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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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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换羽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就像他的声音一样,握都快要握不住,又如何能够刺出?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庄换羽失态地喊道:“你要敢杀我,也是一个死字!”
  说完这句话,他才想明白,身前这个人连魔族都敢叛变,连离山掌门的关门弟子都敢杀,自己又如何吓得住对方。
  想到这一点,他竟莫名的愤怒起来。
  梁笑晓面无表情,在心里默默想着,那么,有谁知道我的父亲是谁吗?
  庄换羽见他没有反应,更加不安,颤声说道:“如果你真的要逼我,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说完这句话,他没有把剑举起来,却把左手那件法器举了起来。
  梁笑晓的目光落在那件法器上,神情微变,认出居然是天道院的镇院七法器之一的玉石!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意外。
  此人既然随身带着如此强大的法器,先前如果和陈长生合力,说不定还真会带来一些想不到的变化。
  “没想到庄副院长如此疼爱你这个儿子,居然不顾院规,把这么宝贵的法器都偷偷给了你。”
  他看着庄换羽漠然说道:“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庄换羽稍微冷静了些,说道:“那又能如何?还能比死更惨?”
  梁笑晓说道:“剑池的线索,看来也是庄副院长找到的,他没有告诉茅秋雨,没有报告给离宫,只偷偷告诉了你一个人,这又是什么罪?最重要的是,先前你没有出去帮陈长生,这又是什么罪?我想,就算你出了周园,只怕结局真的比死还要惨。”
  庄换羽脸色更加苍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梁笑晓回首望向已经完全平静的湖面,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陈长生已经死了,折袖和七间肯定也死了,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你。”
  庄换羽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有些不相信,而且……对方的要求,确实完全超过了他的接受程度。
  “你要我像你一样?”他苍白脸上生出两抹红晕,却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比如羞耻。
  梁笑晓看着他静静说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理由放你走?”
  庄换羽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依然不明原因,愤怒还是羞耻还是紧张?过了很长时间,他有些失魂落魄问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是他问自己的,也是问梁笑晓的。七间问过这个问题,陈长生问过这个问题,梁笑晓一直没有回答,此时也不例外,他望着平静湖面最后的那抹夕阳余烬,心想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
  ……
  周园的边缘是连绵起伏的山野,然后有丘陵,三道极为雄伟的山脉通向中心区域那片广阔无限的草原,暮峪是其中最长也是最高的一座,崖壁陡直,光滑如刀削一般,千丈高的山脊上只有唯一的一条道路,极为险峻。
  那位穿着白色祭服的少女,便行走在这条高而险峻的山道上,她的两边都是天空,她仿佛行走在天空里,白衣像一抹缓缓移动的云。
  如果她继续向前走去,那么总有一刻会走到暮峪的最前端,也正是暮峪之所以得名的那座山峰,在那里,她可以看到草原里的落日景象,可以看到周园里绝大多数地方的画面,但今天,她首先会遇到那名弹琴的老者,还有那名眉眼漠然的小姑娘。
  她并不知道那对老少在等着自己,她继续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黑龙飞的更高,所以能看到在山道上行走的那个她,也能看到在山道尽头等待的那个她,它的做法与陈长生最开始的计划有些偏离,但这时候已经无法再做改弯,它决定想个办法警告一下那名白衣少女。然而就在这时,被晚霞笼罩的暮峪山岭间,忽然响起铮的一声琴音,这声琴音异常清脆,却又极为悠远,只是瞬间便传出去数十里的距离。
  白衣少女停下脚步,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清丽但并不是特别美丽的脸颊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没有警惕,反而更像是在欣赏。
  琴音起便不再停歇,淙淙如流水,连绵成曲,那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宾客,又像是猎人在庆贺今夜的收获。
  如果猎获极丰,人们会在野地里点燃一座大大的篝火,把那些食物悬在火上烤至流油,任由香味让夜色里的那些猛兽流口水。
  黑龙下意识里向那片辽阔的草原望去,它很清楚,在那些和人类差不多高的野草里,隐藏着多少猛兽,然后,它看到草原的边缘在燃烧,那是落日最后的光辉与热量,那仿佛就是一座篝火。
  时间流逝的虽然缓慢,但越过临界点的时候,却往往那样的突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太阳便完全沉没到了地平线下,夜色正式来临。
  没有太阳不代表没有光线,只是天空与大地都黯淡了很多,那片辽阔的草原,连它也看不到尽头的草原,就这样变成了一片幽暗的海洋。看着那片草原海洋,黑龙发出一声轻幽的叹息,叹息里有满足的意味,有怀念的神思,因为这让它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幽暗不是总会代表寒冷,它虽然是玄霜巨龙,也喜欢温暖,家乡那片深蓝近墨的海水便是温暖的,炽烈的太阳让海水的温度像洗澡水一样合适,那些岛上的沙滩像银屑一般……
  圣后娘娘剥离了她的神魂,灌注进玉如意里,让她跟着陈长生进行这次周园之行,以便随时报告他的情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依然还是囚徒,监禁她的地方从皇宫地下的洞穴变成了一方小小的如意,束缚她的力量不再是那道铁链而是死亡的阴影,她还必须面临心情上的低落,背叛带来的心理压力,怎么看,这趟旅行都不是什么好差使。然而当她跟着陈长生离开京都后,她才发现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数百年来第一次离开地底那片寒冷孤寂的世界,看到了无数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风景,看到了那么多人类、妖族这些曾经的食物,这让她感觉无比喜悦,甚至忘记了很多事情,直到此时,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对龙族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是啊,家乡还能回去吗?
  她看着幽暗如海洋的草原,想着遥远的南方那片如草原般的深海,想起家乡,想起父亲,想起了很多事情,然后开始伤心。
  和传说中不一样,龙族不是生活在高山峻岭上被云雾遮掩的奇怪洞穴中,作为最强大也最具智慧的生命,怎么可能喜欢那种幽暗湿冷的环境?龙族喜欢椰风、银滩,碧海,阳光与风,还有宫殿。
  从这一点上来说,任何生命进化到最高境界,都没有太大的差别,魔族念念不忘要南侵,消灭所有的人类,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系。
  龙族生活在南海深处,那里的海水很温暖。
  那里也是黑龙的家乡。
  同为龙族里血统最高贵、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和负责领袖整个龙族的黄金巨龙不同,玄霜巨龙更加骄傲,性情无比冷漠,喜欢离群索居,从来都不乐意与别的同伴打交道,换个简单的词来说,那就是高冷无比。
  无数年前,龙族的领袖——黄金巨龙一族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从大陆上消失,玄霜巨龙便自然成为了龙族族长的天然人选。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她的父亲点头,便会成为龙族的族长。但她的父亲并不愿意,不厌其烦,独自一人离开南海,重临大陆。
  ……
  ……
  琴音还在继续,如召唤,如回忆,如那些年雪原上的风。
  黑龙望着幽暗的草原,望着那道暮峪,忽然间不知为何悲从中来,龙眸里溢满了泪水,于是周园的空中落下了一场小雨。
  此时的她只是一丝离魂,在精神强度方面远没有本体强大,竟是被那道琴音触动了经年的魂,而且……她并不想抵抗。
  因为这道琴音让她想起往事,让她看见了离开家乡之后的父亲。
  她的父亲是千年来最强大的玄霜巨龙,拥有比夜色还是深沉的黑,呼吸间便是万里冰霜雪剑,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她的父亲遇到了一个人类。
  那个人拿着一把仿佛能把天空砍穿的大刀。
  她的父亲再如何强大,也没有办法抵抗这把刀。
  那把刀似乎能够把刀锋前的所有事情,都一刀两断。
  更何况那场大战就发生在周园里。
  那个人是周园的主人。
  那把刀真的砍断了这里的天空,湛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刀痕。
  随着时间的流逝,刀痕渐渐隐没,但刀痕下方的草原,却多了很多异象。
  天空断了,比夜色更深沉的黑色也一刀两断。
  她的父亲从天空里摔落下来,巨大的龙躯化作了一座山脉。
  那座山脉在落日下,仿佛会燃烧,山脉的最前方,是座高傲的山峰,那就是龙首。草原也会燃烧,那些草上的红霞,仿佛龙血斑斑。
  黑龙终于明白了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父亲一去不返。
  她的龙眸里满是泪水,然后骤然寒冷,变成雪屑。
  人类,果然是人类。
  无耻的人类,冷血的人类。
  她望向山顶孤道上那名白衣少女,漠然想着,去死吧。
  ……
  ……
  山道两边都是崖壁,极为陡峭,光秃秃的石壁看上去很光滑,更加可怕,也不知道这些只能容一人行走的石阶,当年是谁凿出来的。
  此处的风要比地面大很多,也寒冷很多,往下望去,因为山太高,云只在崖壁之间,却无法团聚成形,被吹成了丝丝缕缕的模样。
  听着高妙而隐含深意的琴音,白衣少女想起的、看见的却是一些很世俗的东西,比如小镇上的棉花糖,离家不远那座小桥下的柳树在春天里挂着的絮,还有小时候刚进青矅十三司时,不适应有些厚重的被褥,随便蹬了两脚,结果那被子便碎了,宿舍里到处飘着棉絮。
  想到那件往事,她笑了起来,唇角微扬,于是那张只是普通清丽的脸顿时便明亮起来,以至于就连清寂山道都温暖了数位。
  伴着琴声,她向前继续走去。
  崖顶绝道间,居然有棵树。
  她走到树下,略作歇息。
  因为环境的缘故,这棵树没有剩下一片青叶,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和两旁的崖壁很是和谐,竟似要融进山里一般,难怪先前没有看到。
  她从袖子里取出手帕,很认真地擦了擦额头。
  这般寒冷的山顶,就算不停地行走,按道理来说,也不应该流汗,更何况以她的修为天赋,然而手帕取回时,竟真的有些湿。
  看着手帕上的湿痕,她摇了摇头,然后再一次笑了起来。
  原来自己也会紧张啊。
  收好手帕,她静静靠着那棵树,不再继续行走。
  ……
  ……


第270章 过去和现在的命运(中)
  琴音缭绕在她的身周。
  她看不到弹琴的人,只听得到琴声,却不知道从何而起。
  弹琴的人,在哪里?
  一曲罢了。
  她取出一张方盘,搁在身前的地面上。
  那张方盘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本体黝黑仿佛生铁,却比铁多了一份温润,像是墨玉,却比玉石要多了一份坚强。
  黑色方盘的表面上绘着很复杂的图案与线条,如果有懂得的人看到那些图案,大概会联想起来离宫外面那些算命骗钱的假道人。
  是的,这是一张用来推演命数的命星盘。
  那些线条相交的地方,都是星辰的位置,而整个大陆,只有她和很少的一些强者,才明白那些线条是星辰移动的轨迹。
  她的双手落在命星盘上,然后开始移动,动作非常自然流畅,就像是在崖间唤云的风,海畔浴翅的凤。
  随着她的动作,命星盘上那些图案和线条也随之开始运转起来,无数道圆环的旋转速度并不一样,有的快有的慢,看上去无比复杂,如果盯的时间长些,只怕会眼花甚至直接晕过去。但她没有。她静静看着命星盘,睫毛不颤,没有错过那些图案线条哪怕最细微的变化。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结束了自己的推演计算,收起命星盘,向树外走去数步,解下长弓,挽弓搭箭,向着山道尽头的某处射了过去。
  嗖的一声响,夜晚的山崖被惊醒。
  弓弦的振动更是让那棵孤树摇摆不定,竟似有断掉的迹象。
  然后,又过去了很长时间。
  没有任何异变发生,那枝箭仿佛消失在了虚空里,她抬头看着夜空里的某处——箭逝的那处——沉默思考了很长时间。
  这是她的箭,无论面对再如何强大的敌人,哪怕是聚星境的强者,也不可能如此悄然无声,至少应该会有回响。
  没有回响,只能说明两种可能,今夜她的敌人比她的实力强大太多,或者她推演计算出来的位置有问题。
  前者不可能,因为这里是周园,而且如果是魔将那种水准的魔族强者,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对方早就应该出手。
  那么便是计算出来的位置有问题。她对自己的推演之术非常有信心,如果真是算错,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位置本身出现了问题。
  在这一刻,她像陈长生在天书陵前观碑时一样,想到了一句话。
  位置是相对的。
  这里的相对,指的是空间里的相对,是遥遥相对。如果空间本身并不真实,无法计算,那么在这个空间里的位置,自然也无法计算。
  这条孤寂的山道,原来是通向一个虚假的空间吗?那道清扬的琴声,是在欢迎她走进这个死地,所以才会那般欢愉?
  她负手走到崖畔,望向远处那片草原,开始思考。
  如果黑龙能够看到这幕画面,一定能够想明白,为什么圣后娘娘会无比宠爱这名白衣少女,因为她这时候的模样,真的很像年轻时的圣后。
  但黑龙看不到。
  在她的眼中,那名白衣少女走到那棵孤树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没有拿出命星盘推演,更没有挽弓向夜空里射出那一箭。
  ……
  ……
  周园的世界也已经来到了夜里。
  但这里也看不到满天繁星,不是因为雪花飞舞的太疾,雪云积的太厚,而是因为那片从雪老城里漫过来的阴影遮蔽了整片天空。
  这里离雪老城太近了,恐怖的魔君不需要出城,便可以把自己的意志推进到此间,化作一片阴影,漠然地注视着那个人类。
  如果是普通的人类,在这片阴影来临的那瞬间,便会被冻成冰柱,神识尽毁,最后化作雪原上的烟尘,但苏离没有,因为他不是普通人。
  他的左肩上有一道清晰的伤口,却看不到鲜红的血,只能看到漆黑浓稠如墨汁一般的东西,而且那些黑水还在汨汨的沸腾着。
  这是什么毒,竟如此可怕?
  苏离看着远处那座如小山般的魔将,微嘲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只知道弄这些小家子气的毒,难怪一辈子都只能添老大的脚背。”
  那名魔将在魔族大军里排位第二,正是无比恐怖强大的海笛大人。
  先前不知道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第二魔将海笛在苏离的肩上留下这道恐怖的伤口,却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
  他的右臂被苏离的剑斩了下来。
  但在海笛的脸上看不到太多痛苦和愤怒,只有一片漠然。
  他看着苏离无所谓说道:“一百多年前就被你斩过一次,养上十来年就能养好,至于老大的脚背,她如果愿意给我舔,我早就跪了。”
  苏离啧啧称奇,说道:“也就你们魔族才能无耻到这般理直气壮的程度,不过就算你把老大舔舒服了,现在被我斩了一臂,难道就不怕老三趁虚而入,取了你的性命,然后把你撕来吃了?”
  魔族以实力为尊,他说的这幕画面还真有可能发生。
  一道声音在夜雪里响了起来,那是黑袍的声音:“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我不允许,陛下也不允许。”
  海笛望着苏离点点头,拾着自己的手臂向远方退去,每一步脚步落下,雪原上便会出现一道深约数丈的裂痕。这是他伤后难以控制气息的结果,真难想象他完好无损时拥有怎样可怕的力量。当然,更难想象的是,一剑把他的手臂斩下来的苏离,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
  苏离虽然胜了一场,却没有任何机会。
  因为又有两座如山般的魔影缓缓靠近。
  那是第四魔将和第七魔将。
  为了杀死这位离山小师叔,魔族出动了太多强者。
  那都是真正的强者。
  自数百年前,那场天昏地暗的大战结束之后,这种阵势还是第一次出现。
  苏离往身前吐了口血唾沫,搓了搓有些冷的脸颊,说道:“一场一场又一场,你们烦是不烦?能不能干脆些?”
  黑袍笑了起来。虽然有帽子的遮掩,看不到他的脸,但他宛如深海般的眼睛里流露的笑意却是那样的清晰,夜色掩之不住。
  他看着苏离微笑说道:“你开始慌了。”
  苏离微嘲说道:“只有真正心慌的人才会慌着用这种心理战。”
  黑袍平静说道:“时间慢慢地流逝,你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能撑多长时间,怎么可能不心慌呢?”
  听到这句话,苏离沉默无语。
  从开始到现在,他的唇角始终微扬,哪怕与海笛血战之时也如此,对魔族的阴谋和这片冰雪天雪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轻蔑与不屑。
  这时,那抹笑意终于敛没。
  ……
  ……


第271章 过去和现在的命运(下)
  黑袍看着他说道,声音从帽中透出来,就像是深渊下吹来的一道寒风:“你准备发疯?”
  苏离沉默了会儿,笑意重新显现在脸上,说道:“担心有什么用?发疯又有什么用?我现在得想办法活着离开才是,我只要活着,她就一定能活着,如果不能,那么到时候再来发疯也不迟。”
  黑袍平静无言,他很清楚,这句话不是威胁,而只是冷静陈述的客观事实,如果苏离今夜能够从魔族筹划已久的这次围杀中逃走,那么如果他的女儿在周园里丧生,他必然会发一次大疯,就算是魔君陛下,也不会愿意看到那样的混乱景象。
  “所以我不用担心什么。”苏离举目望向深沉的夜色里,说道:“只要我不死,你们谁敢杀她?”
  黑袍笑了起来,说道:“按照道理来说,确实如此,但你知道,我偶尔也会做些没有道理的事情。”
  苏离收回视线,静静望向他,说道:“你是世间最神秘的人物,也是最理智的人物,我不相信你会做这么不理智的事。”
  黑袍平静解释道:“因为我已经承诺了别人,你的女儿一定要死,所以她一定会死。”
  苏离注意到,他的这句话里说的是别人,是一个人。
  “谁?”
  黑袍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缓声说道:“当年长生宗把你挚爱之人浸在寒水潭里生生淹死,你自南海归来后,得知此事,一怒拔剑闯进长生宗,一夜之间斩了十七名长生宗的长老……这件事情谁都知道,但无论是你们离山剑宗的掌门,南方圣女或教宗,以至天海娘娘,都不能说你什么,因为你怒的有道理,而且你发起疯来,他们也拿你没办法,只能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苏离想着当年那件往事,神情不变,眉眼间却现出一抹寂寥。
  黑袍继续说道:“但你想过没有,这些真正的强者没有说话,刻意忘记那件事情,却有些很弱小的人不会忘记这件事情,一直想着要发出自己的声音?那些被你杀死的人,他们也有后代,那些人也是被别的人所挚爱的对象。”
  苏离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你没有必要信守承诺,尤其是对一个人类。”
  此言一出,雪原之上的温度陡然变得再寒冷了数分。
  寒冷,意味着运动的停滞,代表着那柄行于夜空之间的剑,速度缓了数分。
  也代表着,在女儿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的情况下,苏离有了谈判甚至是妥协的想法。
  对于狂名在外的离山小师叔而言,这种态度便意味着妥协,是很大的让步。
  然而,对方不准备与他进行谈判。
  “作为一名阴谋家,我比谁都懂得信守承诺的重要性,尤其是对人类的承诺。唯如此,我才能让越来越多的人类相信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承诺非常珍贵,因为必然会实现,而且那代表着雪老城对整个天下发出的邀请。”
  黑袍看着他平静说道:“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杀死你,死人,是没有办法发疯的。”
  雪花继续飘落,寒夜恢复正常,如道如小山般的魔将身影,缓缓停在了外围。
  夜空里传来一道极为清锐的剑啸。
  苏离伸手一拍剑鞘,衣袖轻振,只闻剑啸自天边而来,锃的一声,剑归于鞘,说不出的潇洒如意。
  外围一个黑色身影微微摇晃,似将要垮塌的山陵,然而最终撑住了,只是他手里拿着的那柄寒铁长矛,喀的一声,从中断成两截。
  苏离自夜空里收剑,顺势断了第七魔将的兵器,真可谓强的无法形容。
  但那位魔将大人并未流露出任何惊惶的神色,也不显愤怒,冷漠至极说道:“苏离,你今天死定了。”
  苏离望向黑袍,非常认真地问道:“我今天真的死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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