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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刀-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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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拐不能说不快,谁知竟击了一个空,那东西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迎着们杖市出的劲风,忽然一升一沉,绕了个弧形,穿透发丝,输入广陈锐的头顶的“百会穴”。

“百会穴”是入史最脆弱的死穴。陈煌只觉顶门上一麻,顿时真气尽泄,“蓬”然一声,拐杖脱手,人也摔倒地上。。

他奋力挣扎想再站起来,无奈已力不从心,只能怒目瞪视着对方,喘息着说道:

“你……你……你……”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头一歪,便断了气。

他虽然看见了帽檐下那张脸,却永远没有机会告诉别人了……

那人冷笑一声.拉下帽沿,缓步向门口走去。走到尸体前,微微俯身.伸手分开了陈煌的发髻。

奇怪的是.陈煌的‘百会穴’上只有一线殷红的血痕,那片蓝汪汪的暗器.竟然消失无踪了。

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抹去血痕,仍将发髻拢好,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轻轻放在尸体胸前。

待一切都布置妥当后,这才抖一抖披风,反手带上木屋门,扬长而去。

他的举止.仍然是那么缓慢,那么从容,就像他只是来“陈家酱园”买了两斤酱油,而不是杀了五六个人。

天色慢慢暗下来。街上店铺都点亮了灯。

只有“陈家酱园”的大门仍紧紧闭着,既无灯光,也没有人声。

林雪贞探头向门缝里张望了一下,道:“里面没有人呀!咱们别是找错地方了吧?”

霍宇寰道:“决不会错的,你瞧,这儿不是陈家普园的招牌么?”

林雪贞道:“可是。天刚黑不久,为什么就关了门,连个灯也不点?”

霍宇寰也觉得有些跌跷,翻身下马,低声道:“你在外面等着,待我进去看看。”

林雪贞连忙跳下马来,道:“大哥,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霍宇寰未置可否,举手试了试,店门应手而开,竟是虚掩着的。

再看门闩,业已折断,断处裂痕犹新。_

霍宇寰浓眉一皱,向后挥挥手,道:“把马匹牵开,准备兵刃。”

林雪贞点点头,急将马匹牵走,拔出长剑,上前问道:“发现了什么?”

霍宇寰哑然遭:“情形有些不对,恐怕发生了变故。”

林雪贞道:“不会吧?你不是说,这里的负责人‘钻天鹞子’陈一山,武功很高,又是个老江湖吗?”

霍宇寰道:“正因如此,才使人生疑。陈一山处事一向稳重,绝不会让店里的人全都离开,而不派人留守。”

林雪贞道:“或许他们都睡了……”

霍宇寰摆摆手,道:“不要胡猜,你在这儿守住门户,听我的吩咐行事,同时要注意外面有没有人窥伺。”说完,深吸一口气,举步向里走去。

前院临街,是一栋低矮的瓦屋,算是‘陈家酱园’的店面,此外,便是一排排数以百计的酱缸。

霍宇寰凝神提气,绕过瓦屋,直奔后院。。

突然,他心头一震,整个人呆住了。

后院中横七竖八,倒着满地死尸,一望而知,正是店中五名伙计和饲养的养犬。

霍宇寰浓眉挑动,环目精光暴射,脚下微顿,身形疾闪,掠到木屋门前。

掌势虚按,轻轻推开了屋门。

屋中情景,更使他从心底冒起寒意。

他简直不敢相信,经自己一手创设,如此秘密的暗舵,竟会被人屠戮殆尽,不留一个活口。

谁下的毒手?

谁有这份能耐?

谁跟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

这些疑问,在霍宇寰脑中风车般旋转,却无法找出一个答案来。

他毕竟是他经风霜的人,虽处剧变,仍然惊而不乱,连忙又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举掌轻轻击了王下。

林雪贞闻声而至,一见这情形,也不期骇然一惊,急问道:“这是谁干的?”

霍宇寰摇摇头,道:“咱们分头搜查一下,你去城上,我搜酱缸空隙和附近巷子。”

他不愧经验老到,情知若要检视死者,必须先肃清四周暗敌。如果对方杀人后尚未远离,自然不会仍留在木屋附近暗处。

尤其那些巨大的酱缸,排列环绕,空隙极多,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霍宇寰先由后院搜起,将周围百丈内可能藏人的角落,仔细搜索了一遍,结果却毫无发现。

搜查虽然落了空,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他已经藉这段时间,使自己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应付剧变,冷静的头脑乃是最重要的。

不多一会,林雪贞也自城上折返,摇头道:“什么人也没有。”

霍宇寰没有开口,默默将院中尸体略加检视之后,便走进木屋,点亮了壁上油灯。

当他一眼礁见桌上血淋淋的死鹰和信鸽,不禁神色立变,急忙捡起死鸽,双手在鸽腹中急急摸索寻觅。

林雪贞诧道:“大哥,你在找什么?”

霍宇寰凝重地道:“你先别问,快帮忙找一找,屋里可有一截红色的小铁管和一粒蜡丸?”

林雪贞见他神情严肃,不敢怠慢,立即帮着四处寻找……

她无意间拉开抽屉,发现那半碗墨汁和空铁管,忙道:“在这儿了!”

霍宇寰道:“还有一粒蜡丸,不知是否被凶手夺去了?”

林雪贞道:“那东西很重要么?”

霍宇寰点头道:“不错,这只信鸽脚管上的‘太一’两个字,表示是远从太原府飞来的;朱红色的套管,表示有特别紧急事让.个用说,一定是关于啸月山庄的消息。”

林雪贞不解,道:“既然信鸽已经飞到,套管也在这儿,为什么不见密函,却另有什么蜡丸?”

霍宇寰道:“这是咱们旋风十八骑的独门通讯方法,为防秘密泄露,密函并不放在套管中。”

林雪贞道。“那要放在什么地方?”

霍宇寰道:“密函用蜡九封裹,藏在信鸽腹内,剖开鸽腹,才能取得密函。”

林雪贞道:“套管又作什么用途?”

霍字衰道:“营管中是一种特制的药物。如果只获蜡丸和密函,仍然无法知道函中内容,一定要先把套管内的药物用水化开,再将密函浸在药水里,函上才会现出字迹。”

林雪贞恍然道:“原来这么麻烦。现在药水还在这儿,凶手即使夺去蜡九,也毫无用处,咱们又何必着急。”

霍宇寰道:“话不能这么说,失去了蜡九,咱们就无法获知啸月山庄的情况,而凶手却可能已将密函识破,仅留下一碗药水。”

林雪贞沉吟了一下,道:“依我看,凶手一定没有得到蜡丸,即使得到,也一定没有识破函中的秘密。”

霍宇寰道:“怎见得?”

林雪贞道:“我有两个理由:第一,溶化药物使密函显露字迹的方法,是旋风十八骑的独门秘诀,外人不可能知道,从现场情形判断,药汁既然好好收藏在抽屉内,这证明当溶化药汁的时候,变故还没有发生。”

霍宇寰点点头,道:“晤!有道理。”

林雪贞又接道:“第二,如凶手夺到了密函,而且已经用药汁识破了函中秘密,他应该将这些东西全都销毁,不留痕迹才对,决没有只携走密函,却让药汁和死鸽留下来的道理。”

霍宇寰不由自主又点了点头。

林雪贞又道:“何况/有用的只是密函,并木是外面那层蜡丸,如今既未见到蜡丸的残屑,足证那颗蜡丸根本就没有破开。”

霍宇寰眼中一亮,道:“如此说来,蜡丸一定还在这屋子里?”

林雪贞额首道:“假如我的推测不错,应该还在.”

霍宇寰急道:“那咱们就快些找吧!蜡丸中必定有非常紧急重要的消息,耽误不得……”

林雪贞却摇头道:“且慢。这木屋虽然不大,要寻一颗小小的蜡丸,仍旧很不容易。咱们无妨先把当时情况作一番推想,然后按照清理,一步一步来判断,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霍宇寰道:“你的意思——”

林雪贞微微一笑道:“来!咱们试试看。”

说着,将霍宇寰推到木屋进站定,又把死鸽和小刀,都塞在他手中。

霍宇寰愕然道:“这是干什么?”

林雪贞说道:“现在,咱们来假想一种情况,你权当自己是‘钻天鹞子’陈煌,我就算是那名凶手。”

霍宇寰听得如堕五里雾中,皱皱眉没有开口。

林雪贞接着说道:“假如你收到这只信鸽,发现鸽子脚上是红色套管,第一件事,你会做什么?”

霍宇寰想了想忙道:“当然是下令加强戒备,先防外人窥伺。”

林雪贞退后两步,反手掩上木门,道:“好啦!现在屋外也已经戒备好了,然后你又如何?”

霍宇寰说道:“自然是立即剖开鸽腹,觅取蜡丸。”

林雪贞俯身拾起一颗石子,放在桌上,又道:“蜡丸也取出来了,再下一步呢介霍宇寰道:“取下套管,调化药汁。”

林雪贞又将药汁移到地面前,道:“药汁调好以后,又怎么样?”

霍宇寰道:“割破蜡丸,取出密函……”

林雪贞突然举手截住他的话尾,正色道:“事实上,你并没有能将蜡丸割破。可能就在你刚要割破蜡丸的时候,屋外已经发生变故了。”

霍宇寰略一思索点头道:“不错,很可能,”

林雪贞道:“当你发现屋外来了强敌,你会怎么应变?”

霍宇寰道:“当然是尽快将密函收藏起来:这碗药汁,也不能被敌人见到……”

林雪贞急忙将石子塞给霍宇寰,紧接着问道:“药汁可以暂时藏进抽屉里,这颗蜡丸怎么办?”

霍宇寰捏着那颗石于,举目四望,似觉无处可藏……

突然,脑际灵光一闪,一举手,将石子投入口中。、林雪贞大喜道:“多半如此!”

两人顿时都领悟过来,不约而同,一齐向陈一山的尸体奔去。

霍宇寰人高腿长,一个跨步,便到窗口。可是,当他一眼瞥见陈煌胸前衣襟内的一件东西时,忽然微愕地停顿下来。

林雪贞却未留意,抢先挽手,捏开尸体的下级,同时在后心拍了一掌。

一颗蜡丸,应手滚落。

林雪贞喜孜孜抬了起来,道:“果然被咱们猜着啦。”

霍宇寰神色凝重地伸出手去,轻轻从陈煌胸衣上取下那件东西。

林雪贞见到那东西,不觉骇然一震,刹时间,满脸喜色都变成了惊容——

那是一柄用纸剪成的“纸刀”,大小形状,与金刀许武尸体上发现的一般无二。

惨淡的灯光,投照在霍宇寰睑上。

霍宇寰的睑,已变成铁青色,两道浓眉紧锁,眼中闪耀着怒火。

那薄薄的“纸刀”,在他手中似乎变得重逾千斤,刀上没有半点血迹,却仿佛刚由他的心脏里血淋淋地拔出来。

他一向生性豁达,然而,此刻捧着那柄“纸刀”的双手,已忍不住在震撼,在颤抖……”

他以“纸刀”为号,用为独门标记,只是因纸剪的刀,虽有刀的形式,并不能仗以杀人。

许多年来,旋风十八骑始终坚守戒律,从未妄杀一人,这便是“纸刀”含意的最高表现。

如今,情势变了——“纸刀”出现处,血溅尸横。“纸刀”。已经不再是仁慈的标志,竟成了屠杀的表征。

金刀许武遇害,犹可说是“嫁祸”;兰州几次血案,犹可说是“灭口”;然则,眼前的变故又为了什么?

是“示威”?抑或是“挑战”?

霍宇寰不在意“示威”,甚至愿意容忍“挑战”,但是,却绝对不能容忍自己苦心感化的伙伴,以及自己辛苦抚养长大的孤儿,就这样无事地被人屠杀。

他从未恨过任何人,此刻目注“纸刀”,竟产生无穷恼恨。

他平生不愿杀人,此刻竟也兴起一阵可怕的杀机。

怎么来迟了一步,凶手既已远去,这满腔悲愤,也只有暂时隐忍在心头了。

许久,他才仰面长吁了一口气,默默收好了“纸刀”,环顾木屋内外,虎目中,不期然进落两滴英雄泪……

林雪贞歉疚地道:“是我们连累霍大哥了……”

霍宇寰苦笑道:“这怎能怪你。俗语说:‘树大招风’。旋风十八骑的名头,这些年的确太响亮了,难免招人嫉妒,寻上门来。不过——”

语声微顿,脸上又浮现出恼怒之色,接造:“这凶徒苦自认是个英雄人物,就应留帖约战,彼此一较高低,不该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林雪贞道:“匹夫只会暗算伤人,那能算个人物。”

霍宇寰正色道:“咱们也不可太小觑了他,陈煌武功已属一流身手,他能在毫无反抗的情形下杀死陈煌,而且连毙屋外五人四犬,并未惊动附近邻居,功力必然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林雪贞道。“或许他是趁人不备的时候,突然出手偷袭。”

霍宇寰摇摇头道:“不!我仔细查看过,屋外五人和四头奖犬,都是被重手法击毙,陈煌人在窗下,屋中却没有打斗痕迹,显然是在面对面时,被一种辞不及防暗器所伤。”

林雪贞道:“若死于暗器,理当有伤痕。”

霍宇寰道:“令人费解的正是这一点,陈煌非仅没有外伤,内腑也未受损,竟查看不出致死原因。或许,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暗器’”

林雪贞道:“天下还有什么特殊暗器,能在杀人后丝毫不留伤痕呢?”

霍宇寰道:“这是个难解的谜,只有留待以后再探讨了。现在使人担心的是莲姑,她比咱们早动身,迄今却不见踪影,会不会也遭了毒手……”

林雪贞截口道:“不会的。九姐姐很机智,如果发现意外变故.一定会留下线索。再说,凶徒也不可能只杀店里的人,独把她掳走,我想,八成是在途中耽误了,现在还没有到。”

霍宇寰默然良久,叹道:“但愿如此,否则,我的罪孽就更重了。”

林雪贞似乎有意想转移他对铁莲姑的惦念,忙道:“大哥,咱们现在可以把这蜡丸剖开来看看了么?”

霍宇寰微微一怔,道:“不错,只顾着说话,险些把要紧事忘了”

剖开错丸封皮,里面是一团白色丝绢,展开约有五寸见方,上面并无一个字迹。——一霍宇寰将白绢浸入药对中,过了半盏热茶光景,再取出来,用油灯烤干,绢上果然现出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两人就着灯光,细读之下,都不由大惊色变。

霍字寰跌足道:“果不出我所料,真是啸月山庄发生变故了。鬼眼金冲一死,《百鲤图》的线索岂非从此中断?唉,可惜,可惜……”

林雪贞道:“事情已经发生,着急也没有用,好在罗三哥应变得当,大伙儿能平安退出兰州,总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霍宇寰道:“可是,咱们现在必须尽快赶回去,偏偏莲站又下落不明,叫人怎能不急?”

林雪贞沉吟一下,道。“既然事情紧急,咱们只好先动身,留下信柬,要她随后赶去。”

霍宇寰惨笑道:“你说得容易。这儿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信柬如何留法?”

林雪贞道:“咱们可以把信柬留在这间木屋内,九姐姐到了保定,一定会来此地联络。”

霍宇寰道:“不妥。万一信柬被外人得去,不仅消息无法传达,反而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林雪贞想了想,问道:“九姐姐熟悉帮中通讯的方法吗?”

霍宇寰道:“自然熟悉。”

林雪贞又问:“此地既是负责通讯联络的暗舵,想必也有书写密函的隐字药物吧?”

霍宇寰点头道:“有的。”。

林雪贞笑道:“这就容易了。大哥,你赶快写上份密函,也用蜡九封裹,我来安排留信方法。”说完,出屋而去。

霍宇寰心里半信半疑,只得寻出调配“隐形墨汁”的药物,另取出一幅白绢,为铁莲姑留了一封短信。

信中除了转述兰州啸月山庄发生变故。以及保定暗舵遭人突袭的情形,并嘱铁莲姑见倍后,务必立即兼程赶回“秘谷”外,同时还叮嘱她设法先跟太原暗舵取得联系。

写好烘干,用蜡皮封妥、林雪贞也回来了。

在她手上,捧着一只信鸽。

霍宇寰讶道:“你要用信鸽传信?”

林雪贞道:“正是。但别人用信鸽传讯,都由天空送出去,我却把信鸽留在屋子里,等九姐姐自己来取。”_

霍宇寰皱眉道:“鸽子是活的,门一开就会飞走,这办法只怕行不通。”

林雪贞道:“我自有方法叫它乖乖呆在屋子里,请它出去它。也不肯出去。大哥信不信?”

霍宇寰摇摇头,道:“不合情理的事,令人难信。”

林雪贞道:“好!咱们就试试看吧。”

于是,他们先在鸽子脚上系好红色套管,接着,又将蜡丸塞进鸽腹中。

一切妥当后,林雪贞手一松,把那信鸽轻轻放在地上。

说来奇怪,那信鸽只抖了抖翅膀,“咕咕”低叫着,在地上兜圈子,果然毫无飞走的企图。

霍宇寰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雪贞道:“这样不是很好么?纵有人闯进来,谁也不会注意屋子里多了一只鸽子,如果是九姐姐寻来,发现鸽腿上的红色套管,只须按照秘密通讯的方法,剖腹取出蜡丸,信柬就顺利传到了。”

霍宇寰道:“可是,你用什么方法,竟使它不肯飞走的呢?”

林雪贞得意地道:“方法很简单,我只是剪短它的翅羽,然后把它一只眼睛刺瞎,使它仅能看见一个方向,凡是鸟类,如果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东西,它就只能在地上兜圈子,决不会展。翅飞走的。”

霍宇寰听了,不禁点点头,叹道:“方法倒是个好方法,可惜太残忍了些。”

林雪贞却泰然地道:“信鸽本来就是养来送信的,只要能把信送到,这也算不了什么,何况蜡丸藏在鸽腹中,要剖腹取倍,最后仍难免一死。”

霍宇寰肃容道:“不错,咱们饲养鸡鸭家畜,也是为了宰杀裹腹,但咱们尽可一刀杀了他们,却不该把他们凌迟碎割的弄死。”

林雪贞笑道:“这有什么不同呢?一刀杀了是死,凌迟碎割也是死,反正鸡鸭又不是人,哪能分辨这些差别。”

霍宇寰凝目望着她,似乎无词以对。

这一刹那间,他忽然感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思想竟有些冷酷……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抱起陈煌的尸体,大步走了出去。

林雪贞问道:“大哥,是木是准备把尸体掩埋起来?”

霍宇寰道:“不!犬户可以就地掩埋,这六个人,必须运回秘谷安葬。”

林雪贞问道:“千里迢迢,你要把尸体运回秘谷?”

霍宇寰颔首道:“他们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也就是我的儿女,我不能把他们草草掩埋,连口棺木都没有。”叹了一口气,又黯然地接道:“陈煌虽然不是秘谷出身,也已跟随我多年,我得带他回去,让他死后也能长相为伴,不至于孤零零飘泊无依……”说到这里,虎目中泪光盈盈,语音便咽,无法再继续下去。

林雪贞道:“大哥顾念故情,固然是应该的,可是,此去秘谷远逾千里,咱们只有两人两骑,怎么携带这六具尸首呢?”

霍宇寰道:“现在时间尚未太晚,也许还能寻到一轮马车。”

林雪贞道:“就算能雇到马车,岂木是会把此地和秘谷的秘密都泄漏了么?”

霍宇寰道:“咱们出高价买下一辆车,自己驾车,不用行车人跟随。”

林雪贞又道:“即使自己驾车,长途跋涉,也须防尸体腐烂……”

霍宇寰道:“这些都不用担心,你只须去附近街上看看,有没有车辆可买,其他的事,我自会料理。”

林雪贞情知拗不过他,只得答应着出去了。

总算运气还不错,转过街角没多远,便有一家车行,不过,店里只有一辆载货用的空车,那店东只肯受雇,却不肯将车出卖。

林雪贞倭称路程太远,并愿不惜高价,费了许多口舌,方把店东说服,结果,一辆旧车,竟折价七十两银子成交。

而当林雪贞取出金叶子折付货款时,那店东又怕金子成色有假而不肯接受,争论了许久,后来还是一家金店,当场兑换成现银……费尽周章,车辆方始到手。

林雪贞押着马车返回陈家酱园,只见霍宇寰已在门前等候,店墙脚下,一字儿排着六个巨大的酱缸,马车一到,霍宇寰一一抱上车去。

林雪贞试了试,发觉那些酱缸都十分沉重,不禁续然道:“原来你把那些尸体——”

霍宇寰点点头,道:“我替他们身上涂了油,浸在酱缸内,这样,既可掩人耳目,尸体也不会腐烂。”

林雪贞道:“咱们这样载着六具尸体,倘若途中被人识破,一定把咱们当作移尸灭迹的凶手,那时纵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霍宇寰道:“车由我驾驶,你只须骑马远远跟着就行了,没有事故,咱们就假作互不认识,如有事故,彼此可以呼应协助……”

林雪贞不等他话说完,便抢着道:“不!我要跟你一起走,你充车夫,我宁可充作叫儿子。”

霍宇寰道:“叫化子坐车,岂非自露马脚?”

林雪贞道:“那么,我改扮男装,做你的副手,咱们可以轮流驾车和休息,不是很好么?”

霍宇寰摇头道:“女扮男装,更容易露出破绽,而且路上也不方便。”

林雪贞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霍宇寰道:“譬如,途中投店歇宿,驾车的人大都睡“统铺”,遇到那种情形,你怎么办?”

林雪贞道:“什么是‘统铺’?”

霍宇寰道:“就是一间房,一张大床、七八个人,挤在一起,连被褥也会用一条,你想想,你能……”

林雪贞截口道:“难道咱们不能多花点钱,单独另租一间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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