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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匠心-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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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南星脸色铁青,他看看阿简,又看看阮氏。阮氏委屈不尽的红了眼眶,阿简淡然自若面无表情。他轻勾唇角,一脚踢开两女子道:“夫人视阿简若亲生,含辛茹苦养大阿简,细心教导十多年,她为何要害阿简?”
六叔公喘了口气,道:“不错!阮氏怎会害阿简?她对阿简的好,咱们都看在眼里!”
阮氏听得心头大安。不禁泪光盈盈,脸上却带着欣慰欢喜的笑意。
阿简亦对着两名女婢怒道:“母亲待我与亲生儿子无异。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污蔑她——”
“少爷!”一名女子急道,“我们说的是真的。夫人、夫人以前是对少爷一心一意。但是这两年眼看着二公子长大了,夫人心里各种不自在起来!少爷,老爷,各位族老,夫人她还害过大小姐!”
闻迅赶来为娘助阵的秦婙在门前听到这句话,大惊驻足!
秦南星蓦地想起长女的病因及丫鬟雀翎的陷害!他当时就有怀疑,区区一个丫头怎么能想出这般精妙的害人法子?明显是内宅中女子才会用的高超的阴毒手段,杀人于无形!他甚至怀疑过阮氏,但阮氏的表现无懈可击!
第289章 一箭双雕(一)
“胡言乱语!”阮氏对族老们解释,“婳儿在南京病发时我远在苏州。试问我如何能害她?!”
那丫鬟以首磕地:“夫人,您买通了大小姐身边的雀翎,教她用樟木屑抹在亵衣上,令大小姐病似麻疯!我亲耳听见。老爷,奴婢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阮氏冷笑道:“也不知你从哪儿打听到婳儿的病因,在这边栽赃陷害!你可有证据?”
证据?
丫鬟无言。她没有证据。阮氏得意,这种事,她怎么会给人留下把柄!
如意惊咦了一声:“大小姐是被樟树毒害的?”
阿简盯着她:“你知道些什么?”
如意喃喃的道:“夫人的院里,去年新移了棵香樟树呢。”
阮氏神情自若的淡笑:“苏州人家,谁家院里没几棵香樟?”一颗心却险些跳了出来!
她院子里的香樟树——
秦南星看不出妻子的神情有何异样,但他的心一沉再沉。原本,他还想将如意的事压下去,可是阿简不依不挠——他此时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阿简挑眉:“夫人院子里有香樟树又怎么了?”
如意垂头道:“我无意发现新移栽的香樟树树枝折断了许多。还曾觉得奇怪……”
阮氏随手拿起把团扇轻摇,冷笑道:“那又如何?”
雀翎当然不可能在南京自行寻找香樟枝再磨成粉,那势必会让人发现有所怀疑。所以,雀翎所用的香樟粉是她命吴嬷嬷晚间亲自折了院里的香樟枝,磨成两大包樟木粉交给了她。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阿简笑了笑,“母亲说得对,谁家院子里外没两棵香樟?至于折了枝杆,说不定是园丁修剪过树枝呢!”
如意惭愧道:“少爷说的是。”
四叔公却沉着脸,驻起柺仗道:“我倒要去看看那棵香樟!”
门外的秦婙慌忙原路退回,在闺房内心忧如焚。
万一母亲算计秦婳姐弟的事真被捅出来,她可怎么办?她今年十五了,亲事高不成低不就,至今未寻能寻到如意的,又不是家中的嫡长女,若是让父亲随意嫁了人,这辈子可就完了!
秦南星不好阻拦四叔公,一行人默不作声的直奔阮氏的主院。粉樱白梨中,果然有棵不甚粗壮的两米来高的香樟。
不过一年时间,香樟生长缓慢,所以仍能寻到树枝间的断口。断口粗糙,所断之处颇显突兀,绝非园丁用剪刀悉心修整。四叔公细看之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瞧着阮氏问:“哪个园丁,这般糟蹋树木?”
阮氏镇定自如:“夏日多虫,我命人折了些放屋子角落避虫。”
这个理由实在牵强。如秦家这等大户人家,每年都要寻药堂买进许多驱虫香包分发各院,哪需要阮氏自折香樟树枝?
秦南星终于面色大变。
阿简笑了起来,满面嘲讽的道:“母亲说的是。”
秦琛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他不敢相信,他善良美丽的娘亲怎么会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来!他亲眼见到过秦婳的惨状,所以更觉难以接受!不可能,不可能!他们兄弟姐妹四人,从小亲密无间,他甚至妒忌过娘亲对兄长比对自己更好,可是现在却告诉他,他最敬重的母亲竟然是个毒妇?秦琛五脏六腑都绞痛了起来!
他想起那两个母亲旧时丫鬟说的话:自从二公子渐渐长大后,夫人心里各种不自在——是因为自己么?所以娘才费尽心机的陷害算计兄长和长姐?
阮氏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就算发现香樟被折过枝又如何?谁还亲眼看到她把香樟粉交给雀翎了?
阿简淡笑不语,正要再进一步寻出与雀翎勾结之人,侧脸间瞥到秦琛苍白绝望的脸,心下不禁一怔,话到嘴边,再也说不出口!
阮氏若出事,秦琛和秦婳怎么办?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妹,秦琛素来爱重自己也从来没想过取自己而代之,秦婳不过一个爱娇的小妹子,多年的手足情谊,难道就要从此反目成仇?
阿简心中剧烈的争斗了一番,一面是阮氏近两年的恶毒之举,另一面是她多年来对自己姐弟悉心的教养爱护,止不住喉咙一酸,眼眶酸胀得通红。
秦琛的眼中流落出一丝恳求。
罢了!阿简苦笑。事到如今,就算阮氏死咬着不松口,也已一败涂地。结局左右不过幽禁后宅等死,为了秦琛和秦婙,也为了父亲,自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四叔公冷声问:“雀翎那个丫鬟现在何处?”
雀翎送进了麻疯病人隔离所居之地,阿简自然不会再放她出来。他躬身道:“四叔祖,雀翎已经伏诛。阿简觉得,此事或许只是巧合,毕竟无凭无据,不能委屈了母亲。”他目光温和的看向阮氏,“阿简相信母亲。”
阮氏被阿简和煦的目光瞧得全身发冷!这一役自己惨败,就算没有实证,但凭她对丈夫的了解,她在后宅中难再翻身!心痛如割,嘴角一抹惨笑:“阿简和婳儿都是青出于蓝,母亲甚觉欣慰。”
秦南星长松了口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要阿简狠下心,严刑审问阮氏屋里的人,必然能找出制作制作樟木粉、和雀翎勾结的人。但阿简手下留情,想来还是念着阮氏的教养之恩!心中大感欣慰。
一家人,不撕破脸皮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四叔公眯着眼睛笑了笑:“阿简有主意了。好。”
阿简亦笑道:“今日劳动两位叔祖。”他一拍脑袋,“叔祖自便,我还要去阮家送聘礼!”
“等等!”四叔公猛地喝了一声,“站住,不许去!”
秦南星也恍过神:阮家这门亲,还能不能结?
“阮家的亲,不能结!”四叔公瞅了眼阮氏。已经娶进个毒妇,若再来个阮家人,谁知今后会发生些什么事?!何况阮氏和若瑜又是亲姑侄,这层关系在,若瑜绝不能嫁给阿简!
阿简仿佛醍壶灌顶。脸上立显纠结痛苦之色:“四叔公,若瑜她聪明贤慧——”
“再聪明也不行。”四叔公盯着南星,“这事不成。族里不同意!”
秦南星不禁踌躇:“可是,总不能无缘无故的退亲啊!”
四叔公冷笑:“谁说是无缘无故?”他瞅了眼阮氏,“跟她爹娘好好说道说道,我看他们还有脸嫁女儿进秦家么!”
阿简忧虑道:“可是,退亲对我与若瑜都不是什么好事!只怕名声有损。”
四叔公与秦南星闻言也犹豫起来。
阿简看向秦琛。秦琛触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一激灵,竟然飞快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兄长放过了母亲,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要回报一番。
于是,他主动上前道:“父亲,族老。我有个主意。”
第290章 一箭双雕(二)
南星不掩惊讶,六叔公皱眉问:“你有什么主意?”
秦琛深吸口气:“我也已到了谈亲的年纪。阮家是我的舅家。如果两家退亲,只怕坏了几辈人的情谊。不若,这门亲让给儿子吧。”
南星眼睛一亮!
六叔公想了想,迟疑道:“若瑜,比你大吧?”
“表姐只比我大一岁而已。”秦琛低垂头。“当然,表姐若不愿意,琛儿也绝不敢强求。”
天大的惊喜!阮氏只觉峰回路转不可思议。若瑜嫁给琛儿,必将是琛儿的一大助力!
秦南星也想到此点,摇头道:“不妥。”
阿简却笑道:“父亲,未偿不可。”
秦琛咬牙道:“父亲,儿子成亲后,想带着母亲搬到西山的庄子里住。母亲操劳多年,西山风景怡人,最适合休养身体。”
阮氏大惊:儿子这是在自断前程啊!不禁凄厉的叫了起来:“琛儿,你疯了?”
秦琛满目悲哀。儿子是为了您,在和大哥作交易啊!
阿简不觉惘然:阮氏,实在将几个子女教导得极好。若不是她起了贪念变了心意,一家人何至于此?面对秦琛,他心更软,摇头道:“秦琛去北京吧。”
阮氏惊惶的尖叫:“去北京做什么?”若阿简起了害人之心,琛儿怎么逃得掉?!
“备考。”阿简拍拍秦琛的肩膀,“我身负宗子之责,要照看秦家。你也是我秦家大好的子弟。考取功名难道不该是你此生所求?北京有三叔在,又有香山书院,是你备考最好的去处!”
秦琛大感意外,他原以为,母亲的事后,大哥不会再允他有什么出息了!登时红了眼眶:“我知道了!”
阮氏茫然,阿简真有那么好心?让琛儿娶若瑜还许他大好前程?
“娘!”秦琛向她拜倒,“您在家中放心,儿子必会考个功名衣锦还乡。”
阮氏颤抖的摸向儿子的脸,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
她早该放弃的,早该在投毒婳儿被发现后及时收手的。那时她已经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斗不过阿简姐弟,可她不甘心。若是琛儿平庸些,愚笨些,她也就认了。可她的琛儿聪慧过人,处处不比阿简差,甚至可以做得更好!于是她放任着自己的野心一错再错!
躲在后边的秦婙抚着胸口庆幸不已,心中又泛上无尽的恨意。倘若那时阿姐病死,说不定嫁给魏国公的人就是她了!她若成为魏国公夫人,今日的局面必定大不相同!
阮家人已等得心焦不安。怎么都快午时了,秦家送聘的队伍还没到?好不容易见到秦家来人,却是秦南星与秦家族老公亲自登门拜访。
阮松大感意外,待他们道明来意,说明了事情原由,整个人都懵了!他妻子全身颤抖不止,大怒之下对阮氏破口大骂!奔回屋抱着女儿哭得可怜不已。
若瑜怔怔的任她娘痛哭怒骂:“我早说阮氏那贱人不可靠,看,果然让她作出事情来了吧!我儿怎么这般命苦?!”
青梅竹马芳心暗许的表哥,近在眉睫的幸福,转眼间如水月镜花,烟消云散。
若瑜强抑着心痛,冷静的问:“现在秦家是要退亲了?”
她娘抹着眼泪道:“他们做梦呢!想让你嫁给秦琛!”便将秦南星的话如实转述了一遍。
若瑜颇为意外,按下心里的悲凉,飞快的横量了一番道:“如果真如他们所说,表弟将来要进官场考科举,倒也不错。”
“若瑜?!”
“娘。答应他们吧。”若瑜擦了母亲的眼泪,悲凄道,“我若退了亲,只怕找不到比秦琛更好的亲事了。”
她母亲却觉膈应:“可是你和阿简定亲的消息苏州谁人不知?现在突然换了人,这让大伙儿怎么想?”
“我又能怎么办呢?谁让姑姑做出那等事来,绝了我与阿简的姻缘呢?”若瑜强作欢笑,“秦琛毕竟是秦家的嫡次子。又是知根知底,将来即有秦家又有魏国公府照看着,进官场也有底气。娘,秦琛不差。”
“可我一想到要与那毒妇做亲家,我就——”她捂着胸口,悲从中来,“明明是她害了你啊!”
若瑜却笑了:“这是好事啊。姑姑一辈子逞强好盛,如今吃了大亏,今后在我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也甭想摆什么婆婆的架子。何况将来秦琛是不会留在苏州的。我与她,也没多少交集。”
女儿这般想得开,说得又是实在话。阮夫人的心气总算平了些。她扭着帕子发狠道:“也好。我本就不想你做劳什子吃苦受累的宗妇。以后风风光光做个诰命夫人更好!”
秦阮两家,最终还是握手言合,各有所得。
下午,吹吹闹闹的送聘队伍抵达了阮家。只是送聘的人从秦简变成了秦琛。当地的世家听闻消息俱自惊讶不解。面对纷沓而来的追问,秦阮两家统一口径,只道是两人八字不和,命中相冲。只得另结姻缘。
若瑜是女子,未婚夫从秦简变成秦琛,宗妇之位也没了,被不少人暗中嘲笑。但没多久,远在南京的魏国公夫人送了几件十分贵重的添妆礼给若瑜撑腰,这些议论才渐渐淡去。
“可是,阿简,你的亲事又要重新斟酌了!”秦南星犯了愁。谁家姑娘能比若瑜更好呢?
阿简顺利解决了阮氏与亲事,心情正好。他笑中带涩的问:“父亲,如果有个女子……聪明过人,才华横溢。能做他人所不敢做,能想他人所不敢想。而且颇有家产,您看是否合适?”
秦南星皱眉:“怎么听你的口气,她不像是个大家闺秀,更像是商贾人家的女儿?”
阿简摇头道:“她——也是书香门第。”松竹斋,书斋铺子。她祖父又是造纸和雕版的行家,可不是书香门第?
哦。秦南星点点头,疑惑的问:“哪家的姑娘?”
白棠啊!
阿简却不敢直说,只道:“这事八字还没一撇。父亲你就说行不行?”
秦南星失笑道:“若真有这样的小姐,自然是再好不过。”
阿简点头道:“好。那儿子这趟回北京,就替您拿下这个秦家未来的宗妇!”
第291章 远方来客
北京,松竹斋。
东瀛使臣间仲龟密如约拜访白棠。
见到书斋内各色精美的花笺,他赞不绝口。摸着色调雅致的绢本,他双眸发亮:“练公子大才!”
白棠对闺蜜先生的赞赏一笑置之。
“这些花笺上的彩画,都是版印上去的?”间仲龟密好奇不已。“如何上色?”
白棠正色道:“这是我朝雕版行当的机密。”
间仲龟密略觉失望,面上不显,笑道:“听说这个法子还是练公子您想出来的?”
原来是有备而来。白棠谦逊道:“非也,其实是我大明朝匠人的智慧凝聚所致。”
间仲龟密笑了笑,坐定喝了杯茶,叹息道:“我东瀛上下,皆爱慕中华。我此番前来,原想寻两件名家真迹收藏。可惜……”他摇摇头,“皆是赝品,以致我一无所得。”
白棠闻言,一直神情淡然客气的脸上突然露出丝惊讶:“什么?闺蜜先生竟没找到钟意的名家画作?”
“是啊。”仲间龟密听出白棠弦外之音,“怎么,练公子处有佳作?”
白棠迟疑了一番,起身取来一只扁平的匣子。
间仲龟密刹时兴奋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匣子。
匣子里是一把团扇。泛黄的绢本上一幅淡墨工笔画的饮马图。马体肥硕健壮,淌于清溪中饮水,鬃毛根根清晰,浓淡有致。牧马人赤身露腿,只在臀部裹着衣物。白棠转过扇面,背后是画家一手端正飘逸的自述,另有两枚鲜红的印章。
“这是,唐朝韩干的《清溪饮马图》?”间仲龟密如获至宝,欢喜的脸都红了。“真迹竟然在公子您的手上?”
白棠摇头:“此非真迹。”
间仲龟密一怔,他对中华文化浸淫极深。对书画尤其有研究!看了又看,笑道:“韩干的马画肉不画骨。你再看马头的画法,层层渲染,浓淡交替,使得马脸看来格外真实。这个,怎么可能不是真迹?”
白棠笑道:“此图是虽不是真迹却仅次于真迹。”
间仲龟密只觉得荒唐。他在其他店家那儿看画,老板硬是想将假的说成真的。可是在松竹斋,练白棠硬是要将真迹说成赝品!可笑,可笑。
他忍不住笑问:“这张若不是真迹,敢问真迹在何处?”
真迹在魏国公府啊!离开南京前,徐三搜刮了许多家中的名画古迹让他揣摩研究。白棠借此机会挑了几张相对简单的画作以木版水印之技成功复刻。这张韩干画作的团扇连外头的扇框都仿制得毫无二致。此时拿出来,立即倾倒了间仲龟密。
白棠再度重申:“真迹在何处,无可奉告。但此画确实是复刻之作,与真迹绝无二致。”
间仲龟密一头雾水:“复刻?如何复刻?由谁复刻?”
白棠收起扇面道:“闺蜜先生无须顾及太多。此画的复刻之作只有这一张。价值颇高,你考虑清楚再作决定。”
间仲龟密手中的折扇飞快的敲在匣子上,斩钉截铁的道:“要!”
就算它不是真迹,但与真迹绝无二致且独一无二就已决定了它的价值!眼看闺蜜先生这样捧场,白棠立即开了个嚣张的价格,闺蜜先生付银票的时候,明显是有些肉痛的!
除此之外,即将返回东瀛的间仲龟密还在松竹斋内买了大量的花笺,绢本及绫锦。
白棠虽在他身上大赚了一笔,送走他时心中仍升起股淡淡的不忿!
小日本!
正欲转身时,却听有道声音问:“敢问,是松竹斋的练公子么?”
白棠瞧向来人,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甚是端正,只是满面风霜颇见憔悴。白棠眉尖轻蹙:依稀觉得此人有点儿眼熟。
“练公子。”男子行礼道,“在下沈文灏。”
沈文灏?
白棠蓦地一惊:“你是沈文澜的兄长?!”
全宏在屋里听得白棠这句话,顿时惊得跌落了账册,全身僵硬:文澜的兄长寻来啦?!
沈文灏微笑道:“正是。”
全宏慌忙跑了出来,盯着沈文灏:“你、你是来接文澜的?”
沈文灏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番,叹息道:“文澜多年前就与家中断了联系,近日才听说,他做了松竹斋的大管事。所以父亲命我前来探望文澜。不知他现在何处?”
全宏喉节滚了滚:是探望,不是来接文澜离开就好!
白棠白了全宏一眼:收起你那失魂落魄的表情!要是让人看出些端倪,你没了情郎不打紧,爷可是少了个重要的核心人才啊!
他忙请了沈文灏进茶室,一边对他道:“沈公子来得不巧,文澜被我遣去江南了。”
“江南?”沈文灏怔了怔,“所为何事?他何时回来?”
“我松竹斋要在北京开个花本大会。文澜对江南比较熟悉,故请他联系各大织行的老板。”
沈文灏闻言不禁吃惊的睁大眼睛。他在织造上的天赋虽不及文澜,耳渲目染,对这一行也是了解颇深。
“江南织造业繁华,除三大织造局外,各大织坊林立,在织行内既有声望又有财势的老板为数不少,练公子,恕我直言,他们不一定会来参加您的花本大会啊!”
白棠笑望他:“有文澜在,他们会来的。”
沈文灏苦笑:“文澜在织造业的确声名显赫,但是江南人才济济,练公子,听闻您是雕版界的行家,这织造的行当,可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撑得起来的。”
白棠干脆的道:“公子说得对。”
沈文灏暗想这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多年来江南织行竞争何其惨烈,他一个搞雕版的却要开织坊,实在胡闹!
“不知文澜何时回京?”
白棠算了算时辰:“花本大会在四月初十举办。还剩十来日,文澜当在初七初八回京。”
沈文灏略觉宽心,实在挂念弟弟,不想错过他的归期,便道:“不知文澜住在何处?我能否在他住处等他归家?”
白棠笑道:“他住在外城桑园作坊的宿舍里。全宏!”
在楼下焦虑难安的全宏几步蹿了上来:“东家!
“沈公子,全宏是令弟的好友知己,对令弟十分照顾。全宏,带沈公子去桑园,安排下住处。”白棠着意加重了“好友知己”四字,听得沈文灏对全宏顿生感激之情!
“有劳全管事了!”
全宏勉强一笑。对这位大哥,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毕竟自己拐了他的弟弟呢!
沈文灏原本并未将白棠的桑园放心上,总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的作坊而已。等他下了车,见到一望无边的桑林,这才悚然一惊:好大的桑园!练白棠是真心打算进军织造业了!
到了园内,沈文灏恍恍惚惚,迷迷糊糊,脚步也有些挪不动。这是作坊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作坊?!
十步一小景,百步一大景!小小的花坛,紫藤的花架,塑成各种形状大小错落有致的花丛,大簇大簇的蔷薇、月季、野玫瑰开得如火如荼——前面那堵花墙怎么还带着点波斯味?
刚这么一想,一个唇红齿白满头金发的波斯少年奔向了自己。
“全管事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啦!”
沈文灏看清波斯少年穿着汉人的褂子,一口流利的汉语,实在忍不住,侧头笑了起来。
“阿察合是桑园的——物业管理。”东家是这么说的,但在全宏看来,阿察合更像一个花匠!
自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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