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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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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皇后发了话,他才沉着一张脸找了过来,神色阴鸷开口就问她是何意思。
  她能是何意思?
  老太太点到为止,见她乖巧应下,也乐呵呵地换了话题:“十二日南阳王府小宴,你还是带着你二妹妹去,这几日我叫嬷嬷好生教教她规矩,总也得替她寻门好的亲事。”
  “你与小郡主交情好,叫她莫因为等闲人的几句碎嘴子话而对你二妹妹有了不好的看法。”
  “国公府好,你们这些小辈争气,祖母也就死而无憾了。”
  陈鸾尽数应下,又留在福寿院用了午膳,晌午时分才回了自己的清风阁,阳光撒在人的发髻与衣裳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葡萄没有跟着去福寿院,这会见她回来了,行了个礼之后指了指书屋冲她使了使眼色,道:“小姐,国公爷方才来了,就在书屋里等着呢。”
  唯一的嫡女琴棋书画皆精通,镇国公陈申乐得如此,特意吩咐人在清风阁辟了个不小的书屋出来,专供她作画作诗。
  这般的宠爱,足以叫人红眼。
  陈鸾望着书房的方向,眼前似又重现了那年雪夜,天寒地冻,她收到了陈申的亲笔来信。
  黑纸白字,信纸上还结着霜,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冰冷而强硬地通知她,陈鸢被抬入八皇子府为侧妃,八皇子有为,纪萧东宫储君之位不稳。
  那最后一笔却是叫她好自为之。
  陈鸾心底最后一丝暖意,自瞧了那封信后,便彻底散了。
  她其实是不明白的,当初为巩固镇国公的地位,劝她嫁入东宫的是他,怎么最后倒说出这等绝情的话来。
  她眼前的雪花与此刻的艳阳重叠在一起,无端端的,冬日的寒意就席卷而来,她手臂上起了细小的疙瘩,在原地沉默地站了片刻,才扬起一个笑,道:“葡萄,沏两杯六安茶送到书屋里。”
  推开书屋的门,陈鸾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墨香味冲到鼻尖,明明味不浓她却觉着鼻尖一酸。
  陈申正站在黑檀木书案后仰头看挂在墙上的字画,那都是她的心血。
  听到推门声,陈申的目光从墙上的那副画上移开,朗笑几声,道:“这画不错,细腻真实,足见是下了大功夫。”
  陈鸾眉眼弯弯带着零星的笑意,青葱一样的手指抚上那干了的山水画,白皙的手指头却在山峰溪涧间停了下来,而后摇头道:“爹又在胡乱夸人了,这画柔软有余,却不够大气磅礴,山巅缺失该有的锋利。”
  陈申不料她竟有这样的见解,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而后点头道:“有长进。”
  陈鸾笑了笑,有些疏离地问:“爹今日怎么有空来鸾儿这里坐坐?”
  陈申挥了挥手,愁得直接皱了眉:“恒哥儿不叫人省心,正该好好念书做功课的时辰,溜去外头听戏班子唱曲,简直离谱!”
  陈昌恒是府上唯一的独苗,哪怕是姨娘所生,可吃穿用度地位却样样不差嫡子嫡女,虽然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但耐不住子嗣艰难的国公府稀罕,脾气大得能上天。
  “恒哥儿大了,或许爹爹与祖母可考虑帮着相看门当户对的人家,先将婚事定下,也好叫恒哥儿安安心。”
  陈鸾笑意不达眼底,因为清楚地知道陈申这次来找她是为着什么事。
  果然,没说着几句话,陈申便沉吟着开口:“康姨娘进府十余年,也生下了恒哥儿与鸢姐儿,如今两人到了该议婚的年纪,可这嫡庶到底有别,爹便寻思着将康姨娘扶正,这样恒哥儿与鸢姐儿的亲事也能更上一层楼。”
  与前世如出一辙的说辞,陈鸾面无波澜地听完,而后偏首问了一句,“将姨娘扶正不是小事,爹可有与祖母商量过?”
  必然是没有的。
  也是不敢开这个口的。
  所以才先来找了她,以她为突破口,想叫老太太松口。
  可她傻,上辈子她毫不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丝毫不顾那是她娘用生命为她争取来的嫡女地位,也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出位子。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己也觉着可笑至极。
  陈鸾垂下眼睑,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突然低低地出声,道:“爹,您不是答应过娘亲,这镇国公府只会有鸾儿一个嫡出子嗣吗?”
  话一出口,陈申脸上的笑就变戏法一样的没了,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第5章 怒
  小丫鬟进来送茶,两杯热气腾腾的六安茶香气四溢,屋子里的墨香味瞬间被压了下去,陈鸾亲自接过一杯送到陈申跟前,糯声道:“爹,先饮杯茶吧,这六安茶还是上回鸾儿从小郡主那拿回来备着的,鸾儿记着爹爹就欢喜这味茶。”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事本就是自己理亏,陈申只得压着怒气从喉间生硬地嗯了一声接了过去,随手就放回了案几上,不满之意任谁都看得出。
  陈鸾嫩生生的掌心被热茶烫得通红一片,她将手往里缩了缩,任由绣着海棠花样式的宽大袖口遮了那碍眼的红痕。
  脆弱叫不关心自己的人见了,便成了一种狼狈,而这不是她想展现的。
  陈申没想着自己这个嫡女居然会出口拒绝,就着一口热茶勉强压抑住喷薄欲出的怒气,他深深皱眉,耐着性子叮嘱道:“下月末你便要入东宫,太子殿下与你也算自幼相知,你莫仗着几分年少情谊胡乱耍性子。”
  “另外……为父前阵子嘱咐你的话可听进去了?”
  陈鸾那双时时含着情蕴着雾的朦胧杏目一寸寸冷下来,最后又缓缓敛了翻涌的云雨,归于平静,樱唇轻启道:“爹爹无需多说,为了镇国公府的百年荣华,鸾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是含着笑说出这番话的,轻飘飘几句,却叫陈申满意地点了点头,“鸾儿懂大局识大体。”
  自小被他这样耳提面令,再怎么不识大体的人也该生出为家族牺牲的意识来了。
  其实最叫陈鸾心寒的却是,陈申在朝堂沉浮,明明知道一些什么,却还是将她推给了太子,而后尽心竭力为庶妹谋算,对她不闻不问,充做弃子。
  抛开浓于骨血的亲情不说,便是为了那声叫了十几年的爹,他怎么能做到那个份上?
  陈申心中的一口气顺了大半,终于正眼看站在自己跟前俏生生的嫡女,陈鸾长得像她娘,面若芙蕖眉目如画,特别是那一双涟涟含情杏目,一眼就似要溺在里头一般。
  一想起陈鸾的娘,陈申心底就堵着一口气,连带着看自己嫡女,眼神也柔不起来。
  那人已经死了,却叫他无数个日夜都睡不安稳,心爱的人只能委屈做妾,十几年过去也扶不了正,老太太也是一味偏宠嫡女,无数次打压庶女,若他还不对那方好些,岂不是叫人寒心?
  陈鸾一出生就是嫡女,十几年的娇宠无度,他自认没有亏欠过什么,若说有,那也只有这回……
  如今八皇子与东宫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没出来个结果,龙椅上那位又眼看着撒手不管,这个时候,他不该贸然就将嫡女送入东宫的。
  因为这意味着,他国公府明确表态站在太子的阵营里。
  可若是最后八皇子胜算高出太子,那就不得不另做打算了。
  人对被自己利用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许的亏欠感,陈申想到这事上头,语气也柔了下来,“你与鸢姐儿向来好得不分彼此,想来也是不落忍她随随便便许个寻常人家嫁过去的,是吗?”
  外头屋檐下通着一条长廊,长廊上爬着一条条纠结弯曲的藤蔓,阳光照不到那廊子里,常年森冷却有风轻抚而过,陈鸾定定地瞧了几眼,而后低头勾唇笑,声音清凌凌:“不知爹想将二妹妹配给哪般人家?”
  她眸子里满是清澈的笑意,又因为那杯冒着氤氲热气的茶而蒙上一层灰黑的雾,似真似假,含糊不清。
  陈鸾透明的指甲刮过茶盏壁上的青色花纹,见陈申久久没有说话,柔声细语地问:“爹对二妹妹多有疼惜怜爱,对她的婚事自然也是尤为上心,放眼京都的英雄俊杰,能入爹眼中的怕是没有几个。”
  她挑眉回眸,嘴角随意一勾便是魅惑撩人的模样,一字一句吐露的却蕴着不一样的讥讽寒意,“建威将军算一个。”
  她顿了顿,而后莞然一笑:“八皇子殿下也算一个。”
  她眼睁睁瞧着陈申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化为沉沉的铁青色,心底竟分不清是解气多些还是漠然多些。
  “胡闹!这些话也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出口的?”陈申眉头皱得死紧,显老的脸上却布满了狐疑,一双浑浊的眼死死地盯着陈鸾的神色,试图看出什么破绽来。
  陈鸾转过身去看那些挂在白墙上的纸画,轻飘飘的绣摆拂过稳沉的黑木案几,听到了自己冷静的声音,“建威少将军身边还未有知心人,爹平日里又对他多有夸赞,想来是有意送二妹妹入将军府的。”
  陈申嘴角动了动,而后有些疲惫地点头,敷衍道:“爹确实有此想法,只是镇国公府的庶女,到底配不上少将军……”
  “爹,此事您还是先与祖母商议吧,女儿做不得这个主。”
  陈鸾笑着打断他的话,同时也提醒着这个被枕边风吹得昏了头的男人,这府上,真正能做主的是谁。
  若是老太太能点头同意,他堂堂镇国公哪里会纡尊降贵来征得她同意?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夜里起了风,陈鸾想着白日里的事,心里闷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洗漱完之后躺在柔软的雕花床榻上,一双杏目敛去了白日里的柔意,变幻出刀剑一样的锐利来。
  恨啊,毒酒入肚,身子变得冰冷僵硬,这等噬心蚀骨的滋味,她到现在还清楚地记着,却在白日里,不得不装出一副姐妹情深,乖巧识大体的模样来。
  头顶上榴红的流苏被一缕不知从何方来的风吹得左右悠悠晃动,陈鸾脸上蜿蜒着泪痕,片刻后狠狠阖了阖眼,透明如水晶的指甲深深嵌入细嫩掌心里,弯出两三个好看的月牙来,她愣怔片刻,而后在浅风过堂时轻声低喃:“这回,再论输赢。”
  ==
  将康姨娘扶正这事,陈申到底是硬着头皮亲自跑了一趟福寿院。
  十日,天不作美,到处皆是一片雾蒙蒙,到了晌午的时候,还下起小雨来。
  陈鸾才用过午膳,此刻正坐在书屋的硬椅上,望着桌案上平铺开的白纸出神,片刻后屏息凝神提笔写了几句,簪花小楷字迹娟秀,只是寥寥几句过后便停了下来,她咬了咬下唇,又忆起养心殿的那个晚上,男人面色沉如水清冷如谪仙,可呼吸却是极火热的,如岩浆一样滚烫拂过她的下颚与唇瓣。
  她有些心烦意乱起来,皱着眉头将那纸团起来揉碎了。
  那些伤人的话都已说出了口,就是这信完好无损地到了他手上,估计也是直接丢开不看的。
  再说,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什么岔子了。
  西南小院那一家,目光可一刻不离的盯在她身上,这清风堂中,谁知道被安插了多少眼线?
  陈鸾松了松隐隐作痛的手腕,想着哪日找个好的由头出府,亲自去找纪焕解释一番。
  皇后金口玉言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她不想入东宫,没有谁会站在她这头,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去求纪焕。
  还没等她想个好的法子出来,葡萄就满脸焦急地走了进来,陈鸾抬眸,淡声问:“怎么了这是?”
  葡萄因为走得有些急,鼻尖都冒出些细小汗珠出来,她往外看了一眼,低声禀报道:“小姐,您快去福寿院看看吧,国公爷方才与老夫人起了争执,老夫人被气得晕了过去!”
  陈鸾脸上的笑意顿消,有些哑然地开口:“怎么会?”
  她上回之所以叫陈申与老太太商量了再做决定,是因为笃定了他没有那样的胆子。
  虽然陈申对她淡漠,对她娘无情无义,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孝子,老太太年岁大了,什么事能提什么事不能提他比谁都要清楚,怎么这会倒拎不清昏头了?
  等陈鸾到福寿院的时候,才发现场面远比她想象的热闹。
  康姨娘跪在屋外的青石砖上哭得梨花带雨,陈鸢稍好点,却也被这样兵荒马乱的场景惊得眼眶泛红。
  原以为老太太怜惜恒哥儿,这事多提几次也不是没有希望,可万万没想到这才刚开口老太太就动怒至此,若是里头那位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娘三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进国公府后院的人可是数都数不清,陈申又正是壮年,若真进了别的女人,子嗣方面也可多多益善,哪还有她康姨娘的份?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康姨娘和陈鸢都缓过味来,此时跪在还残留着湿气的地面上,两人对视一眼,后者嘴唇翕动几下,细微的声音便传进康姨娘的耳里:“娘,等会好生进去认个错,这段时间都别提起这事,祖母念着恒哥儿,不会如何发作的。”
  他们还有恒哥儿,至少现在,恒哥儿是镇国公府唯一的独苗,也是他们手中,最大的一张底牌。
  陈鸾远远看见了她们狼狈垂泪的模样,脚步顿了顿,就在流月和葡萄以为她会上前安慰几句的时候,她脚下却拐了一个弯,直直地朝着里屋去了。
  里头老太太才睁开眼睛,陈申诚惶诚恐一脸歉疚地跪在床前,陈鸾见状,也撩了衣裙在老太太床榻前跪下,担忧得凑近了问:“ 祖母可觉好了些?”
  老太太看着跪在床榻前乖乖巧巧的嫡孙女,再看看糟心的嫡子,差点又要一口气提不上来,缓了缓捂着胸口指着门外声嘶力竭地喝:“是谁叫你有这等混账想法的?!国公府正妻之位,她也配染指?”
  陈鸾头一回见老太太发这样大的火,当下就伸手轻抚她的胸口,轻声劝:“祖母切莫再动气了。”
  可老太太眼睛睁得老大,直挺挺地坐着,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一脸灰败的陈申,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哽咽和湿意:“你莫不是彻底忘了苏媛是怎么没的了?”
  陈鸾心头一紧。
  苏媛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也是她的娘,这个名字一直是国公府的禁忌,上辈子她至死也没听人提起过零星半点。
  今日头回听得,竟是从老太太嘴里。
  “娘!大姑娘还在这呢,儿子知错了,您别再说气话了!”


第6章 见面前
  屋里关了窗子,浓郁的药味闷着,和着雅淡的香,纠结缠绕在一块,陈鸾眉心微不可见地一皱。
  老太太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指着陈申的手指抖得厉害,“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便绝不会答应这事!”
  “谁想要这国公夫人之位,且叫她亲自来与我来说!”
  老太太斩钉截铁,话中不留一丝余地,陈申抬起头来朝陈鸾使了使眼色,嘴上却一一应了下来:“娘别动气,儿子以后再不提这事了。”
  陈鸾眼底划过一丝讥笑,随后也轻声细语地劝:“祖母身子重要,想必康姨娘是绝没有这等想法的。”
  老太太从鼻子里重重冷哼一声,而后拍了拍陈鸾的手背以示安抚,声音沙哑疼惜:“鸾丫头莫怕,祖母为你做主,谁也欺不到你头上来。”
  陈鸾纤长的睫毛上下扇动几下,一大颗水珠子便盈盈而出,悄无声息落在老太太的手背上。
  “叫跪在外头的人回去吧,老婆子受不得她这样的大礼!传到外头不明就里的人耳里,还以为我亏待后院姨娘了呢!”老太太声音不重不轻,却带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寒意。
  这话说得重,陈申也不敢接,只是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陪着笑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府上无主母,后院的事皆是母亲一手操持,康姨娘是晚辈,听您训导是应该的。”
  老太太不想再看见这个惹人心烦的嫡子,有些疲惫地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鸾儿,祖母觉得有些闷,缓不过气来,你去将窗子打开些。”
  屋子里药味袅袅,陈鸾膝盖跪得有些发麻,这会站起身来将窗子推得半开,暖风涌入,她半眯了眯眼,缓步走到老太太的床前。
  方才陈申一出去,老太太就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陈鸾心头一颤,直觉老太太要将她母亲的事告诉她了。
  可这样的预感却是错的,老太太只是和蔼地拂了拂她细碎的鬓发,昏暗浑浊的眼里闪着密密的水光,“还好鸾儿有了那般好的归宿,日后必定大富大贵,光耀满门。”
  陈鸾微微动了动嘴角,而后垂着眸子点了点头,道:“祖母对鸾儿的好,鸾儿都知晓。”
  说罢,她顿了顿,有些失落地道:“祖母别气爹爹和姨娘,他们都是为了恒哥儿有一门好的亲事。”
  瞧,以德报怨这事她也会做。甭管她心里想的是什么,这话,她一定得说得体贴漂亮了。
  这还是她从陈鸢那儿学到的本事。
  老太太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事你别操心,恒哥儿自有他的造化。”
  陈鸾从福寿院回来的路上,踩着青石路上的碎石子,些微的愉悦从那一双澈澈清眸中流泻出,流月心思细腻,也笑着道:“得亏老夫人没听了国公爷的将康姨娘扶正,可见老夫人啊,是站在小姐这边的。”
  陈鸾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她勾了勾唇角,道:“祖母注重嫡庶,想要一跃登天,哪有那么容易?”
  葡萄却是懵懵懂懂,紧跟着问:“小姐往日里不是很欢喜康姨娘与二姑娘吗?上回御赐的香墨都给二姑娘送去了,自个儿一点也没留。”
  陈鸾侧首,将鬓发挽到耳后,有些感慨地道:“我对人好,人却不记着我的好,白白付出真心,临到头还要被反咬一口。”
  葡萄皱眉不解,还想再问,就被流月使眼色止住了话头。
  小姐明摆着与庶出那头离了心,多问无益,日后多防着点那头才是正道。
  陈鸾回到清风阁后,便听小丫鬟来报,说是国公爷在康姨娘院子里发了好一通火,连带着二小姐都掉了几回眼泪,最后国公爷拂袖而去,直到晚上也没回来。
  陈鸾听到之后,并没有感到意外,陈申就是那么个人,再爱狠得下心,好叫老太太那瞧见消了心里的火。
  再说,都是做戏罢了。
  罚了康姨娘那边,府上顿时清净许多,陈鸾每日里去福寿院陪陪老太太,再不就是应付着陈鸢一日精过一日的变脸术,日子倒也过得飞快,且乐趣十足。
  国公府上都是人精,一段时间下来,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合的传言便悄然流传开来。
  四月十一日晚,天微暗,院子里的花草叶子边缘开始染上墨黑,一点点被暗夜侵蚀,清风阁各个角落都点起了灯,晃悠悠的与天上的星子遥相呼应。
  葡萄推门进来,皱着眉头禀报道:“小姐,康姨娘带着二小姐来了。”
  陈鸾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瞧着夜色勾了勾嘴角,淡笑着颔首,道:“算着时日,也该来了。
  “去请进来吧。”
  日前倒是看着消停了,只是明日就是南阳王府的小宴,这康姨娘到底沉不住气,将一向心高气傲的陈鸢带来了。
  康姨娘和陈鸢并排走进来的时候,衣裳上带起一阵浓烈甜腻的花香,陈鸾笑得再自然不过,一双盈盈杏花瞳里满是亲近。
  仿佛前世那些不堪与卑微,全是一场浮生梦。
  康姨娘一直僵着的身子悄悄松了下来,风韵犹存的面上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陈鸢十分自然地挽上了陈鸾的胳膊,声音带着点熟悉的撒娇,柔柔腻腻,叫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来。
  “姐姐这段时间一直没去梨花轩瞧我,我心里惦念着姐姐,用过晚膳后就拉了姨娘往姐姐这边来了。”
  陈鸾被她环着的半只胳膊都起了细小的疙瘩,她朝着伺候的丫鬟吩咐:“去沏两杯青竹茶进来。”
  说罢,她借故与陈鸢拉开了些距离,道:“前些日子我身子不怎么舒坦,恐染了疾给姨娘与二妹妹,这几日才好过了些。”
  陈鸾体弱体寒,身子娇贵得很,日日都是一副不胜娇楚的模样,清风阁每回请医问诊动作都不小。
  这样一想,陈鸢的心里才好受点。
  病死了才好!
  一盏茶,品到最后,陈鸾也没主动提起王府小宴的事,眼看着夜深了,康姨娘频频朝陈鸢使眼色,示意她赶紧开口。
  陈鸾倒是不急,指尖摩挲着茶盏上温润的花纹,脸上的笑意越积越深,直到最后缓缓起身准备送客。
  “姐姐——”
  陈鸾回眸,一脸茫然,极轻地从喉间嗯了一声,问:“妹妹可有什么事?”
  陈鸢一看她这样淡然自若的模样就极其想冲上去撕烂那张伪善的面目。
  说什么姐妹情深,那日她与姨娘跪在福寿院前,她陈鸾看笑话一样地盯了许久,最后头也不回地去了里屋。
  而将姨娘扶正的事,若是陈鸾早早的就点头应允下来,老太太那又怎么会闹得那样厉害?
  说来说去,她不过就是占着一个嫡字罢了。
  陈鸢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地出声:“姐姐……明日南阳王府小宴,妹妹能否跟姐姐一同前往?”
  上次老太太恼了康姨娘,连带着恼了她,几次入不得福寿院的门。
  眼看明日就是赴宴之日,她这才有些慌乱地来了清风阁,原以为陈鸾是个聪慧的,可坐在这好半晌也不见她提起半句。
  陈鸾上下打量她几眼,而后倏而笑出声来,道:“妹妹还在为这事烦心?祖母早与我提过了,小宴自然是要带上你的,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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