璃身边许久,看惯了他于危难中依旧沉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模样,还从未听他说过这般消沉的话。
  她担忧道:“景桓可有办法化解吗?”
  江璃唇角上的那么笑突然变得诡谲而幽深:“自然有。”
  他轻手拖过被衾将宁娆裹住,隔着绸被揽住她,道:“这世上所有的道理都是在安稳平和时讲的,可一旦到了绝境,便只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他瞳眸幽深,看向宁娆,“若真到了这一步,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会。”宁娆不假思索答道。
  江璃脸上却毫无悦色,摇了摇头:“你答的太快了。”
  宁娆仰头看他:“我若是答的慢了,你就会我说犹豫,爱你之心不够坚定。”
  江璃低头拂开她散落在额角的碎发,满面宠溺眷恋,深深凝睇着她,神色认真道:“很多事,需要细细思索,仔细权衡,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才往往是最终的抉择。而冲动之下的决定,往往是靠不住的。”
  “阿娆,我不介意被你拿来与旁人权衡比较,你现在就想,一边是我,一边是云梁,云梁的这一边有可能还有你的姐姐、景怡、你的义父,甚至于你的父亲,你会选择哪一边?”
  宁娆的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声音有些发颤:“你觉得这件事和云梁有关?”
  江璃道:“不一定。”
  宁娆面露疑惑,他温和耐心道:“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显然已是剑拔弩张,与其到时候你左右为难迟迟做不了决定,或是匆忙之下冲动做了决定日后后悔,倒不如先想明白了自己会向着谁,先做好抉择,免得到时候为难。”
  宁娆在他的怀里垂敛下眉目,缄然片刻,绞紧了被衾的绸面,低声却无比笃定地道:“站在你这边。”
  江璃搂着她笑了,并非那种满含心事,捉摸不透的笑,而是真正的开怀畅然。
  宁娆仰头觑看着他的神色,觉得他应该不生气了,便试探着问:“那我要是说不站在你这边怎么办?”
  江璃挑了挑眉梢,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语气却甚是狷狂,“你若是吃里扒外,我就把你关起来,等这些事都了了,再把你放出来,然后……”他低头看向宁娆,伸手在她鼻尖轻轻一刮,笑说:“再慢慢教育你什么叫夫为妻纲。”
  宁娆:……
  她算是明白了,反正他不能吃亏。
  腹诽了一阵儿,宁娆又担心起来:“我的身份在武德侯和合龄公主面前暴露了,会不会影响你的大局?”
  江璃沉思片刻,道:“此事疑点重重,我还得进一步查探,恐怕南燕使团暂且不能回国了。”
  是呀,自然不能让武德侯回去,若是一旦放他离开了长安,那么就难保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南燕自内乱以来由上及下便对云梁极为排斥憎恨,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宁娆的身份,只怕大魏和南燕的联姻邦交又会横起波澜。
  江璃见宁娆那张小脸又皱到了一起,抬手抚开她面上皱起的纹络,宽慰道:“莹婉把沈易之摆了出来,那种情形下你摸不清她的套路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她自幼为人处世便极为冲动,那个时候你要是不顺着她,她没准儿真能做出来当着文武百官和南燕使团的面儿把她知道的抖落出来,若是那样,只怕情形会比现在遭上百倍。”
  他目光微渺,有些低怅,喟叹道:“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当年易之的话说得没有错,这种事一旦错了,总会遭报应的。”
  宁娆听出了他话中的积郁,甚是心疼地轻抚住他的面颊,道:“我们就想着怎么解开当前困局,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了,我们都往前看,好不好?”
  她目光晶莹地凝着江璃,让他黯然沉郁的脸色稍稍转亮,他想要将她紧搂进怀里,可又顾念着她的伤势,只有隔着被衾轻轻拢住,向她保证:“阿娆,你不要怕,当年我既费尽了千辛万苦坐上这个位置,就断不会轻易让旁人把我拉下来。我绝不会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宁娆自是信他的。
  她微微一笑,调侃道:“这句话我倒是信,从来只有你算计旁人的,端没有旁人能算计了你的。”
  江璃板起脸,撅住她的下颌,故作沉冷道:“好呀,你敢诽谤天子,该当何罪?”
  宁娆怕他才怪,反不由得浅笑出声,可这一笑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处,那因刚刚心事堆积而暂时忽略的灼痛又回来的,搅扰得她难受不已。
  额头上冒出冷汗珠儿,顺着脸颊流下来。
  江璃见状,忙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捞出来,小心翼翼安放回榻上,拉过被衾盖住,道:“好了,不敢跟你闹了,你好好休息,身上的伤不能马虎,等过一个时辰还得起来换药。”
  宁娆点头,乖巧地将眼睛闭上。
  不会儿她便进入了睡梦中,酣息绵绵均匀,江璃凝着她的脸,发觉额上那朵红花颜色又淡了许多,只剩下一抹粉红的印子,好像随时会消失不见一样。
  他突然想起,曾经长安城中曾一度流行以云梁奴籍取乐。
  传言额间花不同于一般的花钿,因其色泽特殊,花瓣精细,且是在素以美貌著称的云梁女子额间,又有许多关于此的遥远传说,王公贵胄多以观赏额间花为娱乐。
  他对此早有耳闻,也对这些荒诞之举嗤之以鼻,偶尔听人提及细节,也会对那些饱受摧残的云梁女子报以少许的同情心。
  但仅此而已,不会再有更多的情绪。
  今夜之前他从未想过,原来所谓的额间花,竟是这般残忍,这般……让人心碎。
  江璃想起冼尘殿里那冒着滚滚热雾的水池,想起宁娆毫无防备地被推了进去,眼神不由得转冷,透出些阴森戾气。
  ……
  那惊魂一夜虽然看上去千头万绪、牵扯甚多,但是想要查,总归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
  江璃的案牍上放着禁卫呈上来的奏报,只匆匆扫过一眼,实情与他所料一般无二。他命驿官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给南燕国主的密信之后,便放下手中政务,想去会一会这位深藏不露的武德侯。
  走到殿门后,却停住了脚步。
  外面早已备好了舆辇,江璃略一犹豫,冲身侧道:“把莹婉带到冼尘殿,朕要先见她。”
  白天的冼尘殿没有夜间看上去那么阴森可怖,或许是内侍听说天子驾临,提前清扫了一番,轩窗高抬,青石路板光可鉴人,连旧布帷幔都被浣洗干净,令人舒心了许多。
  江璃顺着雕花路往前走,凤眸掠了眼两侧的水池,内直司果然办事得当,里面的水滚烫蒸腾,稍一靠近便觉有热雾迎面扑来。
  南莹婉站在雕花路尽头,垂眉敛目,冲江璃敛衽揖礼。
  “表哥。”
  江璃讥诮一笑:“表哥?朕还以为莹婉也不认这个表哥了,在心里将朕当成了仇敌。”
  “不!”南莹婉双目含泪,朦胧凄惶地抬头看他,欲语还休,仿佛有难言之隐,只是看着他摇头。
  江璃其实从来不吃这一套,从前之所以纵容她、袒护她,其实只是因为她是太傅的女儿。
  这样一想,从前种种,倒真不知是对是错。
  江璃看着她,平静道:“莹婉,这么多年,朕或许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对你,对你的母亲,朕自问一心庇护,能给你们的尊荣富贵都给了,哪怕有些不该是你们得的,朕也力排众议给你们了。为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南莹婉脸颊上的泪成珠串一般的往下落,哽咽了几声,低低道:“为了父亲。”
  “对,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傅。所以,当朕知道太傅真正的死因之时,要把这些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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