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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4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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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身?”侯生心头猛然一个激灵,如遇妖邪一般。
“老夫,本名鲁定文,鲁国宫室后裔……”
“啊!周,周,周公之后?”侯生又一次瞠目结舌了。
卢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汩汩大饮了一阵凉茶,这才沉重缓慢地说起了自己的家世。卢生说,自己是鲁公嫡传子孙,自鲁顷公二十四年之后①,鲁室公族悉数败落流散。自己的父亲不堪屈辱,不到三十岁便死了,临死时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做定文。鲁定文是被母亲在艰难中教养成人的。还在童稚时期,母亲便亲自教定文读《鲁颂》。每日鸡鸣时分,鲁定文便要捧着竹简在小小庭院里高声念诵:“大哉周公,允文允武。诸侯于鲁,大启尔宇。敬明其德,敬慎威仪。济济多士,克广德心。保彼东方,鲁邦是常。复周公之宇,万民是若!”
鲁定文十六岁那年,母亲大病了一场,痊愈后一双眼睛莫名其妙地失明了。一天,母亲将儿子唤进了狭小庭院最后一进的家庙,教儿子跪在了列祖列宗的木雕像前。白发苍苍身着赭红补丁衣裙的母亲,靠着红漆剥落的大柱,庄重地开口了:“定文,你本何姓?”“定文本姓姬,乃周公后裔。”鲁定文没有丝毫犹豫。“而今姓甚?”
“定文而今姓鲁,明鲁国不灭之志!”鲁定文同样没有丝毫犹豫。母亲又问:“鲁定文志向何在?”鲁定文高声回答:“光复鲁国社稷,传播周公礼制!”母亲又问:“鲁定文,母亲今日为你铭刻终身之誓,你可愿意?”鲁定文昂昂回答:“定文谨受母教!”
那天,白发母亲用大朱砂笔在鲁定文的背上盲写了四个大字——复鲁社稷。清晰的感觉告诉鲁定文,失明的母亲绝没有将笔画重叠在一起。而后,母亲颤巍巍地摸索着用缝衣针一下一下地刺扎着红字……少年鲁定文脊背鲜血横流,却没有一声哭喊,因为母亲的泪水已经打在了他的背上……刺完字的第三日深夜,母亲无声无息地死了。鲁定文在母亲的手边发现了一方白绢上的六个血字:“儿求学,莫守丧。”料理完母亲丧事,鲁定文背起了母亲早巳预备好的青布包袱,走出了破败的庭院。
未了,卢生平静地说:“我孤身求学,历尽艰辛,终于入了儒家,做了孟予首徒万章大师的弟子。然则,我心中的誓愿一刻都没有泯灭。于是,多年之后,我又孤身远游,在齐国海边遇到了一位老方士。我看到了踏进各国君主最机密处的路径,于是我修习了方士之学,且学得很是精通……”
“兄台何以走到了皇帝身边?”侯生急不可耐。
“老夫很早便开始揣摩秦王,直到他灭了六国。老夫的评判是:如此一个终日忙碌的急功君王,其体魄必定有种种隐疾。于是,老夫游历到了咸阳,以喜好车马结识了精通车马的赵高。切记,赵高是唯一能对皇帝言及隐疾的人物,别看他是个宦者。老夫有意无意地在赵高面前多次为盛年劳碌者医治隐疾,大有成效。一日夜里,赵高终于来找老夫了,要请老夫秘密住进皇城,以防不时之需。老夫深知秦王虎狼秉性,审慎从事,先举荐了最具大名的方士徐福。后来,徐福与皇帝言及为皇帝预谋长生之道,这才将老夫正式引荐到了皇帝面前。”
“兄台如此苦心,与恢复社稷何干?”
“足下以为,老夫指望皇帝恢复鲁国?”卢生冷冷一笑,“大事谋大道。恢复鲁国唯有一法:恢复诸侯制。然则,皇帝却是诸侯制死敌。于是,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先灭秦,再使天下重回春秋战国!其时,纵然鲁国不能恢复,为天下除却这一毁灭周礼王道的文明桀纣,亦是大功一件也!”
“灭秦……”侯生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不灭秦,秦必灭我。任谁不能置身事外。”
“兄台关照儒生,是要这等人灭秦?”
“欲灭秦者,大有人在。”卢生冷漠而明彻,“儒生确实不能灭秦,然却能为灭秦张目,能以史笔讨伐暴秦,能教天下人知道秦国是暴虐桀纣!关照此等人,便是为天下反秦聚集力量。明白么?”
“啊,明白也!”侯生恍然大悟了。
“大险在即,要当即给儒生们说得明白,教他们尽快逃离咸阳!”
“那,我等走不走?”
“走。后天夜三更,老夫在南门外郊亭等候足下,一起远走!”
“可……这……”侯生脸红了。
“尽管跟老夫走。财货金钱足够足下挥金如土。”
“好!尽遵兄台之命!”侯生顿时兴奋起来。
一切尽如谋划。两日之内,侯生以老博士资望秘密接触了各个儒生群的轴心人物,将种种险情做了最严重的描述,鼓动儒生们立即逃亡。侯生没有完全遵照卢生叮嘱行事,不但密会了儒生,也密会了方士术士与其余各家士子的要害人物。在侯生看来,单单儒生逃亡太过引入注目,万一有事则大祸全在儒家,而学宫一起逃亡,非但声势更大,且容易使官府难以追查真相。列位看官留意,战国私学昌盛,即或同一学派,师生传承也大多以区域集结为主,同是儒生,便有了齐儒鲁儒宋儒楚儒等等名目。寻常而言,一方之儒生都会有一个颇具资望的会学执事者,以发动各种学术活动。儒家如此,其余各家也大体相同。天下一统之后,各方士子汇聚咸阳,这种地域之别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是更为明显了。其间原因,在于天下方离诸侯纷争之世而初归大海,各方士子们骤然汇入汪洋,不自觉地有着几分畏惧防范之心。
侯生只要找到了这些会学执事者,一切消息都会迅速地不胫而走。侯生忙碌两日之后,眼见博士学宫已经骚动了起来,心下大觉满意,当夜便登上一辆垂帘辎车出城了。之后,卢生侯生便从博士学宫销声匿迹了。两日后,待博士仆射周青臣觉察出学宫一片混乱,士子们纷纷收拾行装逃亡时,御史大夫冯劫已经带着一千甲士开进来了。
发现卢生侯生失踪,并立即禀报皇城者,是另一个神秘人物——方士徐福。
那一夜,当徐福第一次未奉召唤而请见皇帝时,赵高大大皱起了眉头,硬是不敢去禀报皇帝。赵高很清楚皇帝对方士的根本想法:有用则用,绝不涉及治病之外的任何事。见赵高板着脸不说话,素来气度娴静的徐福正色道:“今日之事,关涉秦政成败。大人若不禀报,宁不计梁山之祸乎!”赵高悚然一惊,二话没说走进了皇帝书房。
“方士与卢生同门,何其无情耶?”嬴政皇帝揶揄地笑了。
“启奏陛下:卢生非方士也,其本名鲁定文,实乃鲁国公室之后裔。”
“如何?”嬴政皇帝惊愕了,脸色顿时肃杀。
徐福详细诉说了卢生的真实身份与诸般经历,自然也包括了那令人闻之惊心的刺字情节。嬴政皇帝问徐福如何知晓?徐福遂说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秘密:卢生当年投奔的老方士,正是徐福的老师。其时,徐福正在之罘岛采药,两年后归来方知有了如此一位同门师弟。老师秘密叮嘱徐福说,这个卢生无祥和之气,似有仇恨在身,教徐福暗中访查其底细并留心其行止。徐福秉性宽和,却并未上心。直到三年前徐福接到了老师一宗密件,这才大为惊慌。老师说,三名弟子赴东海仙山采药,发现了之罘岛的一片隐秘山谷里建造了一座颇具气象的宫室,石坊刻着“鲁宫”两个大字,宫中时常有人出没。弟子们于夜间进入探察,竟不意发现了一场百余人的聚会。主持聚会的正是卢生,听到看到的与会人物都是赫赫大名:楚国项梁、韩国张良、魏国张耳陈余、齐国田儋田荣田横、赵国臧涂、燕国李左车等等。这些人商讨的大事,是要在齐国沿海建造一个秘密聚拢六国老世族的营地,伺机拿下老齐国的即墨,以为各国老世族复辟根基。大惊之下,徐福给皇帝留下了一书,说要紧急采撷几味奇药,便离开咸阳去秘密查访卢生底细了。在故鲁之地大半年,许福终于探清了卢生的全部根基,立即赶赴故齐海滨禀报了老师。老师大为恼怒,深感卢生以方士之名行复辟之实,既是对方士的极大辱没,也将给方士带来毁灭性灾难。老师给徐福的叮嘱是,伺机将真相揭示给皇帝,不能使方士绑在儒家的战车上毁灭……
“何以等到今日禀报?”嬴政皇帝毫无喜怒之色。
“陛下信用卢生甚过于在下,若卢生不逃,福恐皇帝难以置信。”
“那次你一去日久,便是此事?”“正是。此乃物证。”
许福打开了捧来的大木匣,一一拿出了诸多凭据:老师当年收纳卢生的门生登录册籍、老师给他的密件、同门方士在之罘岛画下的羊皮鲁宫图,等等。最要紧的凭据,是一卷羊皮绳穿编的《鲁国公族籍》,最末几支竹简赫然有字:“顷公之玄孙,定文,游历天下不知所终,人云更名卢生。”徐福说,这是他在鲁国下邑一家败落世家的老人手中重金买来的,老人祖上原本是鲁国史官,老人秉承祖先遗愿,四海查询鲁国公族后裔,一有消息便记载下来。遇他时,老人将死,他才以安葬重金换取了这卷册籍……
“狗彘不食!”嬴政皇帝突然拍案喝骂了一声,被一种受骗受辱之感深深激怒了,“卢生丧尽天良也!朕用他聚召文学方术之士,原本要大兴太平之风!他要炼求奇药,朕便给他钱!耗费几多,却一无所获!朕何其厚待,他却竟然如此一个复辟狂徒!诽谤秦政,妖言惑众,与六国老世族沆瀣一气!……来人!宣冯劫!”
对冯劫的命令,皇帝是咬牙切齿进发出来的:“儒家之士愚顽无良,一体拿下勘问!彻查博士与卢生侯生之关联,不得放走一人!”待冯劫大踏步出殿时,嬴政皇帝转身对一直伫立的徐福道:“先生举发卢生,大功一件。自今日起,卢生所有职事皆由先生执掌。先生若有所请,拟好上书报来。”徐福深深一躬道:“陛下为方术之士根除异类,免除灾劫,老夫铭感不尽也!”说罢便告辞去了。
“先生留步。”皇帝的目光冰冷,“先生不以为,大索之罘岛是根本么?”
“禀报陛下。”徐福依旧平静如常,“大索之罘岛确是根本,老朽亦愿带路。然则,目下正当大潮之期,海浪猛恶难当,船队无法越海,是故老朽未曾提及。若陛下以为可,老朽纵然身陷鱼腹,也当带路前往。”
“登临之罘岛,每年何时最佳?”“冬夏两季,潮水平缓之期。”
“好。先生严守机密了。”皇帝一点头,徐福终于走出了书房。
冯劫风风火火进入博士学宫,非但全部堵截了尚未逃走的儒生方术士,而且快马追回了百余名已经逃出咸阳的士子。冯劫与御史丞并几名老御史,立即分作了几班,对所有博士学宫的官士逐一勘审。徒有虚名的方士术士们早已领教了御史大夫府的利害,纷纷说是儒生们鼓噪逃亡,不干自己事。儒生们更是惊恐万分,纷纷说出了自家如何得知逃亡说辞等等诸般情节,没有一个人奉行儒家对待举发的“为大人隐,为亲友隐”的诸般教诲,竟相攀扯举发,一时人人无一事外。
月余之间,事件经过脉络全部查清。冯劫聚集全体学宫人士,黑着脸宣布了涉案人犯的三条大罪:其一,不思守法,自甘妖言蛊惑;其二,诽谤秦政,通连呼应复辟;其三,官身逃亡,亵渎官士公职,恶意鼓噪动荡,危及大秦新政之根本。涉案人犯四百六十七人。全数下狱待决②。宣布一罢,儒生们昏厥了一大片,哭喊连天捶胸顿足,纷纷大叫冤屈。冯劫冷笑一声,对甲士方阵大手一挥便径自走了。
暮色时分,博士学宫空荡荡一片。周青臣望着血红的残阳,踩着飘零的落叶,踽踽徘徊在空如幽谷的论学堂湖畔,一时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 
第十三章 铁血板荡 四、孔门儒
         咸阳大起波澜,孔子故里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之中。
自孔子离世,儒家的政治主张一直未能得以伸展。孟子之后,这个学派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奔走仕途矢志复辟的精神大大衰减,渐渐地专务于治学授徒了。不期然,这种无奈的收敛,却使儒家意外地发展为天下最为蓬勃的学派,各郡皆有儒家名士之私学,堪称弟子遍布天下。与此同时,孔氏一门稳定传承繁衍颇盛,至秦一天下,孔门已经传到了第九代。这一传承的嫡系脉络是:孑乙子、孔鲤(伯鱼)、孔伋(子思)、孔白(子上)、孔求(子家)、孔箕(子京)、孔穿(子高)、子慎、孑乙鲋(子舆)。
九代之中,除第八代子慎做过几年末期魏国的丞相,其余尽皆治学。
秦一天下之后,帝国一力推行新政创制,大肆搜求各方人才。举凡六国旧官吏之清廉能事者,尽皆留用;举凡天下学派名士,各郡县官署都奉命着力搜求,而后直接送人咸阳博士学宫。在此大势之下,嬴政皇帝与帝国重臣们在开始时期的见识是一致的:四海归一,当以兴盛太平文明为主旨,尽可能少地以政见取人。也就是说,搜求人才不再如同战国大争之世那般以治国理念为最重要标准,允许将不同治国理念的学派一起纳入帝国海洋。当然,这里有一个不言自明的标尺:必须拥戴帝国新政。基于此等转变,嬴政皇帝与李斯等一班重臣会商,决意以对待儒家为楷模,向天下彰显帝国新政的纳才之道。
举凡天下皆知,秦儒疏离,秦儒相轻,其来有自也。孔子西行不入秦,后来的儒家名士也极少入秦,即或是游历列国,儒家之士也极少涉足秦国。其间根源虽然很难归结为单一原因,然儒家蔑视秦人秦风,认秦为愚昧夷狄则是不争的事实。应该说,在秦孝公之前,秦人对儒家的这种蔑视是无奈的。而自孝公商鞅变法崛起,秦国自觉地搜求经世人才,对主张复辟与仁政的儒家,是打心眼里蔑视的。战国百余年,山东士子大量流入秦国,儒家之士依然寥寥无几。不能不说,这种其来有自的相互蔑视起了很大的阻碍作用。而秦帝国一旦能敬儒而用,则无疑是海纳百川的最好证明。嬴政皇帝曾经笑叹云:“朕愿为燕昭王筑黄金台,但愿儒家亦有郭隗之明睿也!”如此这般,这个近百年几为天下遗忘的曾经的显学流派,被嬴政皇帝的诏书隆重而显赫地推上了帝国政坛:孔鲋被皇帝任命为几比旧时诸侯的高爵——文通君,官拜少傅,统领天下文学之士。秦及其之后的两汉,所谓文学之士,是诸般治学流派的泛称;统领文学之士,便是事实上的天下学派领袖。
后来的事实表明,这是极具讽刺意义的一幕。秦帝国在历史上第一个将备受冷落的儒家学派推上了学派领袖的位置,这个学派却并没有投桃报李,而是旧病复发一意孤行,获罪致伤之后更是矢志复仇,以至于千秋万代地对秦政鞭尸叱骂,绝无一丝中庸之心。
却说这个孔鲋,那日匆匆逃出咸阳,急慌慌回到了故里,立即召来胞弟子襄紧急会商。孔鲋将大朝欲将焚书的事情一说,精明干练的子襄立即有了对策——藏书为上。孔鲋秉承了儒家的书生传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对实际事物最是懵懂,但遇实事操持,都是这位精明能事不大读书的弟弟做主。是故,子襄一应,孔鲋立即瘫在了榻上放心了。后来,孔鲋投靠了陈胜反秦军,莫名其妙死于陈下之地;其时正是这子襄继承了孔门嫡系,延续了孔门血脉,后来先做了西汉的博士,又做了长沙太守。
子襄吩咐一个女仆照应兄长,立即出来撞响了茅亭钟室里的大铜钟。钟声急促荡开,庄院外读书的弟子们纷纷从松柏林中走出,匆匆奔庄院而来。未几,百余名弟子聚齐到大庭院中。子襄站在正厅前的石阶上神色激昂地高声道:“诸位弟子们,秦皇帝要焚尽天下典籍,儒家灾劫即将来临!我等要将全数典籍藏匿起来,书房只摆医农卜筮之书。若孔门儒家有灭族之祸,任何人不得泄漏藏书之地!无论谁活下来,都要暗中守护藏书,直到圣王出世征求。若有胆怯背叛儒家者,任何时日,儒家子弟均可鸣鼓而攻之!明白么?”
“明白!”弟子们虽然惊愕万分,还是激昂地呼喊了一声。
“好!分成两班,一班整理书籍,一班做石条夹壁墙。立即动手!”
弟子们口中答应着,事实上却慌乱一团。盖儒家崇尚“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绝不像墨家那般以自立生存为艺业根本。除了赶车,儒家士子对农耕工匠商旅诸般生计事十有八九不通,比孔子时期的立身教习尚且差了一截。今日骤逢实际操持,顿时乱了阵脚,既不知夹壁墙该如何修法,更不知石条该到何处倒腾。不甚读书的子襄这才恍然大悟,骤然明白了哥哥的这班弟子的致命病症。于是子襄二话不说,立即走下石阶开始铺排:一边先点出了二十名弟子去整理简册,一边教弟子们一一自报自家是力气大还是心思巧。片刻报完,子襄便高声喝令,力气大的站左,心思巧的站右;而后子襄召来六名府中工匠,两名石工领着力气大的一队弟子去寻觅石条,四名营造工领着一队心思巧的弟子筹划夹壁墙。匆匆铺排完毕,子襄便亲自各处督导,开始了万般忙乱的秘密藏书。
忙碌月余,好容易将典籍藏完,焚书的事却似乎没有了动静。非但没有郡县吏上门搜书,连这个赫赫文通君逃亡的事也没人来问。子襄心下大是疑惑,以秦政迅捷功效,竟能有月余时间藏书,原本便不可思议;更兼兄长拜爵文通君,几与那些功臣列侯等同,这个虎狼皇帝能丢在脑后不闻不问?问及兄长,孔鲋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个清楚道理。精明的子襄一时倒没了主张,不知道究竟是逃走好,还是守护在故里好。如此万般疑惑万般紧张,不时有各郡县传来缴书焚书消息,偏偏孔府却是一无动静。煎熬之间,眼看北风大起冬雪飘飞河水解冻惊蛰再临,还是没有人理睬这方儒家鼻祖之地。一时间,孔鲋反倒有些落寞失悔起来,早知皇帝没有将儒家放在心上,何须跟着那班勾通六国贵族的儒家博士起哄?自先祖孔子以来,孔门九代,哪一代拜过君爵?居君侯之高爵宁不珍惜,以致又陷冷落萧疏之境地,报应矣!
然在孔鲋长吁短叹之时,子襄却蓦然警觉起来,对这位文通君大哥道:“为弟反复思忖,此事绝不会无疾而终。以嬴政之虎狼机心,安知不是以孔门儒家为饵,欲钓大鱼?”
“大鱼?甚是大鱼?”孔鲋很有些迷惘。
“大哥可曾与六国世族来往?”
“识得几人,无甚来往。”
“这便好。但愿真正无事也。”
便在这忧心忡忡惶惶不安之时,孔府来了两位神秘人物。
当子襄从庄外将这两个人物领进已经没有书的书房时,孔鲋惊愕得嘴都合不拢了。手忙脚乱地揉了几次眼睛,才一拱手勉力笑道:“两位远来,敢请入座。”两人却也奇怪,只淡淡地笑看着孔鲋,良久却一句话不说。孔鲋见子襄直直地伫立着不走,这才恍然道:“老夫惭愧,忙乱无智了。这是舍弟子襄。子襄,这位是魏公子陈余,这位是儒门博士卢生……”子襄当即一拱手道:“公子、先生见谅,时势非常,我兄多有迂阔,在下不得不与闻三位会晤。”年青的陈余朗声笑道:“久闻孔门仲公子才具过人,果名不虚传也!我等与仲公子岂有背人之密,敢请仲公子入座。”如此一说,子襄倒有些失悔言辞激烈,立即一脸笑意地吩咐上酒为两位大宾洗尘。片刻酒食周到,小宴密谈便随着觥筹交错流转开来。
卢生先行叙说了孔鲋离开咸阳后的种种事端,说到自己谋划未果而终致四百余儒生下狱,一时涕泪唏嘘。孔鲋听得心惊肉跳,第一个闪念便是如此相互攀扯,大祸会否降临到孔门?子襄机警,当即问道:“先生既与侯生共谋,又一起逃秦,如何那位先生不曾同行?”卢生愤愤然道:“虎狼无道也!我等逃出函谷关,堪堪进入逢泽,却被三川郡尉捕卒③死盯上也!情急之下,老夫只有与侯生分道逃亡。侯生奔了楚地项氏,老夫奔了魏国公子。”子襄又道:“先生既被缉拿,何敢踏人孔府是非之地?”卢生冷冷一笑道:“谁云孔府乃是非之地?天下焚书正烈,咸阳儒案正深,孔府却静谧如同仙境,岂非皇帝对文通君青眼有加耶?”子襄淡淡道:“先生无须讥讽也。飓风将至,草木无声。安知如此静谧不是大祸临头之兆耶?”一直没说话的陈余摇摇手道:“先生与仲公子毋得误会。时势剧变,当须同心也!我等今来,其实正是卢兄动议。卢兄护儒之心,上天可鉴!”于是,陈余当即将卢生身世真相与其后演变叙说了一番,孔氏兄弟竟听得良久回不过神来。
“卢兄原来真儒也!老夫失察,尚请见谅。”孔鲋深深一躬。
“先生有勾践复国之志,佩服!”子襄也豪爽拱手,衷心认同了这位老儒。
“儒家大难将至,圣人传承务须延续。”卢生分外地肃穆。
“先生之论,孔门真有大难将至?”孔鲋为卢生的神色震惊了。
陈余道:“秦灭先王典籍,而孔府为典籍之主,岂能不危矣!”
“先王之典,我已藏之。老夫等他来搜,搜不出,还能有患么?”
“文通君何其迂阔也!孔府无书,自成反证。君竟不觉,诚可笑也!”
“大哥,公子言之有理。孔门得预备脱身。”子襄立即警觉起来。
“走……”孔鲋本无主见,事急则更见迟疑。
“那,弟子们无书可读,教他们各自回家罢了!”孔鲋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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