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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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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皇宫主体完工,洪武帝从潜邸搬进新家,并把住过的旧房子赐给了最欣赏的开国大将徐达,改名为瞻园。
当年在填湖的时候,工匠故意在紫禁城留下了一片小湖泊,以便将来建造园林景观。
可是,洪武帝登基之后,不知抽啥风,又想把都城定到老家凤阳,还把凤阳称为“中都”,停止南京皇宫的后续建设,将人力物力输送到凤阳兴建皇宫,准备搬到老家去,迁都。
如此以来,规划中南京皇宫的御花园等皇家园林停工了。
迁都是大事,群臣纷纷劝谏,阻止这位君王疯狂的想法。
终于到了洪武八年,洪武帝放弃了迁都的想法,命令凤阳皇宫停工,重启南京皇宫搁浅多年的工程。
由于工期拖得太长,直到今年,洪武十三年,后宫园林才刚刚竣工。洪武帝和马皇后都认为元朝礼乐崩坏,要重修礼制,修订各种书籍,于是建了一座藏书楼,搜集从各地进献的书籍。
书籍最怕火,因而藏书楼大多建造在有水的地方。这座藏书楼就在蜿蜒湖泊的中心处,三面环水,方便取水救火。
宫里的大小事务由六局一司分担,各司其职,权责分明,然而藏书楼刚刚建成,尚未明确划分到某个局管辖。
六局都觉得藏书楼的事情繁琐费力,又很难得到帝后的夸赞,吃力不讨好,便无人来争这个差事。
要将库房的藏书搬到藏书楼分类整理,需要识字懂文理的女官,范宫正觉得,既然六局一司都不要胡善围,她进宫之前家里正好是卖书的,何不就将她安排在这里?
反正藏书楼位置偏僻,每日只和书籍接触,几乎与世隔绝,沐春这个混世魔王即使再找过来,也掀不起大风大浪,连累旁人。
一夕之间,胡善围从热门人选沦落到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地步,去尚服局当掌印女官的梦想破灭,胡善围无缘摸到帝国的心脏——国玺,刚刚兴起的青云志从云端跌落。
胡善围紧紧攥着藏书楼和库房的钥匙,不停的安慰自己,只要有事情做,那就有机会翻身。
不管做什么,首先把事情做好,再谈其他。
以前在家里的藏书楼抄书,她分文不取。现在管理宫里的藏书楼,她每月有俸禄,一日三餐有人送饭,管温饱,这也是进步嘛。
无论如何,总比在家里当免费女仆,蹲在井口洗尿布强多了。
每天早上五更三点,天蒙蒙亮,胡善围就去尚宫局的司闱女官那里排队领钥匙。
拿到钥匙后打开“丙”字库的大门,天已经大亮,乘着天光,胡善围快速翻阅每一本,库里有四个书箱,分别贴着经、史、子、集四个字,她辨认出书籍的种类后,放入相应书箱,先进行粗分。
经是儒家典籍,以及各种注释。
史是和历史有关的书籍,各种正史,传记,县志,评论等等。
子是诸子百家,法律,农学,算术,天文,医学等。
集是各种文集,道经,佛经。
只要某个书箱放满,她就叫几个小内侍将书箱抬到藏书楼,藏书楼有四层,胡善围将每层楼也按照经史子集四个大类分区,四楼是经区,三楼是史区,二楼是子区,一楼是集区。
初进宫时,胡善围排名三十七名,是个冷灶,只有梅香愿意拜她为师,处处指点,知无不言。
宫正司学宫规礼仪,胡善围的记录成了范本,大考前夜,众女官还在她房间聚会,互相考校,从冷灶变成热灶。众人都觉梅香慧眼识珠。
可是桃花粉事件,胡善围从热灶变成冷灶,她进宫时是来当女官的,可是六局一司对她如避蛇蝎,无人要她。
现在,胡善围打理冷僻的藏书楼,这下彻底凉透了,成了“冰灶”!
起初小内侍们互相推脱,懒得理会胡善围吩咐,拒绝帮忙抬沉重的书箱。
后来沐春出马,也不知和那些小内侍说了什么,以后不等胡善围开口,他们个个争先恐后来帮忙抬箱子。
每天上午,胡善围都在仓库选书,中午吃过午饭,就来藏书楼开始抄录编写书目,按照《隋书·经籍志》里细分的四十几个小类目,再次细分藏书,把图书摆在相应的位置。
除了搬运书籍,一切都由胡善围单独完成,偶尔梅香不用当值时,会过来帮忙,有时会托人给她送些点心。
胡善围很是感动,世态炎凉,梅香对她却一如既往。
到了黄昏,胡善围检查一遍藏书楼的门窗,确认关闭后,锁门,将藏书楼和库房的钥匙都交给尚宫局的司钥女官保管。
昔日热闹的一排廊房,只剩下胡善围一个房间有灯光,显得格外凄清。
晚上,胡善围在灯下给梅香讲解《诗经》,到二更方休。
次日清晨五更三点,胡善围又去司钥女官那里排队领钥匙,开始工作。
周而复始。
这次尚仪局又召开课了,十三岁的女状元吴琼莲当了教习,宫中无人不识,是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女官。
梅香年纪大,没有入选,但每年年底,尚仪局的教习都会出题考试,谁都可以报名,通过考试的宫女称为女秀才,从此脱离单纯的体力劳动,可以去六司一局协助女官料理宫务,开始她们的晋升之路。
其实论理,胡善围在藏书楼的工作应该有几个女秀才协助的,但她是“冰灶”,没有女秀才愿意过来帮忙。
她又不属于六局一司任何部门,头上没有“尚”字辈女官为她出头,争取帮手。于是胡善围就这样在藏书楼里默默工作,几乎被人遗忘了。
胡善围并不气馁,她的目标是帮助梅香通过年底的女秀才选拔考试,一步步走出困境。
胡善围抄录书目,写秃了三只笔。搬着一把梯子,像一只燕子似的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间穿梭翻飞。
“丙”字库即将见底时,藏书楼的书架已经摆放了一半,整齐排放,就像等待将军检阅的士兵,抄录的书目索引也有五个抽屉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夏天悄然到来。
胡善围的常服从绸缎换成了轻薄的纱料。
梅香学完了《诗经》,开始学习《论语》了。
湖泊墨点似的小蝌蚪,也长成了青蛙。到了黄昏,胡善围关闭藏书楼门窗,准备去尚宫局交钥匙时,听取蛙声一片。
路上,一颗小石子砸在裙摆上。
不用回头,就知道沐春。
沐春站在樱桃树下,一簇簇熟透的、红色的、甘甜的樱桃在他头顶上娇艳欲滴。
胡善围看到他难得严肃一回的表情,便知道结果了,“没查到?”
沐春点头,“毛骧太狡猾了,我在锦衣卫打探不到任何关于王宁的消息。”
胡善围眸色一黯,“知道了,谢谢你。我要去送钥匙了,告辞。”
沐春叫住了她,“你放弃了吗?”
胡善围侧身,说道:“如果我有一天,我能有类似范宫正这样有能力和毛骧针锋相对的地位,那个时候,我会自己搞清楚毛骧撵我出宫的原因。”
桃花粉事件,让她从云端跌落谷底,毛骧才是罪魁祸首。沐春只是顶缸而已。
沐春看着胡善围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顺手摘了头顶一簇红樱桃,囫囵塞进嘴里,嗯,好甜,就是果核太硬,硌牙。
第17章 意难平
胡善围交了钥匙,天已经黑了,她去了御膳房——梅香今晚当值,无法去她的住处听课,她干脆亲自上门教授。
桃花粉事件,梅香从体面的宫人变成了低等的灶下婢,读书是她唯一走出锅台的机会,因而格外刻苦认真。
到了二更,胡善围告辞,行走在东六宫的东长街上,虽是夜里,却亮若白昼。
后宫东西两条长街,除了立着洪武帝御笔亲题的铁碑——“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之外,每隔五步,都立着一盏路灯。
路灯以石头为基座,以铜丝为窗户,每晚都有内侍巡逻,点灯灌油,通宵达旦,到天明方休。
仲夏夜,南京湿热,皇宫又是填湖建造的,各种蚊虫飞蛾颇多,纷纷扑向一盏盏路灯,铜丝窗户上糊满了烫熟的虫尸,发出焦臭味。
这些生命无比脆弱,却本能的向往光明,明知越靠近,就越致命,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往灯火上扑过去。
长街充斥着这股刺鼻的味道,胡善围加快步伐,想要快点回去,离开这个地方。
前方传来清扬的铃声,每次铃声停歇,就有人大呼“天下太平”四个字。
这是犯错受罚的宫人正在接受提铃的惩罚。
从夜幕降临开始,从起更到二更、三更、四更交替之时,被罚的宫人们提着铜铃在长街行走,无论刮风下雨,春夏秋冬,铃声一响,大声说“天下太平”。
话是吉祥话,但声音却无比的凄楚。
提铃的惩罚一直持续到五更,天亮时才结束。
提铃之刑,对身体和精神都是折磨。路灯烟熏火燎,飞蛾扑火,灼烧虫尸,又恰逢宫人提铃,此情此景,犹如百鬼夜行!
这皇宫白天鲜花着锦,富贵荣华,到了晚上,东长街却似一条黄泉路。
胡善围在仲夏夜里吓出一身冷汗,越走越快,里衣早已湿透了。
终于到了最东头的延禧宫,延禧宫外,约有五六十人在站在外面。
胡善围熟背宫规和礼仪,知道这是“卫门之寝”的礼仪,只有三宫侍辛才能有这个规格。
三宫,是指中宫坤宁宫的皇后,以及东六宫、西六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东六宫最高的妃子俗称东宫娘娘,西六宫位份最高者俗称西宫娘娘。
如今东六宫里,延禧宫的胡贵妃位分最高,西六宫是孙淑妃。
也就是说,只要当马皇后,胡贵妃和孙淑妃这三位娘娘侍寝之时,才会摆出“卫门之寝”的仪仗。
今晚洪武帝正在临幸延禧宫的胡贵妃。
不对,胡贵妃不是还在孕中吗?
应该是来陪伴胡贵妃的。
胡善围低着头,几乎是贴着沾满虫尸的路灯行走,不敢冲撞了对面延禧宫卫门之寝的仪仗。
经过宫门时,有一个人从延禧宫走出来,门口的五六十人的仪仗主动让出一条路,好像对此人十分恭敬。
胡善围在前方走着,不敢回头观望那人是谁——你永远不知道在宫里行错一步,将会造成何种可怕的后果,还是小心为好。
可是那人却在路上叫住了她,“是胡善围吗?”
胡善围停步,回头,借着辉煌的路灯,看清了此人面庞,是和她一同考进宫的新女官,江全。
江全三十九岁,是年龄最大的新女官,在宫外,她这个年纪已经当祖母了。被王尚服看中,选入尚服局。
因她性格老成,稳重。王尚服安排江全去了司宝,当一名八品女史。司宝负责管理帝后的玉玺以及各种印信图册,一共有十一名女官共同打理,责任重大。
分别是两名正六品的司宝,两个正七品的典宝,两个正八品的掌宝,以及四个从八品的女史。
江全刚刚进入司宝,资历尚浅,只是从八品的女史。
江全目前的职务,是胡善围曾经梦寐以求的工作,她多么想摸一摸国玺啊。
江全在二更和三更之交时从延禧宫出来,胡善围猜测她应该很得胡贵妃的赏识。
不过江全并非得志便猖狂的人,她和胡善围肩并肩的走着,言语谦和,“自打我进了尚服局,人生地不熟的,事事都要小心,每日忙碌,提心吊胆,就怕出错,哎,有时候也不知道忙些什么,眨眼三个月过去了,稍稍摸清了门路,打算过几日就去找你聊聊天的,没曾想大晚上的在路上遇到你了。”
那日,江全是最后一个被王尚服领走的女官,胡善围鼓起勇气争取,却被王尚服无视,碰了钉子,结果江全去了她最想去的地方,若说一点嫉妒心都没有,那是假的。
胡善围心下含酸,多年的教养让她竭力保持着体面,江全走的慢,她也放缓了步伐,附和道:“可不是么,真是巧啊。”
她能说什么呢?
你嫌忙,嫌压力大,要不咱们换一换?我很愿意的!
江全又道:“其实大家经常提起你,想帮你一把。但我们这些新来的女官人言微轻,自身都难保,六司一局的尚字辈女官们明摆着不肯要你,谁敢忤逆上司的意思呢?就想着等桃花粉事件平息,上司们渐渐忘却了,就找机会进言,把你从藏书楼调出来。你的才华,不应被埋没在藏书楼。”
胡善围不知这是江全的客套话,还是真情实意,只是在宫里,谁的话她不敢全信了,她说道:“多谢了。”
胡善围不是菩萨,到底意难平。
三个月前,刚刚进宫时,四十三个女官谁没抄过胡善围的笔记?她房门的门槛都差点被踏平了,临近大考前,众女官带着吃的喝的,在她房里齐聚一堂,互相考校,何等热闹?
桃花粉事件爆发,无论范宫正如何问,胡善围都没有为了脱身而胡乱攀咬别人,她问心无愧,与人为善,尽她所能帮助别人,可是别人又是怎么对她的?
三个月来,四十三个女官从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一个,连一句无用的安慰话都没有。
江全说五句,胡善围只客气的回应一句。江全才华了得,年龄又足够当她的母亲,阅历丰富,如何听不出来她的疏离冷淡?
江全只把胡善围当晚辈看,耐心解释道:“你虽人在宫中,其实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根本不明白后宫捧高踩低起来会多么的厉害。无论之前有多么高的地位,一旦失势,就如丧家之犬,随便一个宫人都敢踩一脚,仍人糟贱,什么破衣烂鞋,馊饭剩菜,全都塞过来,你不吃不穿,就只能活活冻死,饿死。”
一听这话,胡善围不禁打了个寒噤。
难道宫里比宫外还要残酷吗?
江全又道:“你仔细想一想,这三个月,你吃穿的,住的用的,是不是都是按照八品女官的份例,从无克扣拖欠?”
胡善围点点头。
江全又道:“藏书楼地方偏僻,远离厨房,论理,食盒送到你那里时,里头的饭菜应该早就凉透了,可是你可曾吃过冷饭?”
胡善围摇摇头。送到她那里时,都是温热的,尚未失去风味。
“那就对了。”江全说道:“陈二妹去了尚食局的司膳当女史,是她特意嘱咐送饭菜的小宫女们,每到饭点,首先命人把你的食盒送过去,不得有误。最近天气热,你是不是每天都能喝到冰镇的绿豆汤?这也是陈二妹特意安排的,还多加了两碗冰块,这样送到你那边时,冰块尚未融化,清热解暑。”
“夏天宫里的冰块有限,一般人是没有资格用冰的。你碗里绿豆汤的冰从何来?宫里的冰块和柴炭一样,都归尚功局的司计管着,那里也有我们的人,就破例给你供了一份冰块。”
胡善围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三个月看似波澜不惊的平静生活,背后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一碗热饭,一碗冰镇的绿豆汤,都来之不易。
江全牵起胡善围的手,“我们没有忘记你,起码我们这一部分人没有忘记,这宫里到处都是坑,明刀暗箭的,如果不抱团取暖,互相协助,大家都怕事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时候自己掉进坑里,就无人来救了。”
刚刚打开胡善围的心门,说到兴起处,就到了江全的住所,江全索性把她到自己房间,“太晚了,不如我们同塌而眠,我那里凉快,睡的也舒服。”
胡善围走进江全卧房,一股逼人的凉意袭来,平息了燥热,她的卧室居然有一个硕大的水缸,缸里堆着小山般的冰块。
这个待遇远远高过了江全八品女史的品级。
看着胡善围惊讶的目光,江全露出神秘的笑容,“我和胡贵妃一见如故,这是贵妃赐的。”
第18章 东宫娘娘
胡善围六岁丧母,父亲胡荣独自把她拉扯大,家里开了书坊后,她就在藏书楼抄书了,小小的身躯像个瓷娃娃似的坐在椅子上,悬着双脚,鞋尖都挨不到地板。
母亲从童年时就缺席,胡善围心里好像丢了一块东西,她无比渴求,但永远都填不满。
十二岁时和百户王宁订婚,未来的婆婆是个谦卑柔弱的寡妇,对她很好,只要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或者稀罕的物件,都会巴巴送到藏书楼,讨她欢喜。
胡善围心想,母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王宁的骨灰坛到了家,寡妇崩溃了,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临死之前,这个善良的寡妇还含泪叮嘱她忘了王宁,劝她改嫁。
而江全比寡妇更像她残存记忆里的母亲。胡善围的母亲出自山东大族,美丽端庄,谈吐优雅,气质出众,小善围淘气哭闹时,母亲从不发脾气,一遍遍和她讲道理,温柔到了骨子里。
如果母亲还活着,大概就是江全的样子了。
故,胡善围无法拒绝江全同塌而眠的邀请,这一刻复苏的温情来不及去验证真假,就像东城街两边路灯铜丝网窗户上糊的一层飞蛾,无人强迫、驱赶,只是不由自己的往上扑。
江全给胡善围泡茶,善围说道:“不用劳烦了——我明天五更三点要准时去司闱那里领钥匙,若喝茶走了困,明天早上起不来。”
“只是荷叶花草茶,不会走困的。”江全取了一套和大拇指差不多大小的杯子,只够轻轻一啜的量。
“好茶要配好果子。”江全打开一个差不多和一朵盛开的莲花那么大的剔红攒盒,攒盒里层层叠叠,小小巧巧,居然有约十来个分格。
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一样精巧的果子蜜饯,每一样胡善围都吃过,味道差不多,但这里的果子看起来都不是果子,而是花朵。
比如冬瓜糖,雕琢成一片片雪梅、甜杏雕成一朵朵黄牡丹、看起来像蔷薇花,吃到嘴里方知是葡萄干。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宫廷奢侈可见一斑。
这些东西轮不到八品女史,肯定是胡贵妃赐的。
江全招呼胡善围喝茶吃果子,聊着其他女官的近况,到了三更,突然从隔间传来铛铛铛的声音,一共响了十二下,胡善围吓得手一松,蔷薇花葡萄干掉到罗裙上。
“这是什么声音?”
江全带胡善围去了书房,西北角立着一座和真人差不多高的西洋大木钟,像铁锤般的钟摆左右摇摆。
不用说,又是胡贵妃赐的。
胡善围像个从未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好奇的蹲在大木钟下,脑袋不知觉的随着钟摆的频率晃动。
胡善围并非天生就坚强,天生就懂得不动声色的瞒过所有人,偷了家里的户贴去考女官,她也曾经是被母亲宠溺过的女孩,有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现实残酷,她来不及天真,就被迫长大了。
江全从未见过胡善围稚气的一面,这姑娘才到双十年华,那双眼睛深如潭水,像在鲜嫩的壳子里住了个老妖怪。
江全玩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如此沉重的钟表会自动摇摆么?因为钟表后面藏着一个活人。”
“江姐姐又要捉弄我。”胡善围不信,还是走过去摸了摸钟表的后面。
江全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明日善围要早起,看完钟表,江全就拉着她同塌而眠,大缸里的冰块散着凉气,胡善围盖着薄被,太舒服了,她很快入睡。
到底是年轻啊,睡得着。江全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熟睡的胡善围,看了很久,竭力在她脸上寻找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夜好梦。
胡善围梦见了母亲,母亲没有死,一直陪着她和父亲,父亲当然没有再娶,一家三口守着书坊过活,恬淡快乐。
未婚夫也没有死,他凯旋归来,不缺胳膊不少腿,婚礼如期举行。
母亲给她绣了嫁衣,她穿着嫁衣拜别父母,和夫君举案齐眉,眨眼,年华老去……
这个梦太美好了,胡善围不愿醒来。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带着哭音的梦呓之声:“宝儿,宝儿,你在那?”
“宝儿,你跑到那里去了……”
胡善围醒来,薄薄的晨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枕边的江全好像梦魇了,鬓发湿透,身体不安的悸动。
“江姐姐?江全?”胡善围轻轻叫醒了她。
江全猛地坐起来,捂着胸脯大口大口喘息。
胡善围起床,给她倒了一杯水。江全一饮而尽,说道:“不好意思,做噩梦把你吵醒了。”
胡善围穿衣,心想江全梦话里的“宝儿”是谁
哎,都曾经是乱世流离人,谁没有刻苦铭心的事情呢?胡善围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无妨,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就起来了。”
胡善围告别了江全,去司帏那里排队领钥匙,开始了一天繁重的工作。
晚上,梅香来胡善围住处读书,善围问起了胡贵妃和江全的事情,她整天和图书打交道,几乎与世隔绝,并不晓得后宫的暗流涌动。
宫廷百事通梅香就不一样,虽贬到御膳房成了灶下婢,她的消息依然灵通。
原来江全因格外得到胡贵妃赏识,又是赐钟,又是送冰的,已经成为新进女官中仅次于女状元吴琼莲的热门人物。
梅香意味深长的指着坤宁宫方向:“……马皇后生过两个公主,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
又遥指西六宫的方向,“西宫娘娘孙淑妃和马皇后差不多年纪,也只生过两个公主,临安公主和怀庆公主。其中临安公主是皇上长女,极得皇上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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