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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强重生阵容-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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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昱对着那一队羽林卫道:“你们稍微散开些,不必围得这么紧。”
羽林卫应声四散开来,许濛道:“这,会不会不方便。”
陈昱皱了皱眉,道:“无妨,你洗洗也好。”
许濛一听笑了,她捂得实在是难受啊,也不能换成更好的靴子,这宫里人眼睛特别尖,稍微一点点破绽都能被看出来。
她坐在溪边,将鞋袜脱掉,把脚放进了水中,溪水冰凉,她不由□□一声,有点冷,但是也太舒服了吧,感觉自己被解放了。许濛有些嫌弃地把袜子拿出来,摊在石头上晾,她不敢把袜子下水去洗,主要是担心会来不及,到时候要穿着湿袜子。
不过泡了一会儿,许濛就不敢泡了,她把脚拿出来,将袜子套上,低着头穿靴子,陈昱原本坐的得闲适,不知在那里想什么,忽然陈昱余光中看到林中一道斑斓身影闪现。
陈昱瞳孔微缩,只见一只老虎直奔溪涧而来,首当其冲的便是坐在那里穿鞋子的许濛。
“走开!”陈昱一声断喝,许濛茫然地抬头,那老虎朝着她扑来,她愣住了,只听嗖得一声,一只弩箭射中了老虎的一只眼睛。
许濛趁机滚到了一边,形容狼狈地跑过来,老虎吃痛,在地上打滚,接着十分愤怒,用剩下的那只眼睛在场内搜索,终于锁定了陈昱昱,他身形一动便要朝着陈昱扑过来,陈昱立刻上了马,将许濛也拉了上去,身边羽林卫护着陈昱往外逃去。
他们必须要回到营地去,那里人多,太子陈昱乃是储君,国家的基石,他不能有半分闪失。
猛虎紧跟身后,只听羽林卫放出信号,过了一会儿便得到了营地那边的回应,他们一路纵马朝着营地狂奔,许濛在陈昱身前坐着,叫颠了个七荤八素,却紧紧咬着牙关。
人与虎渐渐远去,此时林中窸窣作响,陈晟和陈显带着一队人出现了,陈晟倒是颇有兴味看向远去的人,那陈显脸上惶恐之色尽显,喃喃道道:“这,这可如何是好,阿晟,这老虎……”
还没等陈晟说话,陈昊带着人便气喘吁吁过来,他身上狼狈极了,脸上还有擦伤,手中拿着□□。
双方一照面都愣住了,接着,陈昊神色阴沉,似是想到了什么。
陈晟看向陈昊,悠悠道:“大哥急什么,左右不是我们把老虎引出来的,也不知伤着太子殿下没有。走吧,都往父皇那边去了,我们也要过去才是。”
陈昊听陈晟这样说,老虎忽然跑到太子身边了,他一咬牙,真是倒霉啊,他哪儿来的胆子这种时候跑来撩拨太子殿下,他不过是觉得在包围圈中行猎没什么意思,便往密林深处去了,谁成想追着一只豹子,却惊动了老虎,这老虎叫他们赶着又碰上了太子。
世间的许多事,是必然性与偶然性的综合结果,就是这么巧,就是这么命中注定。
陈昊没说话,急急忙忙往前赶,心道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心中对那只老虎愈发恨之入骨,既然是他陈昊捅出来的篓子,自然需要他陈昊来填,他陈昊这点担当还是有的。
陈昱这头,人与虎都跑到了营地前面,羽林卫围着老虎,多用弓箭□□围杀它,老虎虽受了伤却凶性不改,连连将几名羽林卫毙于掌下。
这动静很大,魏帝也叫惊动了,此次围猎没带女眷,都是他们陈氏皇族子孙以及一些姻亲子弟,见了这样的热闹便都从帐篷中出来,看着羽林卫杀虎。
那林中百兽之王现在不过困兽犹斗,垂死挣扎,魏帝见老虎虽凶猛却叫羽林卫合围,半点都施展不开,只能让这些脆弱而渺小的人类伤害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魏帝眼神骤然阴鸷。
此时,只见陈昱将许濛放下来,许濛找了个角落开始吐,陈昱则坐于马上,端起了手边的弩箭对准老虎的另一只眼睛,他微微一眯眼,手指动了几下,弩箭破风而出,射中了老虎的另一只眼睛。
只听老虎惊天怒吼,魏帝身形一震,他觉得那支□□就像是射在了自己身上。
陈昱置身战团之外,又射出了几支□□,每一箭都中了老虎极为脆弱的地方,渐渐的,羽林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陈昱笑了,那笑意中带着嗜血的狂热,一箭又一箭,老虎从怒吼到哀嚎,再到呻吟,他拼命想要找到谁在攻击它,可是它的两只眼睛都瞎了,什么都看不到。
老虎伏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众人目光中,只见陈昱下马,他衣衫整洁,浑身上下连颗草籽都没有,他那细长的手就像生来便是执笔的,他将□□递给了羽林卫,唇边微笑轻松写意,仿佛并不是杀了一只虎,而是在信步闲庭于朗风明月下。
场中人都呆呆的,许濛忘了自己的不适,只是抬头看着陈昱,陈晟等人赶来,见了这一幕也呆立当场。
只见陈昱来到那苟延残喘的老虎身边,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手起刀落,虎血溅在了陈昱脸上,却让那温雅变做了剽悍,他笑意不减,将虎头拎了起来,上前几步,跪倒在魏帝面前,道:“父皇,虎,已经死了。”
魏帝心口一痛,喉头一热,便感觉嗓子痒,他喉结微动,脸色涨红,梁琥见势不妙,将手帕递给魏帝,魏帝狠狠地咳嗽了几声,他迅疾地掩住了手帕,嘶哑笑道:“好,好。”
随着魏帝的夸奖,场中人皆欢呼起来,陈昱静静地看着魏帝,魏帝则回望自己这个儿子,魏帝在看二十岁的陈昌,太子在看五十岁的陈昱。
梁琥接过了魏帝手中的手帕,只见细白的绢布上,一抹惊心动魄的红,似是烫伤了他的眼,他匆忙将手帕放进袖笼。
第48章 来人
是夜,猎虎的激情逐渐褪去,善察言观色者才发现,魏帝脸色很差,一群人草草将猎物料理了,便四散离去,回了自己帐中休息。
许濛今天折腾得不轻,她喝了点汤,回来就忙着洗漱,躺在榻上,整个人陷在软枕和兽皮中,山里的夜晚还是太凉,许濛身上裹着羊毛织成的毯子昏昏欲睡。
恍惚间,似乎是陈昱回来了,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见陈昱坐在榻边,陈昱道:“阿濛,你今日吐得太厉害,我叫人给你熬了些汤药,喝下去胃里会舒服些。”
一碗褐色的汤汁,许濛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道:“不,不要,好臭。”
陈昱笑了,摸了摸许濛贴在脸上的头发,温柔地诱哄她,道:“喝吧,喝下去会舒服很多的。”
说着陈昱居然亲自动手,舀了一勺药吹了吹,喂进了许濛嘴里,许濛第一口喝这药就觉得想吐,真苦啊,将她七分困意去了三分,她忙接过来,自己吹药,嗔道:“殿下,哪有这样喝药的,真是的,苦死了。”
说完许濛见陈昱身上穿得整齐,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陈昱的贴身伺候的宫人,可是却鸠占鹊巢,睡在他的榻上,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啊,可是床很舒服,许濛不想起来。现在她也不怕太子殿下了,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恭谨了。
陈昱看着许濛咕嘟咕嘟把药一口喝完,一抹嘴,伸手道:“殿下,蜜饯。”
哎?陈昱有些愣住了,他哪儿伺候过人,哪有这么周全,能把药端过来就是最大的进步了。
许濛撇嘴,有点失望,打了个嗝,全是药味,“殿下连蜜饯都没备好便要让妾喝药,真的好苦啊,满嘴药味。”
怕是这二人自己都没察觉,这样朝夕相对,他们之间更亲密了许多,许濛这种不自主的撒娇也变多了。
陈昱见许濛不太高兴的小模样,笑了,只见许濛还要说话,陈昱便先下手为强,堵住了许濛的小嘴,陈昱扣着她的脑袋吻她,吻着吻着忽然没忍住笑了。
许濛张大了眼睛,也不知陈昱这是怎么了,只听黑暗中陈昱低沉的笑声。
“下次你再瞪着孤,孤就……”话没说完,陈昱顿住了,把接下来的那些话都咽了下去。
许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刚刚忘记闭眼了。
“殿下要做什么?”许濛刚睡醒,又被逼着喝了一碗苦药,正是心里有点小闷气的时候,追问道。
陈昱却撇开了话头,道:“不做什么,快睡吧。”说着按着许濛的肩膀让她躺在榻上。
许濛裹着羊毛毯子,她如果半途中醒来是不那么容易睡着的,她以为自己应该要过很久才能睡去,可是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困意上头,累极了,仿佛这么多天的疲惫都在这个时候散发出来。
“殿下怎么不休息?”
“孤还有事,你先睡吧,过几日去秀云峰看日出如何?”
许濛困得迷三倒四,喃喃低语:“好。”
陈昱见白色的羊毛毯子里,许濛正酣睡,脸上带着幸福的红晕,就像是在做一场美梦,他不由笑了,接着甚至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的笑容,他摇摇头,将许濛露在外面的手臂放了进去,他起身,整理衣衫,再不复方才的温情模样,那雍容与尊贵就像是一张套在外面的皮,将他密密地裹住。
黑暗中,他把许濛床榻上的帐子放了下来,来到正对着帐篷门的蒲席上,坐了下来,他没点灯火,端坐于黑夜中。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门叫人掀起,小小的昏黄的灯笼映照下,是高景,他让开了位置,有两个穿着兜帽的人走进来。
高景将灯笼熄灭,走到了陈昱身边,低声道:“殿下,他们来了。”
陈昱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水润的光泽,他看向那两个人,只见当先者将兜帽取下,露出一张娇媚而熟悉的面庞,眉角小痣与那桃花眼构成最潋滟的风情,她曼声道:“陈昱,呵,堂弟。”
陈昱端坐,却不做任何反应,那女子见了不由着恼,似笑非笑道:“怎么,等着我陈婧给你行礼?”
陈昱道:“孤是大魏太子,靖宁公主的礼,孤受得起。”
靖宁一咬牙,本想要拂袖离去,她原本就不想向着陈昌这边低头,可是现在有了那小小的期盼,就有求于人了。
可是这次来算是谈判,怎能输了阵势,陈婧道:“太子,陈昱你的太子位怎么来的,我很清楚啊。”
陈昱岿然不动,笑道:“怎么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孤是太子。”
陈婧听到太子二字便心中酸涩,若是,若是当年,她兴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想到这里,她草草地行了个礼,坐在了一旁蒲席上,接着往帐内床榻看去,借着月光,只见里面依稀睡着一个人影。
“怎么,谋大事还要金屋藏娇,阿弟未免太风流了。”
陈昱却没把陈婧这话放心上,道:“她喝了药睡得熟,阿姊不必忧心。”
陈婧没能抓住把柄,还想说话,可她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个剃了光头雌雄莫变的男子,改变了主意,道:“得了吧,明人不说暗话,陈昱你要我帮你,你想要什么?”
说着陈婧伸手放在小几上,支着自己的脸,道:“我呢,什么都没有,你要我怎么帮你。”
陈昱意味不明道:“什么都没有,未见得吧。去年喊魂谣言,说那巫师都是楚地之人,阿姊不要妄自菲薄。”
陈婧冷笑道:“阿弟这话是何居心,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既然有心帮我,阿弟何不拿出点诚意?”
陈昱好整以暇道:“左右也不是要同阿姊要什么,只是想要请阿姊讲一讲往事罢了。”
陈婧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道:“往事?什么往事?”
“准确来讲是大穆昭华三十六年的一段往事。”陈昱道。
听到昭华三十六年,陈婧忽然大笑,她的笑声在黑夜中回荡,十分耍慌缘母呔坝行┙粽牛障胨祷埃玛盘Я颂种浦沽怂溃骸八蛋桑盗耍赂阕杂伞!
“哈哈哈哈,自由,陈昱你可真敢说出口,你怎么确定最后赢的人是你?”
陈昱笑道:“孤是太子,国之储君。”
“说什么,说我的命运在大穆昭华三十六年那年改变,说我可能会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可能会是太子之女,可惜啊,你的好阿父,一碗甜汤就把我送进了佛泉庵,生生关了我二十七年。”
陈婧状若癫狂,激动道。
陈昱不为所动,道:“就从阿姊的阿父阿母说起如何?”
陈婧听陈昱提起了自己的父母,脸上扭曲爱恨交织,道:“我的阿父,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最好的父亲。呵,我的阿母是楚王的嫡女,身份尊贵,我的外祖甚至差点当上了皇帝,你想听的就是这些么?”
陈昱道:“昔年大穆残暴不仁,各地揭竿而起,楚地秦氏乃各路诸侯中最强的一支,我们的祖父便是在那个时候投在了秦氏帐下,对么?阿姊,后来呢?”
陈婧冷笑,“后来,后来我们的祖父为了取信于秦氏,让我阿父娶了我阿母,我阿母乃是外祖唯一的女儿,备受外祖和舅舅们的喜爱。”
“后来,你说我们怎么就成了皇族?”陈婧说的话很轻很轻,就像是在一场陈年旧梦中。
月光下,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的身形透明,就像是从坟里爬出来的女鬼,她幽幽道:“大穆三十六年,洛阳城外,黄河决堤。”
“你瞧,我做不了长公主的娇女,做不了太子的掌珠,我啊,就是佛泉庵的游魂野鬼罢了。”
陈昱将陈婧送出门外,陈婧带上兜帽,看了看天空,忽然如梦呓一般,道:“外面的天好宽啊。”
陈婧举步走进了黑暗中,忽然她道:“答应我,让他死。”
那话说得极轻,飘散在风里,陈昱状若未闻,在帐前望着他们离去,转身进了帐中。
帐内床榻上,许濛翻了个身,似乎是睡得不太好,抬脚把被子踢开,陈昱摸索着进了床帐,将羊毛毯子替她盖上,黑暗中,看不清陈昱的神情。
第49章 归去
翌日清晨,又是一个好天气,佛泉庵中陈婧坐在小亭子里,微风吹拂,她有些困倦闭上了眼睛,此时一个身着僧衣的美人走过来,将披风披在了陈婧身上。
陈婧醒来,道:“怎么了?”
那人笑笑,说话声音低沉,竟听不出他真实的性别,“阿靖,天太凉了,你啊,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陈婧摇头,道:“这有什么,左右一副残躯罢了。”
那人摇头,“不,哪里是一副残躯啊,太子殿下已经应允了我们的请求,阿靖,如果我们离开,你要去哪里呢?”
陈婧恍然,道:“我不知道啊,我五岁就进了佛泉庵,这里富丽堂皇,可就像是一间笼子,我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那人半蹲在陈婧面前,捧起她的一双素手,道:“我的家乡在齐地,那里有一座泉城,城中布满泉眼,泉水清甜,阿婧,我带你去泉城,我没什么会做的,但是胭脂水粉的生意也能略微操持一二,到时候我们赁一间小铺子,在家里就着泉水做胭脂水粉,然后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陈婧的侧脸在阳光下,她几乎有些入迷了,仿佛自己真的看到了他说得那个未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陈婧即便困在这佛泉庵中,却不代表她是个傻子,从她在那群新送来的小尼姑中发现这个男子的时候就知道她被人盯上了。
为什么装聋作哑呢,为什么心甘情愿呢?
陈婧伸手摩拭这个男人的侧颜,他长得很漂亮,不像个男孩子,年轻温柔缱绻。
陈婧看着这双诚挚的眼睛,忽然掩住了他的眼睛,心中喟叹,一开始是欲,说来可笑,陈婧行事放荡,却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她的那位好小叔怕她延续了秦氏的血脉,背叛旧主,杀父弑兄而来的皇位,她的小叔还是怕的。
后来呢,后来就是寂寞,终究有一个人是能够靠近她的,是愿意留在她身边的。最后,当她得知了这个男人的经历,陈婧忽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阿婧,你怎么了,是不是昨夜没休息好?”那人叫她。
陈婧忽然道:“阿成,你说的泉城很好,我很喜欢。”
阿成笑了,那笑容就像是绽放的花朵,他点了点头,道:“真好。”
陈婧道:“我会陪你去的,阿成。”
阿成把自己的面庞埋在陈婧怀中,道:“阿婧,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很快我就不再是往日的那个玉卿。”
陈婧道:“是啊,很快我也不是靖宁公主了。”
“阿婧,你欢喜么?”阿成问她。
陈婧的手抚上了阿成缎子一样的长发,道:“嗯,欢喜。”可是她还是怕的,阿成纵横欢场,对女人无往不利,而她陈婧足足大了他十二岁,去了泉城又如何呢,真的能够过得如同阿成所说的那么幸福么,她陈婧真的能得到所谓的自由么?
她的自由能够托庇于一个男人的承诺和真心么,一时间,陈婧心中,那种期盼与恐惧交织,真是百感交集啊。
——————
猎虎一事让魏帝失了围猎的兴致,他吩咐羽林卫收拾了营地便准备离开,一行人上了车驾,魏帝刚进了马车便倒在榻上,梁琥浑身发抖,道:“陛下,您,奴婢去唤良医过来。”
魏帝喘着粗气,道:“不许去,快,把丹药拿来。”
梁琥手上一顿,道:“陛下,现在您日日要吃五粒丹药实在是太多了,良医说……”
梁琥的话都没说完,魏帝打断他道:“快。”
梁琥没法子,只能把丹药拿出来,魏帝含着丹药,气息慢慢平复下来,接着他握紧了手上的玉珏,低声道:“逆子,庞氏所出的逆子。”
梁琥一抖,完全不敢动,将自己缩在阴影里,他觉得他这些日子听到了太多多不该听的,也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他不过想要落个善终罢了,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一步?
魏帝渐渐睡去,梁琥松了口气,这才敢偷偷看魏帝,只见他最近老了不少,之前的头疾尚未根治,上次洛水畔遇袭又伤到了心脉,现在时不时就会胸闷,病痛让这个君王格外的暴躁多疑,他的儿子们吃了些苦头,可真正不容易的是他们这些贴身的宫人们,想到自己那个下半身都被打废了的小徒弟,梁琥只敢默默流泪。
魏帝睡得不安稳,像是被什么魇住了,只听他低低地说:“阿兄,阿兄。”
梁琥不敢说话,魏帝的阿兄便是先孝怀太子,二人一母同胞至亲兄弟,可是谁也没想到,昭华三十六年黄河决堤会改变这一切。
梁琥不敢再想了,他不敢让自己想起那些本不可以知道的事情,只有他知道这个躺在榻上的病弱君主是怎么得到帝位的,也只有他知道魏帝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怕同样流着陈氏血的子孙们也会效仿他的作为,他怕太子也厌恶太子,更厌恶现在年迈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杀人者终将为人所杀。
——————
另一辆车驾中,陈昱则拉着许濛陪他下棋,许濛昨晚睡得特别香,一觉醒来都有今夕何夕之感,上了马车后还有些惋惜,只觉得如果能够再玩几天就好了,有些舍不得。
陈昱落子,见许濛不动,道:“怎么,舍不得?”
许濛点点头,道:“有一点,还没尽兴呢。”
“昨日猎虎也没尽兴么?”陈昱话中有话,许濛却不搭茬,“那是殿下尽兴了,阿濛觉得尚未尽兴。”
“无妨,等回到豹苑行宫,你陪着孤去登山如何。”
许濛举棋不定,想了想放在了一个位置,只见陈昱落子,许濛呆了,道:“殿下,赢了?”
陈昱道:“你心不在焉,孤胜之不武。”
许濛有些忧伤,道:“殿下从来都是谋而后动,还老下几步闲棋,连一点路数都没有,等妾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输了。”
陈昱却笑了,道:“动则死,不动则活,你该明白的。”
陈昱见许濛没了下棋的兴致,拿了书出来,道:“阿濛可曾读史?”
许濛点头,“阿爷曾经为妾讲史。”
“可知我陈氏如何得江山。”陈昱问道。
许濛先前的轻松写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她抬头看看陈昱,只觉得对方仿佛只是在和她闲谈说话,可是许濛的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
“大穆行苛政,天下世家并起,后陈氏入主中原,得天下。”许濛言简意赅,字斟句酌道。
陈昱挑眉,“哦,阿濛说得可不清楚。”
许濛不傻,自然知道陈昱指的是什么,这事儿现在在民间早就被遗忘了,也就是许濛的祖父曾经求学于庆山书院,庆山书院同那秦氏有几分关系,这才知道一些事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许濛一咬牙,道:“昔年陈氏不过是个小家族,投在楚地秦氏帐下,立下汗马功劳,先□□得封魏王。”
“后来呢?”陈昱道。
许濛想起了许郄同她说起的一些事,硬着头皮道:“秦氏带兵围困洛阳,却在汛期碰上了黄河决堤,全军覆没,太祖临危受命力挽狂澜,威慑天下德服四海。”
“哈哈哈哈,好一个威慑天下德服四海,阿濛有史家风度。”陈昱击节赞叹道。
许濛心道,史家风度,那不就是春秋笔法,她可不敢担什么褒贬太祖的罪责,忙道:“妾所言,皆是真心并无半点假意。”
陈昱笑了,道:“陈氏,秦氏,谁说的清呢?”
许濛默默不敢言,她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温情相对像是泡影,不过是同陈昱说了一些与政事相关的话,许濛便觉得二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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