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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宫词-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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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缜未置可否,皇后看了瓷公公一眼,离开了。

    一口茶进嘴里,滚烫的茶水熨帖着喉咙一路向下去,烧的暖暖的。

    太医多次叮嘱,不要饮用太烫的茶水,只是自从一年之前,痛失贵妃,唯有这样的滚烫才能让自己凉薄的内心舒适几分,仿佛也熨帖了心脏一般。

    正思索着,举目看向左手边,那里是热闹巷子的最尽头,门头高高的牌匾上,金灿灿的四个字,阮记绣坊。

    他抬手,指着牌匾道:“这是……”

    “哦,回皇上,”瓷公公伺候皇帝久了,极是周全伶俐,不用皇帝说全了话,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躬身说“这是阮记绣坊,跟都城里的,都是端柔皇贵妃的,今年新春的衣服也都是叫他们来做的。皇上若是喜欢,可进去瞧瞧,听说是阮记里算不得最大,但一切的好绣样都是从这里来的。”

    裴缜沉吟半晌,还是说:“罢了,故人……”

    几个字没有说完,忽然看到一抹月白色的衣裙,翩飞着裙角,极是熟悉。他刚才以为是错认了旁人,如今却大为吃惊。

    瓷公公见皇帝半晌没说话,也寻着望过去,忽然震惊道:“那……那是……”

    那女子手里挎了一个篮子,上面盖着黄色的布,露出一个侧脸来,在于门口的小厮说话,莞尔一笑,与已故的端柔皇贵妃一模一样!

    只是她没有端柔皇贵妃那样的傲气,去了满头钗环,只用一支碗口大的广玉兰花将满头秀发绾起,衬得整个人如出水芙蓉、月中仙娥一般,美好而圣洁。

    “快查!”裴缜突然失态,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伸手扶住甲板上的扶手,撑着自己“给朕查!那是谁!”

    瓷公公领命迅速下去了。

    皇后在房内,旁边坐着怡常在,小宫女伺候着为她捶腿,怡常在便亲自剥着白果,笑着说道:“今日在上船的时候,皇后娘娘一席话,说的百姓们信服不已,交口称赞呢。”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用手捋着护甲,闲闲道:“都是那些侍卫无用,本宫若不说上一句,只怕到时候皇上震怒,罚了他们也未可知。”

    “是呢,”怡常在甜甜一笑“皇后娘娘宅心仁厚,体恤下人,他们呀,得了娘娘的好,自然是记得的,来,娘娘,这白果呀对皮肤好,用上一些脸色白嫩红润。”

    她手指纤细,去了护甲,此刻正捏着一颗看上去黄湛湛的果子,色泽润和,宛若蜜蜡一般。

    皇后笑了一下,接过来放到眼前,说道:“白果是好,只是本宫听说,白果吃多了,可是会死人的。”

    “是,”怡常在甜笑着,“白果有毒,只是经过炒熟,毒便去了一多半了,再去掉皮与芯,便是百易无一害了。每日少食,五粒便可保持好气色。”

    桌上正放着刚才剥好的白果肉,算上手中这一枚,一共五枚。

    皇后一笑,伸手将白果放到碗中,几颗果肉碰撞,皇后笑道:“怡常在有心了,只是本宫不喜白果苦味,向来是不吃的。”

    怡常在容色一敛,忙从座子里站起来,端正行礼道:“都是臣妾粗心,还请娘娘莫要责怪。”

    “起来吧,”戴着护甲的手更显得纤长锋利,划过半空让怡常在起身,皇后脸上还是大方端和的笑“你也不是有心的,本宫倒听说近来熙妃喜爱用些果子。”

    光折射在脸上,照的皇后的五官更为立体,一双眸子闪过斑斓的光泽,她声音低沉而迷人,如同蛇语。长长的信子吐露在外,探寻着空气里的每一分异动。

    “她怀着身孕,听说食核桃可让胎儿聪慧,可吃多了核桃,火气大,脸上生了疮。”怡常在接话,眼里却也流露出不一样的神色来,叫人心里生寒。

    皇后见她如此说,露出一个笑意,满意的靠在椅子内。

    羡予从门外走进来,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奴婢听说,皇上派人去了阮记绣坊,寻个女子。”

    “女子?”皇后挑眉,脸上表情耐人寻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好像……是阮记绣坊里有个女子长得,和薨了得端柔皇贵妃一模一样。”羡予此言一出,犹如一根刺狠狠扎入皇后心脏。

    她手指倏然收紧,瞳孔紧缩。

    怡常在眼睛轱辘一转,说道:“臣妾听说,端柔皇贵妃薨世后皇上很是难过,莫不是皇上特地来九州,就是为了再寻一位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那后宫可就热闹了。”

    皇后想起当年,顾长歌离宫,自己派了人去暗杀,没想到自己的手下回禀,说并没有杀掉她。虽然几日后,有人寻来了两具尸身,说是早被烧了。

    自己虽然亲眼见了那尸身,的确是顾长歌的没错,只是这件事情隐隐透着古怪。后来自己做了皇后,也就慢慢放下了。

    如今……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几乎要被皇后的人暗杀

    黑夜如一块没有边际的暗色绸缎,有仙女将它展开铺平,又不小心碰洒了手边的花汁仙露泼洒在黑夜里,灿若银河星火闪烁,光辉而迷人。

    顾长歌披散着柔顺的发丝,乌黑如同夜色的发,散发着玫瑰幽香,闪烁着柔亮光泽,顺着她姣好的身姿随意摆动。

    她吹熄了烛火,举头望天,繁星璀璨映照着眸光也闪烁着。

    今日回来,才听说是皇帝与妃嫔提早来到九州,体察民意。

    回想今日看到的人多聚集处,往里走,或许便能看到他一抹身影。

    站起身赤足走回床边,铺开了被子将自己裹进去,柔软的触感和晒过一个午后的棉花香味,让人更容易安睡。

    只是……她如今有心事,无论怎样辗转都睡不稳,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瞧着窗户,透过树影瞧银河。

    忽然,她耳边听见一声极细微的摩擦声,仿佛是屋顶的瓦片被人踩了,相互摩擦发出的细响。

    她蓦地屏息,再细细去听,便什么也没有了。

    许是夜猫子吧。

    她合上眼,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却听见窗户发出一声轻响,一个人落地的声音响起,她吓了一跳,忙睁眼睛,恰好看到窗下蹲着一个黑色身影。

    那人慢慢的躬身起来,手护在腰间,拔出了什么东西,擦动刀鞘发出金属锋鸣,摸索着往床边走。

    顾长歌心道不好,今日无月,星光虽然璀璨,却不能照耀大地。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她可以肯定,无论这个人是谁,目标一定是自己。

    因一时的紧张,顾长歌只觉得手脚冰冷,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了一半,想要呼救却怕叫不到来人,反倒是激怒了这个杀手。

    一时的踌躇便耽搁了时间,她明亮的眼眸就如同黑夜的星子,杀手离得稍微近了,便看清顾长歌是睁着眼睛,自己也吓了一跳。

    就是这当头,顾长歌听见有敲门声响起。

    “歌儿,睡了吗?”

    是个男子声响。

    心头一喜,顾长歌立刻惊呼:“救我!”

    那杀手素质极高,见势不好快步上前举刀劈向顾长歌,顾长歌翻身往床里一躲,继续高呼道:“救我!救命!”

    杀手一刀不中,劈在床架上,削铁如泥的刀立刻将架子削成两段。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立刻踹门而入。

    裴弦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再定睛望去,屋内只剩下瑟缩在床脚的顾长歌,她神色惊恐,而她那架子床如今也断了一根柱子。

    裴弦吃惊,往窗口看去,什么人影也没有了。

    秋娘和碧玺听了动静,披衣出来,看见裴弦站在顾长歌的屋内,顾长歌房门大开,一脸惊恐的看着外面,碧玺唬了一跳,忙冲进去护在顾长歌身前,厉声问:“九王爷!您要做什么!”

    裴弦懊恼一拍脑门,指着外面:“不是我,刚才有人在屋里!”

    碧玺不敢相信他的话,忙回身去检查顾长歌。

    顾长歌面孔苍白,唇上也没有血色,只一双大眼看着碧玺,半晌才扯出一抹笑,对着裴弦点点头,解释道:“的确是刚才有刺客,还好裴弦进来的及时。”

    见顾长歌如是说,碧玺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扭头对着裴弦道歉:“误会王爷了,多谢王爷……”然后伸手握住顾长歌的手,担忧道“好好地,怎么会有刺客进来?”

    顾长歌尚未从刚才的惊吓中醒过神来,反手拉住碧玺:“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刚才那人我看到了!他连脸都没有蒙,这次来定是为了杀我。”

    她蹙紧眉头,又扭头看秋娘:“当初认识我的人,唯有你与覃木槿我交代了缘由,覃木槿与我关系亲密,是不会说出去的,秋娘,是否有人问过你……”

    秋娘也微微皱了眉头,眼神里带了几分失落。

    顾长歌立刻明白,表态道:“我不是疑你,只是这些日子绣娘们嚼舌根,我担心有人是看出了什么。”

    秋娘这才缓和了一些,侧头想了想,摇头道:“不会,我谁也没说,”片刻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哦,今天阿若跟我说,有个打扮不俗的妇人,今日进来打听过,她说掌柜的姓阮,至于叫什么,她也没说清楚,难不成是为了这件事?”

    顾长歌拧紧了眉头,手心发了汗,碧玺担忧的拍拍她:“歌儿,还好吗?”

    顾长歌这才缓和一笑,松开了手,抬头望着裴弦,诚恳道:“今日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来,只怕我此刻已经横死了。”

    裴弦叹了口气,无奈道:“今日是第一次,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他们不达目的,不会罢手的。”

    听着话里话外像是知道些什么,顾长歌警觉,她扫了一眼裴弦,说道:“既然来了,就坐坐再走吧,”扭头对碧玺说“麻烦你,帮我拿件外衣。”

    她起身披了外衣,到碧玺房中换好了衣服,才回来,秋娘烫了茶,给四人斟好。

    裴弦这才说道:“其实我今日来,就是想提醒你,皇上或许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情,正在派人查找你,听说皇后那边也安排了人手。”

    顾长歌凝神:“皇上要置我于死地?”

    “应该不是,”裴弦道,“我听瓷公公说,皇上今日在船上,看到绣坊门口有个女子,与已故的端柔皇贵妃极为相似,安排了人去查此人是谁。表情哀痛又充满希望,想来不是为了杀你。”

    “会不会是锦绣阁的人?”秋娘瞪大眼睛“他们必定是恨死姑娘了,想要趁机要了姑娘的命也未可知?”

    顾长歌摇头,口气坚决:“不会,不可能是他们。如今皇帝亲下九州,文武百官极是重视,生怕出一点问题,不能给皇上国泰民安的样子。任谁也不敢在这样的风口浪尖惹事,一旦被查到,那锦绣阁怕是不能再开了。要杀我的人,只有皇后!”

    秋娘疑惑的看着顾长歌:“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顾长歌一声冷笑,望着眼前的茶盏,幽幽说道:“你没听裴弦说么,皇帝命人查我身份,皇后也安排了人手。难不成,她是要帮皇上找一个与已故贵妃一模一样的人进宫分宠吗?”

    她眼眸雪亮,看着秋娘说道:“秋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容我想想,该怎么办才好。我不能把整个绣坊的人赔进去。到时候,万一皇后真的杀了我,只怕你们一个也走不掉。”

    众人皆沉默了,半晌,裴弦说道:“今日危机已除,想来皇后不会这么快再动手,且先歇息吧,”他一脸担忧道“明日我要伴驾,不能过来,不如你明日就走,到木槿那里避一避风头?”

    顾长歌摇头:“我不能再连累木槿了,”抬头道“大家都先歇了吧,休息好才能想到对策。”

    这样,众人纷纷散去,裴弦留下一把精致的匕首给顾长歌,她想了想,回绝了:“我不能带着王爷的东西。”

    等到人都走了,顾长歌躺在断了一截的架子床上,就着星光看的出神。

    第二天一早,顾长歌便起来,吩咐了众人,无论谁来问,都不许说绣坊里有什么碧玺姑娘,也不许说新来的掌柜的事,若有人逼急了,只能说掌柜的叫红翡,否则性命不保。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但看顾长歌面色凝重,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当天又来了两批人,一批明着问这里是否有什么新来的人,打听关于顾长歌的消息。另外一批在私下里拦着出去办事的小厮丫鬟,塞了银子问。

    裴缜身边跟着文武百官,视察了九州几个衙门巡抚,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傍晚,瓷公公才附在耳边禀报消息。

    他愁容不展道:“奴才吩咐人,打听了关于端柔皇贵妃的事情,都说皇贵妃不曾出现过。只是……”

    “吞吞吐吐,赶紧说!”裴缜蹙眉。

    “是,”瓷公公忙欠身,继续说道“只是阮记的人都说,绣坊三年前新来了个掌柜的,名叫阮红翡,是阮记原掌柜的远方侄女。端柔皇贵妃薨世后,来接手生意的。”

    “阮红翡……红翡!?”裴缜琢磨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留在都城的淑嫔身边的宫女便叫红翡,好像是当初顾长歌离开时候,留给她的人。

    “回皇上,奴才也命人打听了这个阮红翡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三年前突然来九州的,也未曾知道这个阮红翡家中还有什么人,从哪里来的,都一概不知。只是说原来的管事阮秋是已故掌柜的阮雪的婢女,曾经抚育过端柔皇贵妃,她认可的这个阮红翡,所以谁也不会质疑。”

    裴缜望着眼前的小瓷子,心里辗转不安起来,眯起眼睛,看着他:“糊涂东西!这点事也办不好!朕要你有什么用!连个人也查不出来!”

    “皇上息怒!”瓷公公吓了一跳,立刻双膝跪地,求饶道“那日咱们只见了那女子一面,并不能肯定那女子便是阮记绣坊的人啊!更何况,皇后那边也安排了人去绣坊,奴才不好多露脸啊。”

    听瓷公公这么说,裴缜眉头一挑:“你说,皇后的人也在阮记?”

    “许是去问新春常服的事情。”瓷公公不敢抬头。

    裴缜扫了他一眼,吩咐道:“起来吧,”看瓷公公起身,双膝落了两个尘土印子,接着说,“这件事,不要让皇后知道。至于那个姑娘,明日朕亲自去绣坊,看看衣服准备的如何了。”

    小瓷子极是乖觉,忙欠身:“是,奴才明日再告诉皇后娘娘,皇上要去亲自查看衣服。”

    裴缜满意的挥了挥手,让他退了出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暗花灯影看浮华

    阳春三月风不寒,看尽桃花岸。

    沿着柳堤一路行舟,春草抽芽柳枝碧绿嫩黄一片,春风拂过,尚且有一派早春美景让人不免心情舒畅起来。

    裴缜立于船头,身边跟着的是皇后。

    二人宛若璧人天成,皇后高高的发髻梳的一丝不苟,钗环满头,金黄璀璨,让人不敢直视,尽显天家威仪。

    皇后嘴角噙笑,看着离堤岸越来越近,伸手扶着身边的宫女羡予,与皇上闲话道:“臣妾听闻,九州的阮记与都城不太一样呢。听说有个新的掌柜接手,很是不一般呢。”

    皇后最是贤良淑德,对于身边的妃嫔也极为照顾。

    这几年来,皇后还是皇贵妃的时候,打理六宫事宜便极好,皇帝对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当下也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挽住皇后的手。

    皇后是太傅之女,太傅又曾经是皇帝的老师,地位尊崇不止在于名分,裴缜对于皇后的信任更是超过了之前的孟氏。

    手心传来温度,让皇后微微发凉的手指暖和了几分。

    帝后伉俪,二人相识而笑,如沐春风。

    随着宫人在前方等待,皇帝松开了皇后的手,率先一步走下船去。

    这两日一直在船上,感受九州歌舞升平的美好生活,体验老百姓一样的乐趣,很是满意。裴缜眼神掠过周围的官员,恰好看到昨日小瓷子说过的管辖阮记绣坊一片地带的知县左培正,看他三十多的年纪,略胖一些,身形较矮,才是三月里,脑门上便沁出汗水。

    周遭的官员都极为伶俐,小瓷子拂尘一甩,到左培正面前说道:“左大人,皇上有话要问您,还请您到前面去。”

    左培正连忙点头哈腰,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敢问公公,皇上是有什么事呀?”

    小瓷子眼皮也不抬,规规矩矩道:“大人去了便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左培正行到皇帝面前,双膝跪地磕头道:“微臣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看着跪在脚下的左培正,沉声道:“朕问你,三年前,你管辖的阮记绣坊,新来的掌柜,叫什么名字?”

    左培正本以为皇帝会问他有关于税收或是其他什么问题,这样一听,却有些措手不及,支吾了半晌,才道:“回皇上,微臣虽然管辖地域中有阮记绣坊,可微臣并不知绣坊的掌柜怎么称呼。不过,”他思索着“微臣贱内与绣坊掌柜似有来往,请皇上容微臣唤贱内一问便知。”

    问不到消息也在意料之中,皇帝并无恼意,只说:“罢了,起来吧,既然不知道也不用叫你夫人平白跑一趟了,朕便去阮记瞧瞧今年新做的衣服如何了。”

    说着,大步流星走到一旁的轿子内,坐安稳了。

    待皇后也坐了凤轿,小瓷子拂尘一样,尖细着嗓子道:“起驾。”

    以皇帝轿子为首,皇后紧随其后,身后的大部队均着官袍,浩浩荡荡向阮记绣坊走去。

    阮记的人皆感到无上荣宠,早早得了消息,跪在门口,待到皇帝圣驾莅临,纷纷磕头。

    小瓷子把皇帝扶出来,众人高呼万岁,跪拜不敢抬头。

    皇帝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心里有几分失望,不免问道:“阮记的人可是都在这了?”

    为首的秋娘跪着,双手高高向前伸,整个上半身尽量贴地,听皇帝问起,赶紧回答:“回皇上的话,阮记绣坊共十八人,已经全在这了。”

    皇帝闻言,抬脚往里走去。

    皇后跟在身后,一路便听皇帝打听阮记的消息,眼神里不免多了些什么。她细细打量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的众人,走到秋娘身边,看她匍匐在地,不过是个寻常庶人罢了。

    目光之中也有几分凛冽寒意转瞬即逝。

    裴缜站在厅内,看了四周均悬挂着成衣与配饰,很是精美,赞赏道:“这衣服绣样都别出心裁,连扣子的位置都新颖无比。”

    后面跟进来服侍的人忙站在一旁,秋娘从外间进来,始终不敢抬头看皇帝一眼,躬身回道:“禀皇上,阮记的绣样都是每年在开春之前便精挑细选,是从前端柔皇贵妃留下来的要求,如今也无人敢怠慢了。”

    听到这个女子提起端柔皇贵妃,皇后眼睛一跳,笑着说道:“顾妹妹心思便灵活,生意管的也好,可惜妹妹英年早逝,唉……”

    皇帝不喜欢听见这样的言论,不爱别人议论顾长歌英年早逝的事情,总觉得顾长歌的早亡是因为自己,而自己不能给心爱的女人庇护,也是一种无能。

    这样的无力与无能,在他看来,不可挽回。

    他冷冷看了皇后一眼,不再说话,反而直接往内院走去。

    秋娘一惊,忙跟上去说道:“皇上不可,里面是我们住的地方,脏乱不堪,别污了皇上的眼!”

    皇帝根本不理她,小瓷子在一旁忙拉住秋娘,低声呵斥:“不要命了你,皇上的路你也敢拦!”说完赶紧小跑上前,追皇帝。

    绕过一道屏风,眼前便是最里面的内院了。

    裴缜直接走到正屋,啪的一声推开门,里面东西陈设整齐,丝毫不乱,干净整洁,桌上放着茶具,而妆台上放着一件看起来用的很久的布,花纹是艳丽的桃花盛开。

    顾长歌不爱这样的花,只看一眼便知道,这房间不是她的。

    秋娘跟在后面,低声解释:“这是草民的屋子,皇上可是在找什么?”

    她声带疑惑,皇帝扫她一眼,不吭声,继续找另外一间屋子。

    就这样连着找了三间,到第四间屋子的时候,随着门开,扑鼻而来便是一股玫瑰的甜香,裴缜精神一凛,大步往里走去,边问道:“这是谁住的?”

    秋娘跟在后面,眼睛不敢看别处,支吾道:“这……这是……”

    皇帝看到桃木大衣柜柜门关闭,门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留在了外面,他伸手拉开,却见里面竟然是一件黄色长裙,下面放着一个尚未打包好的包裹,便是那件长裙的衣角露在柜门外面。

    裴缜伸手,提了包裹出来,抖开后,眼尖的发现一件月白色长裙,正是那日自己遥遥一见看到的那身,他激动的把衣服放到鼻尖,轻轻一嗅,熟悉的气味充盈鼻息。

    他控制不住自己,扭身问道:“这间屋子的主人呢?”

    秋娘忙又跪下,颤抖不止,就是不肯说话。

    裴缜环顾四周,忽然看到摆放在里面的床,床的一边柱子已经被利刃削成两半,顶部的重量压着柱子错了位置,从断口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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