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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最终修订版-第4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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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士的动机究竟是什么?这些方士的目的又是什么?他们果真是一支献身于神的神职队伍么?他们与当时的复辟暗潮有无千丝万缕的联系?抑或,他们究竟是不是六国贵族复辟的一支特异的秘密力量?以秦政之求实,以秦风之贬斥虚妄,以嬴政皇帝之明锐洞察,以帝国第一代大臣之英才济济,何以始终对这些方士保持着一种难以揣摩的姿态?如同后世的郑和下西洋一样,其间隐藏的政治秘密究竟是什么?抑或根本就没有什么政治秘密?一切的一切,都在太多的矛盾中变幻着无法确定的答案。若就最终的归宿所蕴涵的漂泊海外奋发求生并顽强地生发传播华夏文明而言,我们不能轻易地以“邪恶”两字概括这支神秘队伍;若以虚妄之说耗费帝国人力财力并贻害嬴政皇帝本人而言,我们又不能轻易地肯定这支队伍。
一切,仍然隐藏在尚待开掘的历史真相之中。
三两日间,嬴政皇帝的热病似乎未见消退,反而有加重之势了。
这一夜,嬴政皇帝又不得已停止了案头劳作,被赵高扶上了卧榻。眩晕朦胧的皇帝吩咐赵高去找徐福举荐的那个看护方士。未及片刻,赵高急惶惶飞步赶回,说不见了那个方士,问护卫军士,军士却说方士一直在帐中没有出来……赵高还没有说完,嬴政皇帝已经霍然坐起道:“搜查大帐没有?”赵高吭哧道:“方士居处向为机密之地,我,我没敢……”嬴政皇帝冷冷道:“鸟个机密,立即搜查,掘地三尺!”赵高飞步去了。嬴政皇帝略一思忖,拉过一件丝绵袍裹住发冷的身子跳下了卧榻,下令一个侍女立即去请老太医。
老太医匆匆赶来时,嬴政皇帝正对着面前铜鼎中几颗透着怪异的非紫非红又非黑、似紫似红又似黑的药丸发愣。见老太医进帐,皇帝敲敲铜鼎冷冷道:“此为何物?敢请老太医辨认一番。”老太医走近案前,打开医箱,用拣药的精致竹夹夹起了一粒药丸,凑近鼻子嗅了嗅,脸色一变道:“陛下,老朽得剖开这药丸。”见皇帝点头,老太医从医箱拿出一把三寸医刀,从中一刀剖开了药丸,又拿起半粒凑到鼻头一嗅,面色顿时大变:“老朽敢问,陛下可曾服过此药?”嬴政皇帝淡淡道:“老太医先说,此药有何不对?”老太医急迫道:“此药为大阳大猛之物也!以狮虎熊豹与海狗之肾之鞭,辅以淫羊肾,再辅以若干补阴草药而成。此药入腹,强聚体内元气,每每使人孤注一掷凝聚精神,对元气损耗最烈!医家之道,非垂死之人而有大事未了,决然忌用此药!”
“陛下!方士跑了!帐中有暗道!”赵高一头汗水冲了进来。
“老太医,世上有神仙仙药么?”皇帝对赵高的话浑然未觉。
“陛下,老朽从医五十年,仙药之说未尝闻也。”
“老太医,以朕之象,还撑持得几多时日?”皇帝冷峻得石雕一般。
“陛下节劳静养,正道医治,或可复原。”老太医额头渗出了涔涔汗水。
“知道了,老太医去了。”
“陛下高热不退,老朽立即侍药。”
“先生且先下去,药煎好拿来便是了。”皇帝平静异常。
老太医拱手一做礼,立即轻步匆匆去了。
“赵高,密宣蒙毅……”嬴政皇帝面色苍白,颓然瘫倒在案前。
赵高大惊,连忙过来扶持皇帝。嬴政皇帝骤然睁开眼睛,一掌掴到赵高脸上却没了力气。赵高惊恐不已,连忙对两名侍女挥挥手起身飞步出帐了。皇帝被两名侍女扶起,艰难地挪到了卧榻前便一头倒下了。两名侍女连忙放好了皇帝身子,又加了厚厚两副丝绵大被,惶恐得不知所措了……未过顿饭时光,蒙毅大步匆匆进帐。皇帝还是没有醒来,大被下的身躯显然在瑟瑟发抖。正在此时,老太医汤药送到,那名医助熟练地为皇帝喂下了整整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汤药,皇帝的抖动才渐渐轻了。未过片刻,皇帝额头渗出了一层细亮的汗珠,皇帝才蓦然睁开了眼睛。
“都下去……只留蒙毅……赵高,朕不见任何人。”
侍女出去了。太医出去了。赵高也出去了。宏阔的御帐静得如同幽谷。
“蒙毅,我,行将到头了。”皇帝很平静,殷殷目光中饱含着泪水。
“陛下……”蒙毅扑地拜倒,死死忍住了哭声。
“起来……听,听我说。”
“陛下但说,蒙毅死不旋踵!?”
“莫胡说。”嬴政皇帝完全清醒了,声音虽低,却异常清晰,“蒙毅,立即返回咸阳。名义,还祷山川,为皇帝祈福。真正要做的事:会同二冯,镇抚咸阳;调回李信十万大军,镇抚内史郡。关中,已经没有老秦人了。一旦有变,李信大军便是支柱。若有可能,教李信从上邦将陇西老嬴秦数千户,全数迁回关中……我得立即北上,见蒙恬,见扶苏,安定北边,部署身后大事……不,不能再耽搁了……”
“蒙毅之见:陛下当立即回咸阳镇国!我赴九原,召回长公子并家兄!”
“不。”皇帝清醒地摇头,“半道折返,动静太大,朝野不安。以目下情形,我再撑半年当非大事……我回咸阳,大事便得多方会商。反不如你回咸阳,奉诏直接行事,更方便。”
“蒙毅明白!”
“不要急。明日知会丞相,交接完毕再走,不能显出形迹。”
“陛下,不告知丞相么?”
“丞相……我相机告之不迟。记住,你是密使。”
“陛下,皇营事务交于何人?胡毋敬如何?”
“老奉常迟暮……还是交给赵高了。”
“陛下,赵高素无法度之念,不妥……”
“一个老内侍而已,他能如何?再说,对朕忠心,莫过赵高了……”
“陛下……”蒙毅欲言又止。
“蒙毅,大事托付你了,这里没事,要紧处在咸阳……”
“陛下……”蒙毅一声哽咽,泪如泉涌。
“蒙毅啊,我与汝兄少年相知,情如兄弟。你一样,也是我的好兄弟……”
“陛下!蒙毅何忍弃陛下而去……”
“蒙毅,好兄弟,天下要紧,大秦要紧……安秦者,终须蒙氏也……”
蒙毅泪流满面语不成声,扑在榻前深深三叩,才依依不舍地走了。次日清晨,赵高捧着一道诏书到了蒙毅大帐,宣示了“着郎中令蒙毅为朕之特使,代朕还祷山川,为朕祈上天护佑”的诏书。蒙毅奉诏,立即与丞相李斯会商交接了诸般事务,又将皇帝行营大帐的事务交接给了赵高,于午后时分带着一支百人马队上路了。
嬴政皇帝没有料到的是:遣回蒙毅,成为他一生最关键时刻最关键的错失。蒙毅身为执掌中枢的郎中令,堪称最危急时刻最关键的中枢大臣。赵高后来要做的第一个要职,便是郎中令。更为重要的是,蒙毅秉性公直刚毅而缜密,几乎是历来宫廷内侍的天敌,自然也是赵高的天敌。若蒙毅不去,嬴政皇帝在最后时刻,至少可以确保自己的各种遗诏得以忠实宣达各方,断不致足不出户而天地翻覆。若蒙毅不去,赵高纵然有野心,丞相李斯也万万不会呼应,不敢呼应。当后人清楚后来的事实,再看蒙毅的离去,便会明白看出:这是嬴政皇帝至为关键的一个败笔。当然,这也表明了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嬴政皇帝至死也没有怀疑过身边任何一个近侍,也永远不会想到人会发生如此激烈的大扭曲。从这一基本事实说,嬴政皇帝是一个没有防人机心的君王,六国贵族以及后世儒家攻讦嬴政皇帝奸诈暴虐等等,实在不堪事实验证。在中国历史上,防止身边乱象最成功者,大约莫过难眩以伪的曹操了。嬴政皇帝若有曹操之三分权谋机诈,大约历史便得重写了。蒙毅离去,令人常有扼腕之叹——始皇帝一念之差,诚天意哉!
三日后,大巡狩行营西进了。
这次,皇帝行营从陆路进发,沿琅邪台海疆一路北上,绕过荣成山(成山角)向西抵达之罘岛。这次行进的不同处是:每日路程不多,却不做一日停留。丞相李斯对这一变更所做的宣示是:皇帝体恤胡毋敬、郑国两位老臣不耐酷暑,决意减少沿途驻扎时日,徐徐常速返国。几日行进下来,皇帝的热病时轻时重,总之是比在琅邪好了许多。至少,皇帝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海风徐徐的明净时日,不时还从帝车中下来闲走几步。之罘岛遥遥在望时,杨端和报来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海上连日发现大白鲛鱼,准备以大型连弩射杀之,请皇帝陛下登高观赏!嬴政皇帝很是高兴,立即下令在之罘岛停顿一日,观赏连弩射杀大鲛。
原来,徐福船队出海后两日,便与皇帝行营失却了通联。嬴政君臣在方士出逃之后,业已清楚了徐福一干方士必是有意逃遁。杨端和主张追杀,嬴政皇帝却淡淡一笑说,算了,茫茫大海,他筹划了多少年,你能追杀得了?若天意不使他脱逃,还有三艘战船跟着,必能拿它回来。不料,行营抵达荣成山时,三艘战船却漂了回来,率军大将禀报说:出海第六日夜里,船队停泊在一座无名小岛前,全体人马登岛起炊;将士们都饮了方士们的劝酒,方士们说,不饮酒要得寒腿病;可天亮醒来,方士与货船便无影无踪了,他们在海上寻觅了三日三夜也没看见一只船,最后只好漂了回来。大臣将军们愤愤然,有主张追杀方士的,有主张处罚水军的。皇帝却破例地挥了挥手道:“此事错在朕,不在将士。先放这班方士一马,朕不信日后找不回来。”于是,装载了大型连弩的三艘大战船重归船队,一路驶向了之罘岛,不意竟在航程中发现了大白鲛鱼。
那日清晨,皇帝与大臣们登上之罘山最高峰时,一天明净如洗,霞光万道碧波无垠,海天之间壮丽得无以描述。大约卯时,岛前深海处白帆点点,遥遥有战鼓号角之声隐隐传来。未过片时,碧蓝的大海中不断跃起一道道雪岭般的白墙,鼓着浪头隐隐起伏,不断向之罘岛逼近。俄而便见远处白帆快速聚拢,从三面向翻飞的雪岭无声地靠近。正在碧浪中再度矗起一道雪岭时,战船鼓声号角大作,三艘大战船的大型连弩一齐发射,长矛般的大箭呼啸着飞向了那道雪白的山岭。嬴政皇帝真切地看见了雪白的山脊冒起了几道血柱,渐渐地,翻飞的白色闪电变成了缓慢漂动的雪白山脊……
“万岁——!大鲛鱼中箭了——!”
整个海面都响彻了秦军将士的欢呼声。
骤然之间,泪水涌满了嬴政皇帝的眼眶。
海天之间这壮阔的一幕,永远地镌刻在了嬴政皇帝的心头。
※※※※※※
①据当代史家与科学技术史家研究考证,玻璃在中国周代已经出现,古称琉璃或流离。更重要的是,中国上古时代的玻璃与西方的古玻璃完全不同成分:中国是铅钡玻璃,西方是钠钙玻璃。此历史事实在20世纪30年代已经为西方科学家对考古实物的化验分析所证实,然证实这一历史成果的科学家,却坚持宣布玻璃为西方起源,中国上古玻璃是仿制西方。其荒诞若此,夫复何言!目下,这一荒诞宣布已经没有科学史家相信了,但许多迷信西方的中国民众却还是相信着,传播着。相关信息可登录中国玻璃网等查询。
②鲛鱼,即鲨鱼。 
第十四章 大帝流火 七、北上九
         从之罘岛再度西进前,嬴政皇帝在行营举行了一次大臣会商。
依大巡狩的惯例,离开琅邪台北上便是踏上了归途。一则是旧齐滨海地带是皇帝两次巡狩都来过的,不会再有大型宣教典礼;二则是皇帝大臣皆有不适之感,天气又越来越热,一进三伏酷暑,白日几乎难以行军了。所以,一离开之罘岛李斯便做出了回程部署,将少府章邯做了夏日行军的前导,下令章邯率一千铁骑先两日上路了。因为,若从之罘岛地带归返咸阳,则路径很直接:之罘——即墨或临淄——巨野泽——大梁——洛阳——函谷关——咸阳。这是齐国通向中原的传统官道,此时已经是帝国驰道之一,路况好速度快,又不过黄河,故此需要先行人马预为安置护卫、救治并驻屯地等事项;而章邯军政两通,担此重任再合适不过。就当时的事实说,嬴政皇帝在琅邪、荣城业已两次发病,所有的大臣将军都认为皇帝该踏上归程了;若此时果然能按照预定的大巡狩路线行事,从之罘岛南下回咸阳,自当安然无事。
大臣们没有料到的是,皇帝竟然要北上巡边!
皇帝的理由很简单,又很充分。昨日午后九原传来捷报,蒙恬军第二次反击匈奴获得了很大的胜利,长驱直入匈奴单于庭,头曼单于仅率数万残部远遁而去;如此煌煌胜仗,皇帝须得再度北上巡边犒赏将士,并督导东部长城早日竣工。昨日捷报人人皆知,行营还很是狂欢了一阵。皇帝如此决断,似乎也无可非议。然则,皇帝大巡狩的行程历来都是事先筹划好的,如此大的巡边举动,事先从未宣示而由皇帝临机动议,本身就透着几分神秘。再说,即或是临机改变,至少皇帝也当与总司巡狩事务的丞相事先会商而后再议决部署,然看今日情形,丞相李斯似乎也是事先一无所知。如此情形之下,大臣们一时忐忑起来了。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错愕不已的李斯,久久愣怔着没有说话。郑国胡毋敬顿弱杨端和几位大臣也大觉意外,都是相互观望,一时默然了。
“诸位毋得疑惑。”嬴政皇帝笑道,“自来大战无定期。朕也想不到,九原军能在如此大热天有如此大胜仗。昨日,朕本当与丞相会商,却又埋在公文山里没有拔得出来,在书房里困得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四更。于是,今日索性一起说了。否则,又得耽搁一日。”
“老臣以为,陛下决断得当。”李斯立即支持了皇帝。
“老臣以为不然。”素来寡言的郑国说话了,“皇帝陛下在琅邪已经发热,一路未见痊愈迹象。目下正逢酷暑,又将入伏,再度跋山涉水北上巡边,只怕不利于陛下病体。二次大胜匈奴固然可喜可贺,然不能冒此风险……”
“老令啊,朕好多了。昨日观射大鱼,朕不是自家登山的么?”
“陛下,老臣附议郑国之意。陛下不宜北上。”胡毋敬忧心忡忡。
“顿弱亦赞同老令之意。”
几个大臣,只有卫尉杨端和没有说话了。谁都知道,杨端和最是稳健,是秦军大将中最唯军令君命是从的一个,与王贲李信大有不同。所以,杨端和军旅资望很深,却历来都是副将。目下杨端和虽身为卫尉位居九卿,也是正职,然却直接听命于皇帝,还是不用他独当一面。是故,谁也没指望他会说话。
“陛下,末将也以为,北上不妥。”谁都没有料到,杨端和也说话了。
“卫尉得说个道理出来。”顿弱之激发神色,显然要寡言的杨端和多说话。
“没甚道理。末将只觉得心下不踏实。”杨端和平平淡淡。
“有甚不踏实?诸般大事都很顺。”顿弱又追了一句。
“末将唯陛下之命是从。”杨端和不理会顿弱,一句见底了。
“诸位,此事不须再议。”嬴政皇帝语气淡淡,可谁都听得蕴藏着一种不容商量的果决,“出行日久,谁没个发热发冷?两位老令不是也疲累不堪,略有不适么?朕也一样,过几日自然会好。还有太医在身边,误不了大事。再说,诸位果真不想看看万里长城?顿弱,长城东段全在旧燕之地啊!”
“万里长城谁不想看?老臣多少年故里心愿也!”
“敢问陛下,对行营人事可有部署?”李斯谨慎地插断了顿弱。
“行营事务,依旧是丞相总掌。唯朕之行辕有一变:蒙毅还祷山川,朕书房事务交赵高暂掌。”皇帝很清醒,话语很慢,“为处置政事快捷,再给赵高一个职事:兼领印玺。余皆不变,依照丞相部署行事。”见大臣们俱各默然,嬴政皇帝特意补了一句,“赵高是临时署理,蒙毅还是郎中令。”
“陛下明断。”大臣们终于表示了赞同,虽然不那么热切踊跃。
行营会商结束了,郁闷的李斯大大地忙碌起来了。
皇帝决意北上,意味着大巡狩路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平坦快捷的驰道之行骤然变成了险阻重重的跋涉之旅。从之罘岛地带抵达九原边地,大的方向是向西渡过四道大河(济水黄河洹水漳水),再穿越旧赵国,经雁门郡北部向西抵达九原;当然,也可以在渡过黄河穿越旧赵后,从太原再次西渡大河,从老秦国的上郡北上九原。无论选择哪条路线,都是确定不移地比立即返回咸阳艰险许多。李斯深恐有思虑不周处,与杨端和确定北上路线时,破例地请来了通晓天下山川险阻的老郑国。在郑国的多方参酌下,三人最后确定了西进再北上的具体路径:之罘岛——临淄——西渡济水——从平原津西渡大河——西渡洹水——西渡漳水——经巨鹿郡——经恒山郡——经代郡——抵达九原。路径议决,郑国看着吏员画出的地图,皱着眉头道:“夏月正在涨水之季,连续横渡四道大水,绝非易事也!斯兄,好自为之了。”郑国一句话,说得李斯心头竟有些酸热了。李斯万般感慨地长叹了一声,拿起地图便去皇帝大帐了。李斯没有想到,皇帝只瞄了一眼地图便点头认可了,似乎不想涉及李斯很想特意申明的途中艰险。见皇帝丝毫没有改变的迹象,李斯也没做申明便告辞了。
次日四更时分,大巡狩行营第一次按照盛夏出行的传统上路了。
盖盛夏酷热,商旅军旅上路,都是赶早行路,正午之前驻屯歇息,避过人马难耐的最酷热的午后时光。皇帝行营纵然人马强壮,若要长途跋涉,也得循着这历经千百年考验的有效传统行事。否则,人纵可忍,牛马却得纷纷倒下了。这也是李斯事先禀报了嬴政皇帝,并得允准后部署的。自巡狩路径发生突然变化后,李斯心绪更多了一份不安。仔细想想,自去冬筹划大巡狩以来,诸多事对他都是扑朔迷离的。这种扑朔迷离,与其说是他某件事知道得迟与早,毋宁说是决事过程中与闻得前与后。曾经的岁月里,李斯也曾不知道过许多许多事情,可一次也没有如此不安。为何?自李斯用事中枢,几乎任何大政决策都是皇帝与他事先商定的,纵然最终的决策与他的谋划有所差别,他也是充实的奋发的;他所不知道的,几乎全部是知道不知道都无关紧要的非大政决断。可这次大巡狩却不一样,几件事都是皇帝决断后他才知道的。这里的关键是,比其余大臣早知道几个时辰抑或早知道几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为何不与他会商决断了?不是说皇帝决断得不对,也不是说皇帝必须与他会商方能决断,而是说,皇帝为何改变了多少年与他磨合达成的“共谋”默契?
这次大巡狩,皇帝在去冬的动议很是突兀,他当时也明确表示了不赞同。因为,以皇帝目下的体魄,实在不宜艰苦备尝地长途跋涉。以李斯谋划的大略:皇帝在此身心艰难之期,最大的要务便是守定咸阳而节制天下,不能轻易地冒险大巡狩,不能轻易地离开中枢之地。然则,这一大略他能说么?不能。敏锐的心告诉李斯:皇帝显然是谋划已定,以“征询会商”名义教他知道而已,绝非真正地会商共谋。皇帝在隐疾频发日见衰老的时刻,突兀动议大巡狩,一定是有某种自感紧迫的大事,要借着大巡狩作掩护来做成。这件事指向何方?李斯原本并不清楚。然则,在他会同大臣拟就了大巡狩行程方略并得皇帝认可之后,机警的李斯已大体明白了症结所在。
在李斯看来,本次大巡狩的两大使命——缉拿复辟罪犯与宣教大秦新政,没有一件是必须皇帝亲临施为的。李斯与大臣们想不出,还有哪件大事须得威权民望如此隆盛的皇帝拼着性命去做?以李斯认定的公事程式,由他领衔具名的巡狩方略一旦呈上,皇帝必然会在巡狩方略上增添些地点。毕竟,皇帝可以不说大巡狩究竟要做甚,可是,总不能不说到何处去。只要有了所在地,事情便会清楚了。然则,大出李斯预料的是,皇帝偏偏没加任何新地点,三个字:“制曰:可。”全数照准了李斯的大巡狩方略。
惊讶之下,李斯通盘斟酌,蓦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思只可能有一个指向——确定储君!因为,就目下大秦而言,只有这件最要紧的大事始终没有明确,只有这件不能事先确定的大事值得皇帝作为秘密对待。李斯的揣摩预测是:皇帝可能会在巡狩途中的某地——最大的可能是旧齐滨海某地——将长公子扶苏秘密召来,立即颁行诏书确立太子,并携扶苏一起返回咸阳。果真如此,李斯丝毫不觉意外,而且认为该当如此。李斯所困惑者,如此正当大事,为何对他这个丞相秘而不宣?果真皇帝大巡狩的目的在于秘密立储,而他这个丞相却不能与闻,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皇帝对他这个丞相有了深刻的疑虑!否则,古往今来,几曾有过君王善后而能离开丞相的先例?而丞相一旦不再与闻“顾命”大事,则其结局只能是废黜杀身!因为,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将一个雄才大略而又被认定可疑的权臣留做后患。心念及此,李斯一身冷汗。然则,李斯终究不能明白确定。面对如此一个既强势又阳谋的皇帝,任何不能确定的事情,都必须有待清楚后再说,先自蠢动只能自找苦果。李斯要等待一个事实及其可能的变化出现,而后再决定自己如何应对。李斯要等待的这个事实是:皇帝在琅邪,或在荣城,或在之罘,必要召见扶苏;届时,若皇帝仍将自己视作顾命大臣,则自己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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