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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路-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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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芷没吱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谢崇意觉得她简直是脑子不会拐弯了,跟了他一路,就是记得下午嫂子说的要她跟着自己吗?他想了想,温和了面色说道,“我给你买糖,今晚的事你谁都不要告诉,好不好?”
见她抿嘴不吭声,谢崇意抱起她带她去买糖,一瞬觉得她真轻,轻得像根羽毛。
陆芷视线一高,就看见刚才被他揍了一顿的人站起来,一脸狼狈,眼神很凶。她顿了顿,趴在谢崇意肩头上,闭上了眼。不管怎么说,会给她买糖的人,应该都是好人。因为从来给她买糖的人,都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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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妙是最先发现谢崇意不见的,她借故下楼去寻,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瞧见,心觉不安,就要寻人去找时,却见谢崇意抱着陆芷回来,回来的方向着实奇怪,“三弟去哪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谢崇意微顿,陆芷缓缓转身,冲她摆了摆手上的糖人。齐妙这才笑道,“怎么大半夜的也吵着要吃糖,缠着人去买。下回不许这样,晚上总吃糖牙要坏的,过来,跟嫂子去吃点饭菜。”
她伸手将陆芷接了过来,因天色已黑,没有留心谢崇意衣服上的脏东西,就抱着人进去了。谢崇意微微松了一口气,拍拍身上脏乱的地方,这才跟着进去。
巳时将至,酒宴吃完,谢崇华就准备回去。明日便要正式上任,请宴的人也不敢多挽留。更何况人家的夫人在这,总不能当面喊姑娘来陪,那自然更是索然无味,早早散了。
回到家中,沈秀因歇好了,便去烧水给儿子洗身。酒婆同她聊了几句,说起儿子就高兴,说起儿媳也没恶言,大致也知道她的脾气了。还有一点便是,谢家儿媳人还不错。这世上能让婆婆一说起不带恶言的,不是婆婆太好,就是儿媳太好。
谢崇华携妻子回到屋里,酒婆来敲门,说水烧好了。齐妙想他先去洗,毕竟明早得早起,谁想等他从衣柜找了衣服出来,却是自己的。她瞧得心里欢喜,也不推三阻四的客气,接了过来先去洗身。
倒是沈秀瞧见她先去,心里不痛快,说道,“你要多体谅你丈夫,明日他还要早起呢。”
齐妙知道婆婆脾气,要顺着她的意思,这种道理和她说了,她也不会明白,只会继续指责,“知道了,娘。”
沈秀这才离开澡房,临走前又道,“你要快些。”
奔波一日,齐妙还是洗了头,不愿脏兮兮的跟丈夫睡在一起,宁可他多等一会,他也不会希望瞧见自己脏乱的样子吧。
想着房间够大了,明天就去街上购置个澡桶放房里,寒冬洗身就不会冷了,毕竟屋里会点上火炉。不过一屏之隔,想来,已觉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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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谢崇华就起来了,齐妙也早早起床,亲手给他穿衣系腰带。官服是朝廷裁量身材后定做的,自然非常合身,身形挺拔颀长,饶是齐妙看过千回,仍觉俊朗非凡,无人能比。她的丈夫,是世上最好的。
想到用过早饭后他就要出门去前堂处理公务,齐妙想起一件事,“二郎有一点得改口。”
“什么?”
“在他们面前,少说我字,多说本官。”
谢崇华笑笑,“我亲民些不好么?”
齐妙摇摇头,“如今你便说亲民,他们却会将你当软柿子。人心呀……不就是如此。”
他想了想也是,还是妻子想得周到,仍有许多事要跟她学。
早饭酒婆和刑嬷嬷已经准备好了,煮了些米分煎了饼,清清淡淡的。
吃完早点,一家人说了些家常话。齐妙趁着席散说道,“等会我带酒婆出门,去挑几个家仆,可能中午才回来。娘是在家中休息,还是和儿媳一块去?”
沈秀在村子里住了大半辈子,来来这里总觉不舒服,昨晚也没睡好,便说道,“留家里吧。”
齐妙应声,送婆婆回屋。一会出来见谢崇意也要走,唤住他说道,“三弟,上午我们都不得空,你再照顾阿芷一个上午吧。”
谢崇意瞅了一眼要往自己这边走的团子,正要拒绝,转念一想让她跟着也好,免得她乱说话,“嗯,嫂子放心吧。”
见他答应得爽快,谢崇华和齐妙都有些意外。不过他肯照看,也好。临走前谢崇华叮嘱道,“要小心照顾,不要走神,让她跑去别处。”
“知道了。”
不一会谢崇华去不过离了十几步的衙门办差,齐妙领了酒婆去挑人,谢崇意还得去仁医馆拜见师叔,就带着陆芷过去了。
大清早无人诉案,谢崇华便留去翻阅旧案。刚看一会,想起温洞主的事,想了想,就让人叫了慕师爷过来。
慕师爷来的很快,没有半点拖沓,不过对于他这么早就办公,还是觉得诧异的,“大人唤小人过来何时?”
谢崇华将卷宗拿镇尺压好,问道,“昨晚请宴的人中,有位温洞主对吧?”
“确实有,后来因不舒服提前走了。”
“那他在太平县名声如何?”
慕师爷长眸睥睨,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桃李满园,德高望重。不过……”
谢崇华微顿,“不过?”
慕师爷笑笑说道,“那温洞主昨夜回去便说不舒服,早早让人来请辞,说要离开墨香书院,新洞主过两日会来上任。”
谢崇华一瞬想到是不是昨晚弟弟对他做了什么,可昨晚弟弟带着阿芷外出的,应当不可能。莫非是温洞主见知县是自己,怕事情败落,所以识趣早早离开,免得惹祸?
慕师爷问道,“敢问大人问这些做什么?”
谢崇华本已打算让衙役去暗查温洞主,如今他一走,这事倒也可以暂时放下,先去处理其他棘手的事,“没什么,你退下吧。”
没有多言,慕师爷便退下了,正好碰见赵押司。赵押司见他从那里出来,笑笑低声,“寻你晦气了?”
慕师爷未答,等走远了才说道,“我哪里会让他找到机会寻我晦气。”他又往后那长廊瞧了瞧,“老赵,你觉得谢大人人品如何?瞧着像是跟之前那些不同。”
赵押司轻笑一声,“我跟你打赌,不过十天,他就会原形毕露了。”
慕师爷也笑笑,“那就跟你赌一枚铜钱。”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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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地方都有个专门卖仆役的地方,有些是主人家因故要卖的,有些是家贫自愿卖身的。这些都没有触及律法,所以齐妙来的就是这儿。
奴仆都坐在街道两边,原主凶些的,便让他们跪在那。齐妙心里有想法,年纪太轻的她不要,杏儿一事便是前车之鉴。她夫君可以做柳下惠,可婆婆总想往他房里塞人,她抗拒得太过了,婆婆难保不会拿“七出之条”来压她。
她的丈夫,她才不要跟人分。让她以嫡妻的宽宏大量笑盈盈的看着妾侍进门,倒不如让她死了去。
只是仆妇难寻,大多妇人都早早有了雇主,在这露脸的,要么是不怎么能干活的老婆子,要么是家仆生的雇主不要的小家奴。快走至最末,也没瞧着合眼的。正想着晚点再来,那在巷尾倚着墙说话的两个男子瞧了瞧她,上前说道,“小娘子可是要买人?”
齐妙微点了头,纱笠微漾,只露出白净下巴。
“要买怎么样的,我们这都有。”
齐妙微微蹙眉,一般卖仆役的,最多一次不多三四个,怎么听他们的语气,都有似的。总觉不对劲,心生警惕,便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谁想那两个男子却是一脸嬉笑,竟伸手掀开她的纱笠,许是没想到那薄纱下面有这样一张惊艳的脸,愣了一会已露了喜色,便要摸她的脸。
齐妙脸色一变,拔下簪子狠戳那人手背。那人没料到她竟敢还手,抬手就要扇她耳光,却被个老婆子厉声拦下。
酒婆背已佝偻,手上力道却不小,拍掉那人来捉的手,怒声,“你们生了豹子胆不成!”
第45章 豪绅恶霸
第四十五章豪绅恶霸
那两人一瞧,竟是衙门当差的酒婆,立刻就收了手,讪笑,“酒婆怎么来这种地方了,您不是在衙门伺候新知县吗?”
酒婆冷笑一声,将纱笠从地上拾起拍净,递还齐妙,这才说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知县夫人也敢调戏,你们的主子昨晚刚请人吃饭,第二天就翻脸了吗?”
两人哪里想得到这漂亮少妇竟是新任知县的夫人,只怪刚才没瞧见酒婆跟着,没能察觉出来,否则再给两个胆子也是不敢的呀,便跟她道歉跑了。
齐妙见他们逃走,反而松了一口气,心还跳得有些急。倒是酒婆见她方才不退步不惊慌还敢拿珠钗防身很是意外,“夫人受惊了,方才那两人是洪家下人,主子叫洪康,昨晚请宴时就坐在离窗户最近的那儿,满脸胡渣,您若是瞧了一圈人,应当记得的。”
她一说齐妙就想起来了,昨晚确实有那么一个样貌的人,只因旁人都生得斯文,他却留了一脸胡须,惹得她余光多注意了两眼。她边和酒婆离开这巷子边问道,“方才看来,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姑娘了,为何无人惩治他们?”
酒婆老脸展颜,“那洪家虽然不是名门世家,但洪老爷的妹妹是知府小妾,一家得了恩惠,洪家发迹。六年前洪老爷的女儿又被都转运盐使司杜运使瞧中,娶了去做继室。”
齐妙因夫君的缘故,对朝廷官职多了几分留意,那都转运使可是足足三品官,哪怕洪姑娘是去做继室,也可以给娘家足够的庇护了,“所以洪康便放任下人不管?”
酒婆轻笑,“哪里是他放任不管,分明是他指使的呀。”
齐妙吃惊,“指使?当街强抢民女么?”
“可不是。那两人就是专门替他物色貌美姑娘的,方才夫人戴着纱笠,他们没瞧见您挽着妇人髻,只看身段,是将您当成没出阁的姑娘了。”
齐妙这才想起方才他们是唤自己小娘子,看来果真是如此。
“不过真瞧见好看的,就算是已嫁的妇人,他们也会掳回去。”
“掳回去?”齐妙咬了咬唇,“给洪康做妾么?”
酒婆说道,“做妾?夫人倒是想得简单了。洪康少年起就长了一脸胡须,成年后他便自称美髯公,自觉样貌不错,以为哪家女子见了他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瞧见姿色好的女子就掳到家中糟蹋,事后女子若是好脸色,他便留下。可若是哭颜,就立刻裹了被子丢出家门去。他姑姑他妹妹嫁的都是官家人,那些女子的家人哪里敢讨公道。倒是有家人去衙门状告,却被知县重责五十大板扔进牢里,不给放行也不给水喝,活活折腾死了。”
自小就过着太平日子的齐妙已是震惊,这是知县都被收买了?她想过衙门里多多少少会有不可告人的事,可却没想到竟这样可恨。
酒婆又说道,“那些被糟蹋的女子,要么是被夫家休了,要么是寻了尼姑庙出家,亦或远走他乡。可最多的……”说话间已行至一条河边,她浑浊的老眼往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看去,声音沉厚,“不堪受辱,寻短见了。”
齐妙不由捂住嘴,差点因太过震撼吐了出来。她气得手都在发抖,“那种畜生,才最应该丢去填河。”
酒婆抬头看了看她,面纱下的脸看不见,可语气却听得很清楚。这是愤怒,却不知道能愤怒多久,“这些话老奴真是不应说,不过说了也无妨,反正大人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毕竟洪家可是不能得罪的。可不要上任没几天,就将头上的乌纱帽丢了。”
齐妙愣了愣,更觉胸闷气短。
她回到家中,丈夫还没有回来,呆坐了好一会,才渐渐静下心来。
和丈夫说这件事,以他的脾气,肯定会彻查,那他要面对的,不是豪绅恶霸,而是朝廷三品官;可如果不说,那恶霸却会继续为非作歹,他就跟之前的地方官毫无区别了。
想来想去,已是心悸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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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崇意大清早就往仁医馆去拜见邵师叔,穿好鞋出来,还没开口坐在门口的陆芷就拍拍衣服站起来,像条尾巴跟在他背后。
算起来陆家当年虽为邻居,但陆家搬走的时候,陆芷还没出生。与陆家交好的是二哥,他后来又在外地念书,见陆芷的次数,好像不过两三回。他长她十岁,当年还是襁褓里的婴儿,如今已经能走能跳,这么大了。心觉神奇,又低头看她。
小姑娘的双颊总是嫣红圆润,不过陆芷比别的小姑娘长得模样更端正好看。只是没见她笑过一回,连声音都想不起是怎么样的,因为实在太少开口了。
他突袭问道,“昨晚你瞧见了什么?”
陆芷摇摇头,谢崇意满意了,看来再过两天,就能彻底放心丢下她,不怕她泄密了。
到了仁医馆,门庭若市,与仁心堂无异。果然是同门师兄弟,医术都了得,所以前来看病的人这样多。谢崇意虽然觉得做个大夫可安稳一世,可却从来没想过做大夫。昨晚一事,他已觉得自己做不了干干净净的读书人了。
错的不是自己,却不知为何这样想,再不是从前能读圣贤书的谢崇意。
进了里面,便有学徒让他去一旁等候。谢崇意说道,“我是来找邵师叔的,姓谢名崇意。”
仁医馆的学徒早就听说会有个谢师弟要从师伯那过来,这才没让他去病人那等着,“师父他看病时不喜私人的事打搅,否则会怒斥我们。师弟先去里面坐会,等快到中午没人了,我再去告诉师父。”
谢崇意听师父说过那邵师叔脾气怪,没有强求,随他进去了。坐了一会见陆芷欲言又止,他问道,“做什么?”
“坑。”
“什么?”
“茅坑。”
谢崇意嘴角微抽,想着这已经是内宅,茅厕应当在附近,说道,“自己去找人问,不许跑远。”
陆芷迟疑稍许,不肯一个人去。可见他真的不打算带自己去,憋不住了,这才跑了。
谢崇意瞧着她跑开,没有在意,反倒是没了烦人的小鬼,更舒心些。可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她回来,又等了许久,仍是不见踪影,这才起身往外看了看,“阿芷?阿芷?”
长廊不闻回声,也没见着人。他迈步而出,有些急了,千万不要丢了。邵家内宅没下人他是知道的,上次来过一次,只有一个熬药的宋寡妇,前堂的学徒都是不来这的。
他先是跑到前堂,问了人可见过一个小姑娘跑出去。学徒说没留意,他又折回去找了一圈,就是不见人,急得他满额虚汗,要是不见了……他紧握了拳,去外面找,将附近大街小巷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她。
陆芷又丢了?
她是瘟神附体吗?
谢崇意满心疲惫,脑子白如纸张。兄长嫂子千叮万嘱要将她看好,可他却嫌她麻烦将她丢下。答应看好她,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要乱说话。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他……
心有千斤压来,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拖着步子回到仁医堂,已有人喊他,“师弟,你跑哪去了,怎么丢你妹妹一个人在这。”
谢崇意猛然回神,“她在哪?”
“里头,方才我带你去的大厅。”
谢崇意暗骂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了过去,冲到大厅,果然看见她坐在高椅上,晃着两条小腿,不知在想什么。闻声抬头,一瞧见她的脸,他就大声气道,“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从街头找到街尾有多担心?”
陆芷被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身还是伸手捉了他的衣角。原来这个会给自己买糖吃的人没丢下自己,那就不是坏人,不用怕了。
见她不言不语还不认错,谢崇意简直要气炸,等回去他就跟嫂子说,把她锁在家里吧,休想再丢给他照看了。不过……没丢就好。他心气渐顺,倒是有人听见声音过来,正是那宋寡妇。
宋寡妇一见他就骂道,“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让你妹妹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转悠,不知道这里房间有二十多间院子三个啊?她差点掉水里淹死了,你还有脸吼她。”
她性子向来泼辣,知道他是知县的弟弟也忍不住骂他一顿。
谢崇意这才发现陆芷的衣服换过了,衣服并不合身,可见是临时找的。许是在他去后宅找她时,正好被宋寡妇抱去换衣服了,可她却一声不吭,也不解释。见了自己也不责怪,反而一脸欣慰,活像刚才失踪的人是她,她将自己找回来了般。
他顿了顿,瞧着她时,陆芷也觉察视线抬头看他。想来想去,他最后憋话道,“给你买糖人。”
陆芷眨巴眨巴明眸,点头。
——不过是买糖,竟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谢崇意想着,摸摸她的脑袋,果然还是个小团子,意外觉得小姑娘还是挺好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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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午时,谢崇华从衙门回来——实则不过是走十几步,穿过一扇衙役不许入内的内衙门。日后风雨再烈,他也不用撑伞了。
本以为妻子已经买亦或请家仆,谁想回去见了她,却没见着新下人,便问道,“没寻着合适的人么?”
齐妙方才已经想通了,这事到底要如何做。她关上房门,屋里强光不再,稍显阴暗。她拉他到一旁坐下,默然稍许,才道,“二郎,你为何为官?”
谢崇华见她脸色不对,又突然问这话,温温笑道,“怎么了?莫不是出去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只是听来一些事。”齐妙并不说,而是继续问道,“你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吧。”
谢崇华这才认真说道,“起先只是想自己做不了重活,也不会经商,又有父亲敦促念书,因此想着唯有靠念书赚钱养家了。既要以书赚钱,做先生没资历也不曾进过学堂,人家不要,想来想去,只有做官。”
齐妙真不知如今有大志气的他一开始竟只是想温饱肚子,原本紧绷的心弦倒放松了许多,“后来呢?”
谢崇华默了默,说道,“你或许不知,我年轻气盛时为一户人家写过状纸,得罪了我们卢嵩县的上任县令。他明着没惩办我,可是背后却阻我考试,直到他离任,许大人继任,我才能重回考场。正是因为那次,我才觉做官不能只求温饱。”
“那当如何?”
“我若为官,定不做那种欺民、不为民请命的昏官!”
字字铿锵,知丈夫有这想法,齐妙心中石头放下,片刻又高悬。她轻叹,声音微哑,“二郎,我有一事要和你说。”
将事情说出来,对他们家来说,可能掀起巨浪。那都转运使若非清官,那丈夫定会被惦记上吧。可不为民请命,这官,当真是白做了。齐妙心中忐忑,却仍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他听。听得谢崇华双拳紧握,满腔怒火。
“……我跟酒婆仔细打听了,事情就是如此。”齐妙只是陈述,可越说心头却越重,好似亲眼看见那些事,却无力拉那些女子一把,只能眼睁睁看她们跳入苦海,挣扎而死。
谢崇华蓦地起身,“你和娘先用饭,我去找衙役查个清楚。”
齐妙眸光微微闪烁,“那若是查清了呢?严惩么?可是他的亲妹妹,是三品夫人呀。二郎想好了么?那杜大人若非善类,二郎只怕是无法做官,甚至要被打压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了。”
谢崇华一时怔住,这个问题如今赤丨裸丨裸的摆在面前,他也不得不仔细思考。
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考取功名,却在上任没几天,又将面临丢官的危险,家人也会陷入苦境。他有心清明如镜,奈何前路险阻。
齐妙见他愣神,缓缓站起身,握了他的手轻声,“二郎,但求无愧于心,莫忘初心。”
妻子这是在劝自己要秉公执法,其中利害她知晓得清楚。可她却比自己更无畏,只因她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所以她不愿让自己有所顾虑,若得风,便同乘。若遇雨,也会同行不弃。
他反握她的手,悄声,“初心未忘。”
闻声,齐妙已露嫣然,她果真没有看错人,嫁错人。
谢崇华叮嘱她好好吃饭,照顾母亲和女儿,便去了前堂,将一位老衙役叫了过来。
那戴衙役生得干瘦,面颊削瘦,一听他要自己去查洪康,好不吃惊,“大人要查他?那洪康的姑姑和妹妹可是四品三品大人的家眷啊。”
谢崇华面上紧绷,“本官知道,你领人去查就是了。”
戴衙役仍是笑道没动身,“大人还是三思得好。”
谢崇华瞧着这四十岁的汉子,字字道,“你若不去,以后也别来衙门了。”
戴衙役见他是认真的,不敢再嘻哈,忙领命跑了出去。跑出衙门正好碰见进来的赵押司和慕师爷,张嘴就说道,“大人疯了,疯了。”
赵押司笑道,“大人怎么疯了?”
“他竟要我去查洪康洪大少爷,这不是让小的去死吗?”戴衙役直跺脚,又急又气。
慕师爷顿了顿,查洪家那个土太岁?果真是疯了,“这不是要你去送死,这是大人自己想去送死。”
戴衙役冷哼一声,“小的瞧……是洪大少爷还没送钱来,让大人心急了,觉得这厮不懂事,如今是想讹钱了吧。”
“嘘。”赵押司嘘他一声,“到底是个官,你不要命了么?大人让你去查就去查吧,少说话,多做事。”
戴衙役心里还嘀嘀咕咕,认定新官就是想讹钱。他没跑去查洪康恶行,而是直接跑去洪家,告知他们这件事。末了喝下一口好茶,笑说道,“依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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