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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捕头-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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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两人又满脸兴奋的回来了,一边走还一边讨论:
“那字写的真气派啊,铁画银钩的。”
“是啊,那气势可真绝了。”
庞牧啼笑皆非的看着她,“过瘾了?”
晏骄用力点头,双眼闪闪发亮,“过瘾了!对了,那城门口的镇远二字是不是也是他老人家写的来着?我瞧着笔锋转折等处颇有相似。”
“眼力不错,”庞牧赞道,“可不就是爹写的。原本我们父子三人都曾先后做过镇远将军,后陛下开恩,将本地定号镇远府,特意取父亲生前墨宝刻了,聊作纪念。”
所以这座城自打建成之日起,就注定了与“庞”这个字有了永远也无法分割的联系。
正说着,一位鬓发如霜的高个儿老人忽从垂花门内跑出来,十分动情的喊道:“少将军,少将军啊!”
老一辈的人还是习惯将庞家三父子按着元帅、将军和少将军这么排下来。
他约莫六十多岁年纪,须发皆白,身形瘦削,纵横的老泪冲刷着满脸皱纹,颤巍巍朝这边跑来,颤声呼道:“少将军啊!”
庞牧也动情的喊道:“林伯!”
站在晏骄身后的齐远感慨万千道:“这位林伯原先是跟着老爷子扛帅旗的,公爷出生时还抱过哩。后来战事平息,他自愿留在此地守着老将军和诸位将士的陵园……”
晏骄也觉眼眶发涨,鼻腔发酸,十分动容。
然后下一刻,就见那位貌似羸弱的老人一把就将人高马大的庞牧提起,在半空中抡了几圈。
正热泪盈眶的晏骄:“……”
说好的年迈羸弱呢?
林伯一出现,庞牧身上便罕见的涌现出一点属于晚辈的亲近和肆意来。
落地之后他便难掩兴奋的抓着对方的胳膊问道:“您老怎么在这儿?以后可都搬过来吧!”
当年他们离开时,本想将一众老将都安排在这里住下,奈何众人坚持不肯。
“主人都没了,我们这些老货怎好来鸠占鹊巢?”
然后便执拗的去看守陵园、经营马场,始终不肯让自己闲着。
“你们在我就搬回来,”林伯爽快道,“若什么时候走,我就再搬回去。”
这几个孩子回来,他固然高兴,但同时也非常清楚的明白,只怕是不能长久的。
也罢,人生苦短,且及时行乐,团圆一日算一日。
临死还能再见到少将军一家,也算没有遗憾了。
庞牧欢喜的拉着他介绍家人,林伯早就瞧见了地上那个小胖子,此刻激动万分的上前,一把就给捧起来,举在半空中细细观看。
晏骄冷眼瞧着,就跟举个西瓜似的……
“好好好,”林伯一连说了三个好,一张老脸都红了,“小郡王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这眉眼必然是个有福的,来日必然前途无量,青出于蓝!”
晏骄十分钦佩的望向这位老人家,又十分怀疑的打量了平安一遍,极度不解对方究竟是怎么从这浑身小肉肉上看出来的骨骼清奇。
林伯小心的将平安放到地上,又果断对庞牧道:“比少将军小时候生的好。”
庞牧哈哈大笑,“骄骄好看,给带起来的。”
说着又轻轻拍了拍平安的后脑勺,“叫林爷爷。”
平安哦了声,努力仰着脑袋看,脆生生道:“林爷爷。”
林爷爷好高哦,脖子都酸了。
这一声就叫林伯掉了泪,又手忙脚乱的擦脸,自嘲道:“老了老了,还掉猫尿……小郡王这样好,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说罢,又忙去看晏骄,笑道:“确实更像夫人多些。”
晏骄上前见了礼,忙道:“哪里当得起您一声夫人,都是一家人,叫我骄骄就成。”
林伯越看她越喜欢,转头跟岳夫人道:“真好啊。”
说起这事儿,老太太可是深有感触,当即拉着晏骄感慨,“这孩子就是个救星!本以为天阔这都老大不小了,定然是推不出去了,没成想这实诚孩子竟不嫌弃!”
庞牧:“……?”
第47章
初七是庞老将军的忌日; 众人按照以前的作息摸黑起来收拾了一回,换了素净衣裳; 天刚蒙蒙亮就启程了。
陵园在约莫半个时辰路程的西山上,与府城遥遥相对,顶风冒雪迎寒送暑,令国人生敬,使敌人生畏; 几乎等同于大禄的第二条边境线。
镇远府的居民中有约莫六成是伤残、退伍将士及其家属,三成是各地逃亡和后期招募来的本国百姓,剩下一成则是其他国家的流民。
亲身经历过战火的摧残才真正理解如今的太平来之不易; 亲人上过战场的自不必说,便是寻常百姓也一有空就过来帮着拾掇拾掇,逢年过节给认识的、不认识的亡者烧些纸钱、供些香烛。
都是为国捐躯的好男儿,不能叫他们在底下冻着饿着。
一路上源源不断的有百姓从各个方向往出城的大路上汇合; 皆是一色素淡衣裳,挎着装满香烛纸钱和供品的篮子,沉默着向外走去。
没人叫他们必须这么做; 可每年两位庞将军的忌日时,百姓们都会自发扶老携幼的出来拜祭。
平安有点不适应这样寂静的气氛; 小声问道:“爹,娘,去哪儿啊?”
庞牧将他搂在怀中亲了亲; “去看爷爷。”
平安想起来了; “爹爹的爹爹; ”又扭着脖子四处张望,“在哪儿呀?”
庞牧张了张嘴,隐隐觉得喉头发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等你再长大些就懂了。”
平安太小了,小得根本听不懂话中深意,却也不自觉被这份肃穆所感染,乖乖搂着父亲的脖子不说话了。
山间雾气大,秋日晨风轻轻一吹便都云彩似的飘荡起来,遮蔽了山峰,温柔抚慰着那些黑色的墓碑。
作为曾经的主战场之一,这里的亡者不计其数,根本不可能一一修建陵墓、雕刻墓碑,有的只是取自山上的狭长黑石,然后刻上亡者姓名籍贯和生平。
那些黑色的石头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大约是因为取自雪山,所以看上去格外冷硬,像极了将士们宁折不弯的脊梁。
有几块格外巨大,约莫有上千斤,矗立于地直冲云霄,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
走近了之后,那种语言难以形容的震撼越加强烈的冲击着晏骄的心灵,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竟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墓碑被人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庞牧伸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喉头滑动几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终究都化为一声长叹。
这里大多是衣冠冢。战事惨烈,马蹄交错,好些将士阵亡后根本来不及收敛便已化为……
有零星的火光开始在各个角落升腾,烟雾弥漫,与晨雾融为一体,久久不散。
众人伴着渐渐响起的细碎的抽泣一路走一路烧,待到正中央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两块略大些的黑石碑,便是庞家两父子的了。
庞牧将平安放到地上,带头跪了下去。
山石被冻得冷硬,跪下去冰凉尖锐,叫他的心脏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爹,大哥,我们回来了。”
林伯他们日日都来打扫擦拭,找旧友说说话,两块石碑的棱角都被打磨的带了温润的光,好像旧日里亲人温柔慈善的眼神。
素来爽朗的岳夫人此刻红了眼眶,打开篮子取了些酒菜出来,当中是两大盘还热气腾腾的饺子。
她张了张嘴,声音稍显沙哑的道:“你们爷儿俩……嗨,也不知你们爱吃什么,就包了些饺子,骄骄亲手包的。”
当年日子苦,饥一顿饱一顿,能有口热乎的就是好的,根本没有余力讲究什么爱吃不爱吃的。
她拉着晏骄的手叹道:“儿媳妇来啦,还有孙子,你这老东西如今高兴了吧?”
可惜,不能亲手抱一抱。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着些家长里短,晏骄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沉默着磕了几个头。
她取出一只棉垫铺在地上,朝儿子招招手,“来,平安,给爷爷和大伯磕头。”
平安乖乖照做,小小的身体在棉垫上蜷成一团,然后仰着脸,疑惑的看向母亲,“爷爷在哪儿?”
晏骄指了指天上,柔声道:“他们变成星星啦,每天都悄悄守着平安呐。”
平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平安以后也变星星?”
晏骄笑中带泪,“得是英雄才能变星星。”
平安笑道:“平安当英雄,找爷爷。”
素来爱玩闹的齐远和小六等人也没了笑模样,拎着酒壶往后面一字排开的一溜儿墓碑挨个喝过去:
大元,小二,小三,小七,小九,小十……
又过了会儿,顾宸舟等人也都来拜祭。
众人也知他政务繁忙,不敢多留,略寒暄一回,尽了心意就催着走了。
太阳慢慢从地平线爬起来,日光温柔而坚定地穿透重重白雾,均匀的洒落大地,驱散寒冷的同时也一点点温暖了人心。
往回走时,庞牧指着远处那些甩着尾巴悠然吃草的牛马羊群道:“早前这里都是戈壁沙地,哪里有这样多的花草树木?更别提庄稼菜蔬,只怕从八月开始的大风就要连草根就给掀出来啦。像咱们来时看见那条河,现在一年四季都能有的,可当年打仗那会儿,一年只出现三两个月,其余时间全是干涸的河床。”
晏骄点头,“这是正理,有水有树就是指望。”
庞牧缓缓吐了口气,低头看着怀里开始打盹儿的平安,失笑,“这小子可算享福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晏骄笑道,“一代比一代好。”
众人回城时,就见顾宸舟已经脱了官袍,换了一身略略有些褪色的夹棉袍,正指挥众人修缮房屋。
正如方才庞牧所言,多年治理的工夫下去,这三二年间效果日益显著,最明显的表现之一便是水源更丰富了。
丰沛的水源极大便利了百姓们的生活之余,却也带来些许问题:
镇远府最早一批房屋落成时条件艰苦,手段和材料都无法与后来的相提并论,而最近几年降雨显著增多,水位也大大上升,于是从去年开始,靠近河流的外围几十户陆续出现了地基下沉和墙体倾斜的情况。
其中最严重的两家,墙体已经开了裂。
夏日将就些倒罢了,可镇远府地处西北,冬天下起雪来是能要人命的。
针对这件事,顾宸舟从夏天就开始带人四处查看,最后决定由官府出面组织人手,利用旧房屋的材料重建,将外围居民区整体向内平移十丈。
可能因为都是苦过来的,镇远府的百姓要比其他地方的跟淳朴友善一些,大家从山上拜祭完之后,便都自发的过来帮忙。
庞牧活动下手脚,转头对众人笑道:“这两日咱们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没道理扎着两只手什么都不做。”
齐远等人便都笑了,纷纷翻身下马。
晏骄和许倩、阿苗也都习惯性的跟着下来,谁知却被庞牧挡了,“这是卖力气的男人活儿,女人和孩子都家去。”
许倩头一个不服气,“话不能这么说,我力气可不比谁小。”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便都不由自主的落到宋亮身上。
飞虎堂三当家:“……”
他招谁惹谁了?
以前他服过谁?天可怜见遇上一个专门克他的小丫头怨谁?
宋亮憋红了脸,一声不吭脱了袄子,又把袖子撸得高高的,露出来两条结实的手臂,大步流星过去夺了两个汉子扛着的麻袋,把人家吓得够呛。
众人非常克制的发出一阵低笑,各自准备起来。
齐远抬手给了许倩一个脑崩儿,“小丫头片子,瞎闹腾啥?男人们还没死绝呢,哪儿就要你们冲锋陷阵。”
说完,也不管许倩在后头跳脚,已经跟着庞牧一起挽袖子上去了。
“行了,”晏骄按住炸了毛的许倩,啼笑皆非道,“也不必非在这上头争长短,马无夜草不肥,咱们且去瞧瞧晌午弄点什么吃。”
阿苗也笑,“你傻了不成?便是你扛上十个八个的麻袋,又能如何?”
许倩就红着脸跟她闹成一团。
忽听前头几个男人齐声喊着号子,直接用被晒成蜜色的肩膀去撞击歪斜的墙壁,颇有种战时攻城的气势。
这一带气候极端,热的时候热死,冻的时候冻死,所以墙壁基本都一尺多厚,哪怕歪斜开裂也不是轻易能够推倒的。
六七个健壮汉子撞了十几下,最后又加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宋亮骤然一击,伴随着吱嘎、噼啪的断裂声,两堵夹墙轰然倒地,溅起来一人多高的尘土,呛得众人纷纷后退,远处看热闹的却都忍不叫起好来。
砖石、土块、稻草稀里哗啦落了满地,又滚出去老远,过了好久才真正意义上的“尘埃落定”。
撞墙的汉子们捂着口鼻上前,忽有一人嘶了一声,弯腰在土堆里扒拉一阵,“圆鼓鼓的,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众人就见他举着一个骷髅,慢慢直起身来。
第48章
现场有瞬间死寂; 紧接着便从各个角落迸发出混杂着各地口音的惊呼尖叫:
“俺的娘咧!”
“老天爷!”
“吓煞人了!”
“什么玩意儿,真是要了亲命了!”
甚至还有两句番邦外语……
晏骄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 原来镇远府真的是一座各地百姓大杂居的城市。
抓着骷髅头的汉子嗷的叫了一嗓子,脸一下子就白透了,甩手丢出去老远,然后拼命往裤子上抹。
要说这战争前线的百姓就是胆子大,毕竟谁没见过死人呢?最初的惊恐和混乱过后; 竟都不约而同的凑上前去,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瞧着有些年头了,别是当年谁埋错了地方吧?”
“估计是。”
“你们这不胡说八道吗?摆明了是从墙里掉出来的!再咋出错也不至于那样吧?”
“都散开; 散开!”顾宸舟问询赶来,赶鸭子似的驱散人群,又叫手下几个人先把现场保护起来,“叫那个谁; 小绿?小绿!”
他扬着嗓子喊了几声,终于有个灰头土脸的青年从外围钻进来。
来人约莫三十岁出头,一身灰色袍子被尘土染成杂色; 半边脸上满是油汗混着黑灰,压根儿瞧不出本来模样; 只是一双眼睛倒是温和透亮,“大人,出什么事了?”
顿了顿又有些无奈道:“大人; 说了多少年了; 您莫要在外头一着急就这样称呼下官; 下官姓祝,字息幽。”
“你大名不是叫祝小绿?”顾宸舟完全没听进去,一个劲儿朝他招手,又那脚尖点点地上骷髅头,“可能有案子,你是咱们府的推官,看找几个人查一查。”
“是祝萧绿,”这种对话显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难为祝萧绿竟还很有耐性,末了又有些为难道,“可是大人,下官还兼任通判,如今还要督促百姓们盖房并加紧秋牧、储草、储粮等诸多事宜,已是脚不沾地,实在分身乏术。”
一般来说,知府下共有司马、通判和推官三名副官,前者分管军事,通判管民政,推官主刑狱司理,但也存在配置不齐全的情况,就比如现在的镇远府衙门。
并非朝廷不重视,实在是镇远府衙门成立至今已经有八年了,这期间记录在案的案件也才不过十九件,两对巴掌就数得过来。
究其原因,无外乎刚从战争中解脱出来的镇远百姓们都忙着重建家园过日子,一个两个穷的叮当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压根儿就没滋生出硬性犯罪的心思。
那些衙役们平时干的最多的就是帮东家找牛,给西家抓猪,再不济就是谁家的羊群被狼咬了,东街口李大爷家的房子被大风刮塌了,需要人搭把手……
在这种情况下,单独设立推官非但会造成机构臃肿,而且也浪费国家俸禄,顾宸舟就直接叫身为通判的祝萧绿兼任了。而过去八年的事实也证明,这种设置没有任何问题,直至今日踢到钢板。
顾宸舟一品祝萧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去查案的话,这一大摊子事儿估计就都得砸到自己脑袋上,登时头都大了,“不成不成,你不能走。”
祝萧绿诚恳道:“其实说来下官也实在不长于此道,不过眼下大人又何必为难?”
毕竟作为一名八年内只处理过十九起案件,其中最严重的也不过两个邻居因争抢付账而推搡过度,结果打破了头的推官,提及经验和政绩委实有些脸红。
如今冷不丁蹦出来这样一看就很棘手的陈年旧案,祝大人就觉得即便要实现职能转变,也必须得有个前辈在前面带一带。
说着,他便朝庞牧所在的位置望去,结果诧异地发现对方竟然正带人朝这边走!
他愣了下,忽然问顾宸舟,“大人,之前定国公说他们此番出京打的什么旗号?”
顾宸舟微怔,顿觉醍醐灌顶,旋即快步迎了出去,“公爷,晏大人,这边走。”
晏骄看着灰头土脸的知府大人,直接就乐了,“您这倒省了交接的流程。”
顾宸舟拍了拍身上满是尘土泥水的旧棉袄,坦然道:“天降奇兵不外如是,二位切莫推辞。”
顿了顿又很诚实的说:“说来惭愧,到底事情杂乱,偏又是这个时候。”
他叹了口气,当即掰着指头数起来:“秋天到了,野兽俱都狂吃长膘,皮毛蓬松水滑,我城司马也要最后几次组织人上山,好抢在下雪前多弄些皮子、珍草,多少百姓就指着能卖出好价钱过年哩!”
“十月就要入冬了,牲口和人的粮草储备都要紧抓着,这是大头。”
“……更要防备赫特等部死灰复燃过来劫掠,还有这眼下的房屋改建,哪一处都缺不了人。统共这么几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几位若是不来,说不得我们也要去外头借兵。”
庞牧点头,“你们这几个官儿真是拿着一份的俸禄,干着三份的活儿,圣人也是知道你们不易的,约莫年底就能下来免税的旨意了。”
包括镇远府在内的三座新建府城迄今为止都没纳过税。
早前说的是免税五年,可后来庞牧等人请旨,说边关苦寒,百姓生活艰难,硬是又延长了三年。
眼见着今年就是最后一年,原本顾宸舟也是压力如山,生怕来年开春后百姓们左支右绌,如今一听这话,顿觉喜从天降,“此话当真?”
庞牧笑道:“没事谁又同你开这样的玩笑?其他两座府城好歹在关内,粮食都收了两茬,老天爷赏饭,实在比不得。”
就顾宸舟他们这么玩儿命似的忙活,镇远府也才在近两年略略有了生机,却又哪里来的余力纳税?
祝萧绿主管民生经济,听了这话先原地皈依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当即感慨万千道:“衙门里账房先生都没一个,却哪里够得上纳税的资格!”
晏骄好奇道:“那这偌大一座府城的财算?”
祝萧绿苦笑几声,拱了拱手,“区区不才,正是在下兼任。”
晏骄:“……您辛苦。”
这可真是一个人掰成八瓣儿用。
祝萧绿摇头,正色道:“到底比不过廖先生,许多事情还是当年得他教导。晏大人可知廖先生的绰号?”
晏骄摇头。
“千手观音。”祝萧绿微笑。
晏骄下意识看向庞牧和齐远等人,一群大老爷们儿就都挠头摸鼻子,倍感心虚。
还观音,那分明就是个金刚,是个罗刹!骂起人来捅刀子似的,字字见血……
可谁叫他们他们都不是文官的材料!不然少将军当年为何冒着被邵离渊一骂十多年的风险,还非要死乞白赖的拐廖先生来边关?
许倩和阿苗在后面小声道:“廖先生太不容易了。”
庞牧干咳一声,麻利道:“行了行了,这案子交给我们吧,不过你们也得留个人,好方便问话。”
顾宸舟爽快点头,把祝萧绿往前一推,“他借给你们,不过话先说在前头,只能就地支援,实际跑腿办事儿交给你们和下头的人来。”
外面一大摊子事儿,他待不久,基本上都得祝萧绿盯着。
晏骄点头,“可以,外面这次带了不少侍卫,个顶个好手。”
可惜林平正式入了刑部,不方便带出来,不然就更好使了。
庞牧一拍手,熟练地分派起来:“晏大人带人去瞧瞧尸首,我在这边把户主和最初发现的百姓召集起来问问,看能不能尽快定下来死者身份,等会儿去衙门开会。”
至于老太太和平安,就先回家去休息。
众人齐声领命,当即分头行事,都隐约有种回京之前干活的亢奋感。
晏骄先派人回去取箱子,自己则带着阿苗去看尸体。
她将被丢出去的骷髅头捡回来,发现因为水分和脂肪都基本消失,死者的皮肤呈现黑褐色皮革化,紧紧贴在头骨上,五官轮廓非常清晰,是典型的大禄中部偏西居民长相。
她又试图掰开口腔查看牙齿,却因为被肌肤牢牢锁住而暂时放弃,看来只好等稍后动刀片了。
“师父,是这堵墙!”阿苗提着衣服在废墟中找了会儿,很快便锁定目标。
尸体是被人整个横放封在墙体内部的,而本地早年干旱少雨的气候也达到一种吸水风干的效果,整体保存情况非常好,甚至没怎么来得及腐烂就直接干瘪了。
若非近年来气候变化,墙体歪裂,受害人还不知能不能有见天日的机会呢。
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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