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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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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身受重伤,驭剑之威不及巅峰状态下的十分之一,只能凭法宝与外物作战,更加不是对手。
  但他先前没有撒谎,他确实想要试着把魔君杀死。
  因为他还有别的手段,别的帮手。


第783章 越鸟之鸣
  夜色来临,向着陈长生的头顶而去。
  无数道剑光亮了起来,在夜色之间来回,仿佛要把这一切都切割成碎片。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夜色被斩还是剑光被湮,事实上也没有结果。
  因为极其突然的,在这片充斥着寒雪与冰霜的残园里,发生了一场威力惊人的爆炸,轰!
  仿佛极北星域里的那颗星辰真的变成了流星。
  仿佛那颗流星真的坠落到了地面。
  就坠落在这里。
  大地震动不安,泥土与冰雪被掀起,向着天空飞溅,幽绿的光芒如闪电般时隐时现。
  两道笔直而清晰的剑痕,出现在夜色之中,一横一竖,仿佛十字,正在缓缓消失。
  这场爆炸以及这两道剑痕,都来自南客。
  她站在数棵寒柳之下,双手提着那两把长到夸张的南十字剑,盯着不远处的魔君。
  一道血水从她的唇角淌落,娇小的身躯上到处都是魔气蚀烧的恐怖痕迹,明显受了很重的伤。
  魔君的脸色苍白,胸口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变得更深了些,里面闪着些幽幽的绿光。
  他也受了不轻的伤,而且中了孔雀翎的剧毒。
  没有谁想到,南客会忽然出手,更想不到的是,她会向魔君出手。
  陈长生也没想到,她并不是他所想的在和手。
  魔君盯着南客的眼睛,微哑的声音里有掩之不住的震惊与愤怒:“你疯了?”
  在这两年时间里,南客一直随父亲在逃亡,从这方面来看,她与年轻的魔君当然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但魔族是世间最讲究强者为尊的地方,今夜前一代的魔君已死,并且在死之前承认了现任魔君的地位,大局已定,她作为魔族尤其是皇族的一员,没有任何道理继续与魔君作对——不要忘记,魔君是她的亲兄长,黑袍是她的老师。
  魔君压抑住情绪,看着她说道:“在所有的姐妹当中我最疼爱你,你应该很清楚,雪老城之乱后,所有的姐妹都还活着,我连她们都没有杀,更加不会伤害你,可是……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和我作对呢?”
  南客的神情依旧木讷,仿佛先前出手的并不是她自己,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极了雪老城的雪,冰冷而且坚定。
  “姐姐们还活着,但男人都被你杀光了。在你看来,这是仁慈与友爱,但在我看来,这是怜悯与轻蔑,因为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女人都很弱小,对你的皇位不会造成任何威胁。”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一点。”
  南客的这句话是对魔君说的,也是对雪地上的父亲所说。她看着父亲死后仿佛冰晶一般的遗体,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说道:“父亲,原来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我来统领神族。”
  她的眼睛之间隔的依然有些宽,眼神依然显得有些呆滞,但却能够呈现出无比复杂的情绪,是因为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她的嘴唇也在微微颤抖,或者她的魔心也在微微颤抖。
  “很小的时候,我展露出来了越鸟血脉的天赋,你当时很高兴,每逢宴会都会带着我,后来,徐有容证明了她的天赋比我好,从那之后,你就再也不喜欢我了。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您准备把我培养成为您的接班人,统治未来的神族,却发现我过于弱小,无法承担起这种责任,所以才会失望。”
  南客看着死去的魔君继续说道:“我不想让您失望,所以我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我千辛万苦才拜在军师的门下,我入周园想要杀死徐有容,我做了很多事……甚至,就在老师他们叛变您之后,我依然没有放弃您,我冒着身魂俱灭的危险,熬过万夜噬身的痛苦,把您从深渊底救了回来,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向您证明我强大以及忠诚,这样您就会再次喜欢我,看重我,结果……”
  她抬头望向夜空北方那颗微显黯淡的星辰,神情漠然说道:“到了最后,您还是不肯看我一眼。”
  直到今夜,直到此时此刻,年轻的魔君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竟然有着这样的想法。虽然她有着越鸟的天赋血脉,虽然她的天赋极高,战意之强更是雪域难觅,看似呆痴,实则聪慧至极,但……
  “你终究是个女子。”魔君厉声道。
  他相信这便是为何父亲从来没有考虑过由南客继位的原因之一。
  “谁说女子就不能做魔君?”
  南客收回视线,望向年轻魔君的眼睛。
  她的眼神依然显得有些呆滞,却又隐隐透着份狂热,仿佛深处有什么在燃烧。
  “天海难道不是女子?难道你就敢说自己将来会比她做的更好?”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魔君也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南客继续说道:“既然女子也可以,那老师为什么选你,父亲还是选你?”
  魔君看着她的侧影,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微笑起来。
  “因为我比你强,而我神族讲究强者为尊,所以老师和父皇最终都会选择我。”
  南客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机械:“我杀死你,自然就能证明我比你强。”
  魔君的神情依然平静,说道:“你会死的,就算让你侥幸赢了一招半招,又能证明给谁看?”
  “虽然他已经看不到了,但我总还是想试试。”
  南客手里的南十字剑斜斜向前,仿佛两杆要挑破夜色的枪。
  狂暴的风声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对话,绿色的光线代表着羽翼在夜色里的轨迹。
  挟着浓厚魔息的夜色,与南十字剑斩出的星光,在雪谷里不停地互相侵伐。
  极为短暂的时间里,魔君与南客便交手了数十招,然后再次分开。
  魔君依然站立着,金色的血水在胸腹间蔓延,却没有摇摇欲坠,显得格外强大。
  南客倒在了干裂的湖底泥土上,单手支撑着,已经很难站起。
  魔君明显胜了,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骄意,相反很是凝重。
  “原来你的神魂二次苏醒了……难怪可以从深渊里离开。”
  南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身上流淌着的金血。
  这次交手,她受的伤更重,右翼上面出现了一道裂口。
  在那道裂口里,隐隐有悲泣之声传来。


第784章 生来有病
  看着魔君身上那些金色的血水,南客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
  ——这意味着他已经得到了魔君的真正传承。
  想到深渊里那些撕裂神魂的风还有那些吞噬血肉的蛆虫,她很不甘,甚至有些绝望。
  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喊声,从她的唇间迸发出来。
  喊声在雪谷里回荡,她用巨大的南十字剑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来自羽翼裂口里的悲泣声戛然而止,双翼再次开始摆动,似要把这片夜色撕碎。
  她的眼神不再黯淡,而变得如同冰雪一般漠然,羽翼挥动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直似要变成残影。
  一道很难形容的强大气息,从她娇小的身躯里向着四周散发而去。
  这道气息无比的高贵,却又不屑于命令众生,只在雄山峻岭的另一边独自起舞,说不出的清冷。
  这就是孔雀,这就是南客,这就是越鸟,这就是万鸟之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便是凤凰也无法令她低头。
  魔君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凝重,声音变得寒冷如冰,锋利如刀,喝道:“你想死吗!”
  南客盯着他没有说话,眼睛最深处的隐绿早已燃烧成了火焰,给人一种疯狂的感觉。
  “你不要忘记军师当年是怎么说的,如果你真的让神魂完全二次苏醒,你会变成一个白痴。”
  魔君看着她说道:“妹妹,不要再犯糊涂了,跟我回雪老城。你想证明父亲是错的?不,父亲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传位给你,就是因为你有病!你生来就有病!”
  这段话他说的很严厉,却又很嘲讽,满是轻蔑与怜悯。
  南客最不愿意接受的便是这种态度,但她不得不接受的事实是——魔君说的是真话。
  很小的时候,孔雀的神魂便在她的身体里觉醒,向整个雪老城宣告,她拥有着最高贵强大的天赋血脉。
  谁也没有想到,这也意味着从那一天她便开始生病。
  ——她的天赋悟性太强,所以孔雀神魂苏醒的时间太早,远远超过了她身体成熟的速度。孔雀的神魂在她的双眼之间不断成长,她的眼距变得越来越宽,看着越来越木讷。如果任由孔雀的神魂继续成长,完成第二次觉醒的过程时,她依然没能长大,那么她便真的会变成一个白痴,甚至极有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魔君的话揭穿了所有的真相,给出了所有的解释,也断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南客站在湖底,裙上满是泥点,头发微乱,看着就像一个刚刚砍猪草回来的小姑娘,很可怜。
  就算她这时候把在深渊里开始的二次神魂苏醒完成,又能如何?
  就算她这时候能够击败对方,又能如何?
  她会死,或者变成白痴,终究,她不可能成为父亲的继承者,不能成为魔族的主人。
  这个世间,没有人能够治好她的病。
  无所不能的父皇做不到,无所不知的老师做不到。
  南客手里的南十字剑渐渐低落,就像她的头以及她的情绪。
  便在这个时候,有道声音在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我可以治啊。”
  ……
  ……
  那个声音很清亮,哪怕声音的主人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已经受了重伤,相当疲惫,可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令人觉得平静安宁,或者是因为说的内容,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始终都很容易得到信任。
  ——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或者非敌非友。
  这是陈长生的声音。
  当初在周园里,在日不落草原旁,他看见南客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有病。
  然后他对南客说:我可以治。
  时隔数年,他还是一样的话。
  南客看着他,仿佛看到当年站在水草里的那个少年,本已有些黯淡的眼神重新明亮起来。
  同时,她重新举起了手里的南十字剑。
  都说改变是世界的主题,但事实上,也有很多事情很难改变。
  当时陈长生提出的条件是让她放过自己和徐有容,现在他的条件同样清楚。
  南客是魔族的小公主,她之所以会对年轻的魔君出手,是因为对父亲和老师的失望与愤怒,并不代表着她就会愿意背叛魔族与陈长生这个人族的教宗联手,更不代表她对陈长生有什么好感,想要帮他。
  陈长生的这句话,就是给出了一种可能性。
  他可以治好她,那么她帮他也就成了很有道理的事情。
  但南客的想法,要比陈长生来的更加极端。
  她看着陈长生,用剑指着魔君,说道:“我们联手,杀了他。”
  很干脆,很凛冽,带着些憨拙的意味,这就是南客。
  “我的伤太重。”陈长生说道:“希望不大。”
  仿佛是要给他的这句话做个证明,静静悬在夜空里的无数道剑,微微地嗡鸣起来。
  这表明他现在的神识强度已经快要无法完美控制这些剑了。
  南客微微挑眉,正准备说些什么,忽然神情微变,望向了雪岭外的远方。
  远方是北方。
  雪岭之北,千里之外,一个浑身罩在黑袍里的魔族,出现在一处山丘间。
  星光洒落,把雪原照耀的异常洁白,按道理来说,应该把他衬得非常醒目。
  但哪怕是大周军方眼力最好的红鹰,也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他就像雪原里一块很不起眼的黑色岩石。
  因为他是大陆上最擅长隐匿踪迹的魔族军师黑袍。
  黑袍的视线落在身前一块破旧的铁盘上。
  星光落在铁盘上,仿佛当年,仿佛没有任何改变,但事实上,今夜的星光与过去千年的星光都不一样。
  北方夜空里最明亮的那颗星辰,已经变得异常黯淡,不知何时才能重现光明。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黑袍里飘了出来,情绪无比复杂。
  作为辅佐魔君近千年时光的他,面对着魔君的逝去,又怎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
  如果真的全无感怀,为何他落在铁盘上如玉般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
  ……
  当黑袍的手指落在那块铁盘上时,南客和陈长生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南客是因为师徒之间的感应,陈长生正是依赖于国教正统的命星感照。
  没有任何犹豫,陈长生喊道:“魁、北、轸、四八有凭。”
  南客挥动双翼,向夜空里疾速飞掠而去。


第785章 孔雀东南飞
  ……
  ……
  陈长生喊的是星宿,是方位,更准确地说,那是耶识步的位置指向。
  耶识步是魔族耶识族人的天赋绝学,魔族皇族可以学,但数十年里也只有南客做到了完美掌握。陈长生则是凭借着对道藏的了解以及难以形容的枯燥计算,以及对天书碑上的星图感知,才学会了这套步法。
  喊出这些方位后,陈长生右袖一震,群剑破空而去,拦住了借夜色而潜至的天魔角,脚踏星位,身形骤虚,便离开了地面,于夜空里连踏数步,向着极遥远的高空而去。
  无数剑随之而去,在途中渐渐归于剑鞘。
  这画面看着极其美妙,但意义不大,待稍后真元不济之时,他便会从高空里坠落,面临极大的危险,更不要说,天魔角带着的那片浓郁夜色,一直在后方紧紧地缀着他。
  陈长生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南客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当他出现在满是寒风,近乎与雪岭等高的夜空里时,南客已经出现了在那里。
  在她身后的夜空里残留着两道绿色的光屑痕迹,很是美丽。
  只是这样依然不足以离开,因为天魔角带起的那片夜色,渐要把整座雪岭覆盖。
  更因为在遥远的北方,黑袍落在铁盘的手指开始敲击了起来,就如同是在敲鼓。
  呼啸的寒风吹拂着陈长生的脸,他感受到了些什么,握着剑的手紧了起来。
  南客的睫毛微颤,眼神依然漠然,看着越来越深沉的夜色,感受着里面的气息波动,明白了些什么。
  陈长生虽然身受重伤,与南客联手也不见得能够击败年轻的魔君,但按道理来说,逃脱不再是件难事。
  然而谁能想到,这片夜色里,有数百个元气锁。
  当年魔族用来围杀苏离时用的手段,今夜被黑袍用来对付他们两个人。
  那些应该与天魔角无关,而是年轻的魔君用别的手段散布,然后由远方的黑袍负责围杀。
  如何能够破掉这些元气锁?人族的教宗真的要为魔君陪葬吗?
  “你真的能治?”
  南客的声音在寒冷的夜风里显得格外肃杀。
  陈长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决然,他明白她想要做什么,却无法做出回答。
  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有信心能够治好南客的病,尤其是他可以得到徐有容的帮助。
  可是现在局势太过危险,众所周知,黑袍最擅长的便是精神攻击,如果南客现在完成神魂第二次苏醒,非常可能被她的老师隔着千里之远重创,结果非常糟糕。
  陈长生没有信心。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南客的气息却依然在继续提升。
  也许她问这个问题,只是想安慰一下自己。
  她眼眸里的漠然,尽数变成了某种具有自毁倾向的狂热。
  然后,开始燃烧。
  夜空里,出现了一只明亮的孔雀,向着四面八方散播着绿色的光芒。
  它的双翼宽约百丈,挥动之间,云散星乱,下方的雪峰不停崩塌!
  隐藏在夜色里的数百个元气锁,随着孔雀真身的出现,被逼着现出了痕迹。
  最靠近人族领域的那片夜空里,元气锁的数量相对最少,有些稀疏。
  孔雀向那边飞了过去,一路不知撞碎了多少元气锁,绿羽折断,气息狂流!
  那边是东南。
  ……
  ……
  看着铁盘上时明时暗的那些光点,黑袍再次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很明显,这一次他的叹息源自他唯一的女徒。
  忽然间,铁盘上东南角的某处变得极其明亮,那些光线甚至照亮了黑袍里他的脸。
  那是一张可以说是完美的脸,只是常年不见阳光,有些苍白,又有些隐隐淡青,泛着死亡的气息。
  黑袍抬头望向南方的夜空,发现了些什么,唇角微微向下——唇角向下往往意味着不喜,或者说情绪不高,但在他的脸上,却多了些别的意味,就像是很浓的嘲讽。
  铁盘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远处夜空里的元气锁,悄然无声地散开,不知杀死了多少惊起的飞鸟。
  那道绿光的最前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只孔雀消失了。
  两个黑点般的身影,向着遥远的地面坠落,不知是生是死。
  几乎同时,夜色遮住了星光,年轻的魔君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雪原上。他没有对黑袍说话,也没有看南客和陈长生坠落的地方,而是望向了原先那座雪岭,显得很感兴趣,甚至有些兴奋。
  黑袍也静静望着那座雪岭。
  雪风掀起黑布一角,露出他的半张脸来,可以看出他的神思有些复杂。
  他仿佛在看故乡。
  或者,是因为那里有故人的缘故。
  ……
  ……
  当年轻的魔君把那根石杵刺进父亲的小腹里时,当那道神秘的光柱穿越星河落在雪岭上时,大陆很多地方都生出了感应,离宫与甘露台,圣女峰与白帝城,甚至更遥远的大西洲乃至南海龙岛,都知道有大事发生,而当北方星域的那颗天君星骤然黯淡之后,所有的观星台都观察到了这个异象。
  按照推算出来的结果,分布在寒山一线的大周军队收到了军令前去调查,本应最快做出反应的高阳镇却因为接二连三的剧变陷入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人想到翻越雪岭去探个究竟。
  别样红出现在雪岭那边。
  两年时间过去了,在天书陵之变里身受重伤、眼看着便要死去的他,依然还活着,并且伤势尽复,境界实力更是再进一步,在如今的八方风雨里隐隐要占据首位。
  即便是他,一夜时间纵驰数千里路,尾指上系着的那朵小红花也不免显得有些委顿。
  当年魔君入寒山杀陈长生之时,天机老人示警天下,别样红从江南而至寒山也没用多长时间,长距离兼程,便是白帝城的金玉律也远远不如他,然而今夜他却不是最早到的那个人。
  最早到的人是一名书生。
  别样红在西陵名胜万寿阁里读书多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他不敢在这个人面前自称书生。
  魔君行走世间常以书生的打扮示人,但哪怕是他在这个人面前也不好意思自称书生。
  这个人看的书实在是太多了。
  他在故乡看书,在洛阳城里看书,在京都看书,在离宫看书,在皇宫看书,在天书陵里看书,在雪原看书,梦回吹角看书,醉里挑灯看书,在苟寒食和陈长生、余人之前,只有他看遍了三千道藏。
  后来他还开始教书,在摘星学院教了数十年,教出无数名将,直教魔君白头。
  他就是千年来最出名的那个书生,王之策。


第786章 风雪故人来
  别样红没有见过王之策。但很多年前他曾经在凌烟阁里停留过一夜,借着白日焰火的光线对着那幅画像端详了很长时间,又或者只是因为王之策就是王之策,所以当他看到书生的时候,便认出了对方。
  三年前陈长生在寒山里遇见过王之策,因为某些原因他没有对太多人说过,但事实上有很多人都知道王之策还活着,只不过云游四海,难觅其踪,当然,那些人都是像别样红一样的大人物。
  虽然是现世的大人物,亲眼见到王之策依然会让他们感到震惊与荣耀,别样红也不例外。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王大人?”
  王之策没有说话。
  别样红平静心神,走到离他不远处的湖畔,指着里面残留的战斗痕迹,把自己的分析与情景重现描述了一番。
  王之策还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雪松林里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样红想着那些传闻,忍不住说道:“大人,魔族南下之势甚嚣,难道您还不准备出手吗?”
  松林里有片微微隆起的丘陵,上面残着雪,看着很是凄冷。
  魔君便是死在那里,现在还在里面。
  王之策知道,但不准备对任何人说,也不准备对那位故人的遗骸做些什么。
  就像如今在国教学院地底的那位一样。
  托体同山阿。
  该逝去的终究都是要逝去的。
  无论你再如何挣扎,无论你修一座与天齐的陵墓,而是变成人类世界里不起眼的小土丘。
  魔君终于死了。
  陛下和大兄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王之策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故人,生出很多感慨。
  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别样红看着他有些萧索的背影,劝说道:“太宗陛下当年待您凉薄,但世人敬您爱您,您何忍弃之?”
  八方风雨里,王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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