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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斗]见善-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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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之夜不碰对方并不纯粹是因为年纪的缘故。

    还因为哪怕他们相处了八年,在这件事情上,他依旧能感觉到徐善然轻微的排斥。

    这种排斥并不真正表露于面上,或许也并不是徐善然的本心,但确确实实、真真正正存在着。他本来以为是因为徐善然离家到了他身旁的缘故,后来发现这或许有一些,却并不是全部,更不是排斥的重点。

    但现在——或许他已经找到真相了?

    他们之间,还是缺乏最终最后、最不加掩饰的信任?

    这种相信,也许正是徐善然想要对他说出口,想要从他身上述求,而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没有述求到的东西?

    邵劲将这张纸条重新展平折好,四四方方地和那几个药丸一起再塞回荷包里,接着他将荷包揣到怀里,对王一棍说:“行了,我们走吧,赶紧一点,一个月能走个来回。”

    王一棍:“……”态度转变得是不是太快了?

    这时候邵劲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他示意自己的士兵给王一棍牵来一匹马,眺望着远处的天空,慢腾腾说:“我现在反倒有些期望宁王登基了——”

    王一棍:“……慎言啊!”

    邵劲笑了笑,若有所思说:“但宁王之所以失败,恐怕只在于他还不够狠。”

    宁王不肯弑父还能说是为朝局着想又有谢惠梅在侧的缘故,但宁王不动这辉王安王晋王三王,就算是心里看不起这三王,只怕多少也还是念了一些兄弟手足之情。

    可惜事已至此……

    ——再想无益!

    邵劲打了个呼哨,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坐下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前射而去。

    周围的兵士已经自发组好队伍,齐齐呐喊一声,便自跑动起来,停留在原地的马车也骨碌碌向前,自远处看来,尘埃渐起渐生,须臾便腾起一团团烟雾。

    京中一应事宜,邵劲尚能分析得清楚,何况是徐善然?

    她在得到晋王入了皇宫的消息之后就悚然一惊,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绝大多数的可能都想到了,而后来的发展果然也没有超出徐善然的预计,不过是在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之中,晋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邵劲此刻掌握着京营势力,但已经被晋王调出了城外,那么晋王再特意过来理会她的可能性并不高。

    但依晋王的狠辣手段,“特意”未必会做,“顺便”却一定不会拒绝……

    徐善然在邵劲离开的日子里并没有闲着。

    她暗中将家里的大部分家丁换成了军中出来的士卒,让他们按照军中习惯,日夜都留专门的队伍巡视府邸。

    又特意在夜间的时候将众人的活动范围局限起来,以主院为核心,再向外辐射一圈,这院子买的急,并不如御赐湛国公府那样占地广大美轮美奂,现在刚刚好足够将手中的力量分布在二门之处,守好每一个可能被冲进来的门户。

    如此过了不过二十七天的时间,徐善然睡到半夜,便被隐隐传来的嘈杂声惊醒,等她坐起推窗,便看见远处火光冲天,数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自院门处跑进来,第一个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除了本来就守在外头的棠心之外,就是眉间隐含焦急的高婵了。

    “怎么样?”徐善然问进来的高婵。

    “我在外面第一时间就听见有人直撞我们的大门。那时候连远处的火光都没有看见。”高婵言简意赅。

    第一时间。徐善然暗想。很清楚了,看来不论邵劲是安稳地送辉王到了地头,不给晋王把柄;还是邵劲暗中如了晋王的意,让辉王在中途不幸,晋王都不会放过他们。

    “现在我们……”高婵低声问。

    “今夜他们应该突破不进来。”徐善然轻声说,“晋王今夜的重点不是我这里,他更不会料到我这府里还有如此多的勇士。”

    “而等今夜过去……待风节回来才好再说。”徐善然说道。

    高婵默默点了头。

    徐善然在屋子里呆了一会,颇觉气闷,便推门径自走了出去,在院子里踱了两步之后又往院外走去。

    少了那虚虚实实的屏障,喊杀声就如响在耳边一般清晰,放眼看去,夜色虽然浓黑,处处盛放的血光也并非不可辨别。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徐善然在心里咀嚼着这几句话。

    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世如果光只看到现在的情况,竟难说两世哪一世更凶险。

    邵劲还是有机会的。

    徐善然又想。

    他现在手里有一队京营人马,又有辉王在手,王道行并非沽名钓誉之辈,眼下的局势他应该能替邵劲分析得入木三分。

    那么邵劲必然会知道,现在最好的选择,不是让顺着晋王的意让辉王死,也不是不顺晋王的意单独回来。

    他应该带着京营众人马,里通外合赚开城门,以晋王矫诏杀君之罪名,拱卫辉王上位。

    到时候京中又是一夜血流成河。

    到时候这里将成为两方必争之地。

    徐善然环目四顾。

    她挡得住吗?




第一四九章 危难

   高婵毕竟不能真正窥探徐善然的内心;见对方站在二门后的院子正中央发呆;便说:“我们先进去吧?”

    “不必;就在这里看看。”徐善然简单回应。

    高婵黛眉轻轻一皱,还想再劝,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俱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三四个兵丁打扮的人也不知怎么的;竟越过围墙跳进了二院,在徐善然看见他们的同时,他们也一下子就在众多男丁之中看见了穿裙子的徐善然等人。

    两方齐齐一怔,而后那几个跳进来的人露出狞笑;大喊着:“找到了正主!”便往徐善然这里冲来!

    被人闯进来的家丁因为主人就站在不远的背后;短暂的慌乱了一下;便奋不顾身地扑向那几个持刀的凶徒,这几个凶徒俱是人高马大,肌肉贲起之辈,一人半高的围墙也轻轻松松地就闯过了,但这被阻的一时半会之间,他们非但不能挣脱,反而还一个不慎就被砍伤砍死了一二人!

    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从见到人再到人在眼前被砍死,也不过一瞬间的功夫,站在徐善然之后的棠心吓得脸色死白,急急冲上来拉着徐善然的衣服,连声说:“姑娘,姑娘,我们快点进去,这里太危险——啊!”

    最后一声惊呼正是因为递到自己面前的寒光!

    原来刚才那一众人扑向闯进来的凶徒之举虽叫那几个凶徒当即送命,可这行为也叫其他地方的防御出了问题,因此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又有几条大汉跳进了院墙之内,其中一个还突破人群,直冲到徐善然面前,眼看着就要举刀挥下!

    深重的夜色似也要被这道乍然亮起的银光给劈碎。

    正是这个时候,跟在徐善然身旁的高婵脸色一变,将徐善然狠狠一推——往刀子相反的方向推去。

    这一下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道,在徐善然被踉跄着推开的时候,高婵也因为力道的反作用而往那兵丁的身上倒去,闪烁着寒光的屠刀在距离她最近的时候,只有一只手掌的距离——

    惯常在战场上拼搏的人最知道如何获取价值最高的猎物。

    冲进来的兵丁就算一开始不能分辨这站在中央的几个女人哪个是正主,但等他眼看到这一推一倒的情景之后,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于倒过来到自己身旁的高婵,他眼角里掠过一丝轻蔑,甚至没有稍稍将手腕轻而易举地转动一下,而是猛地朝徐善然的位置又跨上一大步,同时再提起胳膊,抬高了自己的屠刀——而至于那个几乎是送上门来的添头,他不过提提自己的左胳膊,照着那长着乌黑发丝的脑袋轻轻一挥,还没等胳膊碰到对方的脑袋,他的眼前便已经浮现出了自己将对方狠狠砸死在的情景。

    只是压根对高婵不上心的兵丁并没有发现,在他的胳膊堪堪就要碰到高婵的时候,倒向自己的女人不知道怎么地歪了一□子——就像突然踩到一块石头,跛了足一般地狼狈地趔趄了一下——然后高婵的脑袋就以毫厘之差让过了这只挥舞过来,很可能要了她的命的粗壮胳膊。

    她就这样闯进了兵丁的怀里,简直像是投怀送抱一般。

    那个直直撞上柔软躯体的兵丁大概也愣了一下,手足包括前冲的趋势都缓了一缓。

    就是这么稍停了一下,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亮,跟着周身所有的力气,都随着这突然而生的冰凉飞快的消失。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呲目欲裂地看向冲进怀中的女人,视线便正与对方抬起来的面孔相对!

    那是一双论残酷与冰冷决不逊于他的黑色眼眸!

    除此之外,他还看见一点亮银的染血的光芒,由远及近,从他的胸口抽出,又轻而易举地割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霎时自撕开的皮肉之下迸溅而出,直喷了高婵一头一脸。

    她将自己牢牢抓在手中的匕首收回来,急促地喘着气,刚刚退开一步,耳中只听见“咄”地一声,一支利箭自背后直中兵丁心口。

    她顺着利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何守焦急的面孔。

    但这时候危险已经被排除,不管是凝固在高婵脸上的冰冷,还是笼罩在何守脸上的焦虑,都有如紧绷过了一个临界点之后的松弛。

    刚刚亲手杀了个人,感觉到热血从陌生的人体流淌到自己身上的高婵虽然还原地站着,却觉得原本平坦的地面如起了波动一般层层振荡,她有些找不到自己的重心所在,随意拿袖子抹了一把黏糊糊的面孔,便挑了刚才她推开徐善然的方向往回走,等好容易走了两步,他握着刀刃的手就被快步赶上来的徐善然一把握住!

    人体的温度驱散了仿佛自脚底而生的冰冷,高婵刚刚还晃荡在半空中的心脏因为熟悉的馨香猛地一沉,耳朵就听见徐善然略微急促的音调:“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事。”高婵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回了理智,她抬起手想要直接将徐善然往里头推,口中只说道,“快进去,这里不安全!”

    “进去就安全了?”徐善然很快反驳,她反手按住了高婵的肩膀,神色冰冷又显得坚定,“这里守卫的范围已经足够的小了,再退,能退到哪里去?主院吗?到时候他们将外头一围,只往里头丢两根火把,我们逃都逃不了,直接要被活活烧死!”

    说道这里,高婵还没有出声,站在徐善然背后的棠心已经“哇”一声哭了出来。

    徐善然头也不回,一反手准准的一巴掌摔到棠心脸上,将这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婢女重重打了一个趔趄。

    棠心的哭声猛地一滞!

    徐善然这时回过头来,盯着对方,一字一顿说:“你再让我听到一丝哭腔,不用等他们进来,我先将你打死!”

    棠心被噎得连连抽气,因为想哭又不敢,一时间喘不上来已经开始干呕。

    徐善然这时缓了缓神色,道:“我们还没有失败,你哭什么?嚎谁的丧呢?”她又道,“你若不敢看,就去里面呆着,要哭要抖躲起来哭躲起来抖,别碍着做事的其他人!”

    又惊又怕的泪水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立刻止住,棠心泪眼朦胧的看着徐善然,虽然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但已经用手死死地捣着嘴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音。

    这时候何守已经赶了过来,他生性警惕,过来的时候还用脚重重踩了一下那兵丁的伤口,等确定那倒下的兵丁一丝一毫也不会动弹之后,才匆匆走到徐善然身旁,便听见徐善然与棠心的一番对话。

    出身沙场,被何三老爷送给徐善然的何守不至于很在乎一个婢女,却多少怜惜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子,他也劝道:“姑娘不必如此。”他沉吟一会,“我刚才出去看了一圈,他们有一个方向人数不多比较薄弱。这样,我收拢一批人趁着夜色护送姑娘出去,这里就留一个替身在……想来能安全一点。”

    “能安全一点?”棠心既不发出声音了,徐善然便不再管她。她看着何守,反问道,“赌运气吗?”

    何守说:“也不全然是这样。目标小了,我们脱身的概率就大了。”

    徐善然只摇了一下头:“行了,我不能走。”

    何守还想劝说:“姑娘,走总比呆着更安全,姑娘何不想想三老爷四小姐?”他说的是何三老爷和何氏,“不拘哪一个在这里,他们也一定叫姑娘先走的!”

    “我要走早就走了!”徐善然的声音猛地扬高,这高高扬起的声音不止叫守在院中的勇士听了个清楚明白,甚至遥遥传到院墙之外,传到了那些进攻这里的兵丁耳朵里!

    一时之间,不管是冲进来的声音还是抵抗的声音,都激烈了不止一个层次。

    “夫人,火把……”一道猛烈的火光突然从背后淌来,徐善然转头看见一个健妇将自己刚刚吩咐的火把拿了来,便接过递给了一旁的棠心。

    棠心战战兢兢地拿住了火把站在一旁,或许是光芒驱散了黑暗,又或许是热度赶走了冰冷,自刚刚开始就一直哆嗦着的棠心在拿了火把之后,竟渐渐恢复了些平静,也不再一副随时会背过气去的模样。

    而这燃烧着火焰的火把还将徐善然地侧颜照了个透亮。

    她的脸上,她的眼睛里似乎也沾染着这跳动的火焰,灼灼燃烧着让人不敢逼视:“你刚才说还有一个地方薄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兵书之中的围三缺一,你以前打战的时候从没有用过吗?”

    “这是陷阱,也是我们的机会!”何守的语气也激烈了起来,“姑娘,我就是豁出了命去也要将你送出啊!”

    “这是陷阱,却不是你以为的陷阱。”徐善然冷道,“蠢货!你豁出了命去坑我的娘家和母亲的娘家吗!”

    何守一时愕然。

    徐善然深吸一口气,似要将激荡在心口的东西全给压下去。她缓缓说:“晋王要登基了,登基前的一夜的……”想想当日宁王宫变的时候,他和邵劲是怎么做的?轻而易举就杀了怀恩伯,哪怕血屠了姜氏与其子,也能够一把火就波澜不兴地压下去。他们能这样做,晋王难道不能?晋王既已打定主意要处理掉邵劲,她的行事才正必须一步不错,若是她在今夜里远走,晋王成功登基,倒打一耙说她与安王勾结,结果如何?

    结果只怕不止邵劲被牵连,或许连湛国公府也不能幸免……其程度光看晋王登基之后掌握的力量罢了。

    所以这一夜里,她不但不能跑,还必须站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

    她——

    “……我能够死在这里。”徐善然目视前方,语气平缓而沉静。

    “但不能跑。”她说,“绝不能跑。”

    也许这个时候,结果她已经无法左右。

    但至少——

    我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她想。

    我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给那些想要伤害我的家人、我的亲人的人。

    绝不。

    话音才落下,众人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人人都懵了一下,跟着循声看去,就见东南角落那里的院墙不知被什么给炸开了,土石与灰尘足足腾到了半空之中,好一会儿才渐渐散去,散去之后,只留下一个足有并排二人宽的窟窿!

    而守卫在那里的家丁早因为爆炸的气浪和四溅的砖石被冲砸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眼看着外头的那些人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第一五零章 还回

  “学生来迟;不知徐叔可受了惊吓?”在被湛国公府院墙占据的那一条长长的小巷外,一位身披轻裘的文士对着一位中年人作揖。

    路旁的灯火很快将这两人的身影照亮。

    只见这长街周围亦是一片片血迹与火燎的痕迹;而那被人作揖的中年文士神色间虽慌却不乱;下意识地整整衣袖,便道:“原来是世侄;世侄怎么会在此地?”

    那作揖之人目明鼻挺,菱唇含笑,正是林世宣。

    林世宣解释说:“小侄近日在晋王府上当差,今夜事发突然,晋王刚刚将乱党稍微理顺,便派小侄出来行走;也好将事情与众位大人分说一二,好叫众位大人不止悬心过度。”

    徐佩东眉头松了松:“原来如此。”

    林世宣又道:“虽说现在大体已经平静了,但大家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乱党还藏在暗处,叔叔若无太重要的事情,不若还是在家中休息几日?”

    徐佩东摆了一下手:“不妨事,我已经带足了人。”并不说具体的,这是不想将事情说出来的意思。

    林世宣生来就有一个七窍玲珑心,如何会听不懂徐佩东的话?

    但他稍许沉吟,又恳切说:“叔叔,侄儿日前来京中,亦多亏了叔叔照拂,现下不拘什么事情,叔叔说了,只要有一二分可能,侄儿总要尽力去做的,哪怕叔叔不放心侄儿,又或者事情实在犯难,也可说出来,正好多一份力量不是?”

    这再三再四的劝解成功地缓和了徐佩东眉间的焦虑。

    徐佩东摇头说:“只是去孩子那边看看,也并无什么。今夜乱得很,那家里每个主事之人,我过去看看也免得真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跟个慌脚鸡似的。”

    林世宣这才恍然,道:“妹妹是嫁给了邵将军——这个简单,我这就叫人拿着令牌通过戒严之处,往邵将军府中去。”他又笑对徐佩东说,“叔叔尽管稍等片刻,现在四下里也还有戒备,还是我那些卫士行走得快,若真有什么事情,他们一定即刻回来禀报。”

    如此好说歹说,一直到徐佩东领着人往外走去,发现街市与街市间确实有一队队武器在手,盔甲鲜明的队伍镇守时候,才听了林世宣的话,回了国公府等候消息。

    林世宣亲自将徐佩东送进了府中,又去往几步之外的另一条巷子——在这几步之中,似乎一转身的功夫里,就好像从阳光下直入了阴影里,林世宣脸上的笑容如冰雪般消融,他的神色淡淡的,外表看上去虽依旧玉树临风,目光中却闪烁冰冷的色泽:“一个少了男人的府邸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处理完毕?枉我还为了万无一失特意拨过几颗霹雳火过去,简直一群废物!”

    跟在林世宣身后的并不只是普通的士卒,而是一个正五品的将军。

    他虽有着朝廷的封号,面对一介白身的林世宣却不敢不恭敬,此刻被当面骂了也只默不作声的低下脑袋。

    林世宣并不是那等无事也爱发泄三分的人。

    他在骂了一句话之后便将心中因手下办事不利而生气的怒气压下去,只在心中忖道:

    邵劲此人堪称用兵的天才,但正是因为他足够天才,手中又掌握着几个皇子都不得不忌惮的兵力,所以众位皇子都视其为登基的心腹大患。

    也并非没人想过要拉拢邵劲。

    只是昭誉帝自被宁王囚禁再出来之后,就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来他几乎癫狂的反应。

    这样的情势下,众人如何敢与于邵劲接触?

    而不能为我所用——便不惜毁弃!

    至于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干脆利落地将其铲除?

    一是以利。

    若邵劲人心不足与辉王搭上了线,那么安插在辉王那边的后手自然会再发动,到时候一个妥妥当当的谋逆罪名便能将其凌迟处死。

    而若邵劲不为所动,亦还有第二个办法。

    二则以情。

    邵劲对其妻子的感情的这一月余众人有目共睹,以他之分析,此间种种泰半并非做戏,那么若是邵劲回归,发现其妻身死,必然在顷刻间被大怒蒙蔽。

    人一旦过喜、过怒、过哀、过乐,十分的才智也要去了七分。

    这个时候任其武功高强亦或用兵如神,不过略施小计,便能轻易将其装入瓮中。

    林世宣想到这里,旋即又轻轻摇头:若非邵劲不过月余就将京营训得服服帖帖不再认其他人,而晋王又万分想要将京营好好地留下来,何至于为一个邵劲花上这些功夫,用出如此曲折的手段?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另外一个公府前头。

    他拾阶而上,正要屈指叩响门扉,急促的脚步声就自黑暗中传来,不过片刻,就有一个身上染血的士卒快步走到这里,朝那之前跟在林世宣身旁的将军低语一番。

    将军听完之后,又匆忙赶到林世宣耳旁复述。

    林世宣眉头稍拧,片刻后徐徐展平。

    他收回了要去敲前方府邸大门的转,转身带着队伍向皇宫处快步走去。

    他刚才听到了几个消息。

    其一,邵劲已经入城。

    其二,晋王人马在即将处理掉目标之际,被邵劲带着人从背后冲击,杀了个干干净净。目标完好无损。

    其三,现在邵劲正在宫中,在马上就要登基称帝的晋王面前!

    白日里折射着五彩光晕的琉璃瓦在黑夜间似乎也沉寂下来了,朱红大漆的柱子上,浮雕的五爪蟠龙上的金粉不知是否是人的错觉,竟比前几日黯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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