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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消瘦美人恩(青丝)-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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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汇沿着河道慢慢走,手里怀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嘴,边走边啃,原本摆饰用的扇子也胡乱插在要带上。
    风从画梁雕栋的抚琴巷吹过来,卷着街背后淡淡的污水味,而这味道混着街头乱跑的孩子,后面追喊的妇人,竟奇异的让人心生安宁。
    年轻的小姑娘捧着新摘下的五颜六色的鲜花,沿街缓步慢行,那一张张青葱的脸庞竟比鲜花还要娇艳,便有年轻的男子停下脚步,问了价钱,却也不找零,捧了花去。
    谁能去想,数年前这里还经历着一场家破人亡战争的都城,反戈相向的兵士杀进楚都,最后被楚王全数驱赶,坑杀于城东乱葬岗。
    辛汇听着耳畔的嬉笑声,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又听不知谁家的秋千翻了架,女孩子气呼呼的嗔怪声,听起来热闹喧哗极了。
    一条黑乎乎的小奶狗亦步亦趋跟着她,她吐一块小骨头,它便在地上捡了一块吃。
    她连吐两块,它便啃啃连吃两口。
    辛汇看它那已经滚滚圆的肚皮,连花纹都吃得撑开了,眼睛还巴巴看着自己手里的一串儿鱼。
    顿生英雄相惜之感。
    她便蹲下来,将手里一串油亮亮的山楂葫芦给它吃,小奶狗眼睛一亮,却扑向她手里那烤的过了火的鱼,张口便咬,谁知一口下去卡住了喉咙,吭哧吭哧的咳嗽,用小小的爪子使劲挠自己的脖子,难受的直叫唤。
    “真是个傻狗。”她皱着眉头,山楂吃了可助消化,这鱼,是谁都能吃的么?便不由得暗暗想到,难不成楚王也是因为这样,再不肯吃鱼,他那般记仇的性子,倒是真有可能。
    她将手伸过去捉住使劲刨自己嘴巴的奶狗,想帮它去鱼刺,手伸到半处,便听得一个男子好听的声音:“仔细被咬手。”
    她扬起脸,看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公子含笑站在眼前,眉眼弯弯,一张脸过份得白,竟像涂了厚厚的白色胭脂一般,身旁跟着一个粉妆玉琢的书童,白白净净。
    他看见她,微微一愣,脸上笑意愈发亲切:“你这样是取不出刺来的。”
    辛汇皱眉:“那怎么办?”
    白衣男子蹲下来,纤长白皙的手指按住奶狗的脖子,他旁边那个书童不安低喊:“公子。”想来是嫌弃那奶狗脏兮兮的皮毛。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不以为意,一手按住奶狗的后颈,另一只手便向辛汇腰间伸来,辛汇唬了一大跳,却看他只是取了自己那把骨扇。
    “借公子扇子一用。”辛汇便想起自己此刻还是男装打扮,忙压低了声音,低沉点头道:“随便用。”
    男子微微一笑,另一只手轻轻一动,折扇全数打开,然后他就势两根指头一夹,扇骨便断了一根,只看他用这跟扇骨压住奶狗的小舌头,然后细细的小指头伸进去,伸出来的时候,指甲上便多了一根细细的鱼刺。
    小奶狗喉咙甫得松快,汪汪连叫唤两声,然后继续滚回辛汇脚下,左蹭右蹭。
    辛汇心头一松,看那小狗小鼻子小眼睛,一时甚为喜欢,便用脚蹭了蹭它,它便立刻在地上打个滚,将白花花的肚皮露出来,一副任君□□的模样。
    她不由一乐,语重心长讲与它道理听:“你个傻子,给你吃肉的可不一定便是好人……快快起来,回家去吧。”
    那奶狗愣了一愣,却仍然不肯走。
    男子便笑道:“想来是它看见公子面善,当作自己的主人了。”
    小奶狗立马汪了一声,一副就是这个意思的模样。
    辛汇心头喜欢,又蹲下,只低声说给那小狗听道:“要做我的狗,需得吃得,也饿得;胖得,也瘦得;乖得,也凶得,顶顶紧要会护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要卖艺,好事都想着我——你可想好了?”
    她说一句,那奶狗便汪一声,说到最后一句,它汪汪两声,直接跳进了辛汇怀里,她牢牢捆了束胸的胸口一闷,呼吸一窒,将它接到怀里,左看右看,最最寻常的奶狗,狗脸上右额角一块烫伤,倒是跟那楚色胚有两分相似,大概吃了不少苦,抱在怀里,骨头连着骨头。
    “算你走运。”她点了点狗鼻子,“今儿遇上我。”
    她抱着小狗便预备走,又听身后男子唤道:“公子。”
    她顿了顿,回身看他,手摸了摸哼哼唧唧的奶狗:“替我家玉姑娘,谢谢你。”
    奶狗有了主,此刻只看辛汇的脸色,竟是半分也不看那男子。
    男子便笑得更加亲和:“举手之劳,况且也是公子的扇骨的功劳……相逢即是有缘,我知道前面有一处极好的茶楼,小吃做的尤为精致,而且今儿晚上是唐大家的堂子。”
    辛汇身上鼓鼓囊囊还抱了好些吃食,便有些犹豫,虽然没有被识破身份,但是被楚王知道只怕要炸锅。
    男子似乎不经意扫过她怀里的鱼干,鱼片,还有被那奶狗啃了大口的烤鱼,又道:“那旁边的天香楼,神仙鱼糕,济慈鱼片坐的极好。”
    辛汇立刻做了决定:“劳烦公子引路。”
    她发誓,她去的时候真的打算只听一会说书的,只等隔壁的酒楼将打包的神仙鱼糕,济慈鱼片送来便预备走的。
    绝对!
    但是,直到说书先生说完了第一场才子佳人的圆满戏,她的屁股还牢牢粘在凳子上,等了好久,被那醒木震得几次肝儿颤,听那落魄书生如何寻了父亲的旧友,又如何得了举荐,入了朝堂,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那小姐却已经被自己的族人逼着带了私生的孩子去跳水。
    起承转合,高~潮起伏,衔接得恰到好处,只能一口气听下去,否则心儿肝儿都落不到肚里去。
    她坐了一会又是一会,迟了一会,便小跑回去罢刚刚好省下这时间;又一会过去了,她又想,那便不吃那费时的拔丝琉璃盏便是。
    却左右都听不到结局。
    那年轻的公子趁着添茶的间隙,终于得了机会介绍,辛汇只听得他似乎姓姜,也不知是姓姜还是蒜,她耳朵又被那说书先生吸引了去。
    他再问她的姓氏,她便随口应道:“在下王之琪。”眼睛又落到那唐大家身上去,仙风道骨,瞧那气韵,那腔调。
    这样的角,在陈国,那必定是夜夜满场,场场爆满啊,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她正感叹中,却听下面有人说:“便是这女人不知检点,失了贞洁,自然匹配不上那书生。”
    另有一人道:“坏了贞洁的便是那书生,什么锅配什么盖,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
    下面嗡嗡议论起来,后来,话题便开始跑偏了。
    “说到相配,咱们楚王英明神武,俊美无双,还不是配了个胖女人……”说话的是个娘娘腔的小白脸。
    辛汇的耳朵竖了起来。
    又听旁边另外人说:“哎,王上还不是为了楚国和陈国的安宁,真是牺牲小我……”一副仰慕之态。
    辛汇咽了口唾沫。
    便有年纪大些的一个汉子压低了声音,说是压低了,其实大家都听得到:“可不是。听说王上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王后,平日就是见她也都是晏将军的劝告呢。”
    “你怎么知道?”
    那汉子便龇了龇牙,一副你们这些无知人类的模样:“俺家那口子在谭府做些缝补的活,自然知道。”
    辛汇深深吸了口气。
    她怀里睡的香甜的奶狗狗脸被挤压了出来,又卖力埋了下去。
    姜慈喝茶,不时看她一眼,听着这些碎话问先头说话一人:“兄台又是从何得知?”
    那汉子道:“自然也听我那婆姨说的。女人嘛,都嘴碎,成日便是这些家长里短。”
    最先开口说话那娘娘腔也点头:“我是听我妹妹说的,她的好姐妹是张家小姐的丫鬟,张小姐可是亲自在婚宴上见过的……”
    “哦。”姜慈便笑,“原来如此。”
    “女人嘴里的美人和男人嘴里的美人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侧脸看着身旁的内侍,一脸温和,“说得我都想见见这位王后。”
    自言自语后又问辛汇:“王公子可曾见过这位王后——我听说她可是号称陈国第一美人……”
    辛汇一口茶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姜慈便自然伸手为她拍背,他的力道恰到好处,偏偏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弦外之音。
    正在之时,忽听一声极轻的铃声,像风吹过带起的旋律,然后,姜慈身旁的那个内侍立刻笔直站立起来,身体和姜慈隔开尊卑应有的距离。
    辛汇先听见一声沙哑的男声,然后便感觉一束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视线居高临下,如同云层中落下,带着冷冷的审视,敌意,淡淡的厌恶。
    姜慈在辛汇背上的手微微用了力,侧脸含笑问那男子:“你来了?”
    她终于从猛烈的咳嗽中喘过一丝气,靠窗的位置,大把大把的凉风灌进来,吹得她喉咙发凉。
    她看见了那张脸,是勾栏院中,那烈火灼烧的窗棱下,苍白如玉的脸庞,卓尔不凡,赤色深衣,如血一般,正淡淡看着她。
    那原本衣冠楚楚的姜公子与他身边,竟也显出粗糙来,原本聒噪的茶客们见了他这般形容,又在辛汇和姜慈身上扫过,场上静下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辛汇和男子身上停下。
    楚中也有好男风的恶俗,并不是什么秘密,寻常士族也有些会眷养俊美的娈。童,和姬妾一般招摇。
    但那些各怀心思的目光在接触到男子的眼睛时,都低下了头。
    辛汇喘匀乎气,将要落下的奶狗换个位置。男子这才看清她的脸,眼底略过一丝惊诧,先是一顿,然后脸上线条柔和些许,问姜慈:“这位……”
    姜慈收回手:“这位王公子方才路上见到,甚是投缘,便一同约了过来。”说罢,却不打算为辛汇介绍,只往男子身后一看,笑道,“佼佼呢?”
    男子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来,言简意赅:“睡了。”
    “睡了?”姜慈夸张地叫了一声,“寻常她连你上厕所都要跟着,更何况见我……竟睡了?”
    他一说完,自己都察觉到不对。
    男子目光从窗边收回来,转身催促:“更深夜重,容易风寒,公子,回吧。”
    姜慈念念不舍看向辛汇:“王公子,你住哪?明日可想去游船?”
    辛汇:……
    男子身影消失在转角,姜慈等不得回答,遗憾追了上去,和男子并排而行。
    “她怎么了,还好么?”
    “肋骨断了四根,短期下不了床。”
    “你下手还是这么狠……可怜佼佼对你痴心一片啊。”姜慈的手顺着男子的肩膀缓缓滑了下去,落在他腰下,缓缓轻轻揉着,“没办法,谁叫她比我晚生几年。”他的手一只扶助男子瘦削的腰肢,另一只手顺着衣缝伸进去更里面,像滑腻的小蛇,细细的吟哦声从唇齿中逸出,他的身子贴的更近,“你入宫这两天,我可是朝思暮想……”他的内侍背过身子看着暗巷外。
    “不是我动的手。”男子按住姜慈渴求更多的手,脸上看不清情绪,“那位王公子……”
    “你吃醋了?”
    “没有。”声音听不出情绪。
    “玮,我便喜欢你吃醋的模样,余了谁,都不换。”姜慈的身体逼近,一只腿横过男子腿间。
    “和一个女人,我吃什么醋。”他转过脸,好似看到荒唐的笑话,“何况,是我那弟弟的女人。”
    “你说什么?”姜慈猛然一惊。
    王之琪。王之妻。
    “可是,她不是应该……”姜慈声音低下去。
    暗夜中,他看不见景玮那厌恶冰冷的表情和背在身后那紧握成拳的右手。
    只能听见他淡淡的声音。
    “佼公主抓到的女人不是辛汇。她发现的时候,景栩已经动手……”
    “蠢货。”姜慈失望地嘀咕了一句。便又看向那茶楼,“不如……”
    “没有机会了。”景玮缓缓道。
    话音刚落,远远的,城门打开,列队的兵士手执火炬,从四面八方的街道涌过来,整个都城都被惊醒了。看不见的巷道中,暗卫正在四处搜寻。
    姜慈面色微变:“你弟弟这是要做什么?明目张胆地动手么?”
    黑暗中看不见景玮的脸,他的声音粗哑,和外表截然不同的存在:“他是在找人吧。”
    掘地三尺,翻箱倒柜,大张旗鼓。

  ☆、第三十三章

喧哗的街道越发显出暗巷的幽静,有细细的夜鼠在墙边窸窸窣窣,间或低低的虫鸣声时隐时现,夜色浓重,仿佛有什么在无声的逼近,又在急切的隐藏。
    姜慈眉梢微微一扬,动人的桃花眼便带了复杂的笑意,他的手顿了顿,收回来,顺势滑过景玮的胸脯,轻浮而又肆意。
    “有时候想想,还真得谢谢你这个弟弟,若不是他,如何会有今天的你。”
    手指下的肌肤不动声色,沉静如潭,没有一丝颤栗和不满。
    姜慈柔和的呼吸带着庆幸般的喟叹:“若——不是你,又如何有今天的我。”
    他随着声音移过头去,轻轻咬了咬景玮的耳垂,另一只手按住他腰间那按在软剑上的手,眼眸暗沉:“想想,真是世事难料。当年那样的我,是我父王最看不上眼的儿子,谁能想到,现在连他都要看我的眼色行事。我和我那个蠢姑姑不一样,放着养尊处优的齐国公主不做,到楚地去受那罪;和姜家其他人都不一样。甚至——即使是你一手扶植上来的,你当知道,我和你也不一样。”
    “多可人的小贴心啊。”他站定身子,定定看着景玮,不放过他面上一丝一毫细微的表情,“这么一张高贵的脸,竟也有那般的体恤的一面——当觉得应该生气的时候,便生气,当觉得应该吃醋的时候,便吃醋,便像是在床上觉得应当呻~吟的时候,便呻~吟,比詹州最好的木偶师傅做的木偶还要逼真——”
    此话一出,景玮眼眸一深,面上的所有细微的动作都像是被水拂过一般,方才那欲说还休的一点不屑,一点厌恶,统统消失无痕。他看着姜慈,只剩下一张沉静冷酷俊美如面具的脸庞,花瓣形状的嘴唇柔和如斯。
    姜慈微微眯了眼眸,直直望进他眼底去,无声的试探中,有冰凉的气息萦绕脊背,叫人不自禁起了薄薄鸡皮疙瘩。
    “这才是我的玉蟾真人。”姜慈满意得笑起来。
    他的手心翻转,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少了两根扇骨的折扇,在手心敲了敲,走了两步,顿住脚步,微微侧过白皙的脸庞,于暗巷中只能看到他眼底一片阴影,他似乎心情大好,嘴角扬起,复又举步而行。
    待他的熏香和那巷口的随扈一并消失在巷口,渐渐回复死寂的夜色中如拨弦传来一声细细的窸窣响动。更远的地方,是细细密密的脚步声。
    “出来吧。”低沉而冷淡的嗓音在夜色中叫人无声发软。
    话音刚落,方才两人站的巷壁间的后侧暗墙上,一枚平整的影子缓缓生动起来,不留意时,像是茂密树丛投下的暗影,刺客一动,像是一颗被剥开的蒜瓣,整个影子都散发着淡淡的膻腥味。
    “又想做蠢事。”景玮侧头,话虽是责备的,但是音调却听不见恼意。
    黑色的影子此刻已经完全从暗墙上滑下来了,柔和的身影转过身来,娇俏玲珑,服帖紧致的衣衫显出女子傲人的弧度,竟是一个全身黑衣,连面上都裹了黑纱的人影。
    此刻,她的脖颈上,一条碧绿的小蛇嘶嘶吐着幸子。
    景玮目光看过去,那小蛇如同驯服的狸猫一般,敛眉低首滑进了人影的衣襟之中。外间的脚步声越发凌乱,隐隐听得拔刀之声,零落的残光间,只那一抹瞬间,看得一眼刺目耀眼的暗红,是宫中织物流转的色彩。
    女人的头随着那柔软的蛇信一样温顺下垂。
    “请公子责罚。”
    “傻瓜。”声音似有淡淡的宠溺,女人的眼眸便有了流光溢彩的神色。
    “都好了?”景玮又问。
    那巷子深处似乎有什么倒了下去,闷声的拔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声,但是两旁的房屋安静如同诡棺,连犬吠都听不得半声。
    “都好了。”女人的眼睛萤亮如星,但那样热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过是莲叶上的露珠,留不下丝毫印记。
    她欲言又止,踌躇片刻,缓缓低眉走过去,似乎想要帮景玮整理他的衣衫。
    景玮的手轻轻一扬,一条玄色细蛇便抛了出来,落在黑影手腕上,利落翻转,如同精致的手镯。
    面纱下的少女咬住嘴唇。
    “现在还不到时候。”
    “公子……”女人的声音微微颤抖。
    “回去吧。”
    “公子——佼公主也来了,对吗?”终于还是问出口,半是豁出去一般,不安的停顿。
    景玮本已侧身的步伐顿了顿,点头:“她自己来的。”
    “她现在并不知道你在楚宫。”声音微微一叹,“诸事小心。”
    黑影的呼吸一窒,手腕上的蛇信嘶嘶颤动,拂过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疤和爬虫的牙痕。
    “为公子做事,是苑儿的福气。”
    “嗯,处理干净点。”他说完这句话,不经意转头间,看到不远处那酒楼临街的窗户,一个抱着奶狗的粉面小生正如梦初醒瞠目结舌的看着更远处涌过来的大堆兵士。
    那狗从“他”怀里拱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头,忽伸长了鼻子细细嗅着,竟从衣衫某处扒拉出来一块烤鱼干。
    “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吃吃吃……”他灵敏到极致的耳朵听见嘟囔声中,鱼干果断进了粉面小生的嘴。
    她一边咬,一边深深又苦恼的叹了口气。
    景玮再看一眼,折身掩进了黑幕中。
    夜色,再次变得安静。
    沉默的脚步已经从最外的暗巷尾靠近了影墙,两股势力有种不能细说的默契,双方都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拔刀。而在衣衫拂动的间隙,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嘶哑的唢呐。
    女人一把扯下束缚的披风,露出□□的手臂。
    看见了。
    十来个同样的劲装的黑衣男人,跃跃欲试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们手上的刀尖都在淌着热血,看不出不同,只能从鞋底窥出一丝不同,有楚国的千层布靴,也有齐国的皮靴。
    突围而进的人,只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片刻的讶异后,零星几个齐国暗卫面露喜色,背靠背移向女人。
    “苑姑娘!是你?!太好了!”为首的男人肩膀挨了一刀,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他眼底闪过一丝狂喜和希望,“有你在兄弟们就放心了!楚国的狗畜,一早就设了陷阱,借着找人的机会四处围剿我们……”
    “连你们都来了?”
    “公主,公主不放心——”那首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说道,“同僚一场,虽说现在各为其主,但是公主对公子的心意,与姑娘也是一样的……”
    女人扬了扬纤细的长眉,方才那一点温顺消弭无痕,她的眼眸浮现淡淡的雾气。
    纤腕翻转,绿色的小蛇复又露出。
    那首领没来由的脚一软,便预备退开些,却不料撞上身后一个僵硬的身子。
    “没长眼的东西——”他低声喝骂,但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那个身子僵硬的跌倒下去,紧接着其余几人,全部都一个接着一个跌倒下去。
    他睁大了眼睛,待要举刀,却看见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踞着一条细细的小蛇,而那还在涌出的鲜血已然变成黑色。
    “你,你……”他倒了下去。
    女人的声音细如蚊讷:“公主的心意——一样,怎么会一样。”
    剩下的都是楚宫的好手,暗红的衣襟像是某种诱惑,他们相互对了对眼色,便半包围的围了上去。
    变故只是须臾之间。苑齐沉默站在那里,像冲锋的号角。无声的挣扎中,面带风霜的男人们一个个倒下,饮饱献血的细小爬虫迅速散开,龟缩到了阴暗的墙缝中。
    而那兀自静默的女人手背山,一条红色小蛇将尖尖的蛇牙□□,流出来的却是黑色的血,浓稠如墨。
    她靠在墙上,几乎虚脱般失力,浅浅深深的呼吸。
    凡事皆有代价。便如以身饲毒。
    她靠在墙上静静的休息,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子,柔弱飘渺如同一块阴影般飘进了巷子深处。
    外面嘈杂声响起来的时候,唐大家的书还是没说到结局,这些说书人惯用的技俩,三言两语也可以渲染出一部五光十色的编年史来。
    辛汇这一段书听得心头猫爪子挠心一般,连方才那两公子走了也没多看上一眼,正听得欲罢不能,却听唐大家声音渐渐低下去,她顺着唐大家的眼睛,如梦初醒般看到周围的茶客全都齐齐到了窗边。
    不好的直觉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心头没来由一紧,有种可怕的预感,便悄悄抱着小傻狗挪到另一个更高些的位置,这一看顿时傻了眼。
    火把通明的街道上,只看兵士林立两侧,为首一匹黑马上的男子,睥睨而前,面色如霜,而他腰间,不知从何处抢来的一把马刀突兀挂在腰间,火光之中,尚有斑斑点点的暗色血迹。
    那怀中傻狗大约被辛汇急促的心跳惊醒,也没个眼力见,醒了便开始找吃的,左右一刨搜出个烤鱼干来,顿时狗眼放光。
    辛汇咽了口唾沫。呜呼哀哉:“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吃吃吃……”她顺手取下鱼干,一口咬下去,咯嘣脆。
    清脆的一声,明明那么远,辛汇却觉得那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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