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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板的枪-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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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选省优秀民营企业家等等时候,人们都听到了林奉成所称的特制鞭炮发出的古怪声响。有人倾向于相信那可能真是旧报纸卷成的炮仗,只是所用火药和制作方法比较特别。有人则坚持认为林奉成有一支冲锋枪,尽管幽灵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本县和市公安部门都接过群众举报,组织人员查过这支枪,因没有找到任何目击证人和有力证据,加上林奉成名声日隆,如当年那样一有风声便突击搜查似已不妥,这支枪究竟存在与否便始终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林奉成在警察面前自然坚决否认有枪,他说:“我找死啊?”但是转过身他就另有说法,他说:“这种事能跟警察说实话吗?”如此言论居然是在相当公开的场合说的,还不止一次,有多人可以作证。在一些场合,例如徐启维不久前在竹林酒家亲历的,林奉成取避实就虚姿态,含而不露,不承认,也不否认,既留有余地,又可供广泛联想,传说中的那枪因而更有幽灵之相。

  又过了一阵,宋惠云给徐启维打电话,说有急事找县长汇报。徐启维说:“宋小姐好像喜欢在电话里讲事情?”宋惠云说这次不行,林总要她面见县长。林奉成去省城办事,后天返县,回县后会马上找县长商谈,有一份文书要宋惠云拿来,先请县长过目。

  “是不是还有几个错别字让我改?”徐启维问。

  “当然啦。”她笑,“这回不把徐县长当场拿下,我死定了。”

  徐启维做惊讶状:“这么严重啊?” 
 






  她便欢天喜地:“县长答应了!”

  徐启维安排时间,在办公室见了奉成集团的这位总办主任。他特地交代政府办通讯员去弄几罐冰镇可口可乐丢在茶几上,以示对宋小姐的热烈欢迎。这是以其人之饮还饮其人,奉成集团土老财开洋荤喜欢可口可乐,还要冰镇的,就让他们冰吧。

  宋惠云带来的所谓文书是一纸备忘录,题为《并购县机械厂的几个问题》,涉及的是本县政府与奉成集团间的一件大事。县机械厂是国有企业,原称农械厂,创建于上世纪60年代,七八十年代曾一度辉煌,后因种种原因陷入困境,现已资不抵债,处于倒闭状态,工人下岗,厂房机械破烂不堪。林奉成看中了这家企业,因其厂区占地范围很大,所处位置也好,交通特别方便,“奉成集团”正在扩张,需要上新的厂房和生产线,急于找一块更大的地盘,机械厂一堆破烂因此成了肥肉。林奉成提出买这家厂子,县政府授权县经济局与林奉成谈判,双方已经接触一段时间,谈得很艰难,差距很大,因为林奉成极精明,偶尔貌似慷慨,实则大抠,肉要尽可能肥,钱还要尽可能少,能够一分不花,白捡最好。双方差距因此而来。

  此刻林奉成想从上边把事情搞定,用宋惠云的玩笑词汇,叫:“拿下县长。”宋惠云捉拿县长徐启维的手法看起来并不复杂,不外嘻嘻哈哈,装疯卖傻,于真真假假玩笑之中打听虚实,充分利用靓女之各种优势施加影响。某流行歌词称:“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他们不是,他们的打算是“所有的悲伤留给县长,全部的美丽让我们带走”。有那么便宜吗?

  宋惠云说:“我们林总真是县长的铁杆死党,谁像他这么为县长着想?机械厂一地破烂在那里生锈发臭,县长还得付钱看住管住,加上为它们还本付息,苦死了是不是?我们林总知道县长不容易,他想为县长分忧,自费替县长拾破烂。大家都说这干吗呢?林总不是林菜豆吗?他怎么改林破烂了?”

  徐启维笑:“好啊,替我感谢你们林总。”

  她大叫:“县长您得先签字啊!”

  徐启维不跟她多说。机械厂曾是本县最大的国有企业,陷入困境后,历届政府回天乏力,负担日益沉重,确如宋惠云所言:“苦死了。”林奉成的介入无疑是件好事,给政府提供了一个解除负担的机会,这是事实,所以徐启维一直支持县经济局跟奉成集团谈。但是这种谈判不能没有底线,不能如林奉成所愿那般贱卖,甚至一送了之。

  宋惠云试图从徐启维这里摸一点底。她说徐县长别光让人喝冰镇可乐,能不能偷偷给个底数?徐启维说要数字可以去问经济局那些人。宋惠云立刻摇头:“那些人全是奸商,他们哪是谈判,纯粹就是敲诈!一地破烂他们当钻石卖,这还能成!县长您得发话呀。我们林总一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他能替县长办很多事呢。”

  “你呢宋小姐?”徐启维说,“大恩大德你也记住了?”

  “我当然更不敢忘啦。”

  徐启维说行了,就这样。 
 






  下一回到奉成集团,记得组织员工好好欢迎,认真喊口号,大声点:“首长更黑。”

  宋惠云即嚷:“县长我要哭了!”

  徐启维说:“别叫。小心我把脸别开。”

  她大笑,说县长真会记仇,怎么就跟她小女子一般见识?她就是有点不懂事,口无遮拦喜欢没大没小开点玩笑嘛。其实她非常崇拜县长,崇拜得简直是热爱了。她从一见县长的面就崇拜上了。她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吉人异相,徐县长就是有异相嘛。为了表示对县长的崇拜和热爱,她还悄悄为徐启维办了件大事,在多方打听信息之后,特地利用一个机会跑到北京,去了一家非常出名的整形医院,给那边的专家看了她在奉成集团总部给徐启维拍的照片,专家们看过后打包票,说没问题,让他来。

  她从手袋里取出一沓纸放在桌上,是一些有关材料。

  “林总说了,请县长尽管去,费用啊什么的就别考虑了。”

  徐启维当即把那些纸张推了回去,有如对早些时候的那一包“错别字”:“这就免了。宋小姐不说我有异相吗,这个异相让你们一破,我还大吉?不就完蛋了?”

  宋惠云问,县长办公室里有洗手间没有?徐启维问她想干吗,她说她要去擦擦汗。她一个小女子求见县长这么大的官,没进门已经吓出了一身汗,现在她浑身都湿了。徐县长再这么说下去,她肯定要当场虚脱,倒地不起,到时候一查都是县长的错。

  徐启维发笑,说宋小姐你算了吧。你和你们林总的好意我领情了,这样行不?

  她说这还差不多。

  那一天徐启维到奉成集团时,宋惠云不时往他右边脸偷看,还往那边拍过照片,她注意什么呢?注意徐启维的右耳朵。徐启维那耳朵跟常人不同,跟自己的左耳朵也不一样:那是半个耳朵,耳轮中部以下残缺,模样怪异,算不上什么“异相”,倒有几分卡通狰狞怪物之效果。宋惠云注意到徐启维的这个破耳朵,注意到他的听力左边强,右边差,她所谓担心徐启维“不高兴了把脸别开”之说就是这个来历,影射徐启维的右边耳朵听不清,不高兴了就别开不听。这人居然还找上北京的整形医院,要为徐启维做整容手术,并且暗示为他支付不便用公款报销的整容手术费。她和她的老板林奉成对徐启维县长果然热爱得相当可以。

  宋惠云说,她已经打听到一些情况了,徐启维以前在本市另一个县当常务,那县里民间有顺口溜,叫做“徐常务,破耳朵。笑眯眯,话不多”。这顺口溜没准徐启维自己都不知道呢。宋惠云还听说徐启维的耳朵毁于小时候的一次车祸,但是大难不死,果有后福,不上四十就当县长,以后不知还要当多大的首长。有官做就好,少半边耳朵不碍事的,有什么好话没听清楚,掉头换个耳朵再听听就是了。当然做个整形手术,把破耳朵补上可能会更好一些。县长为什么不敢去?林总百分之百的好意,县长怕啥?当个县长真的这么不容易,非得捂着个原装破耳朵才行? 
 






  徐启维摆手要她打住,不让她没完没了纠缠。

  “你们林总那支枪怎么样?”他问。

  宋惠云当即脸红,抗议道:“县长是性骚扰吗!”

  徐启维不由一愣,回头一想明白了。“你想哪去了!”他把眼一瞪,“我问他那支冲锋枪!”

  她也笑。她说林奉成林总身上那支枪好不好使得问他老婆。冲锋枪她也不知道,没听说,没见过,县长有兴趣的话,可以亲自问一问林奉成。

  这人当然还是装傻。关于她跟林奉成的关系,徐启维已经有所了解。这位宋惠云不太寻常,来自西北甘肃,读过大学。这人到奉成集团不久,也就四五年时间,此前林奉成的公司基本上是家族公司,上层和中层管理职位尽由他的兄弟和老婆家的亲戚把持,那些人档次都高不到哪去,跟林奉成一样就一帮乡巴佬“社皮子”。有一天,林奉成从省城办事回来,轿车后边拉着个美人,就是这位宋小姐,林奉成称其为自己新选的“秘书”。所有人都知道林奉成所用秘书是怎么回事,该类人物的主要工作就是为林奉成“擦枪”,当林总身上那支枪的秘书。林奉成如同许多暴发户一般十分好色,他已经玩过许多类似“秘书”,玩过了换,如此而已。谁也没想到这个姓宋的美人不得了,开始只在林奉成的床上当秘书,慢慢地就坐到林奉成办公桌边去了。毕竟上过大学,头脑管用还特别会来事,能说话,敢装傻,像是撒娇扮嫩,却是处处暗藏锋芒,来到奉成集团不久就让林奉成言听计从,用她的语汇形容就是把林奉成“拿下”,直到林奉成把她立为总办主任。宋小姐堪称“上得了床,下得了堂,拿得出手,办得成事”,为林奉成公司后来的发展起了不小的作用,因此颇得林奉成之宠。林奉成是本县名人,本县有许多涉及到他的笑话,几乎每一则都要将这位宋小姐囊括在内。其中有一则,说林奉成不怕林太太,只怕宋小姐,因为宋小姐特别厉害。其实宋小姐对付林奉成的办法很简单,就两句话,一句叫“我要”,一句叫“我还要”。她叫“我要”的时候,林奉成挺起他那支枪,勉强还能对付一二,等到她叫“我还要”的时候,林奉成就只能从床上滚下来,落荒而逃。“林总”毕竟四十大几了,以前玩的“秘书”太多,眼下不免有所不济,对付这么漂亮还这么生猛的宋小姐已经力不从心。类似民间笑话,多为经改造过的通用黄段子,聊供喷饭,也让人听出一点声响。

  两天后林奉成来了,主谈机械厂事情。徐启维给他看一份复印材料,下边黑压压有百余签名,个个盖有手印。这是县机械厂下岗人员的联名上书,要求县里在并购谈判中有效保障他们的利益。徐启维告诉林奉成,其他问题好办,机械厂原有职工安置问题最要害,一定得有个解决办法。林奉成把那份材料一丢,说他知道这件事。他就一句话:林奉成是办企业的,不是收破烂的。

  徐启维笑笑道:“那么这些人的吃饭谁管呢?”

  “你啊,”林奉成也直,他说:“谁当县长谁管不是?” 
 

十一




  “这就对了。”徐启维说,“我得管。所以我找你。”

  他们谈了两个多钟头,彼此都没松口,也没说绝。这种事当然得有个过程,约定有关问题交由各自谈判人员继续深入探讨,林奉成告辞。也许因为没把县长“拿下”,林奉成很不高兴,出门之前他忽然敲了徐启维一下,说他打算报请徐县长派员搜查奉成集团,以确定本公司并未拥有违禁凶器,他听说徐县长挺关心这事的。徐启维便笑,绕过去也敲他一下,问:“我还真想问你那枪声是怎么回事?”林奉成说这好办,当年徐县长等各位领导的老祖宗八路军跟日本鬼子打,拿几串鞭炮放在汽油桶里放,轰隆轰隆就像开机关枪一样,这种玩法老电影里都有。徐启维点头,说:“可以了。我给你批四个字:暂不搜查。你看行不行?”林奉成一拉脸说:“县长好大的面子。”徐启维不温不火还是笑:“不满意?不满意可以再商量。”林奉成掉头离去。

  这时徐启维才有所察觉,发现自己总在下意识里留意传说中林奉成的那支枪,忍不住就东问西问,弄得林奉成都有所反应。其实这大可不必。

  但是他就那个感觉,一言以蔽之:“他妈的。”

  3

  六月间菜豆上市,徐启维和他的县城突然惨遭围困。

  这年气候适宜,菜豆长势良好。收购季节如期到来,奉成集团设在四乡的收购点开始运作,奉成罐头厂开足马力加工,奉成运输公司的货车队轰隆轰隆进进出出,产销两旺。不料就在田间收成最盛之时,奉成公司的所有收购点忽然一起关门,罐头厂的工人一起停工,车队车辆同时熄火。四乡菜农从田间收回的菜豆顿时堆积如山。农民等了一天,到第二天下午情况依旧,农民沉不住气了,他们调集了所有能够使用的交通工具,卡车、农用车、拖拉机、摩托车、牛车、人力板车总动员,把田头的菜豆拉往县城。奉成集团以工厂设备发生重大故障被迫停产为由拒收菜豆,四乡车辆滞留县城,奉成罐头厂大门外排出车龙,一直排到国道上,县城四面出口被农民车辆堵塞得水泄不通,满城菜豆,交通彻底瘫痪。

  那天徐启维到市里开会,县委书记郭鹏急电要他立刻返县,处理菜豆围城乱局。徐启维中途离会,在半小时内赶回县里。县长大人的座车此刻已经无法接近政府办公大楼,被混乱不堪的菜豆车阵拦阻在县城之外。县政府办公室派政府通讯员骑一摩托车守候在县城之外接应,他们让县长戴上一顶摩托帽坐于摩托后座,让他如乡间入城农民一般艰难穿行于乱车之中,费尽力气窜回自己的办公室。

  徐启维立刻召集有关人员研究对策。正开会间,一个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我是宋惠云。”

  徐启维恼火道:“你们搞什么鬼?”

  宋惠云说她要哭了,她让县长不要骂她。她说她也不知道林总怎么回事。林奉成不见了,无法联络,手机不开,什么声音都没有。

  “马上把你的工厂门打开。”徐启维下令,“先收购,有多少收多少,有什么问题林奉成回来后我跟他解决。” 
 

十二




  宋惠云说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林奉成。只有林奉成可以在奉成公司里发号施令,其他人的话都没用,不管是她总办主任,还是县长。

  这女人语音软软的,底气却是石头般坚硬。徐启维有什么办法?试试吗?

  他把电话挂了,赶紧做应急安排。县里所有警察和机关能够动员的干部全部下去,划区包干,到县城各处维持秩序,疏导人流车流。各乡镇立刻紧急动员,所有干部走村入户,用一切手段告知每一户村民,让他们暂停采摘菜豆,已采摘的就地储存,暂不付诸运输,等候政府通知,政府一定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解决好有关问题。由于奉成集团的经营范围早已越出一县范围,四边相邻各县的菜农也在源源不断把他们的菜豆运往本县,徐启维下令政府办通知各县,请求支持,让当地农民暂不采摘并运送菜豆,必要时,报请市政府办公室帮助协调各县。

  “这他妈闹大了。”一位副县长忧心忡忡道,“影响好吗?”

  徐启维说只能这样,该采取什么措施就得采取,不能怕。

  徐启维对这个突发事件心里有数,他知道这怎么回事。什么机器重大故障,肯定是假的,菜豆风波一定是林奉成一手策划。这件事跟县机械厂的兼并谈判有关,该谈判目前触礁,处于相持阶段,核心问题是机械厂原有职工安置方案双方根本谈不拢,徐启维指示谈判人员放出风声,提出如谈不下来,将把县机械厂项目列入招商范围,拿到省里即将举办的投资洽谈会招商,不再考虑奉成集团本土优先。

  于是菜豆围城。林奉成在展示实力。徐启维让人给宋惠云打电话,追问林奉成的下落。宋惠云说,她已经把所有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找人了,目前尚无消息。徐启维接过电话告诉宋惠云:“跟你们老板说,火别玩大,烧起来就不好了。”

  宋小姐也不含糊,她说:“县长,我们林总什么样人,您知道的。”

  她说,林奉成个性很强,这是客气的说法,不客气的说法是什么?林奉成就一个亡命之徒。8岁敢跟人动刀子,他还什么不敢?他要发起性子,一把火敢把奉成集团大楼烧了,自家东西烧着玩,他过瘾,谁管得着?几车菜豆在他眼里算什么呢?

  “县长不要总跟他过不去。”宋惠云装一副非常弱智还非常善解人意模样,“县长是当大首长的人,别跟他个土匪一般见识。”

  “宋小姐好像有什么建议?”徐启维说,“或者我应当表彰他当劳模?”

  宋惠云笑,说县长真好。但是别总是把她忘了,给林奉成一个劳模,至少也得给她一个先进工作者吧?徐启维说:“这好办,你让林奉成找我要得了。”

  她做惊喜状:“真的吗?”

  徐启维说想要趁早,晚了就别怪他。“你们林总什么样人我知道,我什么样人你们也知道的。”徐启维说。

  当晚没有动静。第二天一早,徐启维决定逼迫林奉成露面。县地税局稽查科几位税官进入奉成集团总部,联系查账事宜。该局已数度接获举报,称奉成集团偷漏税收,局领导十分重视,指示稽查部门先了解一下情况。 
 

十三




  16岁那年,此人因聚众到县城偷窃自行车被拘,劳教两年,不良少年在劳教中忽然成人,见识大长,接触面拓宽,交了一些特殊朋友。重获自由后,这人不再无所事事,他跑到县城,在城关西头路边搭个棚,跟一个在劳教中认识的朋友一起卖西瓜。十数年后“奉成集团”的林总就是从这个西瓜棚起步的,当时他穿一条短裤,打赤膊,脚上套一双拖鞋,头发蓬乱,瘦骨嶙峋,不似后来那副人模狗样。

  林奉成绰号“林菜豆”,本县老小几乎无人不晓。人们当面这么叫,他从不计较,这有些缘故。林奉成从商早期,卖过西瓜,贩过大米,倒过水产,玩过建材,很会折腾,却收益不多,一来本钱太小,二来经验不足。有一年林奉成押一车咸鱼到省外卖,路过一座城市,因货车抛锚滞留在一个小旅馆里,在那里碰上了一个收购菜豆的商人。林奉成一听该商人出的价,非常吃惊,因为比本县市场的菜豆价格高出足有两倍。商人说,他的菜豆是为一家外资企业收购的,这些菜豆经加工出口日本,身价百倍。林奉成当机立断,把咸鱼就近处置,降价卖掉,转头把菜豆收购商拉回家乡。两人合伙设点收购,几乎把本县产的菜豆扫荡一净,林奉成因此大赚了一把。第二年他把合伙者赶走,自立门户,垄断了本县菜豆市场。第三年他不再满足于当二盘商,他从银行贷出大笔款项,在本县投资建果蔬处理厂,招兵买马,扩大经营,自行加工,自营出口。而后他不再单纯经营菜豆,凡能拿到他的车间里脱水、速冻再打包装箱卖钱的东西,不管是地里种的,山间长的,树上发的,无不落入林奉成的爪子里。但是人们不叫他“林白薯”或者“林木耳”,人们还叫他“林菜豆”,因为他起家就靠那玩意儿。林奉成的“奉成集团”有一个标志,外形是个圆环,里边从上到下垂下三道绿色水波纹,大家都说那其实是三条菜豆。近几年,林奉成的企业有很大的发展,实力越发雄厚,经营触角已经越出本县,几乎遍及半省,其成长有政策扶持和各级政府帮助因素,客观地说,林奉成颇有市场眼光也是重要一条。在他“奉成集团”扩张的同时,本县相关经济作物种植面积大量增加,农业结构得到合理调整,农民收入有所提高,对一个以传统农业为主要产业的县来说,林奉成和他的企业对本地经济发展是有贡献的。

  这是徐启维得出的结论。

  徐启维问政府办主任:“林奉成是不是有一支枪?”

  “我没见过。”政府办主任表情有些尴尬,“只是听说过。”

  林奉成的这支枪在本县看来声名远扬,几乎人人皆知。但这似乎是一支幽灵枪,没有谁真正见过。有关这支枪的民间传说可追溯到10年之前,那一年除夕零点,本县县城鞭炮齐鸣,响成一片,忽然有一串强音从鞭炮声中拔高陡起,远远蹿上去,砰砰砰砰不歇气一梭爆响,举县皆动。本县人有所谓“斗炮”旧习,一些好事者热衷“一炮压群声”,或者使用超长炮盘,或者使用超响巨炮,讲究的不外比别人响声久,或者比别人响声大,压过他人据说能带来好运。因此本县人在放炮上常有推陈出新别出心裁之举。 
 

十四




  从车上下来时,徐启维发现自己的十个指尖一根一根一起发麻:这一路二十八分钟里情不自禁他都紧握着两个拳头,紧得一路发颤。

  林奉成一见徐启维,快活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拍手欢迎,表情特别兴奋,不知是不是因为打赌获胜,及时把县长大人拿到,为他挣回了今晚的酒钱。座中几位老板果然一个个都狐朋狗党模样,但是并没有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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