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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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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君主由不得你我,急个甚来?”吕不韦看范雎焦躁不安,便是哈哈大笑,“来!辘辘饥肠,先吃先喝,大梁菜讲究得便是个热鲜。”说罢便给范雎打满了一碗香冽的大梁酒笑道,“先干一碗,范兄再开鼎了。”范雎干得一碗兰陵酒笑道:“分明商旅,却老儒一般礼数周章,没有钟鸣,还要开鼎!”便用铜盘中一支铜钩钩起了厚重的鼎盖,炖麋鹿的异香顿时弥漫开来,煞有介事地拱手一礼,“我有佳宾,示我周行。请。”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吕不韦也煞有介事地吟诵了一句。
“噫!你也来得?”
“有礼无对,岂非冷落了东道?”
两人的吟诵应对,原是春秋时期宴席间以诗酬答的一种礼节。范雎吟诵诗句的意思是:我尊贵的客人啊,请你为我指出路径。吕不韦作答的诗句意思是:虽有驷马高车如飞,这条路也太遥远了。范雎原是觉得吕不韦礼数太细,便索性以这番古礼难他一番,不想吕不韦应声做答,范雎自然大是惊奇。两人笑得一阵开吃,片刻便将一案大梁酒菜吃得干净。
酒足饭饱,范雎思忖道:“后天便是旬日,士仓不来,我便告辞。”吕不韦道:“何须掐得如此之准,我纵有事,范兄只在这里等候便了,急个甚来?”范雎目光一闪却反问道:“你这次去何地?”吕不韦笑道:“范兄有事但说便了,何须明知故问。”范雎默然一阵,终是郑重其事道:“替我找到一个人,视境况援手些许。”吕不韦道:“你只说,如何样人?”范雎目光左右巡睃一阵,方才低声道:“嬴异人。”
吕不韦一怔,笑道:“此等人还用找么?一国人质,大名赫赫。”
“此一时彼一时。你只说,对你难不难?”
“找人不难。”吕不韦笑了,“我只是不明:我一介商旅,对此等人如何援手?不若范兄与我同往邯郸,你说我做便了。”
“我能入邯郸,何须烦你?”范雎板着面孔,“且不说赵国秘密斥候,我一动便会满城风雨,弄得不好还会重新挑起两强争端。更有一宗,当年老秦王为我复仇,曾经威逼平原君入秦并囚禁平原君两月,逼赵国交出魏齐头颅。此举非但使平原君蒙受耻辱,而且使魏国与赵国反目。你说,我入邯郸避祸尚且不及,还能伸展手脚办事?”
吕不韦恍然大笑:“糊涂糊涂,我如何竟没想到也。不消说得,我办!”
“若有大宗用度,我知会安国君加倍补偿。”范雎认真补充一句。
“范兄差矣!”吕不韦一团春风的笑脸罕见地沉了下来,“我受范兄之托,却与某君何干?范兄若将此事当做奉命国事待之,恕不韦不能从命。”
“拧了拧了。”范雎连连摆手,“商旅有盈亏。你对秦国原本便无好感,若再为此事亏了利市,岂非得不偿失?惟此耳耳,万无国事之想。”
吕不韦哈哈大笑:“范兄试探于我,却是愈描愈黑也!若无国事之想,便是陷不韦于不义了。金钱为良友而去,岂能以利市计之也?”
“好!老哥哥这厢赔礼了。”范雎说罢,起身便是深深一躬。
“笑谈笑谈,折杀我也!”吕不韦呵呵笑着,连忙站起扶住了范雎。 
第三章 邯郸异谋 一、所谓伊人
         朝阳初起,晨雾淡淡如烟。千里直下的大河在桃林高地骤然东折,冲破三门大峡谷掠过洛阳王城,便进入了一望无际的中原平川,苍苍茫茫的水面上白帆点点,便是分外的壮阔辽远。中流航道之上,一艘船头插着半人高红色菱旗的白帆小船,正不断在运货大船与各色官船间穿梭东下。过了虎牢关,精巧的白帆小船便渐渐慢了下来。此时舱中走出一人,白衣散发悠悠然船头临风站立,凝神远望一阵便问:“前方可是鸿沟渡口?”
舱口站立的黄衫老者道:“前方正是鸿沟渡。半个时辰便到。”
“我无急务,让过后面大船。”
黄衫老者想说什么,思忖片刻终是走到船头取下了那面红旗,回头向舱中一声呼喝,小船便向边流航道荡了出去。
战国之世,黄河还是清流滔滔航道宽阔,渭水、洛水、汾水等十余条主要支流也是水路通畅。其时除了燕国北部与楚国南部,天下货运十之六七尽在大河水网之内。夏秋两季,中原河段更见繁忙,货船官船渔船游船穿梭交织,直是一派兴旺。虽是列国纷争割据大河两岸,然对于天下共享的大河水道,却都是一力维护,没有一国敢于荒疏河道。便是水路航行,也有着约定俗成的法则:吃水深的盐铁兵器粮食陶器等大船行于中流航道,吃水浅的丝绸麦秸茅草竹竿药材等货船左行;官船与游船右行,渔船可在两侧浅水区抛锚捕捞,但不能在中流定死捕捞;无论中左右,都是双向航道,上下穿梭避让,全凭各自权衡。载客小船若有急务,只需在船头插一面红旗(夜航则为红灯),便可在航道间任意插空穿梭。所有船只都奉行着这些久远的习俗规则,一切都在古朴自然地流畅运行着。
这艘轻盈的白帆游船,原是在中流航道快速穿梭行驶,此刻见一艘吃水极深高扬巨帆的大货船顺流直下。游船主人便拔去红旗偏出主航道,要让过满载货物的大船。白帆游船刚刚荡出中流,大货船水手们便是雷鸣般一声齐吼:“谢——”吼声回荡间,大货船便一座小山般悠悠压了过来。
白帆船头临风伫立的主人不经意回首,目光骤然一亮!
淡淡晨雾之中,只见一位绿衣少女跪坐高高的船头,裙裾随着河风飘起,宛若云中仙子一般。随着少女舒缓起伏的玉臂,巍巍船头便飞出了荡气回肠的乐声,似琴非琴,低沉舒缓,清丽空阔,直是从幽幽山谷中飘出。未几,一阵歌声随着清凉的晨风弥漫在淡淡晨雾之中,清纯柔婉,白帆船头的主人竟是猛然一颤!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寻之  宛在水中央
何有伊人  相将共扶桑
“彩——”歌声尚在悠悠回荡,河面各色船只上便不约而同地长长一吼,立即便有人高声呼喝:“大河国风,谁来对歌——”
骤然之间,雄浑激越的歌声从白帆船头飞起,划破晨舞,直上云中:
苇草茫茫  大河长长
壮士孤旅  古道如霜
何得伊人  集我苞桑
悠悠大梦  书剑共稻粱
歌声方起,便闻巍巍船头乐声骤然激昂飞扬,跌宕相随竟是丝丝入扣。歌声已落,高高船头便是悠长空阔的一声叮咚,依稀不胜惜别。便在河面骤然幽静之时,绿衣少女从巍巍船头站了起来,向着白帆小船遥遥招手。白帆下的白衣散发人对着巍巍大船也是遥遥一拱,白帆小船便箭一般顺流直下了。淡淡晨雾中,犹见绿衣少女凝神远望,良久伫立船头。
一个时辰之后,满载货物的巍巍大船缓慢地靠上了鸿沟码头。
战国之世,鸿沟是大河直通魏国大梁的人工河流。所有从水路进出魏国大梁的货物人口,都要在鸿沟渡口验关,而后方能交易出入,或出鸿沟而入大河,或入鸿沟而进大梁。大梁是素负盛名的天下大都会,财货游客吞吐量极大,鸿沟渡口自然也就成了中原极为重要的物资集散地与水路商埠。
目下,鸿沟码头上停泊着各式货船与官船。那艘巍巍大船缓缓靠稳码头,隆隆抛下石锚,船舷中便伸出三副宽厚沉重的大木板,分别搭在了岸边的大条石上。一个身穿红色短袍的商家执事在船舷摇着一面小绿旗长长一喝:“货主卸货也——”
早已在码头守侯的一名魏国商家一挥手,身后抬着大绳大杠草垫篷布的一百多名精壮雇工便围拢了过来。正在此时,一名红衣吏带着一队甲士匆匆赶来,远远便是一声大喝:“法度有变!且慢卸货!”魏国商人立即笑着迎了上来,欲待询问,却被红一吏一把推开:“官府验关,谁敢阻挡!登船!”身后甲士“嗨!”的一声,便径直涌上了卸货大板。
“敢问关市,有何公干?”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从船舱迎出,紧身胡服,白发白须,分外的矍铄硬朗,当头便向红衣吏一拱。
红衣吏冷冷一笑:“卓氏巨商也是天下闻名,竟敢骗关违禁,触犯大魏法度!”
胡服老人淡淡一笑:“卓原乃赵国商人,如何触犯魏国法度?官差张冠李戴了。”
“私运魏铁出境,该当何罪?!”红衣吏一声厉喝。
“入魏商船,何来出境之罪?”
“在此之前!”
“商船出入,每次验关,本次追前次,魏国官府可有凭据?”
“休得聒噪!登船便有凭据!”红衣吏转身一声大喝,“拿下老匹夫!其余登船搜验!”轰然一声,几支长矛逼上,一条铁链便哗啷锁住了老人手脚。红衣吏带着其余甲士便轰隆隆登上了货船。
“大父——”船头一声女子哭喊,绿衣少女飞也似冲了下来抱住老人,转身便是一声怒斥,“尔等无礼,放开我爷爷!”
甲士头目盯着美丽的少女,淫邪地嘿嘿笑了:“放开?只怕官市大人想你。来,一起锁了!”老人脸色骤变,锁手铁链猛然举起,声如雷吼:“大胆!谁敢碰我孙儿!”甲士们猛然一惊退开。少女便是冷冷一笑:“不锁我也跟着爷爷,谁怕你们也!”
正在此时,红衣吏黑着脸大踏步下船,将怀里一方木匣嘭的打开:“老卓原,这便是你出境魏铁之凭据!敢不认罪么?”
“足下当真好笑也。”老人冷冷地耸着眉头,嘴角流露出轻蔑地笑意,“此铁为励志之物,乃你国名士孔斌赠送信陵君之礼。信陵君客居邯郸,老夫受人之托带货而已。既非商家货物,况只区区一锭,也算得魏铁出境?”
红衣吏满面涨红,收起木匣大喝一声:“休得狡辩!带大梁官署论罪!”
绿衣少女正待发作,卓原老人冷冷道:“昭儿少安毋躁,看好货船,大父不会有事。走!”绿衣少女哭喊一声便抱住了老人:“不!我要跟着爷爷!”红衣吏烦躁地一把拉开少女:“若再纠缠,一起带走!”绿衣少女脸色骤变,嗖地拔出一口雪亮的短剑:“竖子无礼!”一剑当胸刺来,竟是快如闪电!红衣吏尖叫一声就地滚出连忙便喊:“快锁上!带走!”一队甲士长矛齐伸,轰然一声便围住了绿衣少女。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一个白衣散发者快步走了过来。甲士们愣怔之间,白衣人悠然走近红衣吏,顿时便是满面春风:“敢问关市,这位前辈何事犯官?”
红衣吏冷笑道:“足下何人?走开!否则一起带走!”
白衣人不卑不亢道:“在下也是赵商。敢请关市告我,前辈究竟何罪?”
绿衣少女目光飞快地一瞥:“他诬我大父出境魏铁!”
便在白衣人问话时,一个黄衫老者悄悄走近红衣小吏,极其捻熟地向红衣吏衣袋中一伸手,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红衣吏觉得腰间皮袋猛然一沉,面色顿时温和,顾不得斥责绿衣少女,便向白衣人拱手笑道:“小吏奉丞相府差遣,拘押卓氏,因由么……”便凑近白衣人耳边一阵低语。白衣人向一拱手道:“敢请关市稍候,我半个时辰便来。”转身便上了黄衫老者牵着的一匹白马如飞驰去。
黄衫老者向红衣吏拱手笑道:“敢请大人开了这位老人家锁链,我家主人必有重谢。”红衣吏迟疑片刻便一挥手:“开了。你等上船,本官在此守侯。”黄衫老者便向开了锁链的老人一躬:“老人家但请回船,一个时辰内定会完事。”老人慨然摇头:“那位先生仗义执言,老夫岂能先回?”绿衣少女顽皮地一笑:“爷爷歇息去吧,我在船下等候便了。”老人略一思忖便道:“如此也好。这位老哥哥请随我饮茶去。”便拉着黄衫老者登上了大船。
堪堪大半个时辰,白衣人飞马驰回,尚未下马便扬手抛出一支金灿灿令箭。红衣吏抄手接稳一看,阴沉沉的冷脸立即雪消冰开,对着白衣人当头便是一躬:“大人能讨得丞相金令箭,在下却是唐突了。”白衣人却是温文尔雅地拱手一笑:“关市奉命行事,原是多有辛劳。几个郢金,便给弟兄们饮酒了。”便从马背皮褡裢中摸出一只极为考究的棕色小皮袋,哗啷一摇,便塞到了红衣吏手中。红衣吏大是惶恐,满脸笑着欲待推脱,却被白衣人笑呵呵一拍,竟是浑身酥软得一句推辞话也说不出来,转身便是一喝:“走!在这定桩么!”带着一队甲士便轰隆隆去了。
“耶!挥金如土嘛。”绿衣少女一撇嘴揶揄地笑了。
凝神盯着甲士远去的白衣人恍然转身,拱手笑道:“姑娘见笑了。大梁官风如此,在下也是不得已耳耳。”
“谁却说你得已了?”绿衣少女一脸灿烂的笑容。
白衣人挥袖一沾额头的津津汗水,略一喘息便平静笑道:“你门货船已经无事,尽可卸货了。在下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哎哎哎!”绿衣少女飞步跑过来便拦在了白衣人面前,红着脸急匆匆道,“你的家老和爷爷还在船上,你如何走得?也不留个姓名,爷爷要人,知道你是谁也?”
白衣人道:“天下商旅,原本一家,谁是谁无甚打紧。家老自会回来。在下尚有急务,容当告辞,后会有期。”
“哎哎哎,”绿衣少女大急,回身便喊,“爷爷快来,他要走!”
“先生留步,卓原这厢有礼了。”老人在船舷遥遥一拱,快步下船走到白衣人面前道,“虽是萍水相逢,先生义举却令老夫感佩!若无急务,敢请先生到我舱中小酌片刻。”
白衣人拱手笑道:“商旅之道,逢危互救,前辈无须介怀。在下有急务欲去邯郸,不能与前辈共饮,尚请见谅。”
老人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若老夫没有猜错,先生便是濮阳吕氏之少东?”
白衣人略一思忖便是深深一躬:“素闻前辈大名,吕不韦见过前辈。”
“果然不错也!”老卓原一伸手扶住吕不韦,便是一阵哈哈大笑,“老夫家居邯郸三世,敢请先生急务之后,来府盘桓几日如何?”
“谢过前辈相邀。”吕不韦拱手做礼,“急务之后,在下定然前来求教。”
绿衣少女笑吟吟递过来一方竹板:“车道图。莫错了地方。”
“谢过姑娘。”吕不韦收起竹板,向卓原爷孙一拱手,“在下告辞。”便与黄衫老者翻身上马去了。绿衣少女怔怔地望着吕不韦背影,小声嘟哝着:“哼,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一对老少糊涂。”老卓原不禁哈哈大笑:“大父不说,他亦不问,奥妙便在此间也。”“爷爷!”绿衣少女娇嗔一句,却红着脸咯咯笑了。 
第三章 邯郸异谋 二、邯郸遇奇
         一支庞大的车队在邯郸南门外的谷地扎下了营帐。
当吕不韦几骑快马进入山谷时,这片营帐已经扎了三日。与押车总管荆云一聚首,吕不韦便带着老总事与三名年轻执事立即清点货物。暮色降临时,三百六十四辆马车全部清点完毕,车货竟是无一摧折损伤。吕不韦大是满意,当晚便在总事大帐设宴犒劳荆云骑队,全部车伕也在月光下的草地上聚酒痛饮。吕不韦吩咐老总事发放工钱,每个车伕在约定工钱之外再加十枚最实惠的“临淄刀”。山谷中顿时欢呼雀跃,车伕们举着酒碗可着劲儿喊“少东万岁!”吕不韦却是不敢酣畅,饮得几爵,留下荆云与老总事照应各方,便到自己的帐篷里去歇息了 。
次日清晨,一辆华贵的青铜缁车辚辚驶出山谷,不疾不徐地进了邯郸南门。
此时的邯郸,与长平大战前却是另一番气象。战后赵国虽然元气大伤,但于山东列国的邦交却达到了最好状态。鉴于赵国以几乎亡国的惨痛代价,扛住了强秦席卷山东的风暴,列国在合纵败秦之后纷纷对赵国示好,除了紧缺物资的援助,便是鼓励商旅进入赵国。对于一战打光了六十万大军,又连续三年遭受秦国猛攻而满目疮痍的赵国,些许援助实在是杯水车薪。只是在山东商旅大举入赵之后,赵国才真正地起死回生渐渐地复苏过来。而今,邯郸城内外虽然还是到处可见大战废墟,但街市交易却是一片生机,店铺连绵车马川流市声鼎沸,竟是分外热闹。
青铜缁车一进南门长街便避开闹市,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街巷,曲曲折折地向王宫大街而来。赵国王宫也同所有的宫城一样,坐北面南,城楼之外便是一条林荫笼罩宽阔幽静的石板大街,显赫王族大臣的府邸几乎都在这条街上。奇特的是,这条大街东西两侧的大树之后却都是断断续续的红墙,竟没有一座东西府门临街而开。原来这条大街只是一条车马大道,所有的府邸都在大道两侧的十多条街巷中。青铜缁车在林荫大道行驶一阵,便弯进了东手第三条石板巷。这条街巷只有一座府邸,气势很是宏大,巍峨的横开六间门厅几乎便与小诸侯宫室一般,门厅前立着一柱丈余高的白玉大碑,碑上镶嵌着四个大铜字——平原君府。
青铜缁车辚辚驶入门厅对面的车马场,在入口一个带剑吏的导引下停在了进出便利的最合适位置上。车方停稳,不待武士驭手回身,白衣玉冠的吕不韦便推开铜包木档悠然下车。正在此时,一辆破旧的单马黑篷车咣当咣当地进了车马场,向着青铜缁车的旁边便要停车。带剑吏回身便是一声低喝:“停役车那边,不能停官车场!”驾车的老人面色涨红,正要争辩,却听车中人低声一句,便将老马圈转,咣当咣当地驶到旁边的工役车场去了。
吕不韦好奇心大起,便向工役车场打量了一番,只见杂乱排列的牛马车中走出了一个清瘦苍白的年轻人,头上的竹冠暗淡脏污,一领黑袍缀满了各色补丁,脚步匆匆,却又显得虚浮犹疑,分明要进府邸,目光却不断瞟向大门两侧的长矛甲士,瞟向矗在门厅台阶中央的光鲜门吏。
突然,吕不韦心中一动,便远远跟在黑衣人身后从容走了过去。
门吏傲慢地挥了挥手,分明要黑衣人赶快走开。虽然犹疑畏缩,黑衣人却还是走到了六级台阶之下,一拱手尚未开口,门吏便嫌恶地吆喝起来:“没看见后面有贵客么?走开走开,横在中间也不觉寒碜!”黑衣人默然迟疑片刻,终是走到大门边空旷处孤零零地站下了。吕不韦转身对跟来的黄衫老者低声吩咐了几句,老者便匆匆向车马场去了。
吕不韦走到门前刚一报名,门吏的胖脸立即堆满了笑容:“府君有命:先生若来可直入正厅,无须通禀。先生请。”吕不韦悠然进府,方入第二进庭院,遥遥便闻正厅一片慷慨议论之声。正在此时,一名精干的书吏迎了上来:“政事厅多有不便,先生请随我来。”便将吕不韦引领到政事厅东面的一座大屋。吕不韦知道,政事厅是平原君会聚大臣处置国务的殿堂,官员书吏接踵不断,几乎便没有空闲。这片胡杨林中的书房兼客厅,才是平原君会见重要客人的所在。
方到长廊尽头,一阵苍老的笑声便从屋中飞来:“不韦先生,别来无恙乎!”
“平原君别来无恙。”吕不韦笑应一句,绕过迎门大木屏便是深深一躬,“不韦沿途跌宕,比约定之期迟到三日,尚请平原君见谅。”
“不韦请入座。上茶。”须发雪白的平原君靠在坐榻上虚手一礼,待吕不韦在左手长案前坐定,便悠然笑了,“谚云:千里商旅,旬日不约。商家非兵家,三日之期若算延误,先生便是自责过甚也。”
“平原君如此胸襟,不韦感佩之至。”吕不韦谦和恭敬地笑着,“我已将赵国去岁预订之器物运到邯郸,敢问在何处交接?”
“一次运到?”平原君惊讶地坐直了身子,“各有几多?”
“大型云梯三百幅、云车六十辆、塞门刀车六百辆、机发连弩一千张、六寸精铁箭簇十万枚、精铁胡刀六千口,六色共计十万七千九百六十件。”吕不韦一口报完,毫无拖泥带水。
“好!”平原君拍案方罢却呵呵笑了,“总金几何,如何未报?”
吕不韦利落答道:“去岁订货价格略高,今岁物价落平。赵国大宗兵器生意,当按今岁物价斟酌计之,是以未报。”
“岂有此理!”平原君哈哈大笑,“订货之价便是价,斟酌计之,岂非坑商?老夫只一句话:兵器乃邦国性命,只要货色上乘,老夫只有加价赏商,断无减价之说!”
吕不韦肃然便是一拱:“平原君敬商,不韦何能愧对赵国?敢请君家一道书令,不韦将兵器直接运往巨鹿军营,经李牧将军悉数检验并试用一月,果然合意,不韦便凭将军公书前来结算。若有一件不合,不韦分文不取。”
“不韦经商,真义士也!”平原君喟然一叹,便疲惫地靠在了坐榻大垫上,“不韦呵,若非在长平大战全军覆没,军辎耗尽,赵国何能进购商家兵器?虽说鲁仲连当初举荐了你,可老夫还是忐忑不安。九年连绵大战后,老夫再度开府摄政,第一要务便是重建新军,这兵器便是重中之重。当此紧要之时,商家兵器若能使大军将士满意,足下便是中兴赵国之功臣也。老夫纵是让得万金之利,夫复何言!”
吕不韦座中深深一躬,“君以公心言商,不韦终当无愧于君。”
平原君慨然便是一叹:“老夫识人多矣!足下之于天下商旅,实乃凤毛麟角。圆和其外,坚实其内,泱泱大器局也,纵是范蠡、白圭再生,亦未必能及矣!”面对风华才俊,竟似对自己倏忽消逝的英风不胜怀恋。
“平原君谬奖,晚辈原是愧不敢当。”
平原君哈哈大笑:“老夫倨傲,谬奖者愧不敢当也!”
笑声未落,便见一名文吏匆匆走了进来低语几句,平原君雪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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