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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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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细致梳理!若是兵败不虚,你我何颜面对国人!”吕不韦正色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惟从容操持,大局可定也。毕竟山东无力攻我,目下秦国并无亡国之危,不须快刀之法。目下所乱者,朝议民心也,战败之责也,关外善后也。凡此等等牵涉广阔,一事处置不当,便会人心离散伤及国本。惟其如此,宁慢毋快,须反复斟酌而后动也!”一声粗重的喘息,吕不韦突然伏地拜倒,“恕臣直言:目下秦国之危不在政,在王!”“秦国之危在王?!”嬴异人大惊离座,一步扶起吕不韦,“文信侯且说,莫非有宫变谋反?!”
“我王差矣!”吕不韦连连摇头,“臣所谓危在王者,我王病体也。秦国三年薨两王。我王即位堪堪两年,储君未立大局未定,昔年磨难之痼疾却时时发作。我王乃激情任性之人,若不静心养息,但有不测,秦国大险矣!臣遇我王于艰危之时,自认与王肝胆相照,故此直言不讳,望我王再三思之!”
“文信侯……”嬴异人长吁一声哽咽了,略一思忖转身吩咐,“长史记诏:与大军东出相关事体,一应由相国吕不韦统摄裁处。秦王嬴异人二年秋月。”
吕不韦肃然一躬奉诏,出了王城便马不停蹄赶到司马梗府邸,半个时辰后又赶赴驷车庶长府邸,再一个时辰后赶赴廷尉府,暮色时分又径直奔了纲成君蔡泽府邸。直到三更,吕不韦方才回到丞相府,又紧急召来职掌邦交事务的行人密谈有时。行人走了,吕不韦书房的灯火却直亮到东方发白。
蒙骜战败的消息,吕不韦知道得比到达王城的三川郡守的“初报”尚早了半日。月前,吕不韦派出特使给蒙骜密书动议班师。这特使不是别人,却是西门老总事。吕不韦之意,派出西门老总事便是将此动议做私谊对待,期盼蒙骜能审时度势自请班师完胜而归。西门老总事虽不通军旅,却老于人事沧桑,见蒙骜隐隐不快并当即回绝了班师之议,一句多余话没说,只与已经从军的昔日吕氏商社的工匠们盘桓半日,便知趣地告辞离军了。辞行那日,蒙骜不在莫府,老西门却不经意地瞄见了那一眼便能认出的吕氏信管竟被随意地丢在帅案上。思忖犹豫一番,老西门最终还是将信管拿走了。次日再到莫府辞行,老西门见蒙骜丝毫没有提及吕不韦书信之意,便知这位上将军不是压根没有将主人书信放在心上,便是装做忘记而不屑提及,也终于无愧地带走了信管。由于此前听工匠们说不日将有大战,老西门的回程便走得慢了。到得洛阳,老西门索性住了几日,一则看看吕氏封地的民情民治,二则也希图证实一下自己这个局外人对军情的揣测。不想未到旬日,便有突围逃出峡谷的散兵流到洛阳,向三川郡守禀报了大军遭受伏击的消息,请求郡守立即设法接应救援!老西门万分惊讶,当即找到这些伤痕累累雪染衣甲的散兵询问。散兵中恰好便有一个昔日商社的马掌工,一番唏嘘感慨而又不无惊惧地诉说,老西门的脊梁骨飕飕发凉,二话不说便飞马回了咸阳。
“此事非同小可!”吕不韦的第一直觉,便是不能轻举妄动。
已有私信在先,若再先行挑明蒙骜败军消息,便必然要主动提出处置之策。如此一来,虽与法度相合,然在蒙骜一班大将看来,吕不韦便是携先见之明而落井下石,丞相府与上将军府必然生出永远难以弥合的嫌隙。纵是蒙骜被问成死罪,文武两班只怕也要龌龊下去了。将相不和历来是国家大忌,吕不韦岂能因不甚而搅局!就实说,若是没有那封班师私信,吕不韦倒是无所顾忌了,便是公然指斥蒙骜几句,蒙骜也必欣然承受。偏是有此一信,吕不韦便须分外谨慎,不能失却与蒙骜业已生成的交谊。当然,首要之处便是自己永远不能说出曾经有过如此一封班师信件,虽然那封书信已经又回到了自己手中;其次便是待王命而后作为,不能抢先揽局在手。
秦王诏书一颁,吕不韦立即依着自己谋划好的方略行动。司马梗是老兵家,吕不韦叮嘱其立即着手仔细揣摩这次败战的全部因由,届时之评判务使朝会大臣咸服。驷车庶长嬴贲乃王族老将,在王族在军旅皆有根基;吕不韦请老嬴贲出马立即赶赴蓝田大营部署接应败军事宜,务使六国不敢在蒙骜残军回撤时再生战端。老廷尉铁面执法,吕不韦要他在接到翔实军报后三日之内拟出依法处置之判词,先报丞相府,此前不许公诸于朝。纲成君蔡泽民治熟悉又兼善于应变,吕不韦请他星夜兼程赶赴三川郡督导郡守,并拟出蒙骜大军战败后三川郡要不要撤郡的切实方略。而给行人署的命令是:一月之内火速查明六国合纵的经过与一应内情。几处先期急务部署妥当,吕不韦便找来了西门老总事,要他尽量翔实地叙说关外月余的全部见闻。待到东方发白,两人竟都倒卧在书案上大起鼾声。
三日之后,正式军报与查军特使蒙武同时抵达咸阳,真相终于大白。
十月底,败军回归蓝田大营。那日大将还都,三十六辆秦川牛驾拉的木栅刑车沉重缓慢地驶过了渭水长桥。当先刑车便是自囚请罪的上将军蒙骜,须发散乱衣甲皆无,背负粗大的荆条,古铜色的肩背鲜血淋漓,其状惨不忍睹。原本义愤填膺空巷而出只要唾骂败军之将的咸阳国人,竟是忍不住地放声痛哭了……
秋风萧疏,秦国朝野沉浸在无边的寒凉之中。
十月十三,咸阳大殿紧急朝会,专议战败罪责。蒙骜一班大将自请布衣负荆,悉数于大殿西南角落的一片草席跪坐。举殿大臣面若寒霜一片肃杀。秦王嬴异人进殿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刚及王座前便颓然跌倒。内侍连忙来扶,却被嬴异人一把推开。一阵举殿可闻的粗重喘息,嬴异人对着殿下首座的吕不韦艰难的挥了挥手,便又颓然跌在坐榻靠枕之上。
“诸位臣工。”吕不韦从座中起身,“我军不意败于山东,六国弹冠相庆,秦人物议汹汹。今日破例朝会,旨在厘清真相,明白罪责,妥为处置,以安国人,以定大局。为明事实,上将军蒙骜当先行翔实陈述战事实情。来人,为老将军卸去荆条,并设座席。”
“不须。”蒙骜推开了两名老内侍,依旧负着粗大的荆条霍然起身,“败军负罪,焉敢去荆入席。”赳赳前行几步,站定在两列朝臣坐席的中间甬道向王座昂然一拱手,“罪臣蒙骜,敢请我王许中军司马陈述战事,以名真相。”
嬴异人有气无力道:“具体事宜,丞相决断了。”
吕不韦当即道:“上将军有公允之心,自当许之。”
战国之世,中军司马便是统帅莫府总司军令之将官,率领所有司马处置各种军务,几类于后世的参谋长。统帅战法但定,中军司马一则做具体调遣,二则保管并记载统帅发出的所有军令。惟其如此,中军司马是对战场全局最熟悉且握有全部证据的将官。只要处以公心,一个中军司马最能说清战场诸般细节。军旅传统,中军司马几乎总是由既有将军阅历又有文官阅历的文武兼通的“士将”担任。因了此等军职的特异性,许多国君为了有效监控大军,便总是尽可能地“举荐”自己的心腹做中军司马。目下蒙骜的中军司马,便恰恰是王族嫡系公子嬴桓,血统是秦王嬴异人的侄子、老驷车庶长嬴贲的孙子。
“末将如实禀报。”一个同样背负荆条布衣渗血的年轻人从罪将坐席区站起,从大军东出说起,攻韩、攻魏、攻赵、攻齐,一路说到两次陷入埋伏的激战情势,无论是将帅谋划还是兵力调度,都是条分缕析有凭有据。整整说了一个时辰,大殿中都是鸦雀无声。
“容罪臣补充两则!”蒙骜慨然接上,“其一,老夫之罪,尤其过于他人!文信侯此前曾有一信于我,言粮道过长师老兵疲,嘱我完胜班师。蒙骜昏聩自负,置文信侯主张于不顾,终于酿成惨败!蒙骜不畏罪责,不想战场自裁以死逃法,恳请国家明正典刑,以戒后来!其二,此战无逃责之将,惟万骑将王翦有大功,恳请我王晋其爵位!”
言未落点,突闻罪将席一声高喊:“败军无功!王翦与诸将同罪!”
“王翦少安毋躁。”吕不韦淡淡一指年轻将军,又环视殿中道,“战事已明,余情待后再查。行人署禀报六国合纵实情。”
一个年轻持重的官员从丞相府属官坐席区域站起来向王座肃然一拱手:“行人王绾奉命查实:我军东出攻魏之际,六国合纵便秘密开始。”年轻官员不无内疚地叙说了六国合纵的经过与内幕,末了道,“既往我军但出,必是邦交先行,着意连横,分化山东。即或六国合纵,其一举一动也在我意料之中。惟独此次邦交迟滞,六国合纵我一无所知。究其根源,与其说六国隐秘,毋宁说秦国疏忽。六国积军数十万,我竟全无觉察,自秦崛起东出,此等事未尝闻也!”
大臣们有些惊诧了。如果说此前大臣们只一门心思揣摩着如何处置败军之将,行人的一番陈述与评判便使人蓦然醒悟——战场之外还有庙堂失算!若是事先清楚六国大军集结动向,蒙骜大军岂能只谋划攻齐?然则如此一来,岂不是丞相吕不韦也有罪责了?秦王呢?不是也须得有一番说辞么?如此牵涉,这战败之责如何了结?
正在忐忑疑惑,只听吕不韦又道:“敢请老庶长禀报军辎情势。”
“老夫痛心也!”驷车庶长老嬴贲从专设的坐榻上支起身子,一声叹息便是老泪纵横,“老夫得文信侯之命,赴蓝田大营接应败军回师,并查勘军辎实情。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我军东出年余,从蓝田大营运出的各种军辎与粮草,只是历来等数大军的三成!依照谋划,三川郡原本是东出大军之后援仓储。然则年余之间,运出的粮草辎重也只有两成!其间因由,粮道过长为其一,蒙骜自认可以战养战为其二,诸方掉以轻心谋划失当为其三。其中尤为失当者,三川郡之部署也。既以三川郡为大军后援,便不当同时在三川郡铺排沟洫工程!民力尽耗于沟洫,何来运粮之车队人马?究其竟,粮草辎重不足,而致蒙骜先攻济北,先攻济北而致敌军有机可乘!谚云,‘战场之败,谋国之失。’诚所谓也!”
大臣们更是惊诧了。言者锋芒所指尽是吕不韦之错失,究竟何意?更令人疑惑者,几个查勘大臣还都是奉吕不韦之命行事,吕不韦能事先不知查勘论断?既然知道,公诸于朝堂岂非作茧自缚么?
“大势已明,敢请老国尉评判战事。”吕不韦淡淡一句。
“一言难尽也!”白发苍苍的司马梗扶着竹杖站了起来,“战事之前,老夫督导三川郡。战事之间,老夫病返咸阳。战事之后,老夫奉命查核战情。月余之间,老夫查核了所有军令二百四十四道,邀集十二名老司马,于蒙骜莫府之全部山川图十三副之上做了翔实比照。一言以蔽之,蒙骜战法大体无差,所失者惟在攻魏之后!就战论战,此战四失也。其一,失之敌情不明。近三十万大军陈列,一军前出三百里攻城,而竟不知五百里之内敌军几多,未尝闻也!其二,失之轻敌。六国联军纯以赵国飞骑佯攻王陵济北军、以魏国铁骑佯攻辎重粮草车队,全无步军配置,其诈显而易见,而我军将帅竟皆不见,盲目轻敌之心令人咋舌!其三,失之主帅一意孤行。丞相主张班师之信老夫今日方闻,未曾落实,姑且不论。骑将王翦曾三次强谏蒙骜,两次说敌情不明,一次指敌军有诈。身为久经战阵之主帅,蒙骜竟坚执不纳,其自负固执直是不可思议也!其四,失之军法松弛,大将私进。蒙骜派出嬴豹一军驰援辎重车队,原是势在必然。其后之错,便是大将步步私进,终将主力大军拖入敌军伏击山谷。一错在王陵:复仇杀心大起,未奉将令便穷追赵军,致使第一次中伏!当此之时,蒙骜亲率主力铁骑十万驰援王陵,原是无可无不可。此断之意,是说若不驰援,王陵未必会全军覆没;而若驰援,则当严明军法严禁冒进,避免二次中伏!以实战论,联军第一次设伏兵力显然不足以战胜我军,僵持竟日,明是二此诱敌。信陵君固然高明!然则若我军令行禁止,冲破一伏接应回王陵之后不再冒进,何有后来大败?再错在王龁:冲破一伏之后,不待将令便率前军主力穷追入谷,以致陷蒙骜于两难境地!凡此四失,皆以战事常理论之,而非以超凡名将求之也!即是说,四失之罪为最低罪责,实是无以开脱。”
“老国尉拆解极是,蒙骜服罪!”
“我等服罪!”大将们一齐向王座拜倒。
“臣等无异议!”举殿大臣异口同声。
吕不韦面如止水道:“敢请纲成君陈明关外善后方略。”
“好。老夫说来。”蔡泽从吕不韦下手座霍然站起,公鸭嗓便呷呷回荡起来,“老夫于关外踏勘一月,先论目下大势。此战我军虽败,山东六国欣欣然一片。然六国举动,却与既往合纵胜秦后大相径庭。既往胜秦,联军立即直逼函谷关,压迫我军收缩关内,此谓锁秦东出,老掉牙也!此次一战胜我,联军却未乘胜追击,既未追杀我军东撤,更未直逼函谷关,甚或连我新设之三川郡也没去触动。老夫深以为奇,遂多方探察终究明白:其一,经我军东出一年之攻掠,六国丢城失地人口流散财货粮草大减,折损之惨重实出意料之外也。也便是说,六国目下之军力,已经经不起一战大败!其二,六国朝政腐朽,奸佞多出相互掣肘已是根深蒂固。此战一胜,六国统军大将无一例外地接到‘当即班师,存我实力’之紧急诏书,根本不可能合力乘胜追击。有如此情势,老夫谋划的善后方略便是:不撤三川郡,固守三川郡,特治三川郡,使洛阳之地成为我军关外根基!”
蔡泽一番话可谓将关外大势一举廓清,朝堂顿时为之一振,大田令禁不住便高声问了一句:“敢问纲成君,何谓特治三川郡?”
“特治者,充实人口,大开商市,大修沟洫,大兴百工,使三川郡成天下第一富庶之地也!若得如此,秦国南有蜀郡天府、东有三川粮货,何愁一天下也!”
“好!”举殿一声赞叹,大臣们几乎忘记了朝会主旨。
“敢请老廷尉依法拟罪。”吕不韦声音不大,大臣们却顿时一片肃然。
端坐案前的老廷尉嘴角猛然抽搐,竟是说不出话来。越是如此朝臣们越是肃静,各色目光烁烁盯住了那张黝黑如铁的枯瘦老脸,殿堂凝滞了。“难亦哉!”良久,老廷尉长吁一声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令人不忍卒听,“老夫决刑断狱三十有年,未逢今日弥天大案也!”老人双手抖抖索索捧起案头一卷竹简,竟一字一顿地念了起来。举朝大臣谁不知晓,这铁面老廷尉能将一部洋洋万言的秦法倒背如流,寻常断刑之书开口便是文书,今日竟要照卷念诵,可见此刑定是闻所未闻!
“蒙骜军败,秦军战死八万三千四百四十三人,轻伤五万三千一百余人,重伤及残者两万一千八百一十四人;折损粮草十万斛,铁料兵器六万余件;帐篷衣甲尚未计报完毕,大体十三四万件上下,城池得而复失者三十二座,民众流失难以记数。秦法有定:无端战败之罪责,不避功贵,虽功难抵,虽贵不恕。昔年胡伤攻赵大败,宣太后自裁谢国,此其例也!今东出之败是否‘无端战败’,臣实难断,惟以战败法度决刑如左:
上将军蒙骜军法粗疏调遣失当,致军大败,当处斩刑。
前军大将王陵未奉将令追敌中伏,当处斩刑。
中军主将王龁未奉将令追敌,拖全军中伏,当处斩刑。
后军大将桓龁未奉将令私发步军,虽救主力终违军法,当处流刑。
斥候营大将军情探察有误,当处斩刑。
骑将王翦假借军令私调步军、擅组轻兵,虽救军有功,贬黜卒伍。
败军不论赏功。死伤将士由丞相府斟酌抚恤。
另查:庙堂之失,丞相吕不韦总揽失察,当削其侯爵夺其封地;行人署对六国合纵无所觉察,行人当处流刑;若有举发,其余罪责待查……”老廷尉掷下竹简,已经是大汗淋漓喘息不能自已,颓然伏案再也没有了说话气力。
举殿大臣尽皆愕然!依据前几个查事重臣陈述的种种情势,此战之败显然与往昔败仗不同,且不说种种牵涉甚广之因由,仅以后果论,并未伤及秦国根本,也未丢失秦国最看重的三川郡,如何便要人人戴罪尽皆重刑?以战场论,贬黜王翦该当么?以庙堂论,夺吕不韦爵位该当么?如此看去,岂非秦王也要戴罪了?
“决刑失察!国正监抗断!”
“司寇府不服!”
“御史台有参!”
三大臣接连亢声站起,殿中议论之声顿时蜂起。这国正监、司寇府、御史台与廷尉府,是秦国的四大司法官署,各司其职又相互制约,自商鞅变法成制,百余年来一直稳定有效地运转着秦国法制。国正监与御史台原本是军中监察记功之官,商鞅变法时将其职司扩展,变为国家监察官署。《商君书境内》载:“(攻城时分),将军为木台,与国正监、正御史(登台)参望之。(军士)先入者举为最启,后入者举为最殿。”由此可见其原本职能。但为国家官署,这两府职司便是监察臣工举发不良,对官员的违法犯罪依法弹劾。也就是说,这两府官员对朝臣违法犯罪有着更为直接具体的掌握,对其处置也有着督察之权。见诸于实践,官员处刑常常总是廷尉府会同两府会商而后决。司寇府则是职司捕盗、维护邦国治安之官署,对庶民犯罪的决刑有着很大权力,故此与廷尉府也是互有制约。后来秦成统一帝国,将国正监御史台合并为正式监察官署,其主管大臣御史大夫为爵同丞相的重臣,这是后话。
如今三府一齐公然异议,朝臣们既感惊诧又觉蹊跷。
正在此时,突闻老内侍惊呼一声:“大王!”议论哄嗡之声顿时沉寂。大臣们愕然望去,只见王座中的嬴异人嘴角吐着白沫竟昏厥了过去,王阶之下近在咫尺的吕不韦已经上台抱住了秦王,太医已经匆忙赶来救治了。片刻之间,秦王被太医内侍们连坐榻抬了下去,殿中便是一片惶惶然。
“诸位臣工毋忧,我王操劳过度,寝食难安,故此昏厥,谅无大碍也。”吕不韦罕见地笑了笑从容转向正题,“今日朝会,各方情势已明,惟余廷尉决刑有争。此事牵涉既广,纠葛又多,不妨待我王健旺时再做会商,诸位以为如何?”
“丞相极是!”举殿异口同声。
“一班戴罪将军如何处置?”老廷尉突然抬起头来。
大臣们恍然醒悟,将军们尚是布衣负荆鲜血淋漓,正式下狱抑或临时羁押都实在难以决断,连国正监御史台都颇费踌躇,一时便无人说话,都看着吕不韦如何决断。吕不韦肃然正色道:“既未问刑,便非罪人。敢请国正监、御史台两府为大将去刑,并送各人回其府邸养息。我王若得问罪,吕不韦一人当之,与诸位臣工及两府无关。”
大臣们一时愕然!在法度严明的秦国,戴罪之身虽未经决刑,也是罪犯无疑,关押牢狱那是一定的。大臣们所不能决断者是如何关押,是送往五六十里外的云阳国狱正式下牢,还是临时关押咸阳听候决刑?谁也没有想到,也不敢想到不会想到要放二十多位将军回家。吕不韦虽是丞相文信侯,受命统摄裁处战败之责,毕竟与法度传统背离太大,谁个敢轻易赞同?然若反对,经今日朝会,谁不觉得大将们实在是浴血死战劫后余生?人人服罪慨然赴死,丞相既有此令又明示一人担责,人皆有恻隐之心,何忍心夺情悖理也!
默默地,老廷尉点着竹杖先径自走了,大臣们也各自散了。国正监与正御史两人相互一点头,便向殿口甲士一挥手,大步到殿角冷清寂然的将军草席区去了……
初冬的白日很短,晚膳时天色便黑定了。
嬴异人只喝下了一鼎炖羊汤,寻常喜好的拆骨肉一口也没咥便离开了食案,走得几步微微发得些热汗,自觉舒畅了许多。午后在殿堂昏厥,虽说是有意为之,却也实在是体力不支心烦意乱念头一闪说倒便倒不意竟弄假成真。醒来卧榻自思,嬴异人当真是有些恐慌了。时当三十余岁之盛年,便果真要不行了么?当年在赵国做人质时何等艰涩清苦都挺过来了,何一做秦王竟是每况愈下?嬴异人记得很清楚,长平大战之前赵国要秦军退出上党,被秦昭王断然拒绝,赵国便对他这个人质做限粮折磨,一日只能一餐,一餐只有一盆半生不熟的绿森森藿菜;他整日饥肠辘辘枯瘦如柴,看见绿菜绿草便要反胃吐酸。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病倒。结识吕不韦后日月一变,他立即便硬朗起来,每日精神抖擞地斡旋于邯郸官场士林,还要与新婚的赵姬酣畅淋漓地卧榻折腾,直是生龙活虎。便是万般惊惧地逃赵回秦,立为太子的最初几年,他也丝毫未觉乏力,赵姬没有接回来时,依然时不时与妾妃侍女解饥消渴。然自父王骤逝,他即位秦王,便日复一日地弱不经风了。正在丰腴之年风韵万千的赵姬夜夜侍榻殷殷期盼,他情急如火热汗淋漓,可那物事却生生不举。赵姬脸上带笑抚慰,眼中的哀怨却使他无地自容……惟一使他欣慰者,国事蒸蒸日上也。吕不韦做丞相总政后展现出惊人的治国才能,秦国吏治整肃法令修明大局稳定,十数年蛰伏的秦国战车重新隆隆压向东方,年余之间灭周设立三川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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