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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谁借走了笙歌-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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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让我率众弟子前往。她说,你总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及至边陲小镇,又到了那个遇见蓝莲的风月坊。我仍旧看到素衣的女子蓝莲。她站在牌楼下,低眉浅笑。我想,她的眼睛也许快要看不见东西。

      这时,有探子刺探到拖雷的画像。打开来看,我就看到了那张脸。微蹙着眉,眼角薄凉,穿着白衣。

      他是慕弦笙,是我在赤焰山上见过的男子。

      我将画像拿到蓝莲面前。我说,你知道画里的男子是谁吗?

      她望了良久,接着,双手捧头,非常痛苦地蹲下身去,说,我记得,我记得见过他的,可他是谁呢?他是谁?

      拖雷,还是慕弦笙?我紧逼。

      对,他是拖雷。大汗的第四子。她终于想起。

      而我也能确定,她就是流影,是我不可能与之成为朋友的女子。

     【捌】

      离蒙古都城越近,我心越惶恐。便是越发确定,慕弦笙是我不忍杀掉的少年。虽只一面,却驻成了我心底的朱砂。我想见到他,却又怕他遭到暗杀。

      于是,我对千叶派的众人说,谁也不许伤害拖雷,否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不行。那是教主吩咐的任务。拖雷必须死。

      我再说一遍,拖雷是我爱的男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那个人是我母亲,我也会杀了她。

      她们再不出声。

      夜晚,趁着月色,我偷偷黑衣装束进了城。

      我想见他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也好,哪怕他会拿着剑抵在我的脖子上。来不及多想,我直接冲了过去。

      瞬间,我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痛。黑衣人的剑,已刺破我的衣裳,在我背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印。

      我让他快走。偏这时,我蒙着面的黑巾掉了下来。他们同时认出了我。他仍旧叫我妖女。而她们,叫我少主。

      他冷笑,妖女,你究竟有几种身份呢?为什么又要玩着一出杀人又救人的把戏?你想怎么样?别以为你为我受伤,我就会感激你。

      我说,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妖女永远是妖女。就像你以前是赤焰山的妖女,而现在却变成了千叶门的人。

      这时,有巡逻的声音近了。我们不得不离开。

     【玖】

      这是千叶派第一次失手。葵媗很生气,她说,迦河,我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你不肯听我的话?我对你说过,不要让不值得的男人伤害我们,也不要为他们而受伤。

      我问她,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对于我而言,为慕弦笙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对于你而言,生下我,是你最不值得的事。

      我问她,你知道天荒在哪里吗?

      她说,不知道。

      我就冷笑,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怜?只有心里没有爱的人,才不会知道天荒在哪里。

      她说,迦河,千叶派的人,决不允许失手。听娘的话,即刻启程,前往蒙古,刺杀拖雷。

      我说,不。我不会杀拖雷。谁要是杀了他,我会用我的生命来替他报仇。

      葵媗望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是选他,还是选我?

      停顿数秒,我对着这个女人说,对不起,娘。

      说完,我就一直往前走。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唤这个女人为娘。后面隐约传来女人凄厉的声音,她说,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拾】

      我去找慕弦笙。我知道他一定会见我。而流影,是我诱他见我的王牌。

      我对他说,我知道流影在哪里。

      起初他不信。他说,你都没见过流影的样子,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你又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

      于是,我开始形容她的样子。赤红的唇,眉间的朱砂,手臂的图腾,以及她捏于手中,绣了蓝莲花图案的锦帕。

      他说,带我去见她,带我去见她。

      他的热切,令我心冷。我说,要我带你去见她,很容易,你陪我去寻找天荒。如果找到了,说不准我一高兴,就会让你们相见。否则,你永远都不会见到她。

      他愤恨地望着我,沉默良久。

      我又说,如果你去晚了,也许你今生都不会再见到流影姑娘。说不准她被人买去为奴为婢,或者为妾。怎么样,还要考虑多久?

      好,我什么都答应给你。我不想让流影等得太久。

      我大声说,能不能在寻找天荒的这段时间里,不要再提流影?难道你就不能试着在你的心里,放下一点点我的位置吗?

      他沉默以对,

      相比被拒绝,这已经是他给我的最好答案。

     【拾壹】

      虽然我知道,天荒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也许我的天荒,就是那些有慕弦笙陪伴的时光。

      途经每一棵树,每一座城,我都会标下记号。

      慕弦笙说,你作记号有什么用。

      我告诉他,我只想在以后没有他陪伴我走的日子里,我可以拥有曾经的回忆,与他的回忆。

      这时,他的眸子里,会闪出潮水一般的温柔。他会安静地陪我走,而不是最开始的暴躁。他会给我讲他在蒙古的事,讲他的哥哥,讲与爱情有关的传说。

      他说,我哥哥什么都可以让给我,唯独不能让给我爱情。从小我就爱着流影,但我知道,流影与哥哥彼此相爱。哥哥失踪后,流影也走了。她说要去找我哥哥。那以后,流影一直没有回来。

      最终,我们抵达赤焰山。所有的花朵,都开出了殷红的花朵,妖娆了整片山。

      我与慕弦笙在那里呆了半个月。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傻,但我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爱情本来就不会开出双生的花朵。

      有人被成全,有人被舍弃。我只是比幸运的人,悲伤了一点而已。

      夜,月明星稀,云朵低垂。我与慕弦笙并排坐在木屋前,讲各自的心事。讲童年,讲他来赤焰山的那一天。

      我说,是从你拉起我手的那一刻,我就想与你寻找天荒。

      慕弦笙,告诉我,你没有选择我,只是我输给了时间,而不是流影。

      慕弦笙,你可以不可以骗我一下,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好吗?

      慕弦笙,如果我不是妖女,你会不会有一丁点爱上我?

      我本来不想哭,可我转过脸去,就可以触碰到他柔软的发,而这些将离我那么遥远时,我忍不住泪流满面。

      是那一刻,他主动伸手拥抱了我。用手掌轻拍我的后背,让我可以放纵地伏在他背上哭泣。有那么一瞬间,我竟幻想着,他有可能会爱上我。

      然而,赤焰山的无名崖下,我无意看到很多写着字的树叶。上面全部都是流影的名字。那么那么的多。它们顺着河水,一直往远方的尽头飘去。

      我知道,慕弦笙仍忘不了流影,他从来不曾忘过流影。我躲在崖下,哭得狼狈而绝望。

     【拾贰】

      与慕弦笙最后停留的地方,是边陲小镇的风月坊。

      我对他说,我的天荒是与你在一起,而你的天荒,却是流影。所以,我带你来了。

      他看到牌楼下的紫衣女子。他的眼里,全是情。

      他说,流影,我来了。流影,是我。

      这时的流影,虽恢复了记忆,却已经完全看不见东西。她只能顺着声音,问他,你是哈木达吗?你是不是哈木达?

      我示意慕弦笙点头,

      我低头对他说,那个叫哈木达的少年临终前,交给我汗巾,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代替他爱流影。他是可以什么都给你的,包括爱情。

      这是鸨母见到我,旋即扯开嗓门。她说,你还敢在这里出现?你说,是不是你给蓝莲姑娘的药里下了毒,才使得她双目失明?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会失明呢?

      我点头,又摇头。她的失明,确实是我故意的。仅仅因为,我曾经应允过那个叫哈木达的少年,让流影好好活着。而只有她失明了,她才不能很好地分清楚,谁是哈木达,谁是拖雷。

      从一开始,我就存了私心。从一开始,我就想成全慕弦笙的爱情。只是,没有人明白,包括慕弦笙。他对我刚萌生的一丝好感,随着这个误会,烟消云散。

      他说,妖女,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望着他的脸,浮起苍白的笑。

     【拾叁】

      我成了一间酒肆的常客。我没有再杀人。如果不是传来流影被西夏军抓走的消息,我仍旧流连在酒的清香里。

      他们说流影是拖雷将军最在乎的女子。只要抓了她,拖雷必定就范。到时,蒙古鞑子肯定死定了。

      那晚,我想了很多种可以救流影的方法。我要保的,从来只是托雷的安全。比如求我娘,千叶派的教主。或者我私闯皇宫禁苑,救出流影。

      最终,我想起西夏少主李睍曾经说过,从遇见我开始,他才遇见爱情。我决定去中兴城。让侍卫去通报。我说,迦河回来了。

      很快,李睍就来见我。他的眸里,仍有我能懂的光亮。他说,迦河,我的后位一直空着,就是在等你回来。迦河,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后,择日我们就举行册封大典,可好?他字字斟酌,生怕我会拒绝。

      我想了想,点头,说,要不,就后天吧。后天举行册封大典。

      当夜,我潜入天牢,打探流影的下落。

      第二天,我在中兴城一座破庙里找到潜伏的慕弦笙。我知道他会来救流影,如果他来,他必定会藏身于破庙。

      我让他放心,我说,我会救流影出来,相信我,她关在皇宫的天牢里。

      我说,明天就是我嫁给西夏王的册封大典,那之后,我会想办法救她出去。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你就掉进他们的陷阱里。

      我说,只要你不去,他们不会杀掉流影的。

      他冷漠地望着我,你会有那么好心?我自有办法去救,不需要你帮忙。

      我几乎是求他,你千万不要趁明天大典去救人,会很危险的。明天他们必定有所防范,我不希望你去送死。你要相信我。

     【拾肆】

      我穿了最华丽的服,戴了最名贵的珠钗,流光溢彩地与西夏王站在城楼上接受众人朝拜。而我,成了一个帝王的后。

      那天,我看见母亲,千叶派的教主。看见很多人,也听见很多祝福。可是,那一双眼,让我突然就失了分寸。

      他终究还是来了,他终究,信不过我。

      我扫视四周,无数弓箭手正躲在暗处,只待发觉异常,便全力进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快,人潮涌动。到处是奔跑的人群,大批的侍卫都向城楼上冲来。少年帝王李睍一个劲地过来,试图拉我,但我已经发疯。

      城楼下的人,仰起头时,就会看到无数侍卫围成一个圆环,看着他们王后,像一只戏耍的猎物。我疯狂挣脱那些侍卫的手。一边哭,一边喊,一边往城楼下跑。

      大批的侍卫在后面追。他们纷纷议论,原来他们的王后是一个疯子。

      惊鸿一瞥间,我再次与那双眼对望。他望了我足足五秒。一个女子为他,甘愿被人耻笑,被人当猴耍,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心痛呢?

      我想再望仔细一些时,他已经消失。

      我于是继续装疯卖傻,谁也拦不了我。这样的局面,僵持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有守天牢的侍卫惊慌来报,有人劫狱了。

      我才停止。我知道,慕弦笙一定已经安全救出流影。只是,为什么我的心,突然就痛得不能呼吸了呢?

     【拾伍】

      蒙古军全力攻打西夏。我劝李睍投降。

      我说,与其顽固抵抗下去,最终两败俱伤,不如弃城。到时,我与你回赤焰山。我们在那里看花朵变浅变绿,看流水东逝,你说多好?

      终于,那天,李睍打开城门,跪地求饶。至此,繁盛一时的西夏,终于彻底灭亡。

      然而,李睍还未来得及抬起头,就被一支利箭穿过胸膛。猩红的血,染满了他的白衫。他望着我,哀伤地说,迦河,你什么都不要说,让我说。

      他说,你当初突返西夏,答应做我的王妃,我是高兴的。但我明白,要么你为他人所伤,要么为他人所用。无论哪一种,都是目的。但我仍愿意配合你演这出戏。因为我知道,这场戏演到最后,就算有人受伤,那也只会是我。

      他说。只是,我没料到这伤害,有我无法承受的痛。

      他说,迦河,我还要与你会赤焰山的。

      我眼睁睁看着李睍的身体,静止不动。他一直睁着眼,他死不瞑目。

      很多人,很多的人,在我面前倒下去。我看到千叶派所有的人,以及西夏城那些毫无寸铁的百姓,都被蒙古军的弓箭刺穿胸膛而死。

      盛大蔓延的死亡,已经让我无声。我知道,我这次是真的后悔了,而死亡还在延续。

      蒙古的所有将士,都举盾请他们的将军杀了我。尤其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将领。据说他是流影的父亲。拖雷望着我,良久,才说,阔哈将军,传令,备酒。

      阔哈。原来他就是阔哈。蒙古的将军。

      那个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他一定不知道,他要处死的,是他自己的女儿。而且,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拾陆】

      当绝望冷成沙漠,当剑锋刺出腥血,当火焰燃成灰烬,当嘶喊变得万籁俱寂,当所有的所有,都奏成一曲离别的笙歌,痛,已经让我哭不出声。它蔓延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对你最后的仰望,是像毒蛇一样的诅咒,是如鸠花一般的甘甜,是神灵赐给爱情惟一的成全与救赎。

      为了你,我违背母命;为了你,我在众人面前装疯卖傻;为了你,我辜负李睍的心;为了你,一座城池沦陷。

      是,一切都是我傻我痴我贪心,我仅仅只是想得到爱情,难道爱你也有错吗?难道这样,都不够你将我放进心里吗?

      慕弦笙,我终于抵达了天荒。一个人的天荒。

      是在鸩酒毒发的瞬间,你站在尸横遍野的中兴城城楼上,牵着流影的手。你温柔地对她说,等我扫平西夏,一统中原后,我就带你回草原去。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会当你的眼睛,我是哈木达。

      慕弦笙,你何等残忍?予我鸠酒的同时,却整片心里装下了流影。

      你告诉我,是不是从头至尾,你对我就只有仇恨?那些陪我哭,陪我寻找天荒的日子,也只是在配合演一出戏?你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流影的下落,对不对?从始至终,你的心里只有流影一个人,对不对?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

      就像我明知你递来的是鸩酒,也还是饮了。我就是想证明你心底会不会对我有半分留恋半分爱。哪怕只有半分,也足够让你在最后关头挡下我手中的酒。

      可你没有。你故意在我面前对流影承诺,故意让我看见你对另一个女子缠绵。你一定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践踏我说的爱吗?难道一个妖女的爱情,就不是爱情了吗?

      心如死灰。情成空。

      风越来越大。吹起我的红衣。最后一眼,我仍旧贪恋慕弦笙柔情似水的眸。原来爱是应该分值得不值得的。

      我终于明白。

     【后记】

      是在迦河的身体像柳絮一般伏在玄武岩的地板上时,慕弦笙的心突然就痛了。

      他想起赤焰山上,伤于他剑下的冷艳女子;想起赤焰山上,她躲在崖后偷偷地哭;想起她说过的天荒;想起中兴府城楼上,红衣的女子在百官面前装疯卖傻,只为让他趁乱救出流影;想起她毅然饮下鸩酒的绝望。想起所有与她有关的片段。

      也是那一刻,他才发现,那个红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已走进他的心里。她于他,不只是过客,不只是风过了无痕。

      他也曾将她那样无声而绝望地装进了记忆里,他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坚强和无动于衷。

      他对着红衣女子那张失去鲜活的脸,终于喊了一声:迦河。然后崩溃地低下头去,在无数人面前,嚎啕大哭。

………………………………

       《魅兽记。发如雪》

       ——我想,我的麒麟兽会记得,我满头苍白的发会记得,我所有的等待和忧伤也会记得。我曾经无望又绝望地爱过一个少年。
      
       【壹】

       我第一次去洛阳,是在新任的王登基一年后的庆典上。

       我在眼角画了很长的眼梢,把眉毛弄成弯弯的弧形。

       花团锦簇的洛阳城,焰火漫天,大鸟自高空跃下,纷飞的落叶洒满了每一条青石路。我总是会想起曾经在绿色森林里奔跑的那个族群。

       但那是一个秘密,关于我身世的秘密。它将与我的灵魂一样,烂透骨髓。奶娘曾经说,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她说,不是每一个真相都能让人觉得完满,你只要像个快乐的公主那样就好了。

       我想,只有等到死去,我才能明白她说的话。她不是我,所以,就算她死,我也不能懂她对我隐瞒事实的全部意义。

       所以,三年前,我无法像她要求的那样抵达水底的琉湖,而是去见了天下第一的高手,暗夜门门主冷吹雪。我知道一个人只要努力,天下便能成为自己的江湖。

       她是门主,也是我的主人。彼时,她尚没有以面具遮脸,也没有将暗夜门发扬得如此名震天下,她不过是一个武功一流却又任性的富家千金。人们都惊艳于她的美貌,纷纷捧了秘籍和宝刀前来暗夜门,就连英俊的皇太子梵枫和名扬天下的三皇子梵言也以团扇作词来见佳人。

       再后来,暗夜门的门主不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戴了面具,穿艳红的裙子。她隐于山林,溪边,抑或是破庙。所有的命令只对我下达,再由我传给门下诸多弟子。

       此刻,无数身穿薄缕衣的舞姬像猫一般轻灵地穿过皇城的玄武岩城墙,穿过歌舞升平的皇宫内院,直抵鹿台面圣。

       空中杀气与花香并存,喜庆与悲伤并存。那些在鹿台下翩翩起舞的女子,个个都是暗夜门的弟子,轻功内功皆一流。而我,是她们的大师姐。

       我的主人告诉我,今天的任务,是代表暗夜门献上贺礼。主人的命令,从来没人敢违背。

       我穿过那群舞姬,直接走到天子梵言面前,说,恭祝吾皇万寿无疆。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天子梵言,我的脚步却仍然稍微地震惊了。

       他并不像传说中那般,是心胸狭窄心狠手辣的小人。他长着一双锐利的眼,唇角上扬,却有干净的眉毛,是我常常幻想中的美少年。

       此刻,他正狠狠地打量着面前,奉上梵王朝最后一个叛臣人头的我。他的眼里是满满的探究,我却陷入深海一般的沉思里。

       人头的主人是昔日皇子们的太傅,也是唯一知道先王临终圣旨真相的人。因为他,使得原本并非太子的梵言,转眼间成了王位继承人,而太子却被流放到一个荒凉的小渔村,自生自灭。

       所有人都开始相信那一定是先王的旨意。可是没多久,太傅与一批追随先王的老臣突然要告老还乡,安享晚年。再没多久,所有的老臣一个一个被杀。于是民间又有了谣传,连所有的官兵都相信了,那些老臣是被皇帝派出的高手所杀,目的只有一个:掩盖夺位真相。

       所以,我的主人,花了很多时间终于找出太傅的下落,然后让我取下他的人头,在天子的庆典上,当作大礼奉上。

       此刻,我疑惑的是,少年天子的眼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

       他俯视大殿,见群臣被血腥人头惊到的脸,沉下声问,你叫什么名字?真是冷吹雪派你来的?太傅也是她所杀?朕何时说要追杀太傅了?

       我轻轻地笑,朗声说道,皇帝没有要杀太傅,想杀死太傅的人,是我,绿衣。我指了指那颗尚滴着血渍的人头,用千里传音法说,这是门主献给皇帝的贺礼。门主还说,这梵王朝内只要是皇帝陛下想除掉的人,她都会竭尽全力。

       梵言站在鹿台上,两眼灼灼。他挥了挥手,殿外便立刻聚集了上百弓箭手。然后我听见他说:来人,抓凶手。

       【贰】

       我知道天子梵言心里最想要抓的,并非站在他面前的我,而是操控暗夜门的冷吹雪,以及与她曾经许下诺言的太子梵枫。或者他更明白,这场明目张胆的献礼,本身就是一种宣战。

       他是时候出招了。

       我问衙役,太傅不是皇帝一直想除掉的人吗?暗夜门帮其除掉了心中刺,他不用这么对待我吧。
      
       年老的衙役支支吾吾,就算你说得对,皇帝又怎么可能让世人知道他容不下一个臣子呢?何况他还是皇帝的太傅,就算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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