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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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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很丧很瘫很不走心的那种,白刀子进彩虹刀子出的宫斗。
  尽量写一本,封建架空背景下的,探索女权雏形及自我意识的伪·言情小说。
  真·美食娱乐睡前故事会。
  标签:权谋 正剧 皇后


第1章 红鸾天喜
  雪刚融化的时候,乐京帝城里,掖庭采选司门前,终于挂上了那盏万人瞩目的腥红宫灯。
  大魏国的皇后三年前崩了。那时天子刚刚登基亲政,足足守了三月的丧,后又令三年之内禁止采选新秀。这一禁,便到了祁武四年。采选司门前缟白灯笼上的雪融了又积,等老了好一批千金贵女。
  坊间传闻新皇帝乃是专情痴心之人,唯有朝臣们心中清楚,这位新祖宗许是天下第一薄恩寡情的人了。
  慕北易今年二十七,算得少年天子,亲政三年余,后宫里还是从太子东宫带来的那几位。他丧了元后也未急着再立,当真一门心思扑在了社稷上,着实做了许多辉煌政绩。
  太后在凤仪宫日夜垂泪,念着新帝子息稀薄,称是:“哎呀!大宝后继无人,不如让哀家一条披帛悬了脖子,随着先帝去了嘤!”说完便喜滋滋挑选了两个出身极好的美艳贵女,凤冠霞帔地从右银台门送入了帝城。
  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恰逢天暖化了雪,政事宽松了许多,慕北易终于分神应付此事,赦令社日之后采选新秀。
  虽说是社日之后才开始采选,于安枕春这等门第的女子而言,却已早早准备了一月有余。
  安枕春是穿越的还是重生或是土著的,已不可考,她自个儿也不在乎。其在乐京薄有两分貌美之名,也仅此而已。
  安府老爷官拜正四品尚书左丞,娶的是阳陵侯嫡次女涂氏为妻,如今看来,算得上门当户对。二十年前,安老爷还是一位从五品郎中,求取侯爷府的嫡女在众人眼中看来,却是高攀了的。好在阳陵侯有识人之慧,觉得此人勤勉正直,必能仕途光明,便将女儿托付。果然,安老爷得一贤妻相助,五年之后便升迁尚书左丞,还得了三个嫡出孩子。
  儿子得了两个,一人从文一人从武。小女儿便是安枕春,年十五,族中行十一,此时正在内苑儿水榭里誊字儿。
  一旁伺候着两个女婢,圆脸杏眼的叫桃花,纤瘦高挑些的叫木棉。
  桃花着浅红横罗裙,梳着丫髻,发间还簪着朵儿朱砂色的绢花。大魏国泰民安,国都乐京百姓富足,但横罗这样的料子也不是随意能穿的。但凡寻常人家劳作一年,正月里家中得工钱,才给屋里姑娘裁上一身罗衣添喜庆。由此可见安府气派,下人也是足够体面的。
  便见那桃花奉上热茶直道:“小姐仔细了身子才好,何以在这冷冷水边写字儿。这春日里料峭,伤了风寒可要误了采选。”
  枕春手腕儿转着笔端,誊下一行“竹杖芒鞋轻胜马”,促狭着:“往前不见你这样小心的。”
  桃花一愣,急急争辩道:“咱们安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必然要应旨参选,那庶出的十四小姐虚岁才十二,生母又是个卑微的,自然该是我们嫡十一小姐参选。听说……”她声音便忽然小了下去,低声道,“听说宫中如今唯得一皇子,生母连氏是元皇后身边的家生婢,身份卑贱实在抬不起头,如今得了皇子才封的贵人。但若咱们小姐入选得了宠爱,日后若得了皇子,依着老爷夫人的出身,岂不是尊贵无匹。”
  枕春不答,心说,想得还挺美啊。
  “胡说八道。”木棉轻声制止桃花的话儿,“天子宫妃,皇子生母,岂容咱们置喙的。如今老爷在尚书省当值,咱们做下人的,更要仔细说话才是。”
  桃花吃了瘪,才醒转自个儿说了该死的话,笨手拙脚地转过去连连捂住嘴。
  木棉将一件儿白色兔儿绒绣梅的披风拢在枕春肩头,道:“昨日安南柳大都护回京述职,这一会儿怕是都护府的王夫人带着柳小姐正要来呢,小姐可要去前厅瞧瞧。”
  枕春瞧了一眼天色,暗沉沉的初春暮日,天边卷动着薄薄的烟霞。她将笔搁在笔山之上,略整衣衫:“好,随我过去吧。”
  木棉说的王夫人,便是安南都护府的当家主母。
  这个时候王夫人携女儿柳氏正在前厅同枕春的母亲涂氏吃茶说话。便正聊到了枕春,就见人来。只看她身着六幅碧色云花绸长裙,披着雪白的披风沾着初春露水,轻巧梳着百合髻,仅笄一只通体莹润的和田白玉叶式簪,笑盈盈进了花厅:“枕春见过王夫人。”
  “好孩子,可许久未见,你瞧你柳姐姐可长高了。”王夫人笑着指向一旁端坐的蓝衣少女。
  那少女唤柳安然,乃是安南都护府大都护柳大人的嫡次女儿。十五六的年纪,生得不算美极,却有一股高贵清矜之态,声音淡淡带着些温柔:“安妹妹好久不见,见着才是高了呢。”
  王夫人与枕春的母亲是少时旧识,后来虽各自嫁了人家,却都嫁的乐京的朝臣。故而枕春与柳安然二人年纪相仿,是打小顽的手帕交,小时候还一同惹过不少祸。后来王夫人的夫君调任安南大都护,自然举家随着南迁,两家便许久没有见面了。
  枕春知道,柳安然定是回来参加采选的。王夫人此行目的意在教两个小女儿叙叙旧,采选之时也好多多照应。
  便是不为此事,她与柳安然也是熟稔亲切许多,只上去执了柳安然的手,轻轻道:“柳姐姐变得好看了。我前些日子得了绿檀木,香气暗幽。便雕刻了一只木簪赠与姐姐,只是我笨手笨脚姐姐莫要嫌弃,可愿随我去看看?”
  此话说得却不假的。柳安然经过王夫人数年教导,举手投足皆有姿仪,不可谓不美。她今日着了一身青蓝春衫,配浅杜若色银线满绣杏花的外袄,整齐端庄的朝天髻上饰以南方特有的雪花银钗共六支,每一只上都镶嵌了拇指大的走盘珍珠,衬得人沉静内敛。便一壁起身应好,一壁同长辈告了退,两人去了后苑儿看簪说话。
  这头两个女儿一走,两个贵夫人对看倒红了眼眶。
  涂氏呷了一口茶,望着枕春与柳安然出去的方向,唏嘘:“你我二人未出阁的时候,也是如此要好的,便是走个路也要手挽着手。你家相看都护大人的那次,还邀我去你府上一起躲在屏后偷看。你见都护大人英姿挺拔,红了脸,还拿帕子遮呢。”
  王夫人想起此事,果然颇是感怀,嗔笑道:“你便笑我。我那时又羞又气,要拿你来打,却不慎撞翻了屏风,被罚了好几日禁足。少艾青春犹往日,今朝对坐论儿女。如今我瞧着小女儿也舍不得,可当今皇上性子厉害,你是知道的。好在如今内廷人不多,后位空悬,他日入选还有出头之日。”
  王夫人所说的天子“厉害”,是指新帝擅权术且霸道。先帝性子仁厚且优柔,两朝旧臣家中略一对比,便能觉出新帝的“厉害”了。柳家有两个嫡出女儿,嫡长女是婚配了的。如今皇帝将各处都护府都看得颇紧,大都护位高又权重,最怕天子多心多疑。如此需要个枕边人时时在眼前瞧着,好念着柳氏一族的忠心耿耿。
  身为次女的柳安然便要身负此等重任。
  “她们有她们的造化。”涂氏轻声叹息,“你府上堂堂安南都护府也要忧心,我岂不是要日夜不眠了。若枕春不得中选,我定要替她择个一表人才的少年郎做夫君,也不必高门显贵。重要的是人品贵重。若是中选了便凭她的命数本事,做采女也好,贵人也罢,若得运道封了妃子都是她的造化。”说着涂氏鼻尖一红,用熏了花香的锦帕轻轻擦拭眼角。
  这一叙,便让两位贵妇人话出了无限凄凉。
  社日后的第九日,便到了采选的日子。
  果然一早便有府里的嬷嬷媳妇子前来替她梳妆打扮,天刚亮有户部的官吏前来查核。午后又有内宫采选司派来的嬷嬷宦官前来看登记造册,检查身高姿容,连说话声音也要细听,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才了。
  三日之后内廷传了令,召枕春入内宫暂住,十日之后再参加殿选。
  以枕春家世容貌入选自在情理之中。所谓入内宫暂住,是为召选通过初选的女子入住舒雅宫,一则为让宫中年长宫女体察诸位采女有无体疾,又为教导采女们宫规礼仪,以免殿选时在天子太后面前失态。
  次日是个晴日,枕春起得早,着了一身鹅黄春衫烟色留仙裙,略略铅华胭脂,梳凌虚髻饰浅翠双雀钗,刚喝了两口清粥,便有马车来接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热着的虾仁儿水晶蒸饺,喉咙动了动,还是出去了。
  安府上下几十人,无论仆役婢女,都前来相送。枕春的两个嫡亲哥哥与长嫂站在最前头,都说着珍重珍重。
  大的哥哥叫正则,人如其名,无趣却很儒雅,已考了举人也成婚了。二哥哥叫灵均,还未成婚,从小吸猫撸狗爬树偷果,今载却长成一个挺拔少年郎,转眼便要入伍挣功名了。两个哥哥扶她上了马车,枕春倒颇有些感怀,轻轻道:“辛苦哥哥们了。”
  安正则说:“此去红鸾天喜,祝十一妹妹心愿得偿,青云平步。”
  安灵均说:“哥给你在轿榻下藏了两个韭菜猪肉包,你轻点坐,别一屁股压扁了。路上饿了记得摸出来吃。”
  枕春觉得有趣,便抿着唇笑。一笑又觉得二位哥哥性格殊途,却也是能文能武。便念起一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想来哥哥们如是,自个儿也如是了。如此便笑不大出来,讪讪掩上了马车帘子。
  马车停在乐京帝城的右银台门一角,到的时候已过去了足足两个时辰。枕春家住在乐京正北城,离帝城还算近的,也花费了这么些时辰,可想那些门户再小些的姑娘天还未亮便已出门了。此时门外足足十余丈宽的长街上站满了妙龄女子,放眼看去一片姹紫嫣红,融融春色。
  “妹妹。”柳安然的声音传来。
  枕春回头看她,见她今日着宝蓝色织金华衣,矜贵难言,面上精致妆容衬得人几分动人姿色:“柳姐姐美极。”
  两人执手走了几步,在红墙根儿下停步,离人群稍稍有些远,此时柳安然方开口道:“我见此次采选声势果然浩大,这已是复选,足足有数百人。”
  枕春一手拂在耳边碎发上,轻声:“既是陛下有意收拢安南都护府,想来是会留心的,也不能让大都护大人白白回京一趟。姐姐气质清贵,想来必能中选。”
  “我却见还有许多厉害的。”柳安然嘴角微微一动,眼神朝前头递去,“方才远远见了太后娘娘的表孙女墨氏,她父亲方袭爵。四品爵虽在乐京不算高勋,可太后娘娘的娘家女,眼下最是眼热。”
  枕春眉眼带笑:“如此说来倒是要唤陛下表叔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柳安然缓缓搅着手中轻纱,眼睑一垂,“还有中书令大人的嫡女儿刘氏。”
  便是柳安然没指,枕春也远远看见刘氏在何处。二十步之遥的地方,一个海棠红衣金碧梳篦的少女被众人簇拥在一处,脸带得意。这位刘家嫡小姐叫刘胭脂,通身气派如在一团光彩之中。周围拱月般围着她的少女俱成了陪衬,远远只见得她扬着下颌,带着矜贵笑容,说着甚么。
  枕春有些印象的。中书令大人位同副相,又加封从一品太子太傅。嫡出女儿万千宠爱,便是在乐京贵女之中也是数一二的人物。若论何以传名于坊间,听说是老王爷去中书令家做客,刘小姐爽直娇蛮直呼老王爷为“马脸老头”,闹了许久的笑话。
  既说叫做“笑话”,自然是说老王爷不曾生气。千岁之尊被朝臣之女如此唐突却不生气,一来是可见得新帝集权十分着重,先帝的手足在当朝已不留什么威势了;二来时中书令一职可称朝野的咽喉,虽称作“位同副相”,但权柄之重已与首辅无有两般。故而中书令家的嫡女轻慢唐突了老王爷,便只能称作“笑话”。
  枕春与柳安然说了会儿话,便有宫中姑姑前来点名册。
  按着规矩以家世论排位,家世三品以上多为皇亲国戚、勋爵之家、朝廷重臣家的女子,被安排在舒雅宫北苑。次一等为六品至四品人家的女儿,居舒雅宫东苑。余六品之下,也是人数最多的一等,则居舒雅宫西苑。南边儿便是没有人的。
  这便还不算完,另有流外家世数十人,则没有安排进舒雅宫,而是住在了舒雅宫外一处叫寒亭苑的地方,想来比之舒雅宫的舒适安逸要差许多了。
  枕春父亲是正四品则住的东苑,柳安然去了最好的北苑,两人遥遥远远地递了个眼神,便分道而行。


第2章 东苑
  东苑清净干净,分来的采女约有三十余,两人同住一间房。在这中间拔高子,枕春的家世也算得中上,故而大多采女对她还算客气。
  和枕春同住一间的苏采女是吏部侍郎家的庶女。虽说是庶女,模样却生得极好,皮肤宛若凝脂般透亮,在这三十余位秀女中也算得顶美的了。
  枕春将包裹收拾整齐,四下环顾这两人屋子,只觉得宫中阔绰,此处也精心翻修过,连窗户上的秋香帐子也是新裁的。
  “你是谁家的?”那苏采女坐在床榻上,用一只红宝石榴簪轻轻将髻拨松。
  枕春听她问得不客气,便也不恼,道:“安枕春,行十一,家父尚书左丞。”
  苏采女略思索了一番:“我叫苏媚,父亲是吏部侍郎。我父亲说尚书省职权颇重,虽同为四品官,你父亲可是要大上一些?”
  枕春心想,这话又岂能随便说的。可见着苏采女口无遮拦,是个性子直爽的,故而也不怪:“想来吏部也是要职,各有各的紧要之处才对。”她本便不欲再说,却又想两人要在一块住数日,未免尴尬,便从妆奁之中捡出一副粉色迎春样式的珠花,“既与苏采女住在一处便是缘分,也便赠你珠花衬你的红宝石榴。”
  “哦?”苏采女倒不推辞,直接了那珠花往鬓边儿一配,果然好看,使人观之更带娇俏之色,“你既赠我我便收下了,待我中了选,定会差府中给你回礼。”
  枕春不答,听她说的不合道理,既是谢礼又怎会待中选之后再回?如此便细细打量起苏采女来,果然细看之下瞧出许多端倪。
  苏采女着了一身簇新的枣色绣宝珠妆缎裙,虽是好料,却像是赶出来的做工。若在枕春府上,妆缎不如纱绸飘逸,若要裁裙则多用六幅,而苏采女的新裙却只得四幅的模样。再说苏采女的头面,虽远远瞧着花团锦簇,细细来看也只有那只石榴簪子是镶了红宝,其余不过绢花素面罢了。这苏采女是侍郎府上庶女,想来不如嫡女尊贵,应是赶着采选才做的新衣新头面,想要一朝扬眉吐气。便心下通透也不说破,应道:“那便预祝苏采女中选。”
  两人到底说不着几句话,外头便有宫监送了午膳来。少顷用过,便有颇有资历的宫女前来教导规矩。
  左不过讲些宫中要紧事宜,面见皇上太后时如何行礼体面。絮絮说了些,枕春也明白了些故事。
  如今太后是天子的养母,天子的亲生母妃早早去了。新帝待太后很是敬重,徽号加尊为庄懿皇太后。陛下在太子东宫时便后院冷清,有一位太子妃,一位侧妃,良娣两人,仅此而已。待登基后,王妃入主东宫为皇后,不到两月便薨了。侧妃薛氏初入宫封祺妃,皇后没了便累进祺淑妃,暂摄六宫事宜。两位良娣各封为嫔,如今是姜嫔。
  便有采女疑惑,出声问道:“两位良娣封嫔,如何只说一位姜嫔,那还有一位呢?”
  姑姑随后答道,元皇后生性宽厚,在太子府时便时时照拂众人。另一位嫔感念皇后恩德,皇后辞世悲痛不已,日益憔悴,随后便跟着去了。
  枕春心中不置可否,若当真如此,岂非难得的忠义女子。
  随后又听姑姑道,陛下登基时政务繁忙,未曾大选,只由太后做主挑选了两人入宫。一位施氏得封宓妃容色明艳,颇得陛下恩宠。还有一位封了昭仪,怀上龙嗣可惜小产,一尸两命。
  姑姑自然不会说出“一尸两命”这样的话来,只随口带过说生产不利,连姓氏都不曾细说。
  余下的便是更衣一类末流伺候的宫女出身,自然没有资格被提起,独独说了有位连氏本是元皇后提拔的女官,收入内廷后诞育了长皇子,也是皇上如今唯一的子嗣,故而封了贵人。除此之外,偌大的内廷便被训导姑姑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听起来虽然简简单单,可枕春心中稍稍盘算一番。算上元皇后,当今天子登基三载余统共有七位妃嫔,或小产或病故,如今凋零只余四位。摄理六宫的祺淑妃、王府里便伺候的姜嫔、太后挑选出来的宓妃、诞下皇长子却婢女出身的连氏……能在里头站稳脚跟,这四位怕是都不简单。
  如此说了一会儿。到底是都是贵女,也不敢劳累着,他日若中选一朝登枝,就是主子了。故而听了一个时辰教导便休息一阵。训讲规矩的地方在苑子正中偌大的庭院,三十余位采女于石凳或木马扎上坐着。枕春没有甚么相熟的人,只外头看着旁边抽枝叶的树。须臾,听得旁边有嘈杂口角之声,转身便见苏采女与人在争吵甚么。
  原是几位采女坐了石凳,而苏采女坐的马札。苏采女心中觉得马札矮了石凳一截,心中不快,便要与人换。坐石凳的采女不愿,几人就争执起来。整个东苑住的皆是四品至六品出身的采女,吏部侍郎为正四品堂上,已属高阶,苏采女便搬出家世压人,便有瞧不过眼的争辩几句。
  “却说吏部苏侍郎虽是厉害,家中嫡女名字中都有一个如字。你怎的没有?”
  苏采女被问得俏脸一红,急道:“这与你何干,若论家世容貌我便就是胜过你们,岂有不让凳子给我坐的道理。”
  又有人道:“这里有七八成采女都是五品六品朝臣家世,岂非人人都要给你让座,若人人都要给你让座,你可坐得过来?”
  苏采女听得不知如何应对,瞧着有脾气正要发作,却被周围数人三言两语数落过去,气得一挽袖子,便欲和另外一采女扭打。
  恰这时,枕春见训导姑姑正从苑外进来,便以袖掩口轻声道:“哟,这不是训导姑姑回来了?若让姑姑瞧着这会儿事情,怕要闹了咱们东苑的笑话。”
  这声一出,众人却辨不出来是何人说的,但好在都安静了下来。见苏采女堪堪住手,轻轻哼了一声,满脸不自在。
  虽说东苑的采女互相倾轧,可拿起整个舒雅宫来说,东苑的采女又瞧不起西苑的采女。东苑采女们心中总觉得东苑住的也算得贵女,不肯自降了身份。
  便听训导姑姑又说了些宫规琐事,每人发了一册宫规,便到了晚膳的时候。众人朝姑姑行了礼便要散去,天色微微暗,宫灯陆陆续续亮起。将行将走,还没两步,便见前头两人开外一个枣色的影子身形一歪,朝着锐角的桌棱撞了过去。随后便听苏采女呼痛之声骤然传来。
  天色昏沉灯又没亮齐,足足三十位采女一同从庭院往屋里去,没人看得清怎么回事。枕春闻声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错身便见苏采女跌在地上,额头撞在那尖厉的方石桌角儿上,白日里送给她的粉色珠花散在地上,正摔了两半。如注的血从苏采女额头上流下来,糊住了眼睛。苏采女眼前一片殷红,呼痛喊道:“是谁……有人推我!是谁要害我!”
  训导姑姑还没走远,闻声折了回来,撇开众人一见苏采女这般模样,略有些焦急道:“怎的这个时候伤了脸,还不将人送去歇着,着个太医来看看!”
  便有下首的宫娥上前将狼狈的苏采女扶起,却不送到房内,而是往东苑外送出去。
  苏采女一愣,旋即哭嚎起来:“不!我不走!我还要参加殿选,陛下若见我美貌,定会封我做妃子。是谁推我,有人推我,有人存心害我。有人看到了吗……定有人看到的!”
  枕春略一思及之前发生的事,苏采女得罪了许多人,想来即便有人看见,也不会说了。苏采女在东苑采女之中容貌最美,若除了她岂不是人人心中痛快。故而有人如此放肆,使这样无所顾忌的手段。
  果然,便有人落井下石起来。
  “我却是见着你自个儿没有站稳摔倒,何以冤枉旁人。”
  “正是,我也瞧得真切,是你自个儿摔倒的,训导姑姑可要明辨才是。”
  一人说起来,便惹来众人皆如此说,纵不知真假,也被说成了真的。
  苏采女越听越绝望,眼里簌簌落着泪珠子:“我不走,我要殿选,我要做皇妃。”她求助的眼光一一掠过众人,直到停在枕春的脸上:“安采女……安家姐姐!你可有看到?你帮帮我帮帮我!”
  枕春如实道:“我确没有瞧见的。”
  训导姑姑似颇是无奈,撞坏了脸的采女自然不能殿选了,只准备叫人将她抬出去。
  苏采女眼泪混着鲜血与枣红的新裙污在一处,嚎啕哭泣也变作了抽泣,眼睛死死看着枕春,带着不甘。
  “姑姑。”枕春还是开口,“这会儿天色暗了,苏采女衣裳也脏了,送出去若教旁人瞧见了,倒似误会姑姑没有训导好咱们惹了祸事,总归是不美的。”
  诸采女一听,正是这个道理。浑身是血哭哭啼啼的采女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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