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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君临天下-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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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婆见状,忙探头出去问了,然后返身答道:“夫人,外边的爷们说,那位爷累了,现在正在那边帐篷里休息。”
    “哦……”
    想来楼小眠也许久不曾好好休息,这一向又病着,这会儿也该睡去了。
    可木槿应了,心头的烦躁不安却有增无减,与腹间的剧痛串作一处,撞得她似乎阵阵眩晕,沙哑地痛呼着,愈发地分了心,那分娩便愈觉艰难。
    稳婆焦急道:“夫人,夫人,你再加把力,使劲儿,使劲儿啊!这胎位是顺的,孩子也不算大,夫人就是盆骨小了些,也不至于生不下来啊!”
    她却不知,寻常女子生孩子时,往往能在疼痛里激发出不同寻常的潜力来,将孩子推。送出产道;而木槿为救人金针刺穴,早将潜力掘光,此时远远未能恢复,——就如泡过水的棉絮,只要用力去拧,总能挤出。水分来;可如果早用碌碡碾压过,再用人力去拧,哪里还拧得出来?
    木槿满头满脸的汗水,手脚因脱力在颤抖,连呼吸都已微弱。她虚弱地笑道:“婆婆,我没力气了!若能让我睡一觉,我必定生得出来!”
    “这……”
    稳婆顾不得满手的血,抬起衣袖去擦急出来的泪。
    要想睡过去,必定是死过去了。
    腹中那小冤家根本没放过母亲的意思,木槿又痛得仰起脖颈,闷闷地哼一声,已经很是无力。
    这时,那垂着的帘帷后,忽传来猫儿般细弱的啼哭。
    木槿精神一振。
    “我的孩子?”
    帷后便传来楼小眠低醇的笑,“是啊,你的孩子。”
    木槿喘息着问:“楼大哥,你不是睡去了吗?”
    楼小眠道:“是啊,可睡不着。总要等你把另一个孩子生下来才放心。”
    木槿道:“可你不去睡,我也不放心呢!”
    又一波阵痛袭来,她扯着被头痛苦呻。吟,颤声道:“楼……楼大哥,不然还是陪陪我吧!陪我熬过这一夜……好疼……再弹一支曲子给我听可好?”
    楼小眠道:“好。我叫人拿琴过来。”
    他的声音始终很低,低得木槿在自己的痛苦里再顾不得去分辨那微颤的尾音到底蕴了多少的勉强。
    她自然更看不到,楼小眠被扶进来后,几乎一直伏于地上的身子。
    他被离弦背回来,半昏半醒间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木槿在找他。
    木槿在找他,他的小今在找他。
    即便已为人母,她似乎依然是当年他三个月大的小今妹妹,用她纯良的大眼睛看着他,全心全意地信赖并依赖他。
    哪怕被他丢弃在木槿下,还是咯咯咯地笑着,让她无邪的笑声凝固于木槿花下,成为丹柘原曾经的最美丽的风景。
    所以,他被抱了进
    tang来,像小今的女儿一般被人抱进来。削瘦的身体卧在毡毯上,浅淡如即将消失的一抹烟痕。
    提篮里的小公主被吵着了,不过咿呀呀啼哭两声,便照旧酣睡,也不懂得为他无法调匀的气息稍稍打些掩护。
    现在,木槿要听琴……
    他压着唇,无声地咳,便看到手掌和袖口沾了血,慢慢地洇染开来。
    或许,是上天赐予他最后的礼物?居然依稀有着木槿花的形状。
    他浅浅地笑,向门口的郑仓道:“还等什么?”
    郑仓眼底如有浊浆滚动,沉沉地一转,拖着僵硬的步伐走了出去。
    楼小眠等的自然不是龙吟九天琴。
    龙吟九天琴珍贵,且是许思颜所赠,木槿爱逾性命,青桦等惟恐遗失或损坏,早已抱在屋子里。
    片刻后,郑仓端来一碗琥珀色的汤,楼小眠勉强坐起,微颤着手捧来喝了。
    身后的离弦立时闻出是罂子粟的气味,不觉变了脸色。
    侧耳听着那一侧木槿低弱的呻。吟和无力的挣扎,他将掌心抵到楼小眠后背,将武者的真气慢慢输向他体内。
    楼小眠的手便稳定下来。
    他接过青桦跪在地上含泪呈来的龙吟九天琴,放到自己膝上,缓缓拨弦。
    弹的是,一支《西江月》。
    木槿在虚弱和疼痛里半昏半醒地挣扎着,耳边便传来楼小眠清醇柔和的低低吟唱:“日日深杯酒满,朝朝小圃花开。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无碍。青史几番春梦,黄泉多少奇才。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
    ---------------------
    可楼小眠自己也不知道,若这一生,重新来过,他会是怎样的抉择。
    对深杯酒满,赏小圃花开,自在歌舞,无拘无束……
    呵,若有小今相伴,若有小今相劝,或许,他真能放下那一切吧?
    往事在琴声里仿若蒙层了轻纱,带着醉酒般的微醺,不经意又撞到脑中,如昙花乍放,如空谷兰香。
    那个在木槿花下咯咯咯欢喜笑着的小今,那个半夜三更听着琴声一头撞到他书房里的小今,那个垂涎他的独幽、随手一曲振人心魄的小今,那个常常被他嘲讽并呵护、却还拖着六个月身子在泥水里拼死保护他的小今……
    若无仇恨,若无心结,若无那么多的算计和阴谋,他应该不是而今的结局吧?
    青史留春梦,黄泉葬奇才……
    ------------------------
    这日上午,江北许多百姓见到了一幅奇景。
    天空浩缈无际,满天的红云压得低低的,却被朝阳照亮,如发着光的硕大绸缎。山川河流亦被敷了一层璀璨的浅绯色,亦如一匹精妙绝伦的织锦。绸缎和织锦间,有一处云层像被什么撕裂了一处口子,阳光便从那道口子里直直地投射下来,照向那处人迹罕至的荒漠。
    若有缘行经那片荒漠,更能见到那束阳光正笼罩着一间极简陋的石屋,仿佛那间石屋正向外闪耀着万丈金光。
    宛若仙乐的琴声里,一声宏亮的婴儿啼哭,惊醒了石屋附近几乎已经等成石雕木塑的众人。
    不知谁指着天空那束投向他们的阳光,欢喜叫:“大吉之兆啊,大吉之兆!皇后这一胎,必定是皇子,是皇上的嫡长子!”
    皇上的嫡长子,配合出世时的祥瑞,那可以想见的远大前程和尊贵无畴已经呼之欲出。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婴儿啼哭声响起时,琴声也止了。
    炕上那个疲惫得失去知觉的女子,只问得儿子一句平安,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从丑初生的第一胎,到辰正左右生的第二胎,足足隔了三四个时辰。
    她再不知道,当她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时,另一个人也正苦苦挣扎在生死线上,却用琴声支撑她,并指引她走向光明的生。
    天亮了。
    阳光明灿,红云绚丽,荒漠上的沙土被照得粒粒闪亮,金子般耀眼。
    素衣的男子被轻
    轻地抱了出来。
    他像一张纸,轻,薄,雪白,柔软。
    全无生机。
    ===============================
    多少青史留春梦,几回黄泉葬奇才!后天见!





     朱弦绝,几回黄泉葬奇才(四)
    更新时间:2014…8…17 13:49:52 本章字数:4950

    木槿睡到傍晚才醒。
    立了大功的稳婆又收了一大包金子,喜逐颜开,也不觉得困了,趁木槿睡得昏沉时替她换了脏污的床铺,擦了汗湿的身子,换了干净的衣物,又教青桦等怎样抱婴儿,怎样喂糖水,还让他们去找母羊。
    她告诉他们,如果暂时没有母乳,可以先喂羊奶摹。
    于是,木槿醒来时,眼前一片和谐美好才。
    拦在半中间的帘帷已经被撤去,背风处的小窗打开,将阳光投入一束,正让她一眼看到身畔酣睡的一对小儿女。
    弟弟比姐姐要大些,眉眼间有父亲的轮廓,并未因早产、难产显出过于娇弱的模样。
    稳婆铺了毡毯在地上打盹,见木槿醒来,立刻跳起身来殷殷服侍,端来随从们根据她的指点弄来的汤药和食物。
    木槿饿得狠了,足足喝了一碗鸡汤、一碗粥,才在稳婆的阻拦下揉着瘪下去的肚子暂停。
    青桦见她气色好转许多,知道稳婆所言不虚,安睡进食后果然复原很快,这才放下心来,上前禀告木槿道:“夜间曾有狄兵来袭,但楼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他们诳走了。楼相说这里暂时还算安全,但下半夜时还是令咱们派人出去通知皇上和国后前来接应。”
    木槿记得那奏了半夜的琴声,忙问道:“楼大哥呢?”
    青桦眼皮一跳,垂头道:“楼相很困吧?这会儿应该还在睡。”
    木槿想着楼小眠这两日的辛劳,忙道:“记得先把饮食预备好,一醒来就给他送去。还有他素常服的药,让仓叔记得提醒他吃。这两日看着他精神还好,别因为我再累出病来!”
    青桦不敢看她的眼,只应道:“是!”
    木槿又沉吟着问:“这边的情形,已经去禀告皇上了?”
    青桦道:“已经派人去回禀了。但皇上追击狄兵,听闻一路疾驰是往代郡那边去了。那边兵荒马乱,不知几时才能听到消息。还有……当时小皇子还未产出,去的人也只能据实相禀。估计皇上听到会着急,很可能兼程赶来。”
    木槿便知许思颜必是担忧自己,才苦追狄兵,正跟自己岔了道;再想起他算计自己、陷害楼小眠,虽不信他会真的弃逐自己,也不由有几分怨恨苦恼,低低咒骂道:“这头笨狼!”
    正说着时,那边已又有人回道:“去回禀国后的兄弟回来了!”
    木槿忙召入相询时,那侍从已将沉甸甸一个大包袱呈上,答道:“这是国后让小人带回来的,说她随后即至。”
    木槿闻得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五嫂郑千瑶所赠,忙令人打开,却见里面多是婴孩所用的鞋袜衣帽尿布锁片等物,虽是仓促间预备,质料不算绝佳,到底比延请稳婆时临时从市集采办的好太多了。
    另外有两身崭新的女子衣裙鞋履,式样正适合在外行走时穿着。看那剪裁做工,该是郑千瑶自己新做未穿过的。
    剩下的都是药物,上好的人参、茯苓等药,又有若干瓶瓶罐罐,里面有催生丸、保心丹、益母膏等物,都是生产前后可能用到的。
    木槿称叹,“我这五嫂,果然细心周到!”
    侍从忙答道:“正是。前几天国主带了曹弘那支兵马赶着和娘娘会合,国后则带了另外一万兵马随后而行,中途又遭遇一股狄军,所以至今未到代郡,昨晚扎营之处反而离咱们最近。国后一听说公主正在生产,急的什么似的,正准备折道先往这边来。她那边兵马众多,行走不便,所以遣我先将东西送过来。算行程,国后明天应该能到。”
    木槿问道:“国主的事,国后该知道了吧?她竟未计较么?我原当她会想着打我一顿……”
    侍从道:“昨天便该有人将国主诏书交给国后了。听闻国后只说了句‘吉人自有天相’,再未说别的。今日小人去见,更是只字未提。”
    木槿默然半晌,点头道:“我也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五哥不会有事。可五哥若不是因为我,也不至于落单被人暗算。总是我拖累了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从那堆药里取出一只玉瓶来递给青桦,“青蛙,这个血参丸应该是母后生前练制的,最能益元补气,你去拿给郑仓,让他给楼大哥服用,早晚各一次,每次三丸,对调理身子有奇效。”
    青桦接在手中,一时踌躇,“这……国后不是给娘娘服用的吗?”
    木
    tang槿道:“所谓药补不如食补。我身体底子好,如今虽弱了些,只要好吃好喝用心培补,很快便能复元。楼大哥素日就弱,受了累才需要好好调理。”
    “哦,哦……”
    青桦犹豫着还是没动弹。
    木槿皱眉,“怎么了?”
    “我……我这就去!”
    青桦再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转头向外奔去,却差点在门口和正要进来的那人撞上。
    木槿抬眼瞧见,微微讶异,“郑仓!”
    木槿其实并不敢信任郑仓。
    她信任楼小眠,楼小眠也从不曾辜负她的信任,二人多次同历患难,用生死之交来形容再不为过。
    于是郑仓身上所有的疑点,只是他的疑点。
    可自从前日与楼小眠相见,她的情形便一直很糟糕,根本没机会追究查问此事。
    但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郑仓,已与她记忆里那个威猛凶狞的高手判若两人。
    他蓬着一头乱发,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晃走进来,然后双。腿一屈,直直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磕着响头。
    木槿诧异道:“仓叔,你做什么?”
    郑仓不说话,只是磕得越发用力,额头很快磕得红肿一片,渗出殷。红的血来。
    木槿还待再追问,忽看到青桦在门口捏紧药瓶惶恐的神情,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楼大哥……怎么了?”
    ---------------------
    木槿刚刚产子,鬼门关上走了几个来回,好容易保住条小命,身体远未复原。
    她的腿脚有些发软,踩在沙石上如同踩在云端般飘浮着,偏生走得极快。
    青桦、离弦跟在她身后,脸色都不好看,“娘娘,慢着些,留心身子!”
    这片荒漠往南尚能看到吴国的山川树木,城廓村庄,往北则越来越空旷荒凉,一路多是一丛丛耐旱的灌木。
    木槿根本没看到什么罂子粟花。
    沿路唯一的花,是一种叫梭梭的沙漠矮树所开。梭梭的枝叶翠绿细长,开的是白瓣红蕊的花儿,极小,一朵一朵,温柔地点缀着这片黄沙漫漫的空旷天地,绝不可能被误认为罂子粟。
    耳边隐隐传来独幽琴弦绷断的声响,以及零零落落的琴音,于是,她的脚愈发地软了,却一路向北,几乎奔跑起来。
    独幽,独幽,一世幽独……
    她以前从未因琴名这样想过,这一刻却因那琴音里的孤单绝望和万念俱灰蓦地钻出这样的念头。
    以楼小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拥有这样一张琴,更不适合弹奏那样哀伤的曲调。
    她摔了好几次,又飞快地爬起来,顾不得掸衣衫上的灰尘,推开试图冲上前说话的青桦,惊恐地往传来琴音的方向奔跑着,奔跑着……
    天色由蔚蓝渐渐转作幽蓝,黄沙却犹有白日的炎热在向上蒸腾。
    木槿的衣衫濡。湿得贴在身上,满头满脸的汗水和沙尘,但终于看到了那片沙坡。
    一株苍老的胡杨树遮住夕阳最后一抹余辉,周围愈发暗沉。
    遒劲深郁的树影静默地挺立于坡上,孤单单,冷清清,拒人千里。
    仿佛满腹愁怀的旅人,正寂寞地遥望着家乡的方向,却固执地不肯让人瞧出半点彷徨和悲伤。
    琴音传自树下,那里恍惚有一道单薄得快要消融于昏暗中的剪影。
    “嘎!”
    又一根琴弦绷断了,呕哑得让木槿只觉心弦都快被绷断了。
    以她和楼小眠那等琴技,根本不可能无缘无故拨断琴弦。
    好在,她终于奔到了胡杨树下,见到了那道剪影。
    =============================
    后天见!





     朱弦绝,几回黄泉葬奇才(五)
    更新时间:2014…8…17 13:49:53 本章字数:5088

    楼小眠素衣翩飘,靠着树杆席坐于地,有一声没一声地咳着。袂袍随风飘动之际,他似乎也快要随风而逝。
    此刻,他专注地把。玩着膝上的独幽,抚着凌。乱散落的断弦,竟然没有发现眼前已多出一人。
    独幽的宫、商、角、羽、少宫、少商六弦皆断,只余了第四弦徵弦还在才。
    徵弦属火,对应的正是夏天,热烈且充满生机的夏天。
    那苍白颤抖的手指挑向最后一弦,正要弹奏时,木槿向前一步,已跌坐在他跟前,轻轻唤道:“楼大哥!摹”
    楼小眠蓦地一颤,秋水般的黑眸凝注于她,然后扫向她身后赶来的郑仓。
    郑仓沙哑着嗓子道:“公子,我应过你……所以,我什么也没说!真的什么也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磕破了头,让木槿自己去猜疑,自己去追问。
    他没法就这么看着,看着楼小眠如此孤寂地死去,连他心爱的小今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楼小眠便低低一叹,“若要见我,说一声即可。都说产妇月子里不能吹风,你这刚刚生产,可真是……到底……到底想让人操心到几时?”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再也阻拦不住嗓音里后继无力的虚弱。他自己也已觉出,便苦涩地笑了笑,无奈般低下头,轻抚着他的独幽琴。
    木槿伸手,探向他臂腕。
    楼小眠挣扎,要将手臂抽。出,不悦地看向她。
    她一向尊重他,甚至逾越了对父兄或夫婿的那种尊重。若他不悦,她从不敢强迫。
    但这一回木槿出手,按住他肩胸将他压得靠在树干上,捉住了他的臂腕放在琴身上,偏生就是强迫他接受她的诊脉。
    楼小眠挣了几次,却已虚弱得完全挣脱不开,哪怕面对的是刚刚生产同样虚弱着的女子。
    “木……木槿!”
    他低低地喘气,看着她满脸的汗,满眼的泪,以及搭在脉门渐渐颤抖的手,笑了一笑。
    他道:“木槿,其实……你一直都看错了!你的楼大哥,根本不是好人。”
    木槿抬眼看他,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
    本来搭脉的手已然移开,却颤抖地握紧他,仿佛这样就能紧紧抓。住他,抓。住他那已走向油尽灯枯的脆弱生命。
    她的左手依然按在他胸前,感觉他缓慢得随时会顿下的心跳。
    楼小眠努力地喘着气,好让自己说得流畅些,“我受过狄人的恩惠,其实一直在为北狄做事。叛国通敌的不是郑仓,是我。从江北之乱,到醉霞湖之变,我一直都有推波助澜。我从来不是想帮皇上,我只是在帮北狄。我替他对付慕容家,其实只是盼他和慕容家内斗,北狄才好坐收渔翁之利。离间吴、蜀,让庆南陌和萧以靖先后在江北中伏,也是我事先安排。”
    他很想恶毒地笑几声,但眼底不知怎地便浮上了泪,“木槿,你明明聪明得很,为何从不疑心我?可坑苦了皇上,明明人证物证俱在,怕招惹你生气,都不敢明着处置我,辗转送我到朔方城,还盼我能回心转意,利用在狄人中的影响力对狄军反戈一击……你,你可别误会了皇上……”
    木槿低头,泪水落在楼小眠的手上。
    楼小眠指尖冰冷,觉出那热泪,便颤了一颤。
    木槿的手指便轻轻地摩挲他的指腹。
    同样拥着有不凡的音乐天赋,但他远比木槿热爱琴艺,独幽几乎从不离手。
    木槿鼓琴退敌,手指磨得血肉淋漓;而他指尖早已结了厚厚的茧,为木槿奏了快一夜的琴,茧子被磨得粗糙不平,一双手却依然修长白。皙。
    却不知,拖着这样破败不堪的身体,那漫漫长夜,他究竟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
    楼小眠想抽回被木槿握着的手,但木槿又固执地将他牵住。
    他浑身都虚冷着,甚至能觉出死亡即将把自己带走的僵硬,于是那指掌间无私赠予的温度便如此的珍贵无畴。
    他终于再舍不得抽开,吐字却愈发地清冷遥远:“还有,花解语是我的人。江北之乱,皇上中的毒,就是我让她下的;提醒叛军皇
    tang上中毒的,也是我的人。我想害皇上出事,让吴国大乱。九龙玉牌是我捡到,然后辗转交给沈南霜。我想害你们夫妻不睦,好让吴蜀不和。你看,你看……”
    楼小眠笑得咳嗽,咳出的血挂在唇边,成为那张苍白面庞上唯一的色彩,“你看,这就是你的楼大哥……坏到脚底流脓的楼大哥。你……你听过说书没?那些奸角……那些不得好死的奸角,就是我这样的……走到今天,一切……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咎由自取……你哭什么哭!”
    木槿再也忍不住,忽然张臂将他抱住,痛哭出声:“楼大哥,你够了,你够了……”
    有这样的奸角,连一句不得已都不肯为自己辩解吗?
    有这样的奸角,一而再、再而三舍命护她,直至真的把自己的性命搭上吗?
    有这样的奸角,临死还拼命往自己头上泼污水,惟恐她会怨恨夫婿,惟恐她会记住他,惟恐她会为他伤心?
    木槿抱着他瘦干了的躯体,努力用自己身体去温暖她,用她未曾复原的嗓子哭叫道:“你要当奸角,我求你继续当下去好不好?我已经叫人前往京城找顾无曲要大归元丹,我会把他剩下的全要回来还给你。楼大哥,你继续当奸角,当个千年不死的祸害好不好?”
    楼小眠张了张唇,看向郑仓。郑仓含泪摇头,看向离弦。
    离弦低下了头。
    萧以靖让他随在木槿身边,原让他防范楼小眠。
    可他看到的楼小眠,让出了救命的大归元丹,并用自己的死,奋力托起木槿和她的儿女的生。
    不论楼小眠是不是狄人,是不是吴蜀两国的仇人,于木槿而言,他都该是她的恩人。
    木槿也不会糊里糊涂地活,她终究会去寻找楼小眠。若得知他竟在不远处悄无声息地死去,木槿必会憾悔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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