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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游_月关-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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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一家人,再怎么闹腾,上边有常老大镇着,天也塌不下来。今日里事急从权,调动了诸位。明日里,你们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依旧照常处理西市署事务。其他的事,李某自会解决。”

  李鱼说罢,挥挥手道:“散了!都散了吧!”

  大账房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挥手道:“大家都听到市长的话了?各自安心睡下吧,散了,散了!”

  许多西市署中人,听到李鱼这番话暗暗松了口气,听李鱼这口气,今儿是事情紧急刻不容缓,李市长也是被逼急了,这才调动他们,给赖大柱来了个兵戎相见,现在李市长冷静下来了,明日当会请求上头插手调和,大家不至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了,登时笑逐颜开。

  众人不免要说上一番表忠心的话,有那阶级比较高的,还要说上几句活跃气氛的风趣之语,这便纷纷散下去了,院子里那种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最后,只剩下刘云涛、康班主、华林和原勾栏院的一班人没有走。论起亲疏,西市署里只有他们与李鱼最近,算是嫡系。李鱼皱了皱眉,道:“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康班主道:“小郎君打算去哪里?”

  李鱼恍然道:“哦,我去‘乾隆堂’!”

  康班主惊道:“小郎君这时候去乾隆堂?还是明儿天亮了再说吧。”

  刘云涛也紧张地道:“是啊!小郎君忘了傍晚的事了?现在天都黑了,万一……”

  李鱼笑道:“无妨!他们不会料到我现在还会出门,不会有所准备。再者,咱们头顶上毕竟还镇着一尊大菩萨,他们未必敢动手。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十六桁之!”

  华林道:“我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讲规矩的人,下作起来,最是不择手段。”

  康班主道:“不错!便连那公然对抗王法、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的绿林道都有他们的道上规矩,若论手段行径之下作,黑道中人最是肮脏龌龊,要不然,凭什么他们叫黑道?”

  李鱼道:“作作今晚必定受了惊吓,她已身怀六甲,我在这里如何安心,须得前往照顾。你们不必多说了,我的妻儿都在那里,为了她们,我也不会轻身涉险,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才出去。”

  刘云涛急道:“既如此,小郎君稍候片刻,待我取了兵刃,护送你去!”

  刘云涛此言一出,登时又有几个会些身手的勾栏院中人纷纷赞同,要回去取些趁手的兵刃,就连华林都要去寻兵器,被李鱼沉声喝止。

  李鱼顿了一顿,道:“如果此地没有危险,你们这般如临大敌,岂不叫赖大柱那边的人窥得我的虚实?若真有危险,夜色之中,人多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易叫人浑水摸鱼……”

  华林激动地道:“小郎君,便多几个肉盾护在身侧也是好的!”

  李鱼无奈之极,只好实话实说:“咳!你们跟在我身边,反得我分神照料,就我一人,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脱身也容易一些。”

  这……太打脸了,华林一张秀气涓净的小白脸登时胀得通红。不过李鱼说的是大实话,他们这些人鞍前马后、摇旗呐喊倒还胜任,真要说冲锋陷阵,作用实在不大。

  李鱼的功夫比他们高明多多,真要是他们护着李鱼出去而有人偷袭的话,除非李鱼扔下他们不管,独自一人逃生,那样他们还能起到一点阻敌的作用,否则他们只能成为李鱼的累赘。

  ************

  “吱呀呀~~~”

  门开了,一盏灯,冉冉而出。

  夜色如墨,此时的长安城,可没有满城的街灯,西市坊街之上一片漆黑。

  今夜无月,所以天地混沌,一片漆黑之中,就只看见一盏米白色的灯,半悬于空中,冉冉向前。

  寂夜之下,万物生灵并未全部沉睡,有许多本来就只在夜色之中才出来活动、猎食的生物,还有那万物之灵的人类,是白天活动还是晚上活动,这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

  夜色中,有一双双黑色的眼睛混迹于一片漆黑之中,窥视着那盏灯。

  李鱼没有料错,从他与赖大柱对上,明暗之间就开始有人盯着他,其实西市署中有没有李鱼的眼线,李鱼也不敢确定。

  夜色中只有这一盏灯,就像夜色中的一只萤火虫,吸引了所有在这夜色之中行动的人的目光。当他们看清李鱼的模样,黑暗中立即引起一阵骚动,他们一开始以为出来的是巡夜人,却又未见他打更,所以才对他有所注意,孰料居然是李鱼。

  仿佛一群老鼠般,夜色中的人纷纷忙碌起来,消息以最隐秘、快捷的度开始向潜居在更深洞穴中的主脑人物那里反馈过去,等候着上边出指示。

  李鱼提着灯,淡定地走在夜色中,白日里熟悉的一切,此时看来仿佛浓重的水墨。因为太过黑暗,置身其间,并没有恬静淡泊的感觉,他知道夜色中一定有人正在盯着他,因为不确定对方是谁,也不确定对方是否会动手,所以他的精神绷得很紧,所谓从容,只是他表面的模样。

  李鱼此时出来,其实并不是逞匹夫之勇,他认真分析过,并且有两层保障。第一层,来自“财神”。现在,他就是乔大梁的脸面,乔大梁的战旗,如果他倒了,乔向荣的声誉一定会大受影响。

  现在明显是王恒久向乔向荣的座位置起了挑战,声誉受损会转化成实质的损失,甚而促成其他大梁的站队,乔向荣不知要多付出多少代价来应付这一后果,所以乔大梁现在一定会把他当成活宝贝保护起来。

  李鱼没有立即考虑离开,这也是一个主要原因,如果乔大梁和王大梁都在派人盯着他,他拖家带口的,怎么走?

  乔大梁之前跟他说过,要想用人,有三条路。其中最为他看重的是:招揽。李鱼现在是急来抱佛脚,没有这个充裕的时间来招人,乔大梁呢?钱能通神,这位财神身边已经招揽了多少高手?

  这些人不会只是养来做派场的,李鱼百分百地相信,这一夜,在西市署周围逡巡的绝不只是王恒久和赖跃飞的人,一定有乔财神的人在。有这些人暗中保护,再加上他自己的身手,他遇到不测的机会微乎其微。

  第二层保障,就是他的宙轮。如果真有什么万一,他还有一招杀手锏可用。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他挑着灯,行于夜下,心情渐渐平息之后,甚至有些期待有人亮剑!

  赖跃飞究竟有什么实力,他不清楚。只要有人亮了剑,他就能一窥端倪。掌握了对方的实力深浅,对他排兵布阵无疑更有帮助。

  被大人物用以搏奕的棋子通常都是很容易被放弃或牺牲的,就像刘啸啸之于赖跃飞。可要是今夜双方的嫡系力量直接生纠纷,他这个拱过河的卒子被放弃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既有这样好处,他就更得前去了,作作固然一向性情泼辣,可女人有了身孕,情绪总会较平时有些敏感。傍晚才刚刚生了那样的一切,他岂能不予探望宽慰。

  “喀!”

  仿佛一根晒干的秸杆被脆生生地折断了,李鱼马上站住了脚步,按在刀柄上的手紧了一紧,微微侧身,从那明暗不是很明显的层次感中分辨出一条巷弄的入口。

  悉悉索索一阵响,仿佛一只老鼠在承尘上爬过,愈去愈远。

  李鱼静了一会儿,唇边逸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轻轻提了提手中的灯笼,仿佛在向夜色的某个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继续向前走去。小巷深处,一个青衣人扼着另一个青衣人的喉咙,盯着提灯的李鱼身影从巷口消失,轻轻吁了口气。

  他是奉财神之命保护李鱼的人,被他扼住喉咙的这个人却是要对付李鱼的人,只可惜,这个杀手的袖箭还未出手,已经被他这只扼断了喉咙。他松开手,被扼碎喉骨的杀手就软软地向地面瘫去,双目怒突,气息已绝。

  青衣人松手的刹那,突然一阵心悸,一股莫名的危机感陡生,这是多年杀手生涯锻炼出来的直觉,他没有多想,立即向前一仆,“呃~~~”,糟了!潜到他身边出手的那只“黄雀”用的既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一条绞索,一条很细的、却是以五金打造、极其柔韧的绞索。

  他这一纵,直接钻进了抛在他身前的绞索之中,不等他有所反应,那绞索就收紧了,持着绞索的人一纵身,就跃上了巷旁的高墙,再一垫步,便猫儿般无声地落在房脊上,猫着腰,向那冉冉向前的灯追去。

  他手中的钢索几乎滴血不染,上面些许血迹最后凝成一滴殷红,吧嗒落在一家店铺的屋瓦上。至于被他套索套住的那个人,在他纵身跃向围墙时,就已被绞断了整个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路旁的阴沟里。

  持着绞索的人狸猫般飞窜,轻盈的却不带一点声音,忽然,他在一处房檐处蹲身伏住。他已追到了李鱼的前面,他像一只脊兽似的蹲在房脊上,将手中的套索轻轻地挥动起来,盯着灯光给他的定位。

  只要他的绞索一出手,李鱼就会和刚才那个青衣人一样,顷刻间尸分离。

  绞索在他手中轻荡,一圈、两圈,瞄着李鱼的头颅,他正要振腕出手,整条右臂就被一柄涂了墨色,连一丝反光都没有刀生生削断,与此同时,他的嘴巴也被捂住了,那口砍断他手臂的刀横在了他的颈间,像是锯子似的横着反复割了起来。

  很少有人会用这样的方式杀人,实际上他第一刀割开对方喉咙时,就已结果了对手的性命,用这样酷虐的手段杀人,这个人一定是对血腥有着某种特别的兴致。

  那细细的、一旦束紧就比刀刃还要锋利的绞索落在了李鱼身前三步处,毫无声息。李鱼提着灯走过去,脚踏到了那件奇门杀人兵器上,毫无所觉,就这么一直走了过去,只是走到那户店铺的房山墙时,李鱼微微侧了侧耳朵。

  “嗒嗒嗒嗒……”

  仿佛大雨之后,屋檐上的雨滴仍在不断滴落的感觉,可今夜并没有雨。

  “嗒……嗒……嗒……”

  雨滴声变慢了,李鱼没有多想其中的原因,继续向前走去,屋顶上,那个财神派来的变态杀手依旧提着对手的刀,拿手中的刀慢慢地锯着他的脖子,好像很怕一不小心锯断了,就此失去享受过程的感觉。

  “乾隆堂”,二楼只有一处帐房和高档珠宝的四张柜台,这只占了原本四家店铺其中一家的店面,而另外三家店铺的二楼则被杨千叶改造成了寝室、书房、琴室、客室等等生活用途的所在。

  各家店铺可以留人打更,但不许夜间生火,除了那两家与其他建筑建了隔离带的客栈,但似杨千叶住处这般规模,明显是要在此开伙了,这就犯了规矩,不过……规矩嘛,毕竟只是规矩。

  杨千叶把自己的寝室让给了龙作作,孕妇是需要一个更舒适的休息环境的。新换的被褥,杨千叶则拿了自己原本的被褥想搬去书房小住一晚,却被龙作作拉住了。

  “千叶,这床够大,咱们一起睡吧,就像……我们在龙家寨时一样。”

  今天生的事太多,晚上又太凶险,龙作作以为李鱼今晚不会过来了,她拉着杨千叶的手,轻声道:“现在想起来,我还有些心悸呢,留下陪我说说话儿,好么。”

  杨千叶想起当初隐瞒身份住在龙府时,龙作作把她当姐妹一般相处相待时的情景,不由心中一软,点了点头,又把自己的被褥铺展开来,换了贴身的小衣。当二人并肩躺下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曾经于夜深人静的时候,枕并着枕儿说悄悄话儿的一幕,依稀想来,仿佛就是昨天……

  “咔!咔咔!”

  李鱼叩响了房门,三息之后,房门开了。

  冯二止站在门里,提着灯,李鱼站在门外,也提着灯。

  两人不约而同地把灯提了提,照了照对方的脸。

  夜色中,街巷上,一个颊上不知何时被人割了一刀鲜血淋漓的丈二大汉,持着一把可怖的斩马刀,迈开大步向李鱼狂奔而来,快逾奔马。

  今夜有所行动的这些人,俱都穿了青色或黑色夜行衣,有的甚至还带了面具,脚下也都是适合飞檐走壁的软靴,动手时也都是尽量的不生任何声音,也阻止垂死的对手出声音,但是其搏斗的惊险,却较之白日之下正面交锋更惨烈百倍。

  这人追上李鱼时,也不知已经杀了几个人,他脸上有伤,刀上有血,显然曾经杀人,也被人所伤。

  李鱼向冯二止笑道:“原来是冯兄,我可以进来吗?”

  冯二止知道自家小姐接了龙作作回来住的事情,人家男人赶来探望,哪有不允的道理,他点点头,便让开了路。

  “多谢!”

  李鱼迈步进去,“砰!”地一声,房门关上了。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街巷之上,那相距还有三十余步的丈二大汉籍着灯光看到李鱼将要进店的刹那,情急之下已将紧握的斩马刀举了起来,拧眉瞪目,一边足狂奔,一边作势要将那斩马刀掷出。

  这一刀若掷出,必能洞穿房门,将猝不及防的李鱼插一个透心凉。

  但是就在这时,房上有人撒网。

  网在古代,除了用以捕鱼,也的的确确常被官府用以拿人,江湖中做些特殊行业的人也会使用这种工具,而且他们所用的网因为是用为捕人而不是捕鱼,所以对于网线和网坠都会因人而异,进行调改。

  房上同时撒出了两张大网,疾快无比地罩在了那丈二大汉的身上,刀犹未掷出,腿已被网绊住,大汉直挺挺地向前摔去,整个人还未落地,半空中就是两道凌厉的刀风劈下,一奔其颈,一奔其腰。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的刹那,两口锋利的刀已“噗噗”两声剁在了丈二大汉的身上。

  墨白焰站在二楼一扇窗前,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明明夜色如墨,但是看他神情,似乎看到了长街上生的一切。

  “来啊!掌灯!”

  墨白焰一声令下,乾隆堂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仿佛过上元节似的,登时灯火通明一片,将附近街道都照亮了一大片,夜色中几道正要靠近的鬼影儿登时如同小鬼见了佛光,忙不迭飞身遁入黑暗之中。

  今夜如此凶险,左近也不知有多少敌人,谁敢把自己暴露在光明之下?

  第308章 三女盟

  一只饱含岁月痕迹的三足黄铜香炉,旁边一块小案板,一块橙黄色的奇楠,一柄小银刀。

  一只柔荑,拈起银刀,按住黄奇楠,一刀切下,仿佛在切一块肉皮,用拇指食指拈起一块,切面处拔出了细细的丝,这是最好的奇楠沉香,尚未焚烧,只一切开,淡淡清香就沁入龙作作的心脾,令她心旷神怡,因白日里一番经历而有些莫名焦虑的心情也舒缓下来。

  切出的沉香放进三足铜炉,盖上盖子,下边的炭火轻轻拨弄一下,香烟便从细细的孔洞中袅袅升起。

  龙作作在西北地区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了,生活细节上却少有如此精致的一面。尤其是看着杨千叶一举一动,高贵从容,仿佛一位仙子般优雅,想到她曾是自己的贴身丫寰,仿佛一梦。

  点好了沉香,杨千叶重新回到榻上,拉过薄衾,掩到胸口,淡雅的上品流香将她们沐浴其中,身心舒泰。

  东西方人种不同,东方人种普遍体味清淡,西方人种则体味浓烈,因而东西方在用香上走上了不同的展道路。西方着重展改善人体气味的香水、香精、精油,而东方则更注重于改善空间气味,香油、香饼、香囊、香丸、熏香。

  香气温室,玉人横陈。

  杨千叶对龙作作有救命之恩,杨千叶对龙作作又没有那么深的妒意,再经过方才的一番交谈,此时又有熏香舒缓情绪,室内气氛更加地融洽起来。

  杨千叶带着新奇的神色,轻轻摸了摸龙作作的肚子,有种沉甸甸的感觉,想到正有一条小生命在其中孕育,杨千叶油然而生一种敬畏的感觉,生命是如此之奇妙。

  “你……怎么就有了?”

  “一不小心……就有了。”

  “啐!你们家李鱼,真色!”

  “呃……,好像……我记得好像……”

  “嗯?”

  “我记得当时好像是我推倒了他的。”

  杨千叶一脸惊讶,看了龙作作半晌,道:“我对你,真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龙作作稍显害羞地笑了笑,缓缓道:“我从小……在龙家寨长大,我身边的人,要么怕我,要么宠我,总之,我没见过一个像他那样对我的,一开始就是觉得好奇、有意思,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莫名地喜欢了他。”

  “情不知所始……”

  杨千叶呢喃了一句,想起自己与李鱼相识种种,在心底里又默默地跟了一句:“我又何曾不是?”

  龙作作想了想,有些不忿地道:“我以为我下手的早,他就是我的了。谁知道……这厮拈花惹草的本事实在高强。”

  杨千叶的唇角抽搐了几下,感慨地道:“也许是他命犯桃花吧。”

  龙作作忽然凝视着杨千叶,若有所思。

  杨千叶心里一虚,赶紧岔开话题吸引他的注意力:“不过,你该看得出,他是真的疼你。”

  龙作作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嗯,看他肯为我如此拼命,我……罢了!”

  顿了一顿,龙作作黛眉一蹙,又替李鱼担起心来:“今晚听墨管事介绍,那赖大柱是极有权势的人物?他背后那个王恒久,据说更加的手眼通天。李鱼跟他们起了冲突,他们……”

  龙作作忽然抓住杨千叶的手,紧张地道:“他在西市署,今夜应该无事吧,你说那赖大柱会不会派人去对付他?”

  杨千叶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吧。西市署就建在‘东篱下’旁边,西市王在楼上睡着呢,那赖跃飞岂敢在常剑南的卧榻之旁舞刀弄剑。”

  龙作作点点头,又有些不解地道:“像我们龙家寨,谁是大管事,谁是大主事,谁是普通的管事、主事,寨主一言而决!底下人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哪有可能如此相争?就是四大寇的盗伙,也是上下有别,喝醉了酒打架生事是有的,但要说自相火并,绝无可能。可这西市,天子脚下,怎么……”

  杨千叶微笑道:“你龙家寨也好,四大寇也罢,其实都是比较简单的势力架构,领可以直管下边的一切,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马上就可以干预了,所以不易生这样的事情。

  但西市不同,西市和朝廷一样,有文有武,派系林立,山头众多,做领的又无法事无巨细,逐一躬亲,久而久之,每个派系都拥有相当大的独立力量,最高的领已不可能凭着简单粗暴地命令约束他们。

  这时候,就需要调节、需要制衡、需要包容,需要抓大放小,需要在保证上层稳定的基础上,容许他们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生摩擦,允许他们泄,才能避免怨愤久蓄如洪,冲垮了他的根基。有时候……”

  杨千叶微微眯了眯眼睛,徐徐地道:“有时候,为了避免下边变成一潭死水,又或者所有势力拧成一股劲儿,反而威胁到他的存在,上边的人甚至会纵容或挑唆下边的人斗上一斗。”

  龙作作呆呆地看着杨千叶,杨千叶莞尔一笑:“怎么?”

  龙作作抬头看向帐顶、看向床柱,抚摸了一下绡丝一般柔软光滑的被褥,道:“我才想起来,你怎么会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你说的话,又有几个女儿家说得出来?这般见识,恐怕我爹都不如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

  杨千叶恍惚了一下,望着龙作作的目光忽然露出些许伤感:“你能放下的,我放不下!你能交卸给别人的,我交不出,我是一个,很羡慕你能活得如此简单的人。”

  “叩叩叩!”

  房门叩响了三记,静默片刻,外边传来墨白焰的声音:“姑娘,李鱼来了。”

  室内二女同时张大了眼睛,相顾错愕。

  已经这么晚了,她们真的没有想到李鱼会来,今夜他刚刚跟赖大柱那边剑拔弩张地生过一番剧烈冲突啊,他居然会来?

  错愕片刻,龙作作脱口问道:“郎君来了?他没事吧?”

  门外,墨白焰的声音道:“李小郎君无恙,不过夜色之中,有不少狐鼠之辈逡巡不去,想必他一路走来,步步杀机,并不容易!”

  墨白焰还未说完,龙作作已然跳下了床,挺着大肚子向门口冲去。

  不等她拉开门,杨千叶一拍床铺,振身而起,飞掠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没好气地压低声音道:“你疯了,穿成这样就出去!”此时二人都是轻纱蔽体,真要是开了门,不管外边是只站着墨白焰,又或是还有李鱼在,那可都够瞧的。

  龙作作被她一言提醒,忙不迭穿起衣服来,杨千叶穿上外裳,系着衣带,瞧她欢喜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吃味儿:“今夜凶险定然不少,用得着冒险过来么?也不怕孩子还未出生就没了亲爹,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蠢货!”

  同一个夜,吉祥榻上,左边深深,右边静静,三位姑娘也在说着悄悄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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