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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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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南阳王就不一样了,这场好戏开演至今,他可是从中出力不小。
  “本王早便与左相说了,有些东西,命里注定不该有,强求不得。”南阳王朗笑几声,走上前去善意地拍了拍司马南的肩。
  可也不知他是用了几分蛮力,疼得司马南面色陡然扭曲几分,只觉得自己的肩骨都被拍碎了一样。
  这南阳王真是年纪越大越有病。
  司马南深深吸了口气,想起方才那一先一后下达的圣旨,眼底蓄起风暴。
  先行立后大典再选秀,就怕想立后是真,选秀只是个安抚众臣的幌子。
  所谓打一巴掌给颗枣,新帝深谙此道。
  他眸子微垂,心里冷笑一声,斜瞥了南阳王一眼后道:“王爷还是管好自己府上的事吧。”
  皇后能立,也能废。
  司马月从没有叫相府的人失望过,这次也当亦然。
  早朝一散,圣旨一宣,有些官位低的三三两两结伴朝外走,里头两尊神仙打架,可别祸及他们这些凡人。
  左相府,正院里屋里。
  司马南负手而立,一边踱步一边抚着半白的长须,褪去了朝堂上的咄咄逼人,一身淡青长袍,倒是颇有些道骨仙风的意味。
  司马月与左相夫人抿着清茶,不声不响,一派悠然自在,早就见惯了司马南这般模样。
  “皇上已下圣旨,三月后在京城各府挑选适龄秀女进宫,月儿,你姑姑千叮咛万嘱咐的事,可都记在心里了?”
  提到那位在贵妃之位上待了二十年的姑姑,司马月眸子微闪,轻轻放下手中的琉璃串,声音清亮:“爹爹放心,月儿都记下了。”
  司马南看着自己这个出色异常的嫡女,心下稍感安慰,苍老的面容柔和下来,道:“以我儿美貌心智,自然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司马云已是贵妃,司马南口中那个胜于蓝是何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司马月默了默,没有接下这话,卷而长的睫毛微颤,转而问起一事来,“爹爹,先皇崩逝,晋国与北仓那边遣来的使臣,应当都已经在路上了吧?”
  司马南点头,沉吟片刻后道:“再过四五日,两国的使臣就该到京城了,此次北仓派来的是个名不见传的小侯爷,但传言北仓皇对其极为看重,在小辈中也算是个异军突起的后来之秀。”
  “至于晋国,皇太子亲自前来,随身带着无数珠宝和稀罕物件,准备求娶三公主为正妃。”
  这婚事也是许皇后与昌帝生前应下的。
  无论是使臣前来还是公主出嫁,哪一件都是大事,司马南最近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会子提起这个,又想起招待之事上还有些没确认下来,急匆匆的又去了书房。
  司马月眸子清冷,嘴角止不住微微上翘,左相夫人看了,不由得点点她光洁的额心,到底有些无奈,道:“就会使小伎俩糊弄你爹,他若是中途发觉了,不定得被你气成什么模样。”
  “我现在倒是想瞧瞧了,那小侯爷到底长个什么神仙模样,能叫我眼高于顶的女儿倾心至此。”左相夫人边说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而后掀了掀眼皮,神色不变,“你怎就那样笃定那小侯爷能入得了你爹爹的眼?”
  司马南好歹为相多年,眼光毒辣,不是惊艳才绝之辈都入不得他的眼。
  相府门客学士众多,这么些年,能叫他刮目相看的也就只一位,如今还在龙椅上坐着,已成大器。
  司马月眸光流转,此时竟现出些小女儿的娇憨之意来,她红唇微抿,道:“他原就不是无能之辈,再加上又是我自个真心喜欢之人,爹爹得知后虽然会生气动怒,可未必就不会松口应允。”
  “若是此时与爹爹摊牌明说,月儿今日只怕连这扇门都出不了了,可换个法子,反其道而行,说不定就会有意外之喜……”
  “娘是知道的,爹爹素来爱重有才有能之辈。”
  司马月点到为止,脸上笑意狡黠。
  没有因为儿女情长而昏了头,她一步步算得分毫不差,甚至包括司马南的反应与态度,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就是司马家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左相夫人美眸微动,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你就先顺势应下你爹爹与姑姑,等那小侯爷前来京都,令你爹爹心生欣赏之时再和盘托出,若你爹爹不允,最后说不定还会演上一出苦肉戏叫你爹爹心软。”
  不仅如此,司马月不入宫,还卖了新帝与皇后一个人情。
  左相夫人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望着司马月,声音温柔似水:“司马月,你这样欺负你爹爹,我真会生气的。”


第45章 
  封后大典行得隆重; 比起当日太子大婚流程繁琐许多,前世今生,陈鸾第一次戴上了凤冠。
  等一天的流程走下来; 陈鸾只觉得浑身酸软,便是抬抬手的气力也没有了。
  小姑娘一身皇后喜服; 喜庆的正红色在烛火下散着熠熠的光泽; 饮下合卺酒之后,满屋的宫女嬷嬷都面带笑意退了下去; 陈鸾这才松了一口气; 极小声地感慨了句:“竟像是成了两次婚一样。”
  酒的滋味甘甜清醇,纪焕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男人今天心情好,嘴角勾着丝缕分明的笑意,听了这话,不由得捏了捏小姑娘的指骨,问:“除了我; 谁还能娶你两回?”
  陈鸾垂眸; 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个动作,每回对她的小指爱不释手。
  从前倒没发现; 只这段时间,男人倒是越发有些孩子气了。
  思及此,陈鸾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更盛了两分,红烛摇曳下; 小姑娘一张莹白的芙蓉面上润着些胭脂的嫩红,杏目蕴着朦胧的水雾,脉脉含情,勾魂摄魄。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纪焕,一时之间呼吸也有片刻滞塞,目光一寸寸幽深下来,如同平白打翻了一方墨砚,又似在黑暗中燃起了一团烈火。
  陈鸾毫无所觉,她咬着下唇,有些羞涩,但又十分认真地与他四目相对,娇音软语:“嗯,就是有,我也不嫁。”
  不是你,都不想嫁。
  轻飘飘的一句话,很快消散在了宫殿外呜咽的夜风中,却使得纪焕脸上笑意渐隐。
  小姑娘端坐在软椅上,含羞带怯地望着他,男人心里兀自叹息一声,为她这样直白而傻气的话而动容。
  他站起身来,将一天站下来早有些犯困但仍强撑着精神的小女人带到怀中,软绵绵的身子因着那身镶珠嵌玉的喜服而带上了冰凉的温度,可她乖巧地蹭上来时,带着点点温热,脸蛋分明软得如云锦。
  “真是个小傻子。”
  纪焕对男女□□这块向来淡漠,以往听着温柔乡,英雄冢这样的话,也只觉得荒诞不经,好男儿志在家国天下,怎会被儿女情长牵绊住?
  今时今日,面对着那双盈盈水眸时,他才知什么叫束缚,便是她这个人站在你跟前,什么话都没说,自己的心就已经软得如水了。
  就是死在温柔乡里,只怕也是甘之如饴的。
  夜深时分,月亮的银光倾泻流动,像是一层层轻薄的纱衣,笼罩万物,如水温软。
  陈鸾低低抽泣几声,声音里尚带着甜腻后沙哑的哭腔,背对着男人自顾自卷了被子缩到最里边。
  封后大典多有繁琐,一天下来身子本就酸软得不像话,好容易熬到了头,结果竟还遭了那样狠的欺负。
  纪焕头一回见她这幅模样,长臂一伸就连人带被都卷在了臂弯里,他伸手揩去小姑娘卷翘睫毛上的晶莹雾珠,又点了点她哭红的鼻头。
  “鸾鸾,今夜也是洞房花烛。”他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陈鸾拂开他的大掌,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半晌才闷闷地小声道:“那皇上也不能……”
  后边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片刻后有些生硬地冷哼一声,离他远远的。
  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吞入腹中一样,不容她有半分的退缩,动作强硬,逼得她当即就哭出了声,这回当真是半分颜面也不剩了。
  纪焕吃饱餍足,神情慵懒,隔着一层薄被环上小姑娘纤细的腰身,将下颚轻磕在小姑娘的肩头,声音低醇,轻描淡写将话题扯了开来:“鸾鸾,晋国与北仓的使臣明日便到了。”
  小姑娘惨兮兮红了眼眶他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半点也不心疼,只是那个当口。
  他也着实是停不下来。
  陈鸾被他圈在怀中,身心俱疲,连眼皮也不怎么睁得开了,她迷迷糊糊地应付着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了。
  纪焕失笑,倒是真的许久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了。
  如今,也只有她敢如此肆无忌惮同他胡闹甩脸色了。
  他眼底划过一丝异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附在小姑娘耳边道:“晋国不知从哪探得了消息,皇太子亲自前来,携无数奇珍异宝,再次求娶三公主纪婵。”
  陈鸾脑子瞬间清明了些,她睁开眼眸,声音软软的没有什么气力,问:“前些时日,臣妾特意去查问了一番,听说这个晋国皇太子是个不羁风流的,红颜知己不少,当真是个好归宿吗?”
  不怪她如此问,实在是纪婵生性娇纵惯了,就怕在那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吃了暗亏没人做主,只能忍着委屈得过且过,就这样磋磨了一生。
  那样浑浑噩噩的生活,她前世过够了,自然不会想让纪婵重蹈覆辙。
  纪焕嗤笑一声,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有些意味深长地道:“是否是好归宿暂不好断定,不过与其说风流不羁,倒不如说是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
  他还尚且顾忌着伦理纲常,有时还会耐着性子讲些道理,可袁远行事当真是百无禁忌,随性至极,这样的人,也能被传出怜香惜玉,温润君子的声名。
  晋国的人莫不是都瞎了眼不成?
  陈鸾抬眸,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眉头皱得死紧,困意全消,忧心忡忡地问:“那纪婵嫁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小姑娘问题傻气,一双杏眸黑白分明,纪焕勾了勾嘴角,难得解释道:“若是她再不嫁过去,才有危险。”
  袁远之流,若不是真心喜欢,怎会贸贸然同大燕提三次亲?
  若是这回再不允,那位皇太子的耐心怕是该到极限了,直接进皇宫将人掳了也不是做不出来。
  再者那日养心殿病榻前,昌帝与许皇后亲口应下了这桩婚事,百官皆是亲眼瞧见了的,自然不好反悔。
  陈鸾不明其意,睫毛微颤,接着道:“我明日去问问婵儿的意思,她与那皇太子应是见过的。”
  何止见过。
  纪焕目光寒冽,视线转到怀中小小的一团上又下意识地柔和了几分,他长指绕着小姑娘的墨发打着旋儿,神情专注,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漫不经心的意味,“不仅她见过,你也是见过的。”
  陈鸾讶然抬眸,嘴唇翕动几下,才想说话,便听男人从善如流接了下去:“记不得也属正常,毕竟那日我在,别的男人自然都入不得你的眼。”
  这话被男人说得再理所应当不过,陈鸾有片刻愣怔哑然,旋即失笑,她忍不住伸手触上男人冷硬的眉眼,轻声道:“皇上怎么这样笃定?”
  她眉眼弯弯,语中带笑,纪焕漠然不语,眼神却已挑明了。
  这自然不肖多说,她哪一回的目光不是全数落在了他身上?若不是如此,他自然懒得去那等无聊的场合露面。
  陈鸾心里惦念着这件事,第二日一早,天边还呈青黑色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层层床幔与珠帘之外,胡元正在伺候男人更衣,陈鸾挪了挪身子半靠在软枕上,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天边泛出微蓝的亮光,她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
  纪焕穿戴整齐,一身明黄色朝服上张牙舞爪的金龙衬得男人威严冷硬,只叫人不敢直视。
  “被方才的动静吵醒了?”纪焕面无波澜,皱着眉扫了胡元一眼,后者不敢做声,腰更弯了几分。
  胡元苦不堪言,伺候这位爷多年,皇子府里除了丫鬟嬷嬷,一个女的也没有过,自然也没有这样那样的禁忌。
  可自从主子爷成了亲,每日晨起更衣之际,进来伺候的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那位尚还睡着的娇贵人儿的?
  就连主子爷自个,每每起/床下榻之时,神色有多寒凉漠然,动作就有多温柔,那位稍不满地皱眉轻哼一两声,主子爷便又折回去轻哄好一会。
  这会清醒了见了主子爷,都不带动动身子行礼的。
  这宠得纵得,简直没了边了。
  这镇国公府的嫡姑娘,那时看着就是个有福了,如今自然不肖说,稳住明兰宫还深得帝王宠爱,日后再诞下个嫡长子,一生都富贵无边了。
  陈鸾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胡元,而后摇了摇头,轻抿唇角道:“放心不下婵儿,想赶早去妙婵宫瞧瞧。”
  纪焕拢了拢她如瀑布一样倾泻的长发,神色冰寒,声音里带着些轻/拢慢/捻的意味:“对我都没这么上心,嗯?”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根子后,男人声音醇厚如清酒,好听得很,陈鸾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而后纤纤素手向下,将那绣着龙纹的荷包扯下。
  胡元目瞪口呆,惊得身子僵直。
  怎么这段时间……这位主子瞧着比几年前那会还要肆意妄为了?
  纪焕的目光落在她莹白的小手上,那个荷包静悄悄地躺着,流苏穗子晃动几下,他眸子黝黑,声线清冷:“看上这个荷包了?”
  陈鸾摇头,朝着一直在外殿守着的葡萄吩咐道:“去将昨日那个香包拿来。”
  葡萄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没过多久,葡萄拿着一个样貌比较寒碜的小荷包走进来,顿时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这个荷包呈嫩黄色,料子倒是好料子,只是上头的针线图案歪七斜八,看不出像个什么东西。
  陈鸾任由原本那个精致的香包掉落在床/榻上,她眸子微垂,侧脸柔和,认真地将葡萄拿来的那个给男人系在腰/带上,而轻声细语道:“这个荷包里放的香是宫外老师傅特调的,有安神醒脑的功效,臣妾的香料都是经他手的。”
  纪焕不置可否地挑眉,反倒是瞧着那荷包缎面上七扭八歪的两排墨青来了兴致,问:“这荷包出自谁手?”
  陈鸾抿唇,而后抬眸反问:“绣得不好吗?”
  这话说得就连葡萄听了也不由得低了头。
  自家主子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偏偏女红这块,请了多少绣娘来教也死活不开窍,最后还是老太太发了话,将那些绣娘都打发了。
  这也便罢了,偏生小姐在这方面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总以为经了那么多绣娘的手,绣出来的图案不说如何精巧,也还是看得过去的。
  没人出声说话,这偌大的宫殿自然就静了下来,陈鸾蹙了蹙眉,侧首问伺候在一旁从来八面玲珑的胡元:“你觉得如何?”
  胡元蓦的就睁大了眼,身子微不可见的僵了一瞬,万万没想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主子爷默不作声,嘴角微抿,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可不管怎样,这样的荷包戴出去到底有损陛下形象……
  思及此,胡元脸上的笑有些僵,“皇后娘娘,奴才觉着这荷包样式倒不错,只是颜色有些……欠妥。”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倒有些像是小女儿家的玩物。
  陈鸾原也觉得颜色有些问题,这会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才要将那荷包解下,却被男人伸出的宽厚手掌制止住了。
  “瞧着尚可。”
  “快到早朝的时辰了,晚些再回来同你细说。”
  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天也已彻底亮了。
  陈鸾洗漱更衣之后,惦念着昨夜男人提过的事,一早便去了妙婵宫。
  纪婵及笄之后就搬出了皇宫,在京都另建了一座公主府,只是这回帝后崩逝,她身子受不住,大病了一场,暂时就住在原来的宫殿里休养身子。
  也方便陈鸾时不时去看看她。
  妙婵宫大门紧闭,比之以往萧瑟落寞了不止一点,陈鸾心里暗自叹息一声,让流月上前叩门。
  三响之后,有宫女前来开门,见了陈鸾,恭恭敬敬地行礼过后,道:“方才有人叩门,公主便猜到是皇后娘娘来了,娘娘请随奴婢来。”
  妙婵宫除了地势,其余装置摆设比起明兰宫也是丝毫不逊色,可令陈鸾没有想到的是,纪婵并不歇在正殿,而是在偏殿的一间小屋子里卧着。
  “殿下,皇后娘娘来了。”纪婵的贴身宫女冲着陈鸾福了福身,而后轻言轻语地提醒道。


第46章 
  妙婵宫坐落在皇宫西南小角; 旁边就是御湖,风起时碧波荡漾,柔风过境; 云涌时又静谧安宁,许皇后从前觉着纪婵性子跳脱; 有意让她住在此处好生养养性子。
  除了位置算不上好; 其余雕梁画栋,处处用心。
  一路跟着那宫女走到偏殿侧屋里; 一小片竹林随风曳动; 沙沙作响,同时也阻隔了太阳光线,倒是显得这处格外幽静昏暗。
  纪婵是早早醒了的,这会又卧到了榻/上,见她来了,也不觉着奇怪,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布着几分慵懒之意; 神情一如往常; 只是瘦得越发厉害了; 那手腕上的玉镯几乎要掉落下来。
  原就不胜娇楚的人儿,这会更是弱不禁风; 脸色白得如纸一般。
  陈鸾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涌出一股不明不白的酸楚之意,她侧首看向杵在屋里伺候的宫女,难得愠怒:“你们怎么伺候的公主?”
  哪怕昌帝和许皇后已崩逝; 纪婵身为唯一的嫡公主,怎么也不该落得睡偏殿的地步,陈鸾前几日来时这妙婵宫尚还有模有样的,今日前来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场景,如何能不气?
  她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殿里伺候的宫女嬷嬷阳奉阴违捧高踩低,眉间立刻拢上了几缕深浓寒烟,声音冰冷:“葡萄,带下去一个个查,这段时日谁伺候公主不尽心,直接带到慎刑司去,便说是我下的命令。”
  这原就有些狭窄的偏屋里顿时跪了一地的人,纪婵从床榻上起了身,缓步走向陈鸾,身姿窈窕,只声音里尚带着几分沙哑的懒意,“在这妙婵宫里,自然没谁敢惹得我不如意的。”
  她瞥向跪着大气也不敢喘的宫女,轻轻摆了摆衣袖,道:“都下去候着吧,本宫与皇后说会子话。”
  这僻静的小屋一下子静得能听见外头竹叶簌簌响动的声音,陈鸾瞧着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的人儿,眼眶都泛出些微红,问:“为何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从小到大,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纪婵摇了摇头,伸出纤柔的手掌搭在陈鸾的左手心里,声音格外平静,道:“你瞧。”
  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指根根如葱,此刻遵循主人意愿,安安静静地搭在另一只手上,只是不受控制的,一刻不停歇的微微颤动。
  陈鸾猛的抬眸,与那双时时氤氲着媚/色的凤眸四目相对,声音哑得不像话,她艰难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纪婵把手收了回去,兀自坐在小凳上,伸手去拿那壶才沏上来的热茶,小巧的茶壶并不算重,可女人的手却抖个不停,纪婵低眸,神色极为认真,只是那壶中的水却仍旧是溅了出来,那如凝脂一样的肌肤立刻红了起来。
  陈鸾只觉得眼里进了几颗沙子,又似是被熏了呛人的香,直逼得她喉头发紧,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掉。
  她走到纪婵身边,伸手将那茶壶放回原处,而后环着纪婵瘦弱的肩头,声音哽咽,心里酸胀得不得了,“你这是何时的事?为何会这样?太医可有来看过?”
  纪婵回身伏在陈鸾的肩头,泪眼朦胧,这么多天来头一回露出些许脆弱之意,她捋了捋鬓边被眼泪打湿的黑发,道:“鸾儿,我真是难过极了。”
  陈鸾默不作声,只是环着她的动作更紧了一些。
  她没有感受过什么父爱母爱,但纪婵是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父母是全天下最有权势之人,也是最爱她之人,骤然双双离世,任谁也受不了。
  “这妙婵宫越发的冷清了,我前几日睡在正殿里,才一闭上眼睛便想起父皇与母后,他们惯爱来我宫里坐坐,父皇问功课,母后就在一旁笑着看……”
  “这些事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可我每回一醒过来,就知道那只是一场大梦,我沉溺其中不愿醒来,可他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陈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似乎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陪着她一块掉眼泪。
  纪婵憋了许久的情绪,这会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陈鸾不来,这偌大的皇宫中,再也没有一个人能与她感同身受,她就连哭也不能哭,生怕被别人看了笑话。
  那些人卯足了劲往她宫里跑,无非就是想看她失魂落魄的颓废样,可她偏不,她在人前肆意如旧,活得比谁都要骄傲,只是长夜梦魇袭来,一但被惊醒,便是一宿一宿的睁眼到天亮。
  不过半月的时间,她就不敢再睡在正殿了。
  陈鸾眼中布满惊痛,纪婵低低呓语,竟是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模样,“鸾鸾,我后悔了。”
  “若是我那时候拼命拦着母后,或许时间久了,母后便想通了……”
  “可我当初鬼迷心窍,我竟亲眼看着母后喝下了穿肠的酒,躺在父皇身边闭上了眼。”
  说到这里,纪婵手抖得越发厉害,她抬起眸子,神色悲戚,一张小脸上蜿蜒着几条泪痕,红唇上的血色尽褪,整个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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