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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君临天下-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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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我的命,都未必还是我的;若连骨头都没了,还有什么是我自己的?”
落下的是三个字:“谯明山”。
明明出自文弱书生之手,却浓墨饱蘸,勾勒处如刀如锋,异常刚锐。
虽是看着楼小眠长大,可听他漫声说出这话,郑仓还是心头一凛。
好一会儿,他才继续道:“好在公子谨慎,这么多年咱们剩余族人多在北漠与中原交界处居住。便是居峌王有意控制金氏族人,有闵卫居中照应,他也没那么容易办到。何况咱们这边,还有个居峌王找了十六七年的人。”
楼小眠秀挺的眉峰轻轻一蹙,笔尖移到一处,游鱼般灵动飘过,已写下“丹柘原”三字。
墨渍闪亮,却是笔风柔和,秀逸可人。
这方称得斯人如玉,字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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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1…28 1:27:09 本章字数:2400
郑仓道:“当年居峌王迫于吴蜀联兵威势,被迫休弃金妃,但从未忘怀过和金妃的夫妻情谊。睍莼璩晓小公主出世时,更曾秘密去金家看望。他下旨诛杀金氏满门,却有密旨带回金妃和小公主,只是这道密旨听在鹿家人耳中,反成了金妃和小公主的催命符……公子,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你辗转联系上居峌王,他听闻小公主只是被遗弃,可能还在人世时,连着多少天,写了多少信函,派了多少心腹过来询问?若非身份特殊,只怕已经亲身过来问公子当年情形了!”
楼小眠没有立刻答话,只在丹柘原的那个位置,流畅细致地绘着一朵花儿。
郑仓觑着他的神色,迟疑半晌,终于说道:“居峌王虽有三子,彼此争权夺势,并不得宠;若能找回他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公主,有公主帮忙,何愁居峌王猜忌公子?且公主认祖归宗,于吴蜀联姻亦是釜底抽薪之事。依属下看,此事公子应该尽快和小公主挑明此事才好。好在她向来信任公子,公子该告诉她,北狄与吴蜀都是世仇,她不能和吴帝再有牵扯,更不能为许思颜生儿育女!塍”
花儿已绘成,不过寻常墨色,却笔意潇洒,妩媚从容,似谁绽颜而笑,月牙儿般的眼睛弯得亮晶晶,生动了圆圆面庞,异常的娇妍可爱……
楼小眠静静凝睇,然后淡然而笑,“仓叔,人都道你憨厚,有勇无谋,终身不过一刚猛护卫而已。可谁又知你心细如发,事事谨慎,极有算计?若非受我连累,如今……仓叔也该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了吧?”
郑仓垂头,低低道:“书雁既将公子托付给属下,属下自当善始善终,尽心尽力!何况公子才识胜属下十倍,属下也愿终身随侍,助公子达成心愿!”
墨渍已干,楼小眠看着眼前山水纵横,慢慢抚向北方的那片草原,“若有朝一日,我能站在这个地方,洗刷金氏冤屈,重振金氏威名,我会带小今回去。”
“那如今……”
“如今?如今居峌王膝下三个儿子如狼似虎,送个得宠的公主回去,孤立无援受那虎狼环伺?又或者,叫小今再度装憨卖傻,韬光养晦?在吴国装了三年,再到北狄装一辈子?莉”
“可是公子,她到底是狄人……”
“狄人……”楼小眠唇角轻扬,绝美的弧度若微风拂过雪梨花瓣,清逸出尘却堪堪便要零落,“你错了,她原来是蜀国公主,如今是大吴皇后,与北狄有什么相干?除了你,我,谁能证实她是狄人?”
“公子这是不打算说出公主身世?”
“若有把握让她过得比现在快活,我会带她离开;若完全没有把握,何苦毁了她目前的富贵安乐?皇上看似轻浮放浪,实则专情重义,如今心思只放在她一人身上,想来……她如今也是极幸福的,我岂能毁了她早已拥有的这一切?”
楼小眠这样说着,嗓子却一点点低沉下去,清寂如潭的眸子渐渐苍凉如雪。
郑仓不觉焦虑,“可现在她已怀有身孕!如今她与许思颜的感情已经很好,若再产下皇儿,两人更将如胶似膝,公子如何带得走她,她又如何肯走?何况,让她为许思颜生儿育女!公子,你是不是忘了,她……她本该是公子的女人,她本该与公子同甘共苦!”
“够了!”
楼小眠蓦地打断他,手中毛笔重重拍下,浓黑狼毫跌于山川城池间,漫过几团狼藉污渍。
郑仓噤声。
而楼小眠盯着那墨渍,却慢慢地柔和了眉眼间的锐气。
他淡淡笑着,拈过那张被污了的舆形图,走向旁边的炭盆。
“我与小今从未有过婚约。她只是我的妹妹,妹妹罢了。”
舆形图被丢入炭盆,被炙热的红萝炭一烤,柔软地向上鼓了鼓,点出一星焦黑,迅速从鼓起处蔓延开来,然后倏地一跳,腾腾火焰燎起,吞向那无限山河,无限风光。
这素衣的男子看着亲手画的木槿在灿烂的火焰里燃烧,眸光却是无限温柔。
他缓缓道:“她从未欠我,我也不能累她。我只需她与我同甘,不需她与我共苦。若有一日我败了,死了,便当她……十七年前便已葬身丹柘原,化成了花肥,开作了一朵朵美丽的木槿花。”
----------我只需她与我同甘,不需她与我共苦----------
冬日已至,木槿花已然开败,连叶子都一片片枯黄跌落。
木槿给束缚在宫里本来很不自在,但后来很快忘了这点不自在了。
除了嗜睡、挑食,没几日又添了呕吐、头晕等妊娠反应。
素日里舞刀弄枪意气风发的萧女侠吐得晕头转向,经了霜的茄子般蔫蔫地趴在床上起不来,连出卧房透透气都没精神,自然不会再记挂其他事了。
许思颜恐她在宫中闷坏,特地寻了些秋冬开花的名贵花卉移于瑶光殿来供她赏玩,又命人四处搜罗,觅了红狐、雪貂、仙鹤、彩鸭等珍禽异兽给她解闷。饮食上自然有明姑姑等打理,再加上许思颜亦在小心防范,能送到木槿跟前的食物差不多都由两名以上太医把关,凭谁天大本领,也无法在她饮食医药里动手脚。
如是不上两个月,便有几名言官联名进言,却是劝新皇该禀承先帝遗训,事事以节俭为本,不可玩物丧志,一则有沉溺美色之讥,二则恐于皇后令名不利……
却是认为那些名贵花卉珍禽异兽助长了宫中奢靡之风。
许思颜明知必是慕容氏一党之人,眼见着无机可乘,故意寻事生非,遂毫不客气地驳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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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于飞,琼台暗弹棋局深(四)
更新时间:2013…11…29 1:13:40 本章字数:2147
“寻常百姓家亦知怜惜怀胎不易的妻子,为她多买几斤肉,多杀两只鸡补身子;如今皇后辛苦养胎,朕身为天下之主,不过赐些花草鸟兽,却能引来这许多话!不知是这些花草鸟兽重要,还是大吴江山后继有人重要?又或者,你们居心叵测,不欲朕诞育皇儿,故意地想生出事端令皇后动气,令龙嗣不安?”
这帽子扣下来,惊得言官连连叩首,“臣等不敢,不敢!”
许思颜冷笑道:“联名请奏都呈上来了,还道不敢?瞧来你们心里,只盘算着自己的前程,何曾将皇家子嗣放在心上眼里?”
当即下旨罚联名几位言官三个月俸禄,各降一级留用。睍莼璩晓
大吴历代帝王鼓励言官进谏,哪怕谏言再刺耳,也很少有因言降罪的。这回罚得虽不重,警告之意已很明显。而满朝文武自此更是无人不知,许思颜盛宠皇后,对皇后腹中孩儿寄予厚望,若是一举得男,这位嫡长子必会是无可争议的东宫太子……
又隔数日,木槿妊娠症状终于缓过来,明姑姑才悄悄向她说了此事。
木槿微哂,“若有孕的是慕容依依,只怕送礼致贺的已将门槛踏破了吧?”
明姑姑笑道:“娘娘吃亏在娘家离得远。不然国主、太子送来的礼物早该堆满屋子了!塍”
木槿嫣然笑道:“便是现在也不差,你瞧着那头大狼敢亏待我一点半点?”
那厢许思颜已经下朝回来,远远听得她的话,一边解着朝服,一边佯愠道:“什么大狼不大狼?真真宠坏了你,越发不把我放眼里了!”
木槿倚着软榻懒懒地笑,也不争辩。
许思颜细细打量她一回,点头道:“今日气色又比昨日好些,可惜还是瘦。也别再嚷着减肥了,我瞧着你明明是越瘦越丑。我便不服那些瞎了眼的言官,居然说朕沉溺美色!——我的皇后是女人不假,可美色这玩意儿,木槿你有吗?”
恨得木槿奔来挥拳便揍他。
许思颜抱着头由她不轻不重地打着,笑道:“瞧瞧,总说我是大狼,我瞧着你才像头大虎,还是雌的!栗”
木槿恼怒之际,却又听许思颜道:“太医原说你近日卧床太多了,也需活动活动,日后生养才顺畅。”
木槿才知他故意引自己动手,瞪他一眼,才在他跟前坐了,问些朝堂琐事。
二人正交谈之际,外面有人回道:“雍王遣人送东西来了!”
木槿不觉欢喜,“雍王可曾来?”
宫人回道:“不曾。是雍王身边的纤羽姑娘送过来的。”
木槿记得那个倒霉的纤羽姑娘。
伏虎岗遇险那回,许从悦舍了纤羽带木槿逃命,结果纤羽落入贼人手中受尽凌辱,被许思颜救出来后几度寻死觅活。
木槿甚是同情,但并不认为许从悦弃她而去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许从悦若带着她,在那样的强敌环伺里,不但保不住她,极可能连自己都搭进去。
此时闻得她来,木槿忙叫唤进来,不待她见礼,便让宫人扶起,笑道:“随便遣谁送过来都可,怎会遣你过来?听闻你这一向身子都不大好。”
纤羽浓睫翩跹闪动,恭敬将一乌木填金的漆盒呈上,答道:“殿下说这是娘娘最爱的,所以让奴婢走一趟。”
木槿道:“又是什么珍奇宝物?难为他记挂着。”
纤羽抿唇笑道:“倒也不算宝物,难得的是殿下那份心意。”
说话间秋水等已将漆盒打开,呈到木槿跟前。
木槿瞧时,漆盒内包了银边,放了三个绢袋,用银线整齐地扣着活结。
一一松开看时,尽全是葵瓜子。
许思颜在旁瞧见,不觉失笑出声,“木槿,从悦是不是认为你在坐牢,朕连瓜子也不给你吃了?”
木槿亦是纳闷,嗅着那瓜子芳香,问道:“是不是哪位名家炒制的,味道特别好,才想着送我?”
纤羽唇边犹有温驯笑意,一双顾盼明眸却微微失神。但她到底不曾失态,依然温温雅雅地答道:“回皇后娘娘,并非名家炒制,而是雍王殿下特地去名家那里寻了炒货方子,认认真真研究了好些日子,才令人预备了最好的原材料,亲自动手蒸煮翻炒。这几包葵瓜子的味道未必比得上名家,却也是殿下试了几十次炒出的最好的瓜子了!”
木槿猛记起送别萧以靖那日,慕容琅那日就曾醋意冲天说许从悦在府里折腾瓜子……
居然是为她在折腾瓜子?
侧头看向许思颜,后者也正瞧着她,双目微眯,似笑非笑,一副是当场抓住出场红杏的模样……
她不由微红了脸,干咳了一声,伸手拈了一粒瓜子送入唇齿间,笑道:“既是雍王一片心意,本宫倒不能不领。咦,玫瑰味的?”
“玫瑰味、五香味、原味各三斤。”纤羽悄悄看向许思颜,“听闻这瓜子,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令雍王殿下炒制的。”
轻巧嗑出的瓜子仁在舌尖上打了个转,被生生地整个儿咽了下去。
木槿不顾呛得咳嗽,愕然道:“我令他炒制的?”
纤羽道:“是,殿下是这么说的。听闻是先帝大行时候的事儿了,后来殿下去了陈州,耽搁了许久,所以拖到这几个月才开始学着炒制瓜子。正好今年新收的葵瓜子也有了,便是火候差些,到底比隔年的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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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于飞,琼台暗弹棋局深(五)
更新时间:2013…11…30 1:25:31 本章字数:2209
木槿早顾不得品葵瓜子香不香了,细细只往五六月份时回忆。睍莼璩晓
先帝大行的第二天,木槿便被人算计,许从悦为替生母开脱,自请去了陈州……
算来二人单独相见,只有萧以靖初至吴宫、她被许从悦约去说话,中计被人引走前的那一次。
紫藤花开得如火如荼,斯人临风玉立,弯着一双桃花眼温和望她,满腹忧虑只为她与慕容太后渐渐无法调和的矛盾。
他怕她对太后无礼,却又柔声安慰她,“莫怕,真有刀子捅你时,我帮你挡着!”
那时她说什么来着?
感动之余,她似乎把话头引了开去,就初次相遇劫持她的事调侃了几句,当时仿佛开玩笑是说了一句,若他拿三斤亲手炒制的瓜子来,她便大人大量原谅他以往种种得罪之处……
回眼看到许思颜审视的目光,木槿忍不住抚额,“我开玩笑而已……他再怎么用心学着,怎抵得上人家炒瓜子炒了几十年的火候?”
纤羽听得一呆,待要说什么,又不好说的,只是眼底有了些掩饰不住的愤愤之色。
木槿明知她心中不平,重新拈了瓜子嗑着,轻笑道:“当然,加上雍王这份心意,再难吃的瓜子本宫也会一粒粒嗑完,才算不辜负了雍王这份深情厚意。膈”
如此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雍王折腾好几个月才炒出的瓜子……
纤羽的俏脸连勉强的笑容也端不住了,顿了片刻,便行礼告退。
许思颜在侧看得清楚,未及跨出殿门,这丫头的脸就黑沉下来。
他叹了口气,剥了一颗瓜子送到自己唇边,边咀嚼着边道:“有这么难吃吗?还成吧,挺香的。”
他又剥了一粒,平日里灵巧地使剑握笔的手指略显笨拙。
木槿还他以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悠悠道:“若我大赞好吃,大约此刻有些人便吃啥都不香了吧?脂”
许思颜瞪她一眼,“胡说!我吃木槿便觉得很香!一向很香!”
“……”
木槿耳边传来侍儿们的低笑声。
嗯,这回醋相公居然没吃醋,看来还心情不错呢!
着实有些玄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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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思颜陪木槿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离去。
一出瑶光殿,他的面容立时冷了下来。
蕴了冰霜般的双眸扫过身畔从人,他怒喝道:“传许从悦!即刻传许从悦入宫!瞧在素日手足之情让他在京中多待几日,他倒越发长了能耐了!”
在瑶光殿外守候的内侍们不知因由,无不惶恐;那厢早已有人飞奔出宫,直奔雍王府。
许思颜已径自去了涵元殿,竟是一个从人不许跟随,紧闭殿门等候许从悦。
遂引得举宫震动。
早有和大太监王达要好的内侍悄悄前去打听,是何事引得皇上震怒如斯。
王达愁眉苦脸,低声道:“只怕要出大事。”
“嗯?”
“上回皇上也曾这样过一回。那次是召见了沈南霜沈姑娘,后来那结果大家都知道了!皇后……就是当时的太子妃小产,沈姑娘被逐出太子府,其他几个已经受了封的,同样没一个能进太子府……”
“那这次又是为何龙颜大怒?”
“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王达瞅着那内侍,“咱们宫里当差的,少说话,少打听,多做事,多把心思放在主子身上,好多着呢!”
那内侍便有些尴尬,再不敢细问下去,陪笑道:“我便是担心揣不透主子心思,说错话做错事,才来跟公公打听打听。既如此,咱们还是谨守本分,只管小心侍奉着吧!”
他躬身告退,王达也不挽留,目送他离去,却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立时有暗影飘出,鬼魅般蹑踪而去。
王达的胖脸上便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容,然后依然执了拂尘端端正正侍立于丹陛之上,依然是寻常待人接物时忠厚诚恳的模样。
闻得皇上急召,许从悦匆匆更衣入宫,立刻被引入了涵元殿。
殿外稍远处亦有宫人值守,只见雍王入内叩见,许思颜并未像从前一般令他平身,且眉目冷冽,眸凝寒星,冲着地上的堂兄厉声喝道:“许从悦,你好大的胆子!你眼里到底还有谁!”
王达慌忙掩上殿门,将帝王的雷霆之怒和另一人的难堪窘迫尽数关住,悄然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怒叱声被厚重的门扇关住。
饶是如此,不过片刻,又有瓷器尖锐的破碎声传了出来。
不问可知,必是怒火中烧的年轻帝王摔了东西。
片刻之后,宫中当无人不知,许从悦遣人送礼物给皇后,却引得皇上大怒。
继而更是不难查出,许从悦送上的,是费了数月心思、亲手蒸煮炒制的葵瓜子……
以他雍王殿下的尊贵,如此大费周章,加上皇上的态度,其用心便着实可堪推敲……
外面宫人猜疑忐忑之际,涵元殿内却早已息了暴风骤雨。
碎的是御案旁的一只彩釉花瓶,细颈大肚,被推倒于地时,那炸裂声称不上惊天动地,却也震慑人心,在紧闭的大殿里嗡嗡不绝良久。
许从悦已站起身来,揉了揉耳朵,苦笑道:“皇上,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
许思颜拉他在一旁榻上坐了,抬手倒了盏茶递与他,自己亦拈着茶盅,浅浅而笑,“动静大些,更易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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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于飞,琼台暗弹棋局深(六)
更新时间:2013…12…1 1:24:18 本章字数:2183
许从悦低头喝着茶,沉吟片刻,慢慢道:“今日之后,最迟两三日间,应该会有人找我吧?”
许思颜眉目微倦,仰着头静默半晌,轻声道:“若无人找你,更好。睍莼璩晓我比你……更不想动他们。从悦,你知道的,其实太后于我,本该与亲生无异。”
即便幼时听闻过自己身世,当初他也不曾认为慕容雪这个母亲,会和生母有什么区别。
拳拳赤子心,岂能懂得这母亲娇惯怜爱背后的层层心机膈?
直到婚事卷入父母间的权力搏奕,十三岁的他被下虎狼之药,甚至成为对付他父亲的最好的棋子……
渐渐洞察他以为浓俨的母子之情,其实不过薄似纸片,那片赤子之心也便渐渐凉薄下去。
许从悦与他同在宫中长大,自是明白他的无奈与苦涩,艳丽的面容也便浮出怅然之色,“旁人只道帝王之家呼风唤雨,尊贵无畴,不知该怎样遂心如意。其中的惊涛骇浪,独我们自己知道罢!便是太后……心中大约也有许多难以外道的苦楚吧?”
许思颜眸光一沉,缓缓道:“她苦,难道旁人便不苦?她苦,难道便要旁人和她一起苦?若旁人不够苦,便施展手段让人家不得不苦?父皇在日,对她向来敬重有加,对慕容家亦是一再容让。否则慕容氏武将起家,二十年未有兵灾,他们凭什么举家衣紫腰金,个个封侯拜相!所谓知足常乐,她还要我们退让到什么地步?”
许从悦低低叹息,“皇上,自先帝病重,迄今一年有余,北狄虎视眈眈,北疆一直未曾完全安宁,目前恐怕不是削弱慕容氏的最好时机。”
“若北狄真有动静,我不得不依赖慕容氏退兵,到时更受他们掣肘,内忧外患,才更麻烦!脂”
继承了父母温润的眉眼,如有隆冬之际的寒风猎猎刮过。许思颜的话语亦似蕴了兵戈之声,铿锵有力,“木槿有孕在身,大吴未来的太子注定不会再与慕容家有牵扯。你瞧他们三番两次的算计,肯轻易善罢甘休吗?”
许从悦亦皱眉,“听闻皇上留心,已将瑶光殿保护得铁桶一般;皇后聪慧,身边的人亦玲珑忠诚,想再如先前般暗中下手的确不易。但若真的生出些别的心思,恐怕防不胜防。皇上顾虑的极有道理。”
许思颜抚摩着宝椅上鎏金蟠龙,缓缓道:“人都道我面柔心软,只因顾念着兄弟之情,自先帝故去后便把你留于京师,不将你遣回封地。殊不知我也有我的打算。如今瞧来,你到底还是懂我的。”
许从悦垂眸,唇边一丝清浅笑意轻轻荡开,“当年先帝将我封于雍地,为的是在江北那些不服管教的武将老臣间放一枚棋眼,既可就近监视,又可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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