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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闺阁记-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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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玛瑙撑着伞碎步上前。
明心再度深深望一眼郭婉,哂然而笑:“夫人保重。”
语罢,转身,单薄佝偻的身影,随玛瑙远去,俄顷,掩入茫茫大雪。
四野空阔,再不复人迹。
郭婉悄立片刻,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稀疏的白烟,在伞下氤氲飘动,眨眼间,便随风逝。
黄昏渐次涂抹,不远处的是一片梅林,而今已只剩轮廓。横斜勾挑的枝桠,大半没入枝上积雪,唯剩灰黑数缕,像匆匆写就的草书。
郭婉静立着,仔细辨认,良久后,方勉强拼凑出一个歪扭的“之”字。
“夫人,天要黑了,民女陪您回去罢。”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探过来,自她掌中接过竹伞。
郭婉恍惚了一下,飞快地弯唇:“可不是,天都快黑了,我一时没注意到。”
话接得恰切,然而,神思还停留在方才。
那梅枝拼就的另一个字,似乎是“竹”。
她笑起来,眉眼俱弯。
有雪花从伞外扑上身,她举袖拂了拂,踏着徐缓的步子,慢慢地踏进游廊。
雪地上,屐齿留痕,由亭台深处,探入浓浓暮色……
四柳胡同的季家,最近走背字儿,家中的姐儿才往医馆去一遭,不上两日,便有穿锦衣、拿刀剑的凶人涌来,将最俏的那个姐儿给裹走了。
“……钱也不把、话也不留,就这么把臻娘给带走了,也不知是死是活。”鸨儿倚门干嚎,眼泪鼻涕冒出来,舍不得拿绣花的帕子擦,从地下抓两把雪抹一抹,继续嚎。
“可怜我家臻娘,才来家一个月,病倒病了半个月,我这心里疼啊。”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隔壁鸨儿闻声开门,一手撑着门框子嘎嘎直笑,成郡的鸭子也没她聒噪。
“季家母这是心疼钱呢,好端端一棵摇钱树,叫人连根儿挖去了,可不疼死个人?”她拍手打脚、幸灾乐祸:“没了最俊的姐儿,你家姐夫怕也俊不得了。”
什么样的姐夫最俊?当然是有钱的姐夫。姐儿若不俊,自然便引不来那有钱的姐夫登门。这是咒他们家生意差呢。
季家母气极,将手向脸上一抹,跳起脚儿来大骂:“哪个烂嘴烂舌的胡唚?我呸!猪油蒙了心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就那几个半老徐娘,捆成捆儿白送也没人愿意当姐夫,还好意思说三道四?”
这话委实得罪人,四柳胡同多的是半老徐娘,日日要去花厝河街站生意的。
原在旁瞧热闹的几家龟公,闻言立时不服,加入混战,与那季家母吵起来,直是闹得鸡飞狗跳,青天白日的烟花胡同,又是雪后冰寒,却也难得这般热闹。
带走臻娘之人,自是裴恕。
只是,他当日所率并非衙差,亦非裴家军,而是领了一支大内禁军。
臻娘,被带入禁宫收押。
第423章 狮子桥上
在得知此事时,陈滢极讶然。
其后她便知,这是元嘉帝亲下的令。
事实上,就在冯荔认出臻娘当日,陈滢便从病历上查到了臻娘的住处,她并未私自行动,而是飞快转告裴恕,次日一早,元嘉帝便亦得知此事。
至此,一切尚属正常。
可让陈滢吃惊的是,再次日,裴恕便领一支禁军,直奔四柳胡同,把臻娘给押送进了宫中。
纵使此案涉及兴济伯府这半个皇亲,亦不过是一宗再普通不过的刑事案件,不想元嘉帝却竟予陈滢一道密旨,着她五日后进宫,当场审结此案。
陈滢于是骇异。
这案子,到底牵动了哪一方利益,何以元嘉帝郑重若斯,甚至把臻娘押进宫,就连审案亦要亲临?
“陛下是不放心么?”踏着满地积雪,陈滢与裴恕并行于狮子桥上,轻声问。
厚厚的白雪,直没过靴面儿,踩下去,便有“格吱格吱”的声音。一棵腊梅孤零零立在桥头,开细小的黄花,有几朵开得久了,半透明地焦黄,寒风里香气清寂。桥下碎冰随水相击,波缓缓,映一剪梅影。
桥上行人零星,俱拢手缩头,呵着热气走过,行路时两眼只注意足下,以免踩到早结的薄冰。
大雪过后,天气寒冷,京中人又多娇贵,凡无营生在手的,便皆不出门儿,桥下街市上,幡子根本未张几个,好些店铺关门歇业。
于是,满街寥落。
苍青的天空下,渠水汤汤,浮冰四聚。待再冷些,水面怕便要冻结实了。
也只有孩童不畏寒,偶尔一两声清脆的笑,隔院墙抛来,又夹着大人的喝骂声。
桥头街尾人虽不见,家家户户的烟囱却冒着烟,一柱又一柱灰白的烟气,曲折攀升,上接碧落、下及厚土,正是人间温暖。
“此案与朝堂有些关联,陛下怕出变故,所以才要御审。”裴恕回道,面色沉肃。
陈滢转首望他。
他今日穿绛色暗银纹梅鹤同春宽袍,环四指阔银灰革带,束出一把劲腰,裁鬓如墨,漆发半披,勒玄色素缎额带,眉眼俱斜飞上去,平添英气。
“我能不能多问一句,这案子涉及的朝堂之事,是否与兴济伯府有关?”陈滢思索片刻,问道。
裴恕想也未想,只答一字,曰“是”。
陈滢点点头,不复相询。
元嘉帝御审此案,或许是为了拯救他的亲戚一家。毕竟,此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兴济伯府的主子们。
“此事勿须声张。”裴恕又叮嘱一句。
纵使无此必要,但是,终究关乎他此后余生,幸或不幸,在此一审,他不敢轻忽。
陈滢应他:“自然,这是杀人案,所有与案件相关的内容都需保密,我不会外传的。”
说完了,看他一眼,微觉怪异。
裴恕正切切地望着她,那神情,几乎诚惶诚恐,生怕她不应似地。
“那什么……我就随便说说。”察觉到她的视线,裴恕抓抓头,咧嘴一笑。
被那样一双澄澈干净的眸子望住,他有点不自在。
他转首望着桥下,寒水浸石,冷气扑面,一阵阵地往桥上涌。
“阿滢冷不冷?”他问,回头盯着她瞧。
她披着白狐斗篷,里头的绿衣上绣大朵梅花,黛蓝的裙角上,亦绣着一枝绿萼,淡绿的花朵绽放着;乌发上别两枚小小金梳,通身上下,也只有这一样饰物,却不显寡淡,清冷中又有几分灿烂。
陈滢自然是不冷的,半倚桥栏,手指在积雪上随意划着:“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往年都是十一月河里才上冻,如今不算什么。”
裴恕向她发上盯了半晌,咳嗽两声:“那个……那什么……我上次赠你的那个……”
“哦,你说那件证物啊。”陈滢面无异色,似是不经意地回身,看了看不远处的两个丫鬟。
寻真知实皆穿大红斗篷,侍立在侧,知实面色如常,寻真却是鼓腮瞪眼,恨不能冲过来一般。
裴恕便低笑,拨弦般的声线,向人耳中缭绕:“对,就是那个证物,阿滢瞧过了么?”
“瞧过了,是件很好的证物。”陈滢笑答,眉眼弯下去,唇角翘上来,“谢谢你费心,把这么一件重要的证物交予我。”
她望着他,不闪不避,干净的眼瞳,像天光照映的秋水:“我会一直好生保存着的。”
裴恕咧嘴乐。
值了。
小时候在山里拣来这枚琥珀时,只作玩物,天天跟两个兄长显摆。
兄长们瞧不得他那张狂样儿,合起来按脑袋扒拉手向他硬讨,他宁死不予,兄长们不怒反喜,夸他“是我裴家男儿,顶天立地”。
“这东西金贵得很,好生收着,等长大了,将这琥珀打了金钗,赠给心上人。”
有人曾这般道。
裴恕的表情,缓缓凝住。
这到底是大哥的玩笑,还是二哥谑语,他已经不大记得清了。
记忆中,这声音重合了两个兄长的声气,时而是大哥的沉稳,时而,又是二哥的跳脱。
一刹时,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裴恕用力捏紧拳头。
似有粗糙大手,摩挲幼时他的头顶,拿胳膊肘夹他脖子,拿木棍敲他的腿,纠正他站桩的姿势,带他滚成泥猴儿,然后,被父亲提着棍子追打。
那是男孩子的情谊,兄弟之间,粗鲁大落,没那么多腻味人的东西。
可是,每每思及,却又叫人觉得暖,恨不能化在那记忆里。
裴恕面上的神情,渐渐温软。
夏天时,骑着大哥的脖子去看赛龙舟,河上风大,龙舟划得飞快,如离弦的箭;春天放风筝,大大的雁翅风筝落在桃树上,二哥便挽弓搭箭。初初长成的少年,眉清目朗,新生的小树一般。
“瞧二哥的,二哥替你把风筝射下来。”
清越的少年声音,渡过光阴的河,飘向耳畔。
桃花开得那样好,阳光洒下来,金色的细屑,落进他眼睛里。
裴恕忽尔闭住眼,似被漫天碎金灼痛。
“……小侯爷,小侯爷,你怎么了?”
干净如水的语声,一点点漫过眼前幻像。
碎金、桃花、春天的大风、河面被阳光劈碎成千万点、龙舟在鼓声中划出去……
都没了。
第424章 似曾相识
裴恕张开眼,北风席卷,枝柯雪落,桥下惊鹊三两只。在他的眼尾余光,有数朵绿萼,正开上他的袍角。
还有一管声音,洁净的、流转的,含着满满关切。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心底的那一丝余波,终是了无痕。
“我没怎么,就是方才有点儿走神。”裴恕道,低垂的眉眼间,漾温柔几许:“阿滢不用担心。”
陈滢凝视着他。
他方才显然想起了什么,身上气息冷得吓人,牙齿咬得格格响。
然,此刻的他,却只道寻常。
“那就好,方才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陈滢道,故意不去看他。
他微微侧立,雪后的天光落在身后,宽广的额、高挺的鼻,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我就是想起些从前的事儿。”裴恕道,眸光幽寂,似掠过无边岁月。
说罢这话,他便半垂了眸,学陈滢的样子,手指在桥栏积雪上划来,又划去:“我大哥、我二哥,还有我爹。”
低低的声音,北风呜咽,清寒的香气扫过来,在他身上掠一掠,又掠向她。
陈滢“嗯”了一声,望着桥下,水波迟滞,被寒冷冻住。
“你想聊聊过去的事儿么?”她问。
不是小心的试探,亦无格外地关切,就这样平淡问及,熟稔、亲近,且温柔。
“以后一定要说给你听的,阿滢。”他的声音低柔,手指忽一伸,在积雪上划出个方框,将她此前胡乱画的那些,尽皆框住。
“等到了这时候,再细细与你说。”他道。
陈滢歪头打量着他们的“合作画”。
在他划下的方框里,框着小人儿、小花儿,还有一条小狗。
皆是她的涂鸦。
“我家中良驹甚多,等我挑一匹给你备着。”裴恕又道,咧着嘴傻笑起来。
那是比方才还要低的语声,因为太低,声线又磁沉,于是,很撩人。
陈滢“嗯”了一声,又认真纠正他:“这其实是狗。”
她指着那只四蹄动物。
一刹时,光阴忽尔倒转,这样的对话,在许久以前,亦曾有过。
那个时候,他与她还很陌生,他不懂得她,她也不理会他。
而现在,全都不一样了。
裴恕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
“好吧,那就养条小狗儿罢。”他道,喜不自胜的样子。
陈滢点点头,干净的眸子里也漾着笑:“答应我的马也不能少了,我想要匹好马。”
“都行,都依你。”裴恕的嘴几乎咧到耳根儿,大手一挥:“阿滢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陈滢笑看着他,正要续话,一个声音蓦地插进来:
“大人,那什么……属下回来了。”
裴恕的脸顿时一黑,回首怒视。
郎廷玉立在桥尾,正拼命朝他打眼色:“属下找到耗子的来头儿了。”
此言一出,裴恕面上的怒意,飞快消去。
“马上来。”他沉声道,转向陈滢时,面色又转作柔和:“我去一下,阿滢且等等。”
陈滢颔首,又有些好奇:“郎将军说的耗子是什么?暗语吗?”
“正是。”裴恕给出肯定的答案,向她笑了笑,便转身下桥。
郎廷玉忙后退几步。
裴恕很快便走近,攒眉问:“查到些什么?”
“启禀大人,属下接报,那耗子是从……”他往桥上觑一眼,声音压得极低:“……是从陈家出来的。”
裴恕沉着脸,身子挺得笔直,不往回看,只问:“哪个陈家?”
“就是陈大姑娘的陈家。”郎廷玉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那耗子……那小厮……回去后没多久,陈大人就出来了,据说,陈大人的脸色,那是很不好看哪。”
裴恕神情一僵。
郎廷玉悄悄往后退两步,低头看脚。
这事儿闹的。
原本发现有人跟着陈大姑娘,他们家爷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呢,比如长公主啊香山县主啊什么的,可万没想到,那是陈劭陈大老爷派出的人手。
人家不放心自个儿的亲闺女,派个人跟着,结果发现闺女快被人拐跑了,你说说,人家爹会高兴?
郎廷玉耷拉着脑袋。
裴恕也低着头,方才的气势全没了。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叫人怪难为情的。
他悄然回首,却见桥上伊人犹在,正自与丫鬟们说话,清脆的笑声时而飘过来。
他心头像拂起一阵暖风,眼神都变得温柔,旋即,又转作坚定。
等假以时日,陈大人……不,是陈世伯……也不对,是岳父大人。
对,就是岳父大人,一定会识得他裴恕的好,知道他是真心真意地待阿滢,要与她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裴恕的脸上,又现出温柔的笑意。
且不说他如何心思百转,只说陈劭此刻,心情甚是不够美好。
派出去的小厮方才回来了,报说姑娘与小侯爷约在狮子桥见面儿,这小厮远远瞧了一眼,因见那起子人太凶恶,他没敢多呆,便回来了。
“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三姑娘……姑娘得了块御赐金牌,太子殿下带着小侯爷亲自登门儿,传陛下口谕,说是小侯爷往后从姑娘这儿拿什么探案记录。”
那小厮年纪不大,口齿倒便给,三言两语说清前事,又陪笑躬腰:“姑娘过去也常和小侯爷见面来着,都是公事儿。”
陈劭无声地叹了口气,负手立于巷尾,欲行又止。
方才听了那小厮禀告,他抓件衣裳就出了门儿,谁也没带。然此际,他又有些踯躅。
巷中积雪甚厚,寥无人迹。
高墙寂寂,不知谁家院内有人抚琴,琤琮数声,竹外疏花香冷,遥寄深巷积雪中。
陈劭兀立良久,末了,又是一叹。
罢了,他这时候若真追过去,旁的不说,女儿必要难堪,小事变大,反倒不好收场。
再者说,这又是元嘉帝面前过了明路的,本朝又不是特别讲究这些男女大防,只要二人身旁都有人跟着,也不算私会。
他摇了下头,转身往回走。
巷子很长,行过一段高墙,又是一段高墙。
他抬起头,天空是极流丽的浅碧色,正是雪霁天晴,阳光投在身上,清刚薄削的一片,没有温度,但却被雪光衬得很明亮。
第425章 绛烛之泪
再走一时,陈劭身上便出了汗。他抬手松开大氅的系带儿,正待褪衣,忽觉眼前人影晃动,抬头时,便瞧见了一张老成的脸。
正是行苇。
他自长巷另一端回府,恰与陈劭走个对脸儿。
“给老爷请安。”一见陈劭,行苇立时躬腰,两手拢在袖外,五指冻得通红。
陈劭淡淡点头,清俊的脸上,蓄一缕温笑:“倒是巧,我正要寻你。”又向他望两眼,眸子微眯:“你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是,老爷。”行苇一壁说话,一壁举起手中包袱,面带讨好:“夫人要买纸笔,罗管事便交代给了奴才。奴才往常也总去纸墨铺子,与那几处铺面儿都混熟了,罗管事说奴才办这差事正合适。”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陈劭温言道,解下氅衣,搭于臂弯。
行苇忙道:“老爷折煞奴才了,这是奴才当做的。”又抢上前几步:“老爷,奴才替您拿衣裳。”
“不用,我自己拿着便是。”陈劭侧身避开,提步前行。
行苇落在他身后两步处,亦步亦趋,偶尔抬头,见陈劭身上只简简单单一件白袷,袍袖里灌着风,孤峭清越,遍地堆雪似化作云朵,驭他乘风而去。
行苇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冷意。
“怎么,你又有话要传?”陈劭忽道,头也不回。
很淡的声音,一如他淡白的背影,有一种透进骨子里的轻屑:“若无屁话,就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恶心。”
他掸一掸袍子,指尖轻捻两下,像捻去一粒微尘,蓦地轻笑:“我说,你主子知道你在我跟前是这副样子么?”
他陡转首,寒瑟瑟的眸光,向行苇身上荡了一圈儿:“要不,改天我向你主子提提?”
行苇登时变了脸色。
陈劭快意地笑起来,又故意挑眉:“怎么,你怕了?”
行苇飞快低头,语声冷淡:“奴才不敢。”
陈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回过身,负在背后的手指屈伸两下,弹出轻响:“这才像样。当好你的奴才,不该你管的,少管。”
“老爷教训的是,奴才知错。”行苇躬身道。
说话间,府门已在眼前,十余级台矶上,两扇乌漆门半掩着。
陈劭“唔”一声,拾级而上。
因他出府,那守门的门子未敢远离,呵着手守在门后,老远瞧见陈劭,忙将门拉得大开,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地,点头哈腰:“老爷回来了。”
“劳你辛苦。”陈劭是惯常温和的神情,清润的脸,笑容虽浅淡,却叫人觉得亲切。
“不辛苦,不辛苦,老爷才辛苦哪。”那门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躬腰立在门边儿,让进这一对主仆,直待他们行远,方才关门。
细微的“咿呀”声,自身后传来,正是阖户之声。
陈劭头也不回,只洒然前行,唯淡淡的语声传去身后:“随我去细雨潇湘。”
细雨潇湘,正是陈劭目今的住处。
行苇知他是在与自己说话,恭声应了,二人静默地自竹间小径穿过,眼前一道青漆月门,将拢未拢,积雪满阶。
行苇快走几步,上前推开门,复立于门侧,语声恭谨地道:“老爷请。”
陈劭含笑点头,跨进门槛,那厢巧儿已然听见行苇的声音,疾步出屋儿,接至门前,笑道:“老爷回来得好快。”
陈劭亦笑:“可不是,原想去外头散散,只积雪难行,再一想,围炉赏雪不比在外头瞎走好么?我便又回来了。”
巧儿便抿嘴儿笑,接过他臂弯搭的氅衣,拿在手里扑打几下,絮絮地道:“老爷回来得正好,灶上正温着饭菜呢,老爷现下可要用?因天冷,厨下多熬了一种补汤,婢子皆领了,一样是拿药材煨的鸽汤,一样是鹌鹑汤,老爷可要尝尝?”
在她清脆的说话声中,几人已行至廊下,陈劭在门边儿绣墩上坐了,立时有小厮上前,替帮他除去踏雪的木屐,换上家常穿的软底布鞋。
陈劭站起来,一面将脚在毡上蹬几下,将那布鞋踩严实了,一面温声道:“还是鹌鹑汤吧,清淡些,鸽子汤你拿下去分了,菜也别多拿,一荤一素、两样即可,你看着办就是。”
他站起身,亲自挑开棉帘,又转首温声吩咐:“先不急用饭,我有事吩咐行苇,你们都退下。”
巧儿忙应了,将氅衣挂去东次间儿,遂带着众仆役退去廊下,陈劭便与行苇转去了西次间儿。
屋中颇寂静,角落炭盆里烧着银霜炭,炭火半温,暖意亦只有些许,但也不算太冷。
陈劭撩袍向官帽椅上坐了,抬了抬手:“倒茶。”
“是,老爷。”行苇应道,声音倒是很殷勤。
外间儿炉子上坐着铜壶,他出去斟茶,一注下去,刚好八分满,拿托盘装了,捧进屋中。
“搁窗前条案上吧,我一会儿再喝。”陈劭道,信手散去发髻,乌丝垂肩,白袷上像描了几道墨线。
“你去了何处?”他问。
是方才在门外时同样的问题,然而,语气却冷了许多。
行苇低下头,声音亦极低微:“我拿信去了。”他在袖中掏几掏,便掏出一个蜡丸儿。
那蜡丸并非白色,而是很少见的绛色,沉实的一团儿殷红,表面泛出些油光,瞧来既诡异、又艳丽。
“这是主子亲笔写的。”行苇道,双手将蜡丸儿递了过去。
陈劭接过,垂下眸子,拿指尖推着蜡丸儿在掌心打个转,勾勾唇:“唔,上头记号还在,可见你不曾偷看。”
行苇面无表情。
绛色蜡丸的表面,有很特殊的标记,难以仿制,通常那一位主子的亲笔信,皆封于此中,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掉换或偷看。
“主子的信,我自不会偷看,我只看你的信。这也是主子吩咐的。”行苇冷淡地道,朝后退了半步:“快看信吧,这标记正是‘紧急’之意。”
陈劭像没听见,只一径把玩着那粒蜡丸。
绛色的、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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