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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漕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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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棠笑道:“那杏姑这里就可以压码咯?”
杏姑将琵琶“铮铮”一拨,一语敲定:“天香楼杏姑,童叟无欺。后日龙舟赛,我便在这里等着姑娘。”说罢,就抱着琵琶离开了。
璎珞和伶俐同时回来,一个端着茶,一个端着一盆水,青棠道:“你们快伺候她梳洗吧,可别出来听个评弹,就似受了大委屈一般,那范夫人日后该不许她的宝贝女儿同我出门了。”
史顺又买来茶果点心,范明瑰有意要问青棠几句,又苦于找不到机会,只得听几句评弹,又瞧瞧霍青棠,想听她说点什么。霍青棠起身道:“我去一下净房。”范明瑰赶紧起身,跟着道:“我也去,我也去净房。”
两个姑娘都要去净房,璎珞与伶俐也要跟着,范明瑰挥手道:“咱们去去就来,你们就别跟着了,净房也没那么多位置。”璎珞又瞧了史顺一眼,见史顺点头,才又坐下了。伶俐送她们到门口,说了句:“姑娘快去快回。”
天香楼的设计似半个圆环,两头成犄角之势,对门包厢内,一个青袍男子站在窗口,静静望着平静无波的太湖,一女子道:“顾公子,你别看了,这船我都来来回回看了好些遍了,今年买凤艒,不会错的。”
说话的是蓝浦,自从她被顾惟玉修理过一遍之后,如今已然变成一个尽职的丫头了。咱们顾公子要赌船,她就将湖上的船只来来回回琢磨了好几遍,一定要让顾家公子赚的盆满钵满。今年十八艘船同时下场,最有希望的是五艘,凤艒、黄龙、赤舰、楼船和篾舫,黄龙是去年的胜出者,赤舰是今年的新船,楼船和篾舫是依照工部黃船所制的快舰,她看好凤艒,凤艒就是江上形制最好的快船。
蓝浦做出结论,顾惟玉并不理她,依旧盯着湖面上缓慢行驶的快舰,几艘船缓慢在湖面上缓慢巡逻一般开动,根本瞧不出来船舰的优劣。蓝浦起身,嘟囔道:“相信我,不会错的,这些船我还是认识的,想我蓝家,可是江上一霸!”
宝卷笑道:“蓝浦,你别吵少爷了,你出去听评弹吧。”
蓝浦掀开垂帘,想要唤小二上壶好茶,才到楼梯拐角处,便听见两个姑娘在讨论龙船的赛事,其中一个道:“咱们初赛买凤艒,届时决赛会改了赔率,到时候再换。”
另一个道:“为什么不买定了,初赛进决赛不变,赢了还能再翻一倍。”
先前那个道:“凤艒能进决赛,但夺不了冠,只有分开买,才是稳赢的。”
蓝浦放轻脚步,想瞧清楚那两个姑娘,她才靠近两步,一只手就抓了过来,一个穿浅绯色衣裙的小姑娘扣住她的肩膀,蓝浦捏住她的手腕,笑道:“小姑娘别恼,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霍青棠也不客气,问道:“你至少听了个大半,这样不是有意,那怎样才是有意?”
蓝浦被霍青棠逼到墙角,她理亏在先,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得伸手去抓霍青棠臂膀,霍青棠嘴角一勾,一脚扫过去,正踢中蓝浦的膝盖弯,蓝浦吃痛,叫了一声,“啊!”
这声惨叫声音不小,许多人都勾出头来,宝卷认出蓝浦的声音,顾惟玉道:“你出去看看。”那头史顺也走出来,霍青棠手臂敲击蓝浦胸口,低声道:“以后偷听也要离得远一点,这样才好跑路。”宝卷寻过来,霍青棠正好松开蓝浦,笑道:“喏,你的帮手来了。”
青棠扯了扯裙子,与范明瑰走出楼梯拐角,装作刚刚上楼梯的样子,瞧见史顺在寻她们,只道:“人有三急,你又不急,在这里做什么?”
史顺被她说得脸一红,范明瑰跟着道:“就是,就是,你急什么?”
这头霍青棠与范明瑰一五一十坐着吃杏仁露,那头蓝浦在跟顾惟玉汇报情况:“我就是听两个姑娘在说龙舟的事情,她们还说得有门又道的,我便想瞧清楚,谁知有一个是会武的,我没预计到,便吃了她的亏。”
“江湖人?”
顾惟玉的声音暖暖的,如微风拂过,又带着些许金玉碰撞的回鸣。蓝浦摇头否认:“有一个还穿着男装,我看她们不像江湖人,倒像是两个官家小姐。对了,宝卷也瞧见她们了。”
宝卷精灵的大眼珠子一转,笑道:“就是官家小姐,喏,瞧瞧这个。”他掏出一个淡青色的香包递给顾惟玉,“这是杭绸,里头堆的全是鲜花,哪个江湖女子有这般细致?你看看蓝浦就知道了,她有吗?”
蓝浦作势要揍宝卷,宝卷又坐回一边,笑道:“人家到底说什么了,值得你偷听这么久?”
“她们说,初赛买凤艒,决赛再议。她们还说,凤艒夺不了冠。她们说得起劲,我便多听了几句,不是偷听。”蓝浦为自己辩解。
宝卷一锤定音:“你这就是偷听,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蓝浦回嘴:“那你还偷了人家的香包呢,你是什么?”
宝卷咧嘴,嗤笑她:“我那是地上捡的。你当人人都是你?你们江湖女子,果真都俗不可耐。”
“嗤!”蓝浦嗤笑起来,“你才见过几个江湖女子?除了我,你还见过谁?自己无甚见识,还毁谤他人。我告诉你,你是没见过我姐姐,比方才那两个女子美多了。”
宝卷瞪大眼,怪笑道:“哟,这就开始自卖自夸了,方才那两个姑娘,一个艳丽无双,一个灿若朝霞,你姐姐什么样儿,难道还是九天仙女下了凡不成?”
蓝浦又要开始动手,宝卷往顾惟玉身后躲,“少爷,你快撵这个恶婆娘走吧,她除了会惹是生非,还会做甚么?连打架都打不过人家,刚刚人家都把她揍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闻言,顾惟玉清亮的目光从湖面上移开,他转过身来,侧目瞧了蓝浦一眼,轻问道:“她们还说了什么?”蓝浦耸耸肩,摇头,“没有,别的就没听到了。有一个说初赛买凤艒,但是决赛和初赛要分开买,这样才会赢钱。十八艘船同时下场,如果在初赛便买中了魁首,那赔率还要再翻一倍的,她说凤艒赢不了,决赛时再重新压。”
蓝浦嘟囔道:“两个小姑娘的话岂能当真,她们两个官家小姐,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赌船之事,她们不定还是从哪里胡乱打听来的,想挣几个脂粉银子罢了,当不得真的。我看过了,就凭这几艘船的状态,不出意外的话,凤艒肯定能夺魁。”
“什么是意外?”
不妨,顾惟玉轻笑出声,开口道:“意外都是赌局,你说凤艒快,那我便让它驶得慢一些。这太湖上是甚么光景,岂是你凭空几番来回能看清的?”
“就是,就是,这苏州城里多少达官显贵,这里头的道道多着呢,你不懂。我就说嘛,你一个江湖女子不在江上打渔,硬要到这岸上来丢丑,真是不知深浅。”宝卷连连看着顾惟玉,急忙表功:“少爷,我说的对吧?”
顾惟玉笑瞥了他一眼,道:“将人家的东西还回去,你还揣着做甚么?”
宝卷手里还握着霍青棠跌落的淡青色夹竹桃香包,半刻之后,他又进来了,回道:“少爷,她们不在了,我都找过了,想是她们已经回家了。”
蓝浦瞧了宝卷一眼,扬起脑袋,哼道:“这有何难,苏州城里能有几户官家小姐,不出一日,我便能给你把那两位姑娘找出来。再说了,她们二人既要赌船,后日就是五月初五,她们肯定会过来,届时再还回去也不迟,急什么?”
顾惟玉转过身去,此刻的太湖波光粼粼,夕阳西下,落霞湖水,长天一色。他目光一转,瞧到天香楼下的街面上,人群过客匆匆,里面有一对璧人。一个书生在同一个小姐说话,那两人都是大好的年华,他们笑语盈盈,也不知那书生说了什么,小姐一双杏仁大的眼睛都笑弯成了一道桥。
范明瑰说:“等我赚了银子,我就买许多东西感谢你,我还要让我娘给你做十件八件裙子,全部都用金线绣花,一定要迷倒这时间所有的美男子。”
霍青棠被逗得笑弯了眉眼,只差笑扑倒范明瑰怀里去。范明瑰又道:“我要是赚了钱,我就送你一枝金子打的大牡丹,配上大红的宝石,让你戴在头上做嫁妆。”
青棠笑够了,附在范明瑰耳边轻声道:“后日你和范夫人过来寻我,我们就在这天香楼见。”
范明瑰连连点头,只道:“我只恨八百两银子的本钱太少,不然全都拿过来赌这一把!”她低声道:“青棠,你也买,我借银子给你,你也买一点,多赚些钱总是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
那书生和小姐看对方的眼神中透着情真意切,两人真正是亲密无间。顾惟玉收回眼神,回头问蓝浦:“那日轿中之人是谁,可都查清楚了?”
☆、府衙闲谈
前日晚上,顾惟玉的马车与一八抬大轿在城内险些撞上,宝卷下了马车查看,只看形制,苏州城内各级官吏,并未有出门乘坐八抬轿之人。且现在的风气,出行仍是以马车为主,这么一抬大轿子,想必是从京城里带过来的风气罢。
当日,蓝浦与顾惟玉起了争执,顾惟玉险些要撵她走,蓝浦为证明自己的能力,硬是回头将那轿子里的人跟踪了一天一夜,当天晚上,蓝浦就趴在那人的房梁上盯了一夜。此刻,顾惟玉问起,蓝浦咬了一口点心,起身道:“那人是都知监四品采买太监何枯,他刚从山东来,这次南下说是要给临清船坞采买木材。我们撞见他的时候,他刚刚从得月楼出来,苏州知府范锡夕设宴招待他,同去的还有新任应天巡抚史纪冬。”
话音刚落,宝卷就笑了起来,他嗤道:“说你什么都不懂,你就真是什么都不懂。何枯只是个四品太监,应天巡抚代天子巡守应天府,就是招待也是苏州府招待史大人,这个太监本就是过来打秋风的罢。我看你简直是本末倒置,胡说一气!”
“你。。。。。。”
蓝浦又被宝卷噎住,她自小在江上长大,哪里晓得旁人吃个饭里头都有这许多门道。果真,这岸上的世界真是复杂极了。想到此处,她又盘腿坐下,口中说道:“那些人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就是过来做生意的,如今生意也做成了,待过了端阳节,咱们便要启程回洛阳了,何须理他们这个太监那个巡抚的。”
说罢,她又看向青袍的顾家少爷,扬眉道:“顾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回洛阳?”
顾惟玉似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根本没笑,只是他生的实在好看,挑眉凤目,鼻梁挺拔,身姿也颀长优美,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他眼角眉梢的一段清韵风流。若硬要说他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她不喜欢这样白皙的男人,也不喜欢他的薄唇。她爹说了,薄唇的人都薄情,顾家公子这样的标致人物,她蓝浦可消受不起。
蓝浦这一番打量全部落进了宝卷的眼底,他转转灵活的大眼珠子,哼道:“你可快别盯着我家少爷看了,再看几眼,他指不定就又要送你走了。你晓得吧,我家少爷是订了亲的,此番我们还要去京城,拜会少爷的泰山老丈人。你呀,可收了心吧!我这是为你好,怕你伤心失望,晓得吧?”
“嗤!得了吧,你以为你家少爷是什么宝贝,谁都喜欢?”
宝卷鬼灵精一样,怪笑道:“那你方才为何盯着我家少爷的侧脸看了这许久,定是觉得他好看才这样看,你怎么不去盯着那瘸子瞎子和乞丐看?”
蓝浦瞧瞧这甚是精怪的小厮,又瞧瞧那玉人一般的顾家少爷,暗暗打了个冷颤,心道:这得是哪家小姐如此坚强才能嫁进他家啊?换做自己,不出三天就要与这人和离了。
顾惟玉似终于从那太湖之上回过了神,他手指轻敲窗台,轻声道:“去盯着那唱评弹的两父女,他们后头的人就是庄家。”
宝卷与蓝浦对视一眼,揭开帘子前后出去了。
苏州府衙内。
史侍郎坐在府衙内询问今春苏州府的商税情况;苏州知府范锡夕带着苏州同知闵梦余坐在一旁,见史侍郎问起,闵梦余道:“回侍郎大人,今年苏州府全年的商税已经全部缴纳完成了。过去邱大人立下规矩,春季之前将全年的税全缴了,余下的三个季度不再缴税。”
邱荆此举一举数得,将一年间繁琐的税款一次性缴纳完毕,春季以后,余下九个月不再纳税,商家亦会活泛许多。史纪冬点头道:“邱大人此举甚好,是苏州府内如此,还是南直隶其他州府亦都如此?”
闵梦余笑道:“邱大人本为留都兵部尚书,又任应天巡抚辖南直隶之下江南诸府,南京自不必说,商税由吏户两部直接负责。淮安府有船坞,征税情况本就复杂一些,余下徐州、扬州、常州、镇江各地产出不一,每年上缴朝廷的物品也各有不同,此番收税法,如何能一一实行下去。”
史侍郎掀开茶盖,饮一口茶,又道:“商户资产如何规整,门摊税又如何起征?”
苏州府内的门摊税自来都是一摊烂账,通常都是商户里的门面人物一次性缴纳了他们那一片的门摊税,接着他们又向其他商户索要税款。至于要多要少,那朝廷就管不得那么多了。范锡夕瞧闵梦余一眼,不知怎么回答。
闵梦余笑看着范锡夕,嘴里道:“是如何就该当如何,范大人照实说就是了。”
范锡夕抹一把额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他低头道:“回大人,门摊税通常都是商贩中的头子按照惯例缴纳,有时多有时少,并无定数。”
史侍郎瞧了范锡夕一眼,道:“商户们经营些甚么产业,衙门里可有备案?”
时下每家每户职业都有分类,屠户为屠户,更夫为更夫,子承父业,职业不可轻易更改,人民亦不可随意移居。商户贩售什么商品,衙门都应该有记录,以免商户随意更改所售商品,打乱市场秩序。就是要有所增减,也要向衙门报备,故此,史侍郎才有所一问。
范锡夕又看向闵梦余,闵梦余笑道:“范大人看着在下作甚,不如请位师爷去后头拿了事录来给侍郎大人瞧瞧。”
有师爷取上来苏州城内商户记录簿,里头最近的商户变更还是三年之前的报备,如今已是永乐二十二年,上头倒是好生记录了永乐十九年的些许变动。城内贩售纸笔的阅微斋新添了瓷器生意,饭馆四球斋更名为春意闹,史侍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方道:“着人去走访城里每一家商户,重新记录备案。此间开始,略有变动,都要到府衙备案。”
范锡夕连连点头,“是的,下官即时着人去办。”
史侍郎点头,道:“门店商户固然要录事,还有走街串巷的货郎小贩们也不要漏下了,他们亦是要录下的。还有各家客栈、货栈,都不要漏下。先统统登记一遍,至于各家产业如何,如何纳税,日后再做商讨。”
语罢,史侍郎方道:“不知这苏州城内可有善音律的乐师,我想找个教授琴艺的师傅,范大人可有好的人选推荐一二?”
史侍郎说起了闲事,范锡夕才算呼出一口气,今日才过午时,这位新任巡抚史大人不去他的巡抚衙门,不请自来进了府衙,闹得府衙里好一阵鸡飞狗跳。这位大人也不说别的,来了就开始问今年的商税漕粮,果真是户部侍郎,到哪里都不忘关心粮税问题。要找琴乐师傅,且不知找来何用。
范锡夕松下紧绷的肩膀,史侍郎又略过了公事,他才张嘴问道:“不知大人找乐师所为何事?”这位户部侍郎史大人状元郎出身,理应六艺一样不差,总不会这把年纪方才想起要习琴吧?
史侍郎面色凝重,范锡夕一看史侍郎面色不佳,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上峰说要琴师便找个琴师好了,自己多个甚么嘴?范锡夕亡羊补牢道:“苏州城内有几个琴师甚是有名,不知大人想找个什么样的琴师?”
史侍郎叹一口气,眉目不展,只道:“家里的孙女顽劣,六艺不通,只想给她找个好的先生教教她,也无需每日授课,每旬去个三四天也就够了。”他看向范锡夕,“可有这样的先生?”
范锡夕的脑子里连续转了好几圈,史纪冬的孙女?据他所知,这位史大人有两个儿子,大的在做生意,小的便是早早名声在外的解元郎,两子都没成亲,何来孙女?
史家,史家的儿子,史家的女儿?范锡夕猛然醒过来,霍水仙可不就是史侍郎的女婿么?那他口中的孙女岂不就是霍青棠那丫头?范锡夕终于将史侍郎与身边同僚的关系串联起来,霍水仙自永乐十二年调入扬州府,这扬州同知一做就是十年,他已然忘记了这位同在扬州多年的同僚的靠山就是当朝户部侍郎史纪冬史大人。
说起霍青棠,这丫头也甚是命苦,早早就失了母亲,父亲如何慈爱,也代替不了母亲。霍水仙后来又续娶了张家的女儿,那张家一家子人精,想必张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霍青棠不识六艺,也就想得通了。
给霍青棠找个教琴的师傅,这事不难。难就难在,史侍郎本身就是状元郎,君子六艺肯定一样不差,这丫头的父亲又是当朝探花郎,霍水仙的雅致风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丫头要教,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得让这家人满意?这一家子都是清贵人物,琴艺亦都是个中高手,要是请个老师回来反倒有所不如,那才真是贻笑大方了。
这一番思虑下来,范锡夕竟是左右为难,迟迟下不了决定。忽闻后面有轻咳的声音,他扭头一看,瞧见闵梦余年轻含笑的脸。闵梦余?这人进士出身,出自青州闵家,其大伯闵肇贵为六部尚书,又和史侍郎同在户部,即使教的不好,想来史侍郎也说不出甚么来。毕竟闵尚书在前头还压着史侍郎一头,就是看在尚书大人的面子上,史侍郎也不会见这人的怪。
范锡夕左想右想,明里暗里都是闵梦余最为合适。打定了主意,他才道:“这苏州城里名师不少,但都不如我们这位同知大人弹得好,我们这位闵大人,他盛名在外,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范锡夕此一番简直唱作俱佳,似遇见了惊天奇才般称赞不已。史侍郎瞧向闵梦余,闵梦余低头作揖,道:“范大人谬赞,下官不才,让侍郎大人见笑了。”
☆、闵家哥哥
闵梦余初见霍青棠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黄昏,穿着绯红衣裙的小姑娘满脸笑容的踏进了虎丘旁的一座宅院里,庭院中初夏的风光正好,这个大眼睛姑娘杏仁般的瞳仁里倒影着整院的好风景,墙上的青萝,院角的香樟,还有那几株盈袖的皂角,清风满怀、夕阳锦绣,都影影绰绰映在了她的眼眸子里。多年以后,任闵梦余再遇见何种女子,都忘不了那一日的霍青棠,她如沐春风般走近了他的视野里,熠熠生辉,从此再不能忘。
虎丘旁赁来的宅子已经修葺完毕,衙门的事情谈好之后,史侍郎直接带着咱们年轻的闵大人回了宅子。这宅子坐北朝南,正向着一爿青翠小山景,真是处处好风光。大好的风光里,闵梦余迎来了他视线中的另一抹明媚,霍家的大姑娘,霍青棠。
这位大眼睛姑娘不知遇见了什么喜事,自庭院中走来,就笑容灿烂,直到迈进了花厅,还在笑。青棠将裙摆一扯,低头迈进了花厅,然后同她后头的丫头道:“璎珞,外祖许是还没回来,你去问问史顺,外祖今日是否回来用饭?”
璎珞应声去了,大眼睛丫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就要往嘴里灌,她似是全然没有看见四季锦屏旁的闵梦余。这四季锦屏有一人高,绣屏上绣有四季美景,有青翠绿竹,也有苍劲青松,闵梦余就站在锦屏斜后方,她却根本不朝屏风这头瞧,自顾自的饮茶休息。闵梦余在她后头轻轻一哼,哼的那丫头迅速从椅子上起身,又站定不动了。
霍青棠起身,她背对着闵梦余,闵梦余向她走近几步,霍青棠转身就向来人的肩头抓过去,闵梦余翩翩公子,又不知青棠深浅,只抬手轻轻去捉青棠手腕,霍青棠顺势将闵梦余右臂往后一扯,只听见一处脆响,“砰”,脱臼了。
右边臂膀吊在了肩头旁,闵梦余疼得冷“嗤”一声,霍青棠水汪汪的大眼睛与闵梦余轻皱的眉头撞到一处,两人面面相觑。璎珞与史顺走进来,史顺道:“闵公子,大姑娘,老爷说可以开饭了,饭都摆好了。”璎珞接口:“姑娘,那位是闵家公子,是老爷请回来教授姑娘琴艺的先生。”
霍青棠一眼瞧向闵梦余,闵梦余侧脸向她笑了笑,闷声说了一句:“姑娘好武艺,改日再向姑娘讨教。今日能否先找个大夫来替闵某接骨,闵某感激不尽。”闵梦余说话戏谑又调侃,霍青棠脸一红,连声道:“抱歉,抱歉啊,我先前不知道,真的抱歉啊!”她又看向璎珞,喊道:“快去找个接骨的大夫来,我将闵公子的手臂抓脱臼了。”璎珞茫然,呆在那处,青棠连声催促:“你倒是快去啊,他疼得很!”
史顺反应过来,连忙往外走,招呼小厮去请大夫,自己又去了史侍郎书房。璎珞急道:“快扶闵家公子坐下,我去打水给公子拭汗。”
霍青棠这才朝闵梦余脸上看过去,他脸色青白,额上有密密麻麻的浮汗,见璎珞出去了,青棠连声道歉:“闵家哥哥,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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