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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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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头目一指树林尸体呱呱大笑:“你交?此村刁民三年不纳赋,你全包?”
吕不韦冷冷点头:“说,折金几多?”
“嘿嘿,你纵开得金库,官爷只是不要。”骑士头目阴险地一笑,便是勃然大怒,“小小商人,甚个鸟货!竟敢诽谤我燕军大政,来,一起捆了!”
燕军骑士不由分说,便将吕不韦主仆与老妇人大绳捆起,撂在马上风驰电掣般去了。在即墨城外的燕军大营,骑劫一脸不堪的讯问了他们,哈哈大笑着收缴了吕不韦随身所带的两只金币褡裢,说念他“义举助燕”,放了他与老妇人一条生路。
老妇人与吕不韦只走回到一片尸体废墟的故里,便再也不走了。吕不韦主仆守侯得一夜,老妇人终是圆睁着双眼去了。弥留之际,老人只断断续续留下了一句话:“客官,商家金钱,买,买不来天下太平呵。”
……
老卓原默默叩着大案,眉头紧紧地锁着。卓昭却已经是隐隐抽泣了。吕不韦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不韦纵然富甲天下,又能如何?救不得老人家一条孤残的性命,变不得小军头目一次任意的杀戮……金钱,买不来天下太平。老人家这句话,使不韦从天下大商的美梦中惊醒过来。不韦生平第一次感到了财富与金钱的苍白软弱,第一次感到了世间有比金钱更强势的物事。”
三人默然良久,卓原蓦然一句:“老夫忖度,可是公子已经有了从政志向?”
“卓公明鉴。不韦不敢有虚。”
“公子信得老夫,夫复何言!”卓原慨然一叹,“金钱虽则买不来天下太平,然却可铺垫权力之路。老夫今日一诺:公子日后若有所需,卓氏钱财尽公子提调。”
骤然之间,吕不韦一阵感奋一阵歉疚,心下顿时吃重。拜访卓原的来路上,吕不韦已经想得清楚:放弃业已大获成功的商旅生涯,扶植嬴异人谋求权力,原本便是一种极为冒险的转折。在常人看来,实在是匪夷所思!过不了一年半载,这件事必将在天下商旅士子中传开,各种非议也必是沸沸扬扬。商旅生涯固可对任何传言一笑了之。为政却是不能。权力是天下公器。器之为公,说得便是民心民意是根基。民心者何?士农工商之公议也。谋求权力而不顾及天下公议,那便是背道而驰,在战国这个大争之世决然站不住根基。之所以要嬴异人在邯郸先立名而后动,本意便在于此。嬴异人如此,自己也一样须得不断增强名望,没有大名,进入秦国便会事倍功半。目下自己仅有的名望便是商旅之名,无论如何不能因将来的传闻而毁了这仅有的根基。卓氏是天下巨商之一,老卓原的豪侠与眼光更是为同道钦佩,若得卓氏口碑支撑,自己的根基境况便要舒展许多。存了此等心思,吕不韦便决计不对老卓原做任何隐瞒,全然坦诚对之,若得冷遇,也还来得及补救。不想老卓原非但解他情怀,且慨然一诺,许“卓氏钱财尽公子提调”!心存机谋而得对方大德,吕不韦如何不惭愧歉疚?所以吃重者,在于此事前途渺茫,结局实在难料,如何能将卓氏一门再陷将进来?
想到此间,吕不韦离座便是深深一躬:“卓公高义,不韦铭记在心。然则,入政风险远过商旅,不韦何敢将卓氏商社拖入无底黑洞?”
“公子差矣!”老卓原哈哈大笑,“钱多了,找条正路花它一番,岂非强如堆在石窟生锈?公子用它谋得正途,正好替老夫操了这份心也!”笑得一阵却又是喟然一叹,“实不相瞒,老夫也曾经有过入政之心,想做个赵国白圭 。不想惨淡经营近十年,耗金巨万,却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便又回头重操旧业了。”
“啊——”吕不韦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卓公有过入政之心?”
卓昭也惊讶地瞪起了眼睛:“大父几时入政了,我却如何不知?”
“那时呵,你父亲也才十三岁,你却在哪里了?”老卓原呵呵一阵诙谐,接过卓昭捧过来的大爵汩汩饮了几口,便悠悠然从头说了起来——
卓氏祖上本是“秦赵”。秦赵者,秦人入赵也,入赵之秦人也。四百多年前,流落西陲的老秦部族因勤王镐京,从戎狄兵劫中挽救了周王室,被封为东周的开国诸侯。大举东迁之时,老秦部族遭遇戎狄余部的猛烈袭击,一支秦人被围困在了大峡谷之中。三月之后,这支秦人得山民援助,从狩猎小道分路突围,曲曲折折地进入了赵国的北部山地,聚拢之后竟有三万余人。对于人口稀少的赵国来说,这支善战勤劳的老秦人是一笔巨大的人口财富。赵国善待老秦人,特许秦人迁徙到晋阳沃土农耕狩猎放牧生息,入仕从军与国人等同,毫无歧视。久而久之,秦人便安定下来,真正地化入了赵国,赵国便也有了“秦赵同宗”的流传,说三皇五帝时秦人赵人原本便是同族一脉,秦人入赵,便如认祖归宗。进入战国,秦国痛感人口单薄,献公、孝公、惠王三代契而不舍地秘密联络“秦赵人”返国。终于,在孝公末期,一万六千余“秦赵人”回到了秦国。此时,秦赵人在赵国已经繁衍为三十余万人的大部族,何去何从,对于两国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事。
赵成侯慌了,亲自巡视“秦赵人”聚居的晋阳、雁门、巨鹿三郡,亲自颁行诏书,对“秦赵人”中的望族赐爵,遴选“秦赵人”中的能士贤才入仕官府,并特诏减轻所有“秦赵人”的三成赋税。便是在这次大安抚中,一个商旅家族被赐封为大夫爵位,封地十里,名曰涿乡。究其实,便是涿水上游的一片谷地。从此,便有了“涿秦赵氏”这样一个大夫爵的商旅家族。爵位传到第二代,已经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了。随着赵国强大,“秦赵人”也终于稳定地化入了赵国,成了名副其实的国人。这“涿秦赵氏”的大夫族长很是明锐,觉得这个族姓族号徒招事端,便与族中元老会商,确定了一个新族姓,这便是“卓”。这个姓氏完全摆脱了秦赵烙印,只隐隐约约地留下了对封地渊源的怀恋,竟是大得族人拥戴。
这个族长,便是卓原的父亲。
其时,卓氏的布帛生意已经扩展到了马匹与铁器,商事堪称蒸蒸日上。然父亲却深感卓氏一族根基太浅,而刀兵之世的商旅生涯是脆弱的,永远不会使卓氏成为一国望族,更不会成为天下望族。一番思虑,父亲决意让少年卓原读书入仕,壮大卓氏根基。父亲的谋划是:长子卓桓经商,次子卓原做官,卓氏一族进退两便。
卓原很有天赋,甚好兵家之学。父亲便不惜重金觅得了天下有名的十几部兵书,又请来了一位兵学隐士做卓原老师。十年之后,卓原的兵学剑术俱臻佳境。父亲慨然决断,亲送卓原带十辆重型战车入军。此时战车虽已在战场上淘汰,但古老的从军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国人子弟从军,若做骑士,须得自备战马兵器;若做车士,寻常国人都是十家合力打造一辆战车,可带十名子弟入军;贵胄子弟独带战车从军,入军便可做最低爵位的将军——千夫长。卓原独带十辆重型战车入军,驾车战马四十匹、随车兵卒两百名,当真是声威赫赫!
于是,卓原立即做了千骑长,成了骑兵将军。
其时正逢赵武灵王率军征战草原,几战下来,卓原便晋升为万骑将军。因了卓原兵政皆通,赵武灵王便破格擢升卓原为平城副将,襄助老将军牛赞镇守北长城要塞。赵国法度:要塞大军之副将,是上大夫爵位,但入朝官,便是该官署的实权主管吏,如同辎重将军赵奢入朝做田部吏一般。如此势头下去,卓原的仕途是不可限量的。然则,便在这踏入大臣门槛的关节点上,废太子赵章的谋逆罪发,与赵章过从甚密的平城主将牛赞被视为赵章的军中根基,整个平城的将领因此而同受牵连,虽未人人问罪,然升迁之途却显然是停滞了。
没过三五年,做了“主父”的赵武灵王便惨死在了沙丘宫。即位的惠文王赵何还是少年,秉持国政的元老大臣赵成,却恰恰是在诛杀赵章、剿灭叛乱、逼死主父的三件大功上崛起的,对与赵章有牵连的将领官员一律查勘问罪,邯郸的“废太子党羽”几乎悉数被杀。卓原一班将领却因实在查不出结连谋逆的罪证,便只有不了了之。
便在此时,卓原在平城接到急报:父亲病体垂危,兄长商路罹难!
卓原昼夜兼程的赶回邯郸时,兄长的尸体已经入殓了,只父亲在奄奄一息地撑持着,等着他回来。弥留之际,老父亲只断断续续地说了两句话:“时也命也,二子,回,回来。撑持卓氏,非你莫属……”便撒手去了。
……
厅中寂然无声。卓昭显然是第一次听大父讲述家族的故事,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珠,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吕不韦心下却是一阵悸动,与其说是惊讶,毋宁说是深深被震撼了。天下大商几乎都知道,面前这个须发雪白的老人是半路入商,行事隐秘,极少亲自出面料理商市,因此而得“商隐”之名。可谁能想到,老卓原竟曾经是一位兵家士子,一员驰骋沙场的战将,一个即将进入庙堂大臣之列的兵政全才?如此沧海阅历,虽亲如孙女而从未显露,今日却和盘托出给他这个仅有一面之交的不速之客,此间深意,能仅仅是报鸿口渡之恩么?
“从此,老夫便挂冠辞军,做了商人,回归祖业了。”悠然笑声中,老卓原大袖一挥,竟似将昔日沧桑轻轻拂去了一般。
“卓公故事,不韦之感佩无以复加。”吕不韦肃然拱手一礼,“沧海桑田之变,不韦一时难以窥透其间奥秘,容当铭刻在心,时时咀嚼。”
“故事而已,公子吃重了。”老卓原哈哈大笑一阵便道,“老夫业已不堪长夜,但请公子歇息一晚,明日老夫再行奉陪。昭儿,你与家老照应公子了。”说罢向吕不韦一拱手便出厅去了。
与老主人一般须发雪白的家老轻步走了进来,向卓昭看得一眼,显然是在目询是否还要继续夜饮?吕不韦笑道:“家老呵,夜饮是不能了。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正好赶邯郸早门。”
卓昭正在若有所思的恍惚之间,猛然跳起来嚷道:“甚甚甚?那有个四更离门的客人!家老但去歇息,不韦大哥交给我了。”吕不韦笑道:“久在商旅,几更离门有甚计较?左右也是不能阖眼了,何如夜路清风?”“好也!”卓昭一拍手笑道,“我也没得瞌睡,走,有个好去处,正当其时。”说罢拉着吕不韦便走。
从正厅出来,东手便是一条葱茏夹道的石板小径。卓昭兴致勃勃地拉着吕不韦从石板道走了上去,竟渐渐登上了一座浑圆的山头。这座山头虽不险峻,却显然是河谷的最高处,虽是夜阑,视线也极是开阔。此时,庄园的迎宾灯火已经熄灭,鳞次栉比的屋楼闪烁着几处仅存的灯火,使这片在日间极是紧凑的谷地竟显得辽远空旷。一钩明亮的残月悬在蓝幽幽的夜空,疏疏落落的大星便在头顶闪烁,习习谷风荡起悠长的林涛,恍惚间竟是人在天上一般。
“好一钩残月!”吕不韦长长地一个伸展,深深地一个吐纳,顿时精神一振。
“不韦大哥聪明也!”卓昭咯咯笑着,“这里便是残月亭,秋夜最好。”
吕不韦哈哈大笑:“我要说星星好,便是笨了么?”
“可你偏说了月亮好。”
“一钩残月,便是这秋夜魂魄呵。”
“残月之美,胜似满月。不韦大哥,爷爷这话如何说法?”
吕不韦默然良久,却是轻声一叹:“残缺者,万事之常也。虽说盈缩有期,满月之时却有几日?卓公感喟,原是至论矣!”
“我却只喜欢满月。”卓昭嘟哝一句却又是一笑,“美者满也,满者美也,便是几日,又有何妨?不强如残月萧疏么?”
“也是。”吕不韦点头一笑,“事不求满,何来奋争?人不求满,何来圣贤?惟得其满,纵然如白驹过隙,夫复何憾。”
“噫——”卓昭顽皮地惊呼了一声,“你竟是左右逢其原也!”
吕不韦又是哈哈大笑一阵,却道:“小妹竟然读过《孟子》,便是才女了。”
“大父不务商事,老夫子一般整日督我诗书礼乐剑样样磨叨,不是才女也由不得人也。”卓昭一阵笑语娇嗔,“究其实呵,我是只喜欢诗、乐两样。剑术嘛,稍微喜欢。”
“我在庄外听到的琴音,定然是你了?”
“不是琴,是筝,秦筝。真是个商人!”
“秦筝?”吕不韦当真惊讶了,“秦国有如此美妙乐器?”
“走,带你去开开眼界。”卓昭一副得意的神气,拉起吕不韦便走。
下得残月亭,顺着石板道西弯半箭之地,便见一座木楼倚在山脚,通向木楼的却是一道小巧精致的竹吊桥,桥上风灯摇曳,桥下水声淙淙,朦胧残月之下,依稀仙境一般。吕不韦打量得一眼笑道:“此楼只怕要千金之巨了。”卓昭咯咯笑道:“真是个商人也,铜臭!”拉着吕不韦便上了吊桥。走得几步,吕不韦便“噫!”的一声停了下来——分明是竹桥悬空,两人踩上去却毫无响动,坚实得与石板道一般无二;坚实则坚实矣,整座桥却是飘悠轻晃,仿佛便是一只悬空的摇篮!见吕不韦愣怔端详,卓昭娇嗔道:“有甚稀奇也!我原本晕船,大父便造了这座怪桥,让我整日晃悠。说也怪,半年下来我便不晕船了。”吕不韦恍然笑道:“卓公智计,当真兵家独有也。”
过得竹吊桥,便是木楼的户外楼梯,拾级而上,空空之声在幽静的山谷竟是分外清晰。上到最高的三层,卓昭道:“这便是我的乐房,只是,不能穿靴。”说罢脸却红了。吕不韦微微一笑,便弯腰摘了两只皮靴,显出一双白色高腰布袜:“乐室洁净,原也该当。”卓昭拍着手笑道:“比爷爷强,有敬乐之心也!爷爷说我太过周章,从来不进我乐房。”说着话也一弯腰摘了小皮靴,拉着吕不韦便推门走了进去。
乐房一片洁白,白墙白帐,中间两张红木大案,一案苫盖着一方白丝,一案却赫然显露着一张比琴更长更大的乐器。卓昭脸一红笑道:“听你庄外击节,没顾上盖……这便是秦筝。”
“如此庞然大物?”吕不韦惊讶地笑了。
卓昭却是顽皮尽敛,换了个人一般温文肃然:“这是秦人国乐之器,名为秦筝,弦丝较琴弦粗得三倍,共有十弦,音色宽宏丰厚苍凉深远。较之琴音,我更喜欢秦筝。”
“能否请小妹奏得一曲?”吕不韦也是肃然一拱。
“从来没有当人奏乐过……”卓昭的脸又是一红,“今日,便破例了。”说罢对着筝案深深一躬, 便坐进了案前绣墩之上。
稍一屏息,卓昭挥袖调弦,轰然一声空阔深远,余音不绝于耳。稍倾筝音绵绵而起,初始如月上关山,舒缓园润,继而如荒山空谷苍凉凄婉,如大河入海悲壮回旋,如大漠草原金戈铁马,渐渐地残月如钩,关山隐隐,边城漠漠,戛然而止却又余音袅袅。
“好一曲《秦月关山》!”吕不韦不禁高声赞叹一句。
卓昭蓦然抬头:“不韦大哥熟悉此曲?”
吕不韦慨然一叹:“我有一友,虽非秦人却知秦甚深。每说秦国,他便要对我唱起这支歌。他最恨秦国,然每唱这支歌,他便要感喟一番,说秦人一席好话。于是,这支歌也成了我对秦国的唯一所知。”
“好也!”卓昭兴奋得一拍手,“从学曲开始,我就被这支曲子迷住了!偏我不知歌辞,不韦大哥唱一遍了,我要永远记住她!”
“天色欲晓,惊扰卓公好么?”
“爷爷早起来练剑了,残月曙色,放歌正当其时!”
吕不韦点点头,闭目凝神有倾,突然一声悠长地啸叹,浑厚的嗓音便激越破空,悲怆高亢地飞荡开去——
邪——
巍巍秦关  莽莽秦川
苍苍明月  迢迢关山
同耕同战  浴血何年
锐士铁衣  女儿桑田
谁谓明月  照我无眠
天地同光  念日月之共圆
歌声沉寂,卓昭的一双大眼睛溢满了泪水。
“彩——”楼外遥遥一声喝彩,便闻一个苍迈的声音隐隐飞来,“公子这老秦歌唱得好,我庄老秦人都山听了!”
“卓公?”吕不韦一惊,顾不得卓昭便匆匆出得木楼在廊下一望,却见曙色之中四面山头站满了黑红人群,不禁便是深深一躬,“不韦狂放,惊扰父老,尚请见谅。”
“公子哪里话!”站在竹吊桥上的卓原哈哈大笑,“至情至性,原是赵秦本色。公子一歌,慰我庄人等念祖之心,不亦乐乎!”
“公子万岁——”“秦歌万岁——”四面山头便是一阵呐喊。
此时卓昭已经出来,一拉吕不韦衣袖笑道:“走,下去用饭也。”
曙光之中,四山人群渐渐散去,吕不韦过得吊桥便是一礼:“卓公,清晨凉爽,不韦正欲辞行。”老卓原大笑着摇头:“辞行总归要辞行,然也不在一个时辰,走,先填了肚腹再说。”不由分说拉着吕不韦便走了。
厅中已经备好了几样精致爽口的菜蔬与烫好的甘醪。吕不韦一夜未眠,此刻便是胃口大开,与卓原礼数完毕便埋头吃了起来,及至吃罢抬头,却见对面案前没有了卓原。愣怔着刚刚站起,老卓原却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卓昭竟鼓着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卓原打着手势笑道:“公子且坐得片刻,老夫还有几句话要说。”
“卓公但说无妨。”
“昭儿,过来,你自己说。”老卓原第一次淡漠得毫无笑意。
卓昭却落落大方地走了过来:“不韦大哥,我要跟你走。”
“……”吕不韦惊讶得皱起了眉头。
“我要嫁给你。”
吕不韦顿时愣怔了,看着爷孙两人谁也不说话只盯着他,吕不韦便离座向卓原深深一躬,显然便是赔罪之意,转身对卓昭温和平静地笑道:“小妹,我已三十有六,家有妻室。不韦若有唐突之处,尚请见谅。日后……”
“骗我。你妻室已经在六年前亡故。”卓昭扑闪着大眼睛。
吕不韦又是一阵愣怔,转身对着卓原又是一躬:“卓公明鉴:小妹年少,此等心潮实乃不韦有失检点所致,心下惭愧无以复加……”
“公子差矣!”老卓原却是微微一笑,“昭儿心性,我岂不知,全然与你无干也。老夫虽有三子,但只有次子,也就是昭儿父亲才堪商旅。老夫半路归家,素来不善商事决断。次子总理卓氏商社,几乎是长年不归。为此缘故,昭儿从小便由老夫教养。也是老夫不堪泯灭其少年天性,故多有放纵,不想今日竟是礼法皆无也!”一声叹息,见吕不韦欲待说话,却摇摇手慨然一转,“然则,话说回来,公子独身,昭儿未嫁,此事并非荒谬。老夫之心,唯觉昭儿唐突过甚。然此女顽韧不堪,定然要跟了你去,老夫又能如何?公子所虑,则在昭儿年少。为今之计,余皆不说,只在公子意下如何?公子与昭儿同心,老夫便还有话说。不同心,则公子依旧是老夫忘年至交,何得有它!”
卓昭一句话不说,只扑闪着大眼睛盯住了吕不韦。
此时的吕不韦却是大费踌躇,原本以为匪夷所思的一件荒唐事,却让豁达豪迈的老卓原一席话变成了当即便可定夺的婚配。实在说,丧妻六年来吕不韦当真还没有认真思虑过自己的事,一是商旅大计接踵而来,二是也确实没有遇见可堪婚配的女子。自邯郸决策大转折,心思更是在嬴异人身上。与卓氏爷孙相交,虽有机谋之心,却断无掠美之意。对卓昭更是看作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丝毫没有超越喜欢小妹妹般的情愫之心。而今突兀生出情事,吕不韦心下直是回转不过那种难以言说的生疏,也就是说,生不出那种热腾腾的心潮来。然则,吕不韦本能地觉得此事不能轻率决断,须得仔细思虑一番。
“卓公明鉴。”吕不韦涨红着脸道,“婚事情事,皆为大事。一则,不韦近日便要回濮阳老宅,容我禀报父母得知而后决断。二则,小妹年少,留得时日再行思虑,原是稳妥。”
“好!”老卓原慨然拍案,“公子决断,甚是得当,便是如此。”
“只要你来,我便等你。”卓昭做个鬼脸,额头却是涔涔细汗。 
第三章 邯郸异谋 六、岌岌故土
         暮色之时,吕不韦匆匆回到邯郸,毛公薛公已经在云庐等候了。
薛公备细说了几日来的诸般谋划,并捧出一卷金额用度支付算册请吕不韦过目定夺。吕不韦将卷册推过一边笑道:“公为贤士,却将不韦做算度商旅待之,原非共事之道也。若是商旅经营,不韦自要算度无差。然则,此事为功业大计,锱珠必较,必败其事。不韦若惜金钱,何入此等渺茫之途?两公若信我,便放手作为。若信我不过,此事便是败兆,不韦也无心操持矣!”薛公大是难堪,红着脸一拱手道:“先生见谅,都是薛某无定见,听了那个老疯子。”毛公却是大乐,呵呵笑道:“两位急色个甚?不闻‘决事未必如临事’么?商旅之道,算金爱钱原是本性。说归说,不试出个本心来,老夫这挥金如土的脾性,却如何放得开手脚也。”吕不韦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偏是这挥金如土四个字正合我意。不韦只要异人贤名大噪,不问支金几多也!”薛公便道:“老夫之见,这嬴异人尚算得明睿沉稳,可堪造就,成其名望,幸无愧疚。只是一样,老夫却是心下不安。”
“噢?薛公但说无妨。”
“老夫颇通医道。嬴异人少年元气本未丰盈,又兼生计拮据郁闷日久,身体亏损过甚,纵是从今善加调养,只怕也不能得享高寿。”
“薛公是说,嬴异人可能夭寿?”吕不韦蓦然一惊。
“二十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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