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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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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世绩沉默了会儿,不知道是因为陈长生的沉默以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还是因为他需要思考些事情,夜风轻拂着灯笼昏暗的光线,他问道:“她是谁?”
  是的,这才是他真正关注的事情,当然,他之所以关心与陈长生身上的那份婚书无关,他不会在乎陈长生和任何异性接触,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把陈长生当作自己女儿的未婚夫。
  从落落登上青藤宴的对战石台开始,东御神将府的下属,便开始暗中查探她的来历,然而直到青藤宴结束,徐世绩坐着马车离开天道院的时候,依然没有查到任何消息。
  徐世绩很清楚自己麾下将士的能力,所以他有些吃惊。
  那个小姑娘与陈长生是一起的,这件事情让他在吃惊之余,开始有些警惕。
  陈长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回答对方的任何问题。
  车窗上的剪影变得更加清晰,线条变得更加凌厉,应该是徐世绩向车窗边靠了靠。
  那道威势也随之变得更加恐怖,压力仿佛变成了真实的存在。
  陈长生觉得胸口一阵烦恶,仿佛有山压顶而至。
  “其实我有些后悔。”马车里传出徐世绩毫无情绪的声音。
  “在你初入京都、无人知晓的时阵,我就应该直接杀死你,慈不掌兵这种道理,我自然很懂,但你师门毕竟与我徐府有旧,有人想你活着,所以我才让你活了下来。”
  陈长生低头不语。
  “盛夏的京都,是很容易死人的地方……汛期很难确定,但可以很确定的是,京都城里的那些河流必然会涨水,水势一大,无论是浮尸还是骨灰,都很容易被冲走。”
  徐世绩隔着车窗,语气淡漠说道。
  “比如天道院教谕曹先生,今夜之后,他或者变成数千里之外澜河平原岸边的一具浮尸,或者变成洛水里鲤鱼们的食物,但总而言之,再没有人会看到他。”
  听到这句话,陈长生震惊抬头望向车窗,心想天道院教谕为什么会死?
  “那小怪物终究是天海家的人……无论事后会如何发展,但教谕大人他自作主张,娘娘会很不高兴,娘娘不高兴,周通大人便会很生气,周通大人生气……他会比死还惨。”
  “所以,教谕大人今天夜里一定会自杀。”
  “我确实很遗憾当初没有杀死你,现在再不方便直接动手,但我必须提醒你,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生存下去的方式比死亡更加恐怖,教谕大人懂这个道理,希望你也能懂。”
  灯笼微摇,光线昏暗,十余名部属裨将从夜色里现出身来,拱卫着马车缓缓驶离巷口,向东御神将府而去,那匹雄骏高大的战马离开前瞥了陈长生一眼,冷漠至极。
  车厢里徐世绩沉默不语,眼眸深处有幽火无数,并不暴烈,一味寒意逼人,因为他发现有些事情正在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虽然因为那封来自圣女峰的信,他一直都没有真正控制好这件事情,但现在局势似乎变得更加诡异。
  他很清楚陈长生进入国教学院的前后因果,本以为此事没有什么深意,现在看来,就算最初如此,现在却有人在利用这件事情搞风搞雨,国教里依然忠于陈氏皇族的那些人,在沉默了这么多年之后,似乎终于发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渐渐准备浮出水面,那么这件事情会对东御神将府造成什么影响?
  这件事情太大,即便他是圣后娘娘最信任的神将,也不敢参与太深,他现在只初步确认了一件事情,如果陈长生真的被人拖进那摊浑水里,那么这场婚约更不能让人知道,至少要再隐瞒些天。
  过些天,来自南方诸势力的联合使团便要抵达京都,参加明年大朝试的数十名学生,也在这个使团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今年的青藤宴后两夜极有可能被推迟。
  距离明年大朝试还有很长时间,南方人打破惯例,提前了数月时间前往京都,这件事情已经引发了很多议论与猜疑,但他很清楚,圣后娘娘很欢迎这个使团的到来。
  整个大陆只有数人知晓,今年南方的使团提前到来,是因为他们准备在七夕的时候提亲。
  徐世绩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南方使团提亲的对象是他的女儿。
  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这门婚事。
  陈长生不能,那个来历神秘的小姑娘不能,谁都不能。
  至于国教学院、天道院、还是说那些旧皇族或是京都里的暗潮,什么阴谋什么局,他都不想理会,如果有人威胁到这门婚事,他绝对不惮于杀人,哪怕是不能杀的人。
  因为他有个好女儿,那么只要不背叛娘娘,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当然,如果能够有更好的方式解决那些不稳定的因素,比如陈长生和那个小姑娘,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情,那么他首先必须确定一些事情,然后请某些人准备一些事情。
  “去小桔园。”他说道。
  东御神将府的马车在街上缓缓转向,沿着幽静的道路,无视京都严格的禁夜令,向皇宫方向驶去。
  小桔园是离皇宫不远的一处庄园,面积不大,种着很多桔树,像是乡野。
  在皇宫近处能有一处林园,种着不值钱的桔树,自然不是普通人。
  那里是莫雨姑娘的居所。
  ……
  ……
  回到国教学院,站在湖畔的树下,想着先前车窗上那道剪影,陈长生的心情有些糟糕,想要冲着湖水大喊两声,又怕惊着院墙那头百草园里的人们,想要骂几句脏话,却发现打小师父和师兄都没教过,不知如何开口。
  他悻悻转身向藏书馆走去,穿过湖畔树林时,看到一颗桔树,茂密的树枝上结着好些颗初生的小巧的青涩果子,下意识里伸手摘了颗送进嘴里,便被那种酸爽弄的眉眼都拧在了一起。
  “连你都来欺负我?”他踹了那颗青桔树一脚,鼻息微粗。
  小小的青桔果像雨点般簌簌落下,树后传来哎哟一声轻唤。
  落落揉着小脑袋走了出来,右手提着食盒,左手捂着嘴,满脸的惊讶,像是看到了什么古怪的事情。
  陈长生也有些吃惊,问道:“不是回去睡觉了吗?”
  落落说道:“李妈妈准备了宵夜,过来和先生一起吃。”
  陈长生看着她的神情,不解问道:“吃惊什么?”
  落落睁大眼睛,认真说道:“没想到,先生这样的人物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陈长生有些尴尬,向藏书馆走去。
  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在树林里飘着,被青桔渍的有些酸和委屈。
  “还有几个月才满十五,我幼稚一下又怎么了……”


第48章 榕树上
  窗外星光如水,陈长生和落落坐在地板上吃夜宵,几式精美的糕点,两碗不知是何物的药草粥,还有浅浅一碟肉脯,味道不错,师徒二人举箸而食,哪里还顾得上说话。
  粥尽糕无,落落有了说话的余暇,想着先前在天道院侧门巷口看到的那辆马车,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好奇,一面嚼着肉脯一面问道:“先生,你和东御神将府到底有什么恩怨?”
  陈长生知道好奇这种事情很难长时间压制,对她的问题早有心理准备,随意说了两句,便想转话题——他的准备便是唬弄,凭师长的身份唬弄过去,想来不是太难的事情。
  只是今夜星光太美,落落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见他不肯回答,睁着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瞳溜溜地不停转,试探着问了好几种可能,大概不离故人之子、恩将仇报这些狗血的桥段。
  陈长生对她的想象能力很是佩服,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沉默不语。
  落落望着国教学院上方的满天繁星,皱着眉头认真地想着,小手在身前拣起一颗先前从林子里带回来的小青桔,送进嘴里无滋无味地嚼着,忽然间,她收回眼光看着他惊叫了一声。
  陈长生以为她是被小青桔的酸涩苦到了,摇头叹道:“我就说太酸,没法吃,而且对胃真的不好。”
  落落将青桔咽入腹中,哪里有半点被酸到的模样,看着陈长生吃惊说道:“先生,你不会和徐有容是指腹为婚吧?”
  陈长生微张着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佩服之余,很是无奈,便准备承认。
  “诶……”
  没等他做出反应,落落连连摆手,小脸上满是自嘲与尴尬,说道:“我真是糊涂了,居然会想出这么荒唐的事情,那可是徐有容啊,怎么可能呢?”
  陈长生越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有些微涩地闭嘴沉默不语,心想这事情确实太过荒唐,落落你平日那般尊敬我,居然也会这样想?自己和徐有容怎么就不可能了?
  “回去睡觉。”他想了想,对落落说道:“明天我有些事情,你晚些过来。”
  落落有些紧张,不安问道:“先生,您不会是生气了吧?”
  陈长生说道:“你今天有做什么事情让我生气吗?”
  落落很认真地想了想,发现确实没做什么让先生不悦的事情,先前在天道院青藤宴上,虽然表现的过于嚣张,不像平时那般乖巧顺从,但先生说过不怪自己,那么自然不会怪。
  她哪里想到自己很随意的一句话,便伤到了陈长生的自尊心。
  她确实是随意说的,所以伤的真的不轻啊。
  ……
  ……
  落落走后,陈长生把地板上的食盒与杂物收拾了番,又把堆在案上的书籍分门别类抱回书架上摆好,熄灯,走到藏书馆门口回头望了片刻,才借着夜色离开,仿佛告别。
  回到小楼后,他开始收拾行李,把必须带走的事物收拢成一个箱子,然后他抽出腰间的短剑,坐在床边开始闭目养神,他不是在引星光洗髓,而是等着某些人的到来。
  今夜青藤宴上,落落废了天海牙儿,必然会惹出极大的麻烦,那麻烦是对她的,也是对他的,更是对国教学院的,他不知道稍后来找麻烦的人会是谁,但他知道那些人肯定很可怕。
  他知道落落身世神秘,背景不凡,不然天道院院长茅秋雨不会在青藤宴上暗护于她,但她废的那个小怪物,毕竟是圣后娘娘的侄孙,是天海家的人——那是整个大陆最可怕的天海家。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陈长生还指望着落落的来历能够震慑住对方至少不敢在明面上乱来,但当徐世绩说天道院教谕今夜便会自杀之后,他对此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当今世间,就连陈氏皇族都要仰天海家的鼻息,天道院教谕,都要因为天海牙儿的残废去死,更何况是直接导致对方残废的落落和自己?更何况对方本来就想要废掉国教学院?
  他等着那些人的到来,准备离开,虽然有些不舍国教学院,虽然极为遗憾要错过明年的大朝试,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再改变,那么他至少要让这件事情有个相对完整的结局。
  在他的计划里,稍后国教学院会变成一片火海。
  他自然有办法离开。
  国教学院为天海牙儿的残废付出了代价,落落也非凡人,想来对方应该会满足了。
  ……
  ……
  这一个夜。
  陈长生一个人。
  独坐于室。
  他的脚边,搁着一只破旧皮箱。
  他沉默等待着人生再一次的转变。
  他以远超自己年龄的冷静沉默等待着。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国教学院里等了整整一夜,直到无数年后,依然没有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夜是多么的漫长、多么的难熬,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勇气。
  直到晨光照亮校园,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个夜晚,还有很多人在沉默关注着国教学院。
  那些人像他一样,以为清吏司的酷吏们会带着夜色冲进国教学院,把他带到令无数大臣强者闻风丧胆的周狱之中,又或者离宫的高手会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这里,然后悄无声息地杀人放火,把这座被圣后娘娘厌憎的国教学院变成恐怖的火海。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晨光如昨,百花巷里炊烟微作,不远处的皇宫里钟声大作。
  陈长生睁开眼睛,走到窗畔望向安静的京都晨景,有些不解,然后明白。
  因为他昨夜的交待,落落直到正午时分才从百草园来到国教学院,当然,没有忘记提着沉重的食盒。
  陈长生请她去打听一些消息。
  午饭还没有吃完,围墙那面传来一道笛声,落落微低着头,静静听了会儿。
  “没人见过天道院教谕。”
  她抬起头来,看着陈长生说道:“庄副院长收到了辞书,看着应该是请辞。”
  陈长生沉默不语。看着他的神情,落落也明白了些什么。
  请辞之后便消失无踪,是回原籍荣休,还是入深山静修,这是没有人知道的事情,短时间内,也无法查探。
  不是请辞,而是辞世。
  昨夜天道院教谕的府邸上,或者多了一根白绫,今晨的洛水里,或者有些骨灰已经沉到了水底的泥里。
  像这样的大人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陈长生觉得有些冷,看着落落的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国教学院的阴谋,或者说阳谋。
  天道院教谕让那名宗祀所的小怪物出手,无论国教学院怎样应对,都会有事……因为他是圣后娘娘的侄孙,他若胜了,国教学院自然溃散,他若败了,国教学院也必将迎来宫里的怒火。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这场阴谋最后的结局,却是天道院教谕承受了宫里的怒火,变成了一个死人。国教学院里的少年男女,却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为什么?因为落落很强大,因为落落的来历更加强大……总之,落落太强大了。
  陈长生看着她感叹道:“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加了不起。”
  落落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先生,你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人。”
  陈长生挠挠头,说道:“我们这样互相吹捧,合适吗?”
  ……
  ……
  陈长生一直以为,人生在世数百载,光阴易逝,须珍惜,如果只有数十载,那就更应该如此,既然没事,那便应该继续读书修行,直至暮时,他和落落才放下书本,用完百草园送来的晚餐,开始沿着国教学院里那片湖散步。
  散步,看上去也是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但他不在意,因为他清楚这样做对自己的身体有好处。
  二人走到湖那面,来到一棵极高大的榕树下,陈长生忽然难得地动了顽心,提议爬上去看看风景,落落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更何况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哪有不依的道理。
  片刻后,二人爬到大树的中段,站着的那根树枝很粗壮,不担心会折断,离地面约十余丈的距离,视线可以放远,可以看到很远处的街巷,甚至隐隐可以看到离宫的轮廓。
  斜阳下,京都的风景确实不错。
  国教学院墙外的百花巷,更是一览无遗,如往常一般安静,但他和落落都知道,百花巷与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在那些阴影里,在井畔的檐下,不知有多少双目光注视着墙内。
  “先生,对不起。”
  落落轻声说道。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陈长生才会被拖进这摊浑水里,她知道他非常珍惜时间、非常重视平静的修行生活,所以她的歉意很深很真。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
  陈长生说道:“那天如果我没有把你的名字写到名册上,你不是国教学院的学生,又怎么会遇到这些麻烦?虽然你不怕这些麻烦,但麻烦终究是麻烦。”
  ……
  ……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然陈长生身周的时间肯定会像石头一样坚硬。
  数日后,青藤宴第二夜如期而至。
  看着地板上那张请柬,他有些意外,无论是徐世绩那夜说的话,还是辛教士事前的提醒,按道理来说,今年的青藤宴应该会与往年有些不同,而且在第一夜的血腥对战之后,他本以为第二夜会推后些时日。
  落落问道:“先生,我们真的不去参加?”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
  青藤宴是京都诸学院自发组织的活动,不会影响到明年参加大朝试,他第一夜的时候去参加,主要是想弄清楚大朝试的规矩,也想看看徐世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何必再去?
  而且青藤宴第二夜,肯定有无数人都会盯着国教学院,盯着他和落落,他不习惯那种感觉。
  落落没有想到他真的说不去就不去,有些不解,又有些遗憾,说道:“如果去的话,或者真能拿到好名次吧。”
  青藤宴剩下来的文试以及武试,如大朝试规制有具体的排名,而且肯定不会像第一夜的对战那般草草结束,如果落落继续参加武试,陈长生参加文试,说不定真的可以让国教学院重新焕发光彩。
  陈长生说道:“意义不大。”
  落落看着他仰慕说道:“先生视虚名如浮云,真是令人佩服。”
  陈长生诚实说道:“主要是怕惹麻烦。”
  ……
  ……
  青藤宴第二夜当天,天道院里想必热闹非凡,国教学院则是像往常一样安静,院外的百花巷也终于获得了真正的安静,那些盯了国教学院好些天的人,都因为青藤宴的原因离开了。
  每夜晚饭之后,便会绕着湖散步,湖光树影虽然美丽,看的次数多了,难免还是容易生厌,大榕树爬的次数多了,也没有太多意味,见着百花巷里那些碍眼的人少了很多,落落哪里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把陈长生从藏书馆的地板上拉了起来,二人走出满是青藤的院门,走出百花巷开始逛街。
  离开百花巷不远,便是瓦弄巷著名的夜市,在圣后娘娘治下,京都承平日久,繁华富庶,夜市自然热闹非凡,行人摩肩擦踵,摊上各色食物香气扑鼻,很是诱人。
  陈长生给落落买了一根糖葫芦,落落有些意外,然后很高兴地接了过来,完全没有客气——孝敬先生束修和三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先生给自己买些小吃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拿着糖葫芦小心翼翼地舔着,很担心一不留神便舔的只剩下一根木棍,吓着了先生。
  小模样很可爱。
  走到一家卖蚬仔煎的摊子前,她好奇地看着面糊里还在动的蚬仔,正准备问陈长生能不能吃,忽然看到摊子后方,有个很魁梧的身影蹲在墙边正在洗碗,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小模样很严肃。
  当然,还是很可爱。


第49章 教棍
  那个人很魁梧,手很大,像脸盆一样,碗在他的手中便显得格外的小,看着有些滑稽,他的右手看上去有些笨拙不便,像是有些残疾,拿着碗沿微微颤抖,看着又有些辛酸可怜。
  落落绕过蚬仔煎摊子,走到那人的身后,不知为何,小脸上满是生气的神情。陈长生跟着她走了过去,看见那人的侧脸,发现很是青稚,年龄很小,才最终确认他的身份。
  蹲在墙角洗碗的正是在青藤宴上被天海牙儿重伤的那名妖族少年,轩辕破。
  轩辕破看着墙上多出道影子,回头望去,发现是对少年男女,不解地挑了挑浓眉,发现并不识对方,便低头继续洗碗——洗碗这样简单的事情,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很有难度,他没有时间理会别的人。
  “走出红河,不远万里来到人类的世界,历尽千辛万苦,最终却在京都街巷里洗碗,这就是你的人生目标?”
  轩辕破拿着碗的手微微一僵,再次回头望去,看着这个如粉雕玉琢般的小姑娘,心里掀起狂澜,心想你是何人,为什么知道自己来自红河,知道自己不属于人类的世界?
  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知为何,落落便觉得有些生气,声音微寒低声喝道:“如果让你部落里的人们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给你凑那么多路费?”
  轩辕破看着魁梧强壮,但真实年龄只有十三岁,眉眼稚嫩,人也稚嫩。
  此时听着落落毫不客气地训斥,他的脸胀的通红,生气说道:“你是谁啊?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落落沉默片刻,说道:“我叫落落,我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轩辕破再次怔住,这次受到的震撼更大,右手再也握不住满是油污、滑腻腻的碗。
  啪的一声,他手里的碗落到了盆中的污水里,虽然没有摔破,溅起水沫,也惹来了蚬仔煎摊老板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白长了这么大个儿,连碗都不会洗吗?”
  夜市极为热闹,行人如织,蚬仔煎生意很好,老板正忙的不行,拼命地挥动铁铲在铁板上翻动着食物,根本没有时间管别的事,即便骂人也没有转身向轩辕破看上一眼。
  轩辕破没有什么反应,看来这些天在蚬仔煎摊上打工,已经被这老板骂习惯了,他只是震惊地看着身前的落落,清稚的眼神变得很是热切,充满了崇拜与敬慕。
  青藤宴上他被天海牙儿重伤后,便被同窗抬回摘星学院疗伤,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第二天通过同窗的讲述,他才知道天海牙儿被人废了,废掉天海牙儿的人……是个小姑娘。
  听说那个小姑娘叫做落落,是国教学院的学生。
  这个小姑娘,刚才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轩辕破一直很想见到那个小姑娘,不仅仅是因为她帮自己报了仇,他想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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