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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3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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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子盾。其三,老师对名家混淆名实之巧术破解得当,归纳以‘三惑’辩术:以名乱名、以实乱名、以名乱实,并一言以蔽之,‘凡邪说辟言,无不类于三惑者矣!’使人立见天下辩者之浅智诈人。此犹两翼包抄,敌之主力不能逃脱也!”
荀子哈哈大笑:“后生诚可畏也!连老夫也得排兵布阵么?”
李斯一拱手道:“老师,鲁天所言,弟子以为可行!”
“弟子赞同!”韩非陈嚣也立即跟上。
“我等请战!”黄衫少年甘罗昂昂然道,“老师但发《正名》篇,我等少学弟子人各一题,与名家轮番论战,定教公孙龙子领略荀学正道!”一言落点,少年弟子们便是一片呼应,大庭院中嚷嚷得一团火热。
“后学气盛,老夫欣慰也!”荀子嘉许地向少学弟子们招了招手,转身却看着李斯沉吟道,“只是仓促之间,何来忒多竹简刻书?”
李斯慨然道:“此等琐务老师无须上心,弟子办妥便是!”
“好。”荀子笑了,“备学备论你来操持,韩非甘罗襄助,如何呵?”
“弟子遵命!”
荀子起身离座向红衣少年一点头,说声你随我来,便悠悠然向山洞去了。红衣少年笑着对李斯韩非一拱手,便也匆匆跟去了。进得山洞又进了执一坊,红衣少年打量着洞中满荡荡的书架书卷,不禁惊讶乍舌又顽皮地对着老人背影偷偷一笑。荀子走到大石案前在大草席上坐定,便是突然一问:“蒙恬,你到苍山意欲何为呵?”红衣少年顿时愣怔,张红着脸吭哧道:“老师,你却如何,如何知道我是蒙恬?”荀子淡淡道:“语涉兵道,齐语杂秦音,若非将门之后、咸阳三少才嬴、蒙、甘之一,却是何人?”红衣少年目光闪烁道:“老师,这,这是揣测,算不得凭据。”荀子悠然一笑:“老夫当年入秦,《正名》篇全文只被应侯范雎索得一卷。应侯征询老夫:将军蒙骜与他交谊笃厚,其子蒙武好学,《正名》篇全文抄本能否馈赠其蒙氏一卷?老夫念及将门求学,便破例答应了。三惑之说,惟留秦本有之。小子诵得《正名》,记得三惑,不是蒙氏之后么?”
“老师明察!蒙恬隐名,愿受惩罚!”
“小子快意人也!你只说,果是要在苍山求学么?”
“老师……”蒙恬憋得一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蒙恬呵,老夫明白说话。”荀子轻轻叩着石案,“你若果真求学,必有大成,老夫自当悉心育之也!然则,老夫虽居山野,却也略知天下风云。甘氏归秦,将甘茂之孙甘罗送来苍山修学。由是,老夫知方今秦国正在低谷艰危之时,蒙氏已是秦之望族国之栋梁。当此之时,你能置身事外而做莘莘学子乎?便是当真求学,又何须不远千里苦寻鲁仲连举荐?再者,你天赋过人,又喜好兵事,亦终非治学之人也。凡此等等,你岂能当真为求学而离国有年蹉跎在外也!”
“老师!”蒙恬扑地大拜,“蒙恬浅陋无知,老师教我!”
荀子扶起了泣不成声的少年。蒙恬拭去泪水,便从头至尾将十多年来秦国的变故备细叙说了一遍,末了坦然道:“少君与王翦及弟子三人遇合,只想为秦国求才,以备文信侯之后将相可倚。只因歆慕老师与鲁仲连大名,我便借祭祖之名离国,实则只想借游学之机寻觅人才,并无他图。若扰乱学馆,蒙恬自当即刻离去。”
“小子差矣!”荀子喟然一叹却又一笑,“以小子眼光,苍山可有人才?”
“有!李斯、韩非、甘罗!”
“陈嚣算不得一个?”
“恕弟子唐突……陈嚣似更宜治学。”
“不错,小子尚算识人也。”
“老师是说,三人可以入秦?”蒙恬大是惊喜。
“小子好算计也!”荀子朗朗笑了,“人各有志,虽师不能相强。老夫只知你来意便了,至于各人何去何从,非关老夫事也。”
“弟子明白。谢过老师!”蒙恬又大拜在地重重叩了一头。 
第十二章 三辕各辙 三、初行出
         立秋时节,公孙龙子带着十三名高足由春申君陪同来了苍山。荀子以蒙恬之法对之,只与春申君悠悠然坐在山坡兰草中,听老而弥辣的公孙龙子与苍山弟子们轮番大战。也是三日三夜,公孙龙子终归还是“今日拜服”了。此番论战,李斯韩非陈嚣甘罗鲁天大显才学,被春申君呼为“苍山五才”,各赐每人精工编织的兰草冠佩一套,学馆少学弟子们每人赐酒一斗;馈赠公孙龙子青铜轺车一辆、郢金两百、兰陵酒三车、弟子每人一顶兰草冠。由是满山欢呼,两门弟子各各盘桓论学,荀子与公孙龙子慨然叙旧,苍山学馆整整热闹了半个月。
倏忽大半年,鲁天已经成了颇得学子们喜欢的小师弟。
三位秉性大不相同的大弟子,都与鲁天甚为相得。总领学馆事务的大弟子李斯,觉得这个小师弟学问颇丰又精干利落勤快异常,但有空闲便来帮他打理琐碎事务,从来没有出过一件差错。韩非乃韩国贵胄公子,锋棱闪闪又傲骨铮铮,更兼口吃语迟,寻常便是独来独往,很少与学子们亲密过从,与李斯恰成鲜明对照,在少年弟子们中便得了“热李冷韩”之名。便是如此一个人难相与的韩非,却偏偏与这个新入馆的小师弟说得相投,动辄便从少学弟子群中拉走鲁天去僻静处论辩驳难,一说便是一两个时辰。小甘罗愤愤不平,便时常嚷嚷:“韩非学兄忒也偏执!只与鲁天论学,我等便如此不肖么?”韩非闻之便是冷冷一笑悠然吟唱:“鲁天见识寻常,博闻强记多才多艺,却在我之上也!如此活典,交谊有益也!”陈嚣却是敦厚实诚之人,觉得小师弟鲁天虽然年少,却是信言信行毫无浮华之气,说起典籍学问也没有韩非那般无端傲气;便时常借机相与,或上山采撷兰草药材,或在李斯处讨得个出外差事,总要请准这个小师弟做帮手,一路娓娓论学不亦乐乎。一班少学弟子们也觉得鲁天才学出众,人却比小甘罗谦和了许多;谁有难处但找鲁天,这个新师弟都会热忱相帮绝无任何推委之辞;时日一久,便也纷纷将鲁天视为可交之士。少学领班小甘罗很是不悦,每每寻衅鲁天缝隙琐事打嘴仗,鲁天却都是呵呵笑得一阵便回避开去,任甘罗红着脸絮叨只一句话不说,甘罗嘟哝得一阵没了脾气便也喜笑颜开了。
冬日来临,苍山学馆静谧了许多。
荀子办学育人,很是讲究方法,宽严有度,松紧得宜,与战国诸子大不相同。自孔子开私学,春秋以至战国,诸子私学已蔚然成风。同为私学,诸子育人之法却是风格迥异。四大显学之中,儒家墨家最为严格,教学各有定制,弟子各有等差,弟子修学的若干年得追随老师行迹,群居群行而少有自由;道家最为松散,弟子既少,教习更无定制;法家则大多依托官学,除天下最大的官学稷下学宫聚集了慎到等几名法家大师外,其余法家名士大多身在官府;如此一来,法家弟子便多为官府吏员,一则实际磨练政务,一则在政事之外由老师插空教导点拨,说不得甚学制。其余如兵家、名家、农家、阴阳家等,则完全是弟子追随老师行踪由老师酌情私相授受,说不得育人有成法。
惟有荀子学馆,学制法度皆独创一格,为战国之世罕见。
荀子教学有三法:一曰逍遥解惑,二曰单课叙谈,三曰聚学大讲。逍遥解惑者,专对学有困惑而羞于启齿的敦厚弟子;荀子常常不经意地点得几人,于风和日丽之时漫步兰草弥香的山野,边走边说;弟子们全然没了拘谨,问题便纷纷出口,灵光也多有闪现,诸多疑难在逍遥漫步之中倏然化解。单课叙谈者,专对个别天赋非凡学有所成的精英弟子,如目下之李斯韩非陈嚣甘罗,都常常被荀子唤进执一书堂单独叙谈;此等叙谈荀子不做长篇大论,而是听弟子阐发学理,听弟子诉说修身感悟,要紧处点拨得几句,末了再评点一番,指出日后修为方向,精英弟子们便是茅塞顿开。聚学大讲,则是集全部弟子阐明最重要最基础的论题。聚学大讲是教学之纲,大讲一次便是开题一次。此后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弟子们便围绕此题究诘论战以求生发。
三法之外,荀子尚有与其余诸子最特异处,这便是激励弟子创新超越老师!弟子若能不拘泥老师所讲,不拘泥当世成说,而有独立创见,荀子便大加褒奖。荀子曾做《劝学》篇,开首便将超越老师、磨砺学问立为学子当有之标尺:“学不可以已(学习不能停止)。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后来,李斯韩非等皆出荀子之门,而其学问却皆于荀子大有创新,正是荀子育人之法得宜也!
对弟子管制,荀子也是宽严有度松紧得宜。
苍山学馆没有专门处置学务的执事,一应弟子的起居事务均由“能事弟子”管理。是否能事?两步决疑:先由荀子举荐,再由弟子公推。六年前,荀子一眼便选定了干练的李斯。经弟子们公推确认,李斯便统管了学馆事务,被弟子们称为“兼领执事”。后来,荀子见李斯确实有实务才能,便将与兰陵县令打交道的事务也一并交给了李斯。多年下来,盈则百人缩则数十人的苍山学馆井井有条,连时不时来盘桓几日的春申君都噢呀连声的赞叹不已。
苍山学馆的冬日景况,是荀子育人的诸多特异之一。
每临立冬,苍山学馆便进入了半休学状态。一则,冬日不开大讲。风雪天学子们都在四人一房的茅屋里围着燎炉,或读书论学或海阔天空,苍山便静谧了许多。二则,荀子特许家中有事的弟子冬天回家省事。每年立冬时节,都有许多弟子离馆出山,开春时节再象候鸟般飞回。三则,冬日留山的学子们有诸多自便:可自由起居,可自由习武,可在兰陵县境之内自行游历,只要三日归山便是。有了诸般自便,许多弟子便不愿轻易回家省事,非万不得已,总是留山享受快乐的冬天。
立冬三日恰逢大雪,小师弟鲁天笑呵呵钻进了绳砺舍。
绳砺舍是李斯与韩非的茅屋。在苍山学馆,少学弟子四人一居,已经加冠的成人弟子与大弟子则是两人一居。各屋弟子磋商定名,都给自己的茅屋取了名号。李斯与韩非居,韩非不屑琢磨此等琐事,便任由李斯取了“绳砺”二字。鲁天掀开草帘推开木门时,见只有韩非一个人坐在木榻上背门沉思,便吐着舌头顽皮地笑了笑,将怀中一只大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燎炉边,又从皮袋中拿出两只荷叶包打开,再轻手轻脚到墙角木架上取来三只陶碗摆好,便径自坐在燎炉边拨火加炭,悠然自得如主人一般。
“我若为君,李斯兄便是丞相也!”韩非的说唱不无揶揄。
“只怕你为不得君也。”李斯一步跨进门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积雪一边脱下破旧的丝绵长袍小心翼翼挂好,一边对鲁天笑了笑,“酒肉齐备,小鲁兄贺冬么?”
“呵,鲁天?”榻上韩非转身一步下来,随手丢开窝成一团的雪白皮裘,饶有兴致地凑到了燎炉边,“小子偷偷摸进,为何只做个闷埙?”
“韩非大哥思谋深远,酒徒不敢打扰。”鲁天呵呵笑着。
“深你个头!今日偏要饮酒!”韩非见了鲁天便高兴。
“两位大哥且看!”鲁天轻轻叩着精致的泥封陶罐,“前日我到兰陵,特意沽得这罐三十年老酒、十斤酱山猪肉!今日首雪,正好贺冬如何?”
“好!”韩非笑了,“钱从韩账出,今冬外钱都算我。”
“韩兄未免做大了。”李斯淡淡一笑,“去岁立夏,新郑只给你送来一千老韩钱与二十韩金。你每去兰陵便买几百支竹简,还要饮酒,动辄便花得几百钱。目下韩账只余得三百余钱,只怕连这一罐老酒也不够付也。”
“你你你何不早说……”韩非满脸张红连唱着说也忘了。
“韩非大哥莫急。”鲁天粲然一笑,“李斯大哥好心也,说得早了你岂不气恼?今日凑着话说了,无非给大哥提个醒,有甚上心?外钱多少左右不关修学,韩账没钱,等便是了,韩国王室还能不管你不成?”
原来,荀子学馆得春申君襄助,但以才学取人,不收弟子学钱,连孔夫子那五条干肉之类的投师礼也不收。弟子一旦入馆,衣食费用便由兰陵县拨来的赋税支出,虽不丰裕,却也堪堪养得学业。李斯掌管学务后别出心裁,请准荀子,让弟子们在各种课余与休学时日轮番进山采撷兰草,运到兰陵卖给兰膏作坊,所积之钱便用来添补学子衣食。如此一来,苍山学馆的学子们也算得衣食无忧,一班清贫庶民之家的有才少年方得安心就学。然学子家境不一,衣食所好自是不同,清贫子弟安居乐道的日子,贵胄子弟便有诸多的额外需求。荀子胸襟广阔,主张修身在己,不若墨家对弟子一律以苦修苦行求之,允许富贵弟子在学馆共有衣食之外花消“外钱”。所谓外钱,便是富贵人家给弟子送来的私钱。为防不肖者偷盗等诸般尴尬事,荀子责令李斯妥善管制“外钱”。李斯大有法度:“外钱”属弟子私钱,然得交由学馆统一设石柜保管;人各一账,任由本人在修学期间额外支出。韩非乃韩国王族子弟,外钱自是多多,今日听李斯一说大出意料,如何不觉得尴尬?若非鲁天一番笑脸说辞,两人眼见便是难堪。
“也是,我只提醒韩非兄而已,岂有他哉!”李斯先笑了。
“国不国也!”韩非跺脚一叹,显然已经不是对李斯了。
鲁天连忙斟好老酒各捧给两位学兄一碗,相邀贺冬一饮。李斯原是圆通练达,韩非也终不失贵胄气度,一碗饮下哈哈大笑,方才不快便烟消云散了。
“两位学兄取‘绳砺舍’却是何意?”鲁天紧找话题。
“李斯兄取得,自己说。”韩非永远是不屑论及琐细的。
李斯笑道:“绳者,法度准绳也。砺者,磨刀石也。”
“兄弟明白。”鲁天连连点头,“老师《劝学》宗旨也!”
“小鲁兄。”这是李斯在论战公孙龙子后对鲁天的奇特称谓,既不乏敬重又颇为亲昵,正是李斯练达处。此刻李斯拨着燎炉红红的木炭,沉吟间突然便是一问,“我入山六年有余,终究要离山自立,你说该去何处?”
“大哥吓我!”鲁天乍舌一笑,“韩非大哥该先说。”
李斯淡淡一笑:“我与非兄同室六年,岂能无说?”
“然也!”韩非锋棱闪闪气咻咻道,“李斯兄领政大才,当入弱小之国,振弱图强,方成功业。譬如商君当年入秦是也!惟其如此,我几说李斯兄入韩,与我联手振兴韩国。可李斯兄偏说韩国无救,中原无救,岂有此理也!”
李斯连连摆手:“后生可畏,还是听小鲁兄说法了。”
“中原无救?”鲁天略一沉吟恍然拍掌,“对了,甘罗说他要回秦国!李斯兄便去秦国如何?左右中原各国你看不入眼也!”
“倒也未必。”李斯摇摇头,“楚国早要我做郡守了。”
韩非冷笑:“郡守之志,何足与语!”撂下大碗上榻去了。
“锦衣玉食者,不知柴米也!”李斯拨着木炭笑叹一句。
“两位大哥倒是都对。”鲁天呵呵一笑,“这是绳砺舍。韩非大哥激励李斯大哥壮心,没错!李斯大哥不图虚妄而求实务本,更没错!要我说,李斯大哥还有一条路,赵国!今日天下,惟赵国可抗衡秦国。老师便是赵人,又与平原君交厚,不妨请得老师举荐书简一封,投奔赵国做一番大功业!”
“至少当如此也!”韩非又猛然下榻凑到了燎炉旁。
“刻舟求剑耳。”李斯却是摇头轻蔑地一笑。
“那便齐国!齐王建正在求贤!”
“胶柱鼓瑟耳。”
“燕国!”
“南辕北辙耳。”
“魏国!”
“歧路亡羊耳。”
“哪?只有楚国了?”鲁天忽然小心翼翼。
“卬明月而太息兮,何所忧之多方!”李斯慨然吟诵了一句。
“大事多犹疑,斯兄痼疾也!”韩非皱着眉头冷冷一笑,“旷世之志不较细务,千里之行不计坎坷。若你这般,既忧不得大位无以伸展,又忧空得清要生计无以坚实。此亦忧,彼亦忧,终无一国可就也!但为大丈夫,歆慕一国便当慷慨前往,不计坎坷不畏险难,虽九死而无悔,可成大事也!譬如商君,譬如范雎,两人入秦为相,皆经万般坎坷。是你这般,哼哼,不中!”韩非原本棱角分明的瘦削脸膛更见冷峻,举碗大饮一口便戛然而止。
“韩非大哥言重了……”鲁天连忙笑着圆场。
“无所谓也。”李斯一摆手笑道,“我与非兄相互挞伐,何至一日一事?犹疑固然不好,然轻率决事,又何尝不是多败也!”李斯喟然一叹,径自大饮了一碗兰陵老酒,补丁衣袖拭着嘴角酒汁大是感慨,“斯少时尝为乡吏,见官仓之鼠居大屋之下,安安然消受囤中积粟,悠悠然无人犬袭扰之忧也!而茅厕之鼠,既食劣污琐碎,更有人犬不时袭扰,动辄便惶惶逃窜,更有几多莫名猝死。同为鼠之生计,其境遇竟是天壤之别矣!所以者何?在所自处不同也!那时李斯便想,人之境遇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李斯似乎有了些许酒意,眼中闪烁着晶晶泪光,“譬如非兄,生为王子,锺鸣鼎食,进可为君王权贵,退可为治学大家,自然是视万物如同草芥,遇事昂昂然立见决断,至于成败得失,则可全然不计也!然若李斯者,生于庶民,长于清贫,既负举家生计之忧,亦负族人光大门庭之望,更图自家功业之成,进则步履惟艰,退则一蹶不振,纵有壮心雄才,何能不反复计较三思而后行也!”
“李斯大哥……”鲁天不禁哽咽了。
“无稽之谈也!唏嘘者何来?”韩非冷冰冰一句,见鲁天直愣愣看着自己,不禁愤愤然敲打着陶碗骂了一句,  “鸟!王族子弟才不中!生不为布衣之士,韩非恨亦哉!布衣之士何等洒脱?可择强国,可择明主,合则留,不合则去,功业成于己身,大名归于一人,回旋之地海阔天空,勒石之时青史留名,何乐而不为也!然王族子弟如何?世家恩怨纠葛,宫廷盘根错节,择国不能就,择主不能臣,有才无可伸展,有策无可实施;眼见国家沉沦而徒作壁上观,惟守王子桂冠空耗一生!尸位素餐,形影相吊,此等孤愤,人何以堪?!”
“韩非大哥……”鲁天又是一声哽咽。
小小茅屋寂然了。时已暮色,燎炉明亮的木炭火映照得三人唏嘘一片,良久无言。终是李斯年长豁达,将三只陶碗斟满兰陵酒释然笑道:“人生各难也!原是我错了话题,引得非兄不快。来,人各一碗,干罢撂过一边!”矜持孤傲的韩非素来不吐心曲,今日破天荒一番感喟唏嘘,虽满脸张红,心下却轻松了许多,抹抹眼角便举起了大陶碗:“今日之言,韩非解得斯兄也!来,干!”鲁天连忙举碗赞叹:“两位大哥同窗修学,也是旷世遇合。干!两位大哥殊途同归,尽展壮心!”三碗嘭然相撞,一阵大笑随着飞扬的雪花弥漫了苍山。
整整一个冬天,鲁天都住在绳砺舍。三人白日进山漫游,夜里围炉畅谈。及至冬去春来,漫山兰草又一次绿莹莹黄灿灿蓬勃发开,一个始料未及的谋划也酝酿成型了。三月开春,省事弟子们络绎不绝地回到了苍山。李斯将一应学务打点得顺畅,便走进了荀子的执一坊。
“李斯呵,有事便说了。”
“老师,学务就绪,弟子想辞学自立了。”
“可是西行?”荀子悠然笑了。
“正是。弟子想去秦国。”
“为何选中秦国?”荀子并无意外,却又依旧一问。
李斯略一思忖从容拱手道:“老师曾云,得时无怠。方今天下,正在归一大潮酝酿之时,亦正是布衣之士驰骋才略、游说雄主之机。李斯得蒙老师教诲成才,若不能适时而出,即如禽鹿视肉而不猎,人徒能行而不出户也。斯本布衣,若久处困苦之地,徒然非议时势而无为,非士子之志也。惟其如此,弟子决意西行入秦,以图伸展也!”
“大势评判,你尚是贴切,老夫无可说也!”荀子喟然一叹转而笑道,“李斯呵,子非篷间雀,此老夫甚感欣慰处耳!行期但定,老夫亲为你饯行便了。”
“老师……学务之事,我交陈嚣如何?”
“学馆事务已有成法,交谁执掌你自斟酌可也。”
“还有。鲁天想见老师,托弟子代请。”
荀子笑道:“小子忒多周章,教他来便是。”
李斯答应一声便匆匆去了。片刻之间,鲁天捧着一只青布包袱进了执一堂,对着荀子当头便是拜倒在地:“弟子蒙恬,拜见老师!”“起来起来。”荀子从石案后站起来笑了,“蒙恬呵,你不是老夫学生,无须执弟子礼也,日后只与老夫做忘年交便是了。”“不!”蒙恬一头重重叩在地上,“弟子虽就学日浅,然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也,弟子不敢僭越!”“小子偏多周章也!”荀子呵呵笑道,“好!老夫随你,要做弟子便弟子,左右也是个英才。”“嗨!”蒙恬高兴得爬起来捧起包袱,“我奉老师两样物事!”
“蒙恬,不知苍山学馆法度么?”
“老师,此物非礼物,文具而已!”
“老夫不乏文具。”
“此文具乃弟子自创,老师用来定然顺手。”蒙恬说着便打开包袱显出两只小小木匣,及至将木匣摆在荀子面前石案上打开,老荀子双目顿时大亮——一方打磨极为精致的温润石砚,一支从未见过的长管毛笔!荀子一生文案劳作,自然一眼便看出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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