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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这单位(三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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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惠当然是高兴的,虽然知道朱文烨金口玉言,但亲耳听得能见到亲娘,却是另外一回事。只是这旨意这时候出……荣惠已经感觉到四周传来的那艳羡目光。
谢恩又打点了傅禄海,荣惠羞答答的转过身,似是情不自禁的道:“前阵子久病未愈,担忧家慈,如今病愈能让家慈看到安好之身实乃大幸。”言语之中,不外点出是因生病而获探视,非全因朱文烨恩宠。
庄贵妃微笑的看着荣惠,缓缓道:“华婕妤这是否极泰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娘娘说的。”贤婕妤头一个响应,笑着拉过荣惠的手,道:“惠妹妹一向最有福气。”
荣惠垂首作赧然状,实则想抽回手,如果要站队形,孙双阳可不是她的选择。
但荣惠的手刚一收回,懿妃的话也就不轻不重的响起:“华婕妤有福气,贤婕妤也有福气,独独丽婕妤最没福气。当初你们三人可是一齐晋位良媛,如今丽婕妤不过稍有差错,却遭禁足……委实可惜。”意犹未尽,只叹息一声。
这话说的,不明白的人听了还以为丽婕妤是多么清白一朵白莲花,徒叫荣惠和贤婕妤抢了高枝头。
贤婕妤脸色一变,荣惠却是头疼,她头一次觐见时就看出懿妃对贤婕妤、甚者对东太后都有不喜。如今只因为看似和贤婕妤走得紧密,就遭了懿妃的口诛牵连,荣惠大觉冤枉。
但这话难听归难听,荣惠却不欲出头,只作懵懂,反正丽婕妤崔知玉被禁足时,她还在病中。
只是荣惠能忍,贤婕妤也稳得住,但马良媛听到懿妃说丽婕妤掌刮自己是“稍有差错”,却是忍耐不得了。她俏脸气得生红,仿佛受到四周投来轻视的目光,下意识就往前迈开了一步。若非贤婕妤眼疾手快的一扯她袖子,只怕马良媛就要开口理论。
这个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懿妃的法眼,她轻挑眉头,投了目光过去,道:“马良媛似有话要说?”
马良媛是极想分辨几句的,但贤婕妤隐在袖子内的手加重了力道,马良媛不得不忍住,只轻福身回道:“娘娘,嫔妾并无可说的。”
懿妃正拿着茶盏,听到此话不妨手一颤,碗盖“叮”地一响,磕在了茶盏上。
殿内俱静,非关自身的妃嫔只是冷眼看戏,攸关自身的荣惠、贤婕妤、马良媛,甚至贤婕妤身侧的姚贵人都神色都一凛。
荣惠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懿妃上首坐着的庄贵妃,只见她恍若未闻,对这诡异的气氛仿若毫无察觉,只一口一口吹着手里的茶盏,然后一口一口缓缓的喝着。
“马良媛,当日丽婕妤教训于你时是个什么情形,你是真忘了?”懿妃嗤笑的看了马良媛一眼,见她脸含愠怒,她又朝身侧的卫良媛看了一眼,道:“卫良媛,那日你也在场,你帮马良媛回想回想。”
“是,娘娘。”卫良媛怯怯的出列,小心翼翼的看了马良媛、贤婕妤甚至还有荣惠一眼,仿佛她们已经是一个整体了。然后,她才福身回话道:“半月前,马良媛和丽婕妤在丽景苑的廊道里遇上了,丽婕妤欲先行,马良媛有推搪,两相争执,马良媛便出口辱及……圣安皇太后……”
“你胡说!”马良媛脸色煞白,贤婕妤拉扯不及,眼看马良媛要冲上前,却被懿妃跟前的曹立德拦个正着。
卫良媛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下来,朝懿妃和庄贵妃拜道:“娘娘,嫔妾……嫔妾并无虚言,正是因此,丽婕妤才气愤难当,当着众人的面掌刮了……”说着,看了马良媛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卫良媛竟眼睛都吓得红了。
“卫良媛不必怕。”庄贵妃怜惜的看了她一眼,让身边的宝蟾将卫良媛扶了起来。
马良媛似乎也察觉局势大变,急忙朝庄贵妃跪下来,哭诉道:“贵妃娘娘请为嫔妾做主,嫔妾绝无侮辱太后之言辞,若有虚言,愿遭天打雷劈……”
听到这等话,庄贵妃微不可闻的皱了眉头,贤婕妤也面露不悦,但却不能眼见马良媛遭此一役,只好上前温声道:“娘娘,此事已过了小半月,卫良媛若有记错,也是有的。何况,只凭卫良媛一家之言就断定马良媛辱及太后之罪,实在……”
懿妃轻哼一声,庄贵妃脸色依然淡淡,马良媛则是如看救星一般看着贤婕妤,姚贵人则是低着头,仿佛被问罪是自己一般,隐有发颤。
苏淑仪适时站了出来,盈盈下福,道:“贵妃娘娘,嫔妾想着当日在丽景苑应不只卫良媛见了那一幕,毕竟辱骂太后是大不敬之罪,不可轻忽。何不再使人来指证一番,也好不要冤屈了马良媛才好。”
马良媛一听,急急朝后方那些小主里头一指,向庄贵妃道:“苏淑仪说的是,娘娘,当日万才人、唐美人也在,不妨请她们来指证。”
荣惠都不用看,便知道万才人和唐美人这两个人绝无可能来为马良媛澄清什么。果然,那两人只连连说着:“娘娘……嫔妾记不清了……”
卫贵人这时却是止了泪,轻声提议道:“丽景苑那些宫人们想必也听到一二,不妨……”
“曹立德。”懿妃轻唤一声,曹立德当即会意,连忙告退出殿。
“庄姐姐不会怪我深究此事吧?”懿妃笑着道,似是征询之意,但却是在把事都做完了之后。
“怎么会,事关太后声誉,岂能含糊。你我二人统领六宫事务,若真出了这大不敬的事,也是掖内罪责。”庄贵妃颔首,一丝不快也不显,仍是温温和和,但荣惠却隐隐瞧出她的目光略显出精光。
此事进行得如此理所当然,顺利得让荣惠觉得蹊跷,贤婕妤未尝没看出蛛丝马迹,和荣惠对视了一眼,隐有求助之意。
荣惠却是微垂了目光,有意露出一丝惧怕,朝顾梓榆那边小掠了一步。如果可以,荣惠很愿意借机和贤婕妤把关系撇清一些,此时撇清,对方只自己胆小怕事,得宠时撇清,却会叫对方认为自己目高于颈。
荣惠正认真盯着足上靴履繁复的花纹时,曹立德已经领着两个内监入了殿内。
懿妃做作谦让一番,便由庄贵妃发问,不外是小半月前在丽景苑里头,到底他们两人又没有听到或瞧见什么。
两个内监看到了前头跪着的马良媛,异口同声的道:“娘娘,确有此事,那个小主的确……”
庄贵妃示意其说下去,其中一个年轻内监才补充了后文:“小主说……说圣安太后出身卑贱,说丽婕妤小主是卖鱼女,狐假虎威……”
哪怕这些话糙,哪怕理是真的,却也不能宣之于口。
马良媛顿觉头昏欲裂,张嘴不知是想骂人或是求饶,却已经被曹立德一把堵死。庄贵妃叹了一声,打发了几个内监将马良媛按了下去。
马良媛双眸似要喷火,途经贤婕妤时,乱舞的手差点抓住贤婕妤的裙摆,似是最后的求救。贤婕妤自然救不了她,她脸色虽隐忍,但面上已是密密一层的汗,荣惠看到了攒紧手帕的玉手。流露出的何止是不甘。
懿妃小啜了茶,道:“庄姐姐,妃嫔对太后不敬当问何罪?”
庄贵妃又是叹气,似乎十分不忍一般,道:“好好的,怎么这般糊涂……”呜呼一番后,庄贵妃才记得道:“宫规不可违。”
懿妃原还有些不耐,听了这句,却是勾起唇角,道:“便是板著吧。”
荣惠一惊,和身侧的顾梓榆交视一眼,她眼里也是隐有异色。
殿内更是一阵凉意。
“板著”就是受罚宫女面向北方立定,弯腰伸出双臂来,用手扳住两脚。不许身体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左右,一般情况是受罚宫女必定头晕目眩,僵仆卧地,甚至呕吐成疾,最后殒命。
庄贵妃少不得又是叹息,看了看殿里的众人,半是训诫半是劝导的道:“马良媛糊涂铸成大罪,还望众位姐妹不要重滔覆辙,使宫中祥和喜乐。”
懿妃的话轻飘飘的,状似无意的扫过贤婕妤、姚贵人还有荣惠,轻飘飘的道:“可不是,尤其是那些同马良媛交好的,可不要染了那般恶习才是,届时落得这样下场,可不划算。”
荣惠低头不语,懿妃没点名道姓,她当然不会对号入座,只是若有所思。
这个事情当然少不了懿妃的手笔,不过荣惠一点也不认为马良媛会十分清白。
其实这些话谁都在私下里说过,但性格决定命运,马良媛今次不被抓住,也难保……哪怕这一次,马良媛只是不幸被波及了。
思及此,荣惠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贤婕妤,吓得脸色惨白的姚贵人,又看了看面带微笑的懿妃。
那微笑不仅是对着贤婕妤,也是对着她荣惠,甚至是对着姚贵人,对着每个可能凑近贤婕妤的人。
如果说皇后是总经理,庄贵妃便是经理,懿妃就是副经理。
这一场好戏,不仅是副经理展示实力,更是为了分化帮结派的新员工。
16 探视
经此一役,荣惠理所当然的回避了贤婕妤,虽然不免传出胆小怕事的名声,但荣惠却并不在意。听说,姚贵人也告了病。
值得一提的是,荣惠晋位的隔日,朱文烨翻了她牌子一连三晚。
连番云雨,荣惠的投入和配合,已经极大限度的降低了痛楚。加之玉树的汤药她一滴不漏的喝了,总有些效应。如此,激战后一夜好眠。
荣惠感觉到枕席间的动静,微微睁眼,便见刚下床的朱文烨带笑看了过来,语气很有几分温柔:“华儿,昨晚你累着了,今儿不用起来服侍了,不妨多歇会。”
守在床前的宫女的便掀起了素纱幔帐,打了金铃,宫人们鱼贯而入。
这话的确体贴,荣惠连着三日尽心为老板服务,的确是累的很,但她却不敢承恩。
她很想赖床,但却不得不顾及“恃宠而骄”这个名声。荣惠没有选择的自由,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
荣惠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她带着感动的笑容起来了,一边为朱文烨更衣,一边道:“陛□贴,但嫔妾不觉辛苦。能早起照料自家夫君,嫔妾觉得心里高兴……”说时,荣惠有意放低了声音,听上去也格外柔和了几分。
两人原本就数夜缠绵,情正浓时。交了身后又交心,朱文烨听了这话,哪有不喜欢的,他将荣惠一揽着,打趣道:“明日再让你高兴可好?”
荣惠自然听出未尽之意,心里却是为难起来。
朱文烨翻她的牌子当然是好事,恩宠不嫌多。但连着几日都翻她的牌子,荣惠就不得不惶恐,不得不深思了。现下,朱文烨又做了今晚要再来暗示,荣惠却是吃不消了。
荣惠轻轻叹了口气,缠弄着手里的宫绦,道:“为妻者自然想每日早晨都为夫君照料打点,但陛下,却不是嫔妾一个人的夫君。嫔妾想独占夫君的温存……”
说到此处时,荣惠已经感觉到揽着自己的手略紧了半分,她不动声色,只顿了顿,又接着道:“但嫔妾却不舍得一时就耗尽了这份福气,来日漫漫,不求情如涌注,只盼细水长流。嫔妾还想着能有福气执子之手……”
没有男人喜欢女人占有欲过强,何况是古代帝王。但荣惠不用老掉牙的贤惠做派来劝皇帝雨露均沾,她另辟蹊径,毕竟,没有男人不喜欢女人在乎他。
“与子偕老。”朱文烨适时握住了荣惠的手,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冰凉,却被荣惠热乎乎的小手缓缓温暖开来,他温声道:“你会有这福气的。”
荣惠见朱文烨面有动容,便知得逞,总算不用一连到四晚都服务,免于再多吸收一次仇恨值。思及此,她微微一笑,便依偎到了他的怀里,轻轻道:“陛下金口玉言。”
朱文烨感受到这分撒娇,现出一个愉悦的浅笑,揉了揉她的乌发,道:“必不辜负。”
之后的几晚,朱文烨果然没翻荣惠的牌子,似真有心为她留几分福气。
但这一连几日,几乎每日有承庆宫的宫人来光顾宜然堂,少不得送来许多料子、首饰、头面来。
芝兰和喜善两人将赏赐略一清点,荣惠便发现此次赏的东西更为金贵了几分,分量虽然还是那么多,但那蜀锦却是今年江南新贡的,正副头面更是东珠所造,颗颗饱满圆润,光泽可鉴,一看就造价不菲。
“小主,陛下可是真心疼宠着您呢,瞧瞧,这一次中选的小主,有几个能得这样的赏赐。”芝兰很有几分得意的说。
喜善使小宫女们将赏赐收入库房,才道:“小主的确是后来居上。”
荣惠却是微微沉吟,虽然她自问演技不错,又爱岗敬业,但老板如此赏识还是令她受宠若惊。更何况无功不受禄……如今连着三夜的侍寝,再加上这几次的赏赐下来,今早在建宁宫时,荣惠已经感觉到四周的目光又有些灼热起来。
她不敢不在乎,不敢自作聪明,在职场中,和人比聪明,比高调,比赢的人除了死得快之外,毫无用处。
“这些赏赐不要多嘴,就当做是寻常的。”荣惠略一踌躇,向喜善道:“宜然堂里的宫人你要多多敲打,小心做事,不许跋扈生事。”
喜善点头称是,却听帘子一打起,却是玉树进来了,她满脸喜色:“小主,将军府薛夫人来了。”
“快传。”荣惠一听,喜不自胜,原以为还要晚一个时辰,却不想已经到了。三个月没见亲娘,荣惠怎么能不想。何况,她现今的位分,再要随便见亲娘可不那么容易了。
玉树忙迎到瑟瑟帷幕外,把薛大夫人引了进来。
薛大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浅姜色对襟小袖衫,配着银灰色素面下襦,头上也只简单的绾了支斜如意纹的白玉扁方,一身显得很素净。但那白玉瞧着简单,却剔透晶莹,非是凡品,叫人不敢小觑。
荣惠一看她比薛府里头打扮得低调得多,就明白薛大夫人这份良苦用心。想必是因为她位分如今还不高却能得见亲属,她也不好作十分的打扮再骄矜。
“臣妇给婕妤小主请安,小主万福金安。”薛大夫人虽然是荣惠的娘亲,但见了荣惠一样要俯身为礼,让荣惠看了不好受——这便是妃嫔一职的不尽人意之处了。
“娘,快快请起。”荣惠扬起手,忙道。
芝兰深知她意,马上把薛大夫人扶了起来。
“赐座。”不等喜善阻拦,荣惠便自己作主,拉过一只金线掐牙的引枕,半坐了起来,好与薛大夫人说话。
玉树端过一只绣墩,放到荣惠的梨花木拔步床前。薛大夫人谢过恩,才斜身坐下。
荣惠微一侧目,芝兰便使小宫女端上茶水和点心,荣惠与薛大夫人道:“娘亲,您尝尝这茶,陛下新赏的,新贡。”
托盘内是特赐的贡茶,橙黄清澈,白玉的碗壁团团金色彩圈,叶子也甚是奇特,边缘朱红,美名曰“凤凰水仙”。那清香的味道,即便不喝,只捧在鼻下细细的闻着,也不禁令人神思舒畅。
荣惠慧眼识珠,薛大夫人自然也不会暴殄天物,端起茶碗,浅啜一口,笑道:“还是小主最知臣妇的口味,此茶实乃乌龙茶中珍品。”
见薛大夫人喜欢,荣惠很是高兴,又指了好几样苏娘拿手的点心让她尝,欢喜得像个小孩子。
薛大夫人含着笑,拣了个芙蓉揉酥枣泥糕吃了,再拿帕子擦了擦嘴,问道:“小主,臣妇听说皇上连续三夜翻了小主的绿头牌,可有这事儿?”
荣惠莞尔,同样的话,两宫太后也问过。西太后问的和气些,东太后问的严肃些,但从薛大夫人嘴里讲出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味。两宫太后那是完完全全的质问,而荣惠娘亲的问句,则饱含着浓浓的关切。
荣惠在薛大夫人面前,便似个小儿女般,扭捏起来,垂头带了几分羞然道:“是。”
薛大夫人的面色,忽然就严肃起来,荣惠正不明所以,便听得薛大夫人的一声轻叹:“南边那场叛乱,虽然还未分出最终胜负,但这个月捷报不断,想来过不了多久,小主的二叔和长兄,就要凯旋回朝了。”
薛大夫人虽然只是陈述一件事情,荣惠却马上明白了她话中未尽的含义,前朝后宫都是相辅相成的。
荣惠若有所思的道:“娘亲的意思是,因二叔和长兄在南边儿有功,我才得以在后、宫连续三夜承恩——这是皇上的平衡之道?”
“小主明白就好,不过臣妇见小主只受着陛下的新贡,但不见陛下来了第四日,便知小主心中透亮,不必臣妇再多说甚么了。”薛大夫人冲荣惠微微一笑,知女莫若母,似一眼看出荣惠的各种盘算。
荣惠顿悟,终于明白自己是有功才收禄。
这才好,这才好,若是无功受禄,荣惠才寝食难安,现在想想,难怪两宫太后只是例行训话,却没多做为难自己,想必是因着前朝原委。
其实是不是平衡之道,于荣惠并无所谓。她恪尽职守,伺候好老板就是她的本职工作。不过从薛大夫人的话来看,朱文烨倒与她一样,也是恪尽职守之人,虽然他的职责和荣惠稍有不同。但也殊途同归。
思及此,荣惠对朱文烨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恨不能与他促膝长谈,将职场心得切磋交流一番。
天色将黑,快到晚膳时分时,荣惠还想和薛大夫人共进晚膳时,薛大夫人却婉拒道:“小主,臣妇得了恩旨入宫探视小主已是福分,再滞留用膳,只怕折煞。”
荣惠晓得薛大夫人比自己还要谨慎几分,更明白薛大夫人不是不想陪她用膳,只是怕流言蜚语。荣惠虽然舍不得娘亲,但也知道她讲得有道理,于是只得命玉树芝兰两人装了几盒御制点心和一包茶叶给她,又亲自送薛大夫人到寝殿门口方才回转。
17 盛夏
燕都的天气到六月末时,已经是暑热扑面。
建宁宫里头已经进了冰,整块的冰搁在梨木的冰桶内,被暑气蒸得丝丝冒起白烟。冰下隔的铜格子下放着描花的瓷盆,一滴一滴冰融水落。
宫人们连番用金制器具扇着风,但荣惠仍感觉有些燥热难耐,忍不住怀念起家里的秘制酸梅汤,回头得叫苏娘整一碗来。
荣惠开着日常例会正走神中,却听得殿里头的一把声音有些尖锐起来,她打起精神,忙看了过去,见开口的是丽婕妤,便又缺了兴致。
此时,丽婕妤正和何才人针锋相对,不,确切的是丽婕妤单方面针锋相对,而何才人则是依依不挠。
荣惠微张口,不动声色的打了个呵欠。
非是她怠慢工作,而是丽婕妤这出戏每天都唱一样的,荣惠虽不用买票,却也看腻了。
小半月前,丽婕妤禁足令一解,敬事房当晚就把丽婕妤的绿头牌呈上去。不知是惯性还是怎的,朱文烨愣是小半月都没翻过丽婕妤一次牌子。反而是懿妃、贤婕妤、顾梓榆、卫良媛都翻过了,这几日,朱文烨连何才人那都去了两次。
丽婕妤自然是忍耐不住了,少不得在众妃相见建宁宫时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来。
荣惠头一次听到时,原是抱着看戏观摩的心态,但眼见庄贵妃包容,懿妃不闻不问,竟然是丝毫没有好戏可看。丽婕妤连着几日,除了懿妃不敢开罪外,这小半月侍寝过的小主都一一撩拨了个遍。
殿内丽婕妤的口舌有没有逞到威风,荣惠不知道,不过刚这一出神,她和何才人的争执从论庄贵妃生辰当如何庆贺歪成了论三月下江南的优劣。
众妃嫔听的津津有味,荣惠因一早见识过何才人的口才,此时只是心叹佩服。你看,职场藏龙卧虎,永远不要小瞧那个哪怕看上去最二的人。
丽婕妤言辞锋利,气势逼人,但也拗不过离题万里,终于狠狠的瞪了一脸无辜的何才人最后一眼,此戏才作罢。
宫中暑气正盛,虽是上午,但日头明晃晃地悬着,耀得人眼花。
荣惠手中执了团扇,仍旧抵不住愈加的躁热,略走了些路,汗已经微湿了薄衫。却见后头过来两抬辇轿从建宁宫里出来,座上是庄贵妃和懿妃。
宫道里头众妃让道迎送,自有两行宫人为其捧冰执扇,从众妃更前而过时,凉意盎然。
荣惠很有些垂涎,但大燕宫里正常来说,非是妃位以上,是没有辇轿这一优厚待遇的。思及此,荣惠顿生路漫漫其修远兮之感。
庄贵妃的辇轿直入福穹宫,宁嫔、何才人随侍在侧。
庄贵妃和何才人同居福穹宫,但宁嫔的居所却是畅和宫,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和何才人一同在庄贵妃跟前说话陪伴。
宁嫔穿着一身宝蓝色宫装,侧坐在庄贵妃下首,带笑对庄贵妃道:“娘娘,下个月就是您的生辰了,听说玉湖的荷花这时节开的最好,何妨设宴玉湖之上?凉风习习,赏荷庆生,也别有一番韵致。”
何才人也凑趣道:“娘娘,嫔妾觉得甚好呢。打头一回见着娘娘,嫔妾便觉得娘娘和荷花肖似。都是出淤泥而不染,又仁慈温蔼。”
庄贵妃小啜一口狮峰龙井,闻言笑着瞅了何才人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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