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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君宠-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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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吓到她,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仿佛终于克服了畏惧,犹犹豫豫地朝他走了过来,在与他还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向他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拉开斗篷,露出一张略失血色的小嘴。
“甘、甘将军……”她似乎还是有些害怕,语声微颤,眼睛根本不敢看他。
他不太擅长同这样娇弱的人打交道,若在平时,早就不耐烦走人了,大约是刚应付了一堆更教他不耐烦的人,面对这小姑娘时,竟多了几分耐心,仍旧站在原地,等着她说下去。
她紧张地拢了拢衣襟,轻声道:“甘将军,你从代州回来,可曾、可曾见到我大哥哥?”
他微微一怔,问道:“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竟然是军中将士的家眷吗?但愿她的大哥还安好……
她忽然抬眸,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明净净的眸光如羽毛般从他心上拂过,令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我大哥哥……是林致之……”她垂下目光,有些难堪地说。
他愣了愣,意外地问道:“你是林家的姑娘?”
林致之是他的姑表兄,他的亲姑姑是林家长媳,但林家二房和三房的男主人都太过不堪,因此甘氏和二房三房几乎没有往来。
他对那两房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她是哪一房的姑娘。
她又瞥了他一眼,点头轻声道:“我在家行四……”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道:“我没有见到致之表哥……”
她的大哥,他的表哥,早在四年前就战死沙场了,他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这么问……
……
“大约是想借故引起甘将军的注意吧!”裴瑾瑜笑道,手中小扇轻摇,炉内火势正好。
甘明琮懒懒地靠在榻上,不以为意地笑道:“嫂嫂多心了,那女孩儿我看着才十岁出头吧?”
“林四姑娘过了年便十四岁了!”裴瑾瑜笑道。
甘明琮意外地挑了挑眉。
十四岁了?怎么生得这样小?林家没给她吃饭吗?
“林家那两房你可别沾,别教他们拖累了你。”甘明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炉上水壶的动静。
水沸,壶起,分茶,点沫。
抬臂,舒腕,风流蕴藉。
甘明琮目不转睛地看着兄长煮茶的动作。
他从小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却最喜欢看人煮茶,这世上煮茶煮得最风雅动人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兄长甘明珏,一个是他的表哥林致之。
裴瑾瑜亲自捧了茶汤给他,他忙从榻上坐直了身子,恭敬接过,道:“多谢嫂嫂!”
甘明珏亦向裴瑾瑜含笑点头,转向甘明琮,温声道:“日后再有女孩儿拦你,让人逐开就是了,不要轻易搭话,现在都在打你的主意!”
甘明琮放下茶碗,沉默了片刻,道:“我也常常在想,林表哥是不是真的没了……”
昨夜,从他口中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那个女孩儿眼里的光刹那间泯灭,却又不知从哪里一点一点地补回来,最后还能捡回微弱的笑容。
“倘若日后有我大哥的消息,甘将军能不能……家里、家里没有人告诉我……”她撑着一丝希冀祈求着他。
一次次期望被破碎,又一次次重拾破碎的期望,那种感觉,他也曾经历过。
在小舅舅卫牧战死后,在林致之战死后,他都经历过。
他不觉得那个女孩儿是故作姿态。
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那样一个温柔和善的兄长,噩耗来的那么突然,如果有一个仰慕他的小妹始终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也是很正常的。
毕竟他连尸骨都没能运回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甘明珏正将一碗茶汤送到唇边,盯着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放下了,眼眸中氤氲出阴郁之色。
“致之死了!”他说,“明琮,小舅舅死了,致之也死了,接下来,靠你了!”
甘明琮抄起他放下的茶盏,一饮而尽。
小舅舅不顾江南六姓反对,领兵北上抗戎,战死;
林表哥弃笔从戎,毅然奔赴定州前线,战死;
他习骑射,读兵法,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循着他们的足迹,站在他们曾经倒下的地方,替代他们继续奋战。
昨夜,那女孩儿转身离去之际,忽然又转了回来,向着他,深深一拜。
“甘将军,谢谢你保护了我们……”
“你和我大哥哥一样,都是了不起的男儿!”她一双明净无瑕的眸子,如浓夜中的星辰,为他指明了方向。
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战死,也会成为春闺梦里、某个女孩儿敬仰思念的那个了不起的人……
☆、第589章 当时惘然——甘明琮番外(二)
曲江池畔的歌声还未散去,代州再次告急,年关未过,甘明琮便奔赴宁武关。
可笑朝臣还以为年关无战事,或许从前戎人少在冬天进犯,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多了一个比戎人更希望攻破代州的人。
一场恶战之后,戎人铁骑如潮水般退去,代州将士也自打开的城门小跑回去。
他正要掉转马头,却被对面的银甲少年喊住了。
“甘明琮,我看你也不差,怎么非要替姓萧的卖命呢?”那少年笑嘻嘻地说着,一张刀削斧凿般的俊美面孔,眉梢眼角却挑起嗜血的冷戾。
甘明琮一拉缰绳,回转身子,嗤笑道:“难道要学你替戎人卖命?”
银甲少年嘻嘻一笑,道:“瞧你说的,我哪里卖命了?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甘明琮轻蔑地勾了勾唇,道:“燕望西,你父半生戎马,守卫代州,刀下无数戎人亡魂,你却甘为戎人走狗,可还有脸姓燕?”
燕望西哈哈一笑,道:“我怎么没脸姓燕?没脸姓燕的怎么也不该是我啊?”
他假模假样地叹了一声,道:“甘明琮你知道吗?我长到九岁,总共才见过燕怀三次!他答应我,等我满十岁了就带我随军历练,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习武骑射,没有一天敢落下,就怕给他燕大将军丢人——”
说到这里,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陡然一收,眉目间戾气冲天。
“可是我好不容易盼到了十岁,我在家里日日数着日子,等着他来接我,他呢!他竟然被个狗皇帝弄死了!”
他一双惯常含笑的眸子血色浸染,如疯如魔。
“你他妈说谁不配姓燕?是谁没用?我燕望西还好好活着,死的是他燕怀!他才不配姓燕!他不配做我燕望西的父亲!”
甘明琮疲惫地抹了把脸,道:“燕将军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燕怀守卫西北十几年,大梁便十几年无外患,是他幼时最崇拜的人,也是他选择习武的初衷来源。
燕怀死的时候,年幼的他也曾痛哭过。
“这不能成为你叛国的理由!”那双充满真挚感激的明眸恍惚眼前,令他晃动的心顿时安定,“异族入关,生灵涂炭,你一人不幸,便要这天下人陪你一起不幸吗?”
燕望西挑眉笑道:“是啊!”
话音未落,对面甘明琮的长枪已经刺到了眼前。
他忙往后一仰,提枪格挡,怒道:“你怎么偷袭?”
甘明琮一边急刺一边抽空答道:“又不是比武!”
铿锵声响,刺破沉沉雾霭,暮色降临时,有轻柔凉意侵入肌肤。
雪落红缨,逐渐掩埋了一地乱尸。
燕望西偷空跑出了十几步,见他没有追上,又掉过头,朝他喊道:“甘明琮,你以为你护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值得吗?”
他没有回答,转身驰离。
数骑踏雪,奔入关城,城门关闭时,他回首望去,那个银甲少年已经没入雪色之中。
燕氏满门遭屠,燕望西独自逃脱,心中早已没了可以守护的对象。
但是他不一样。
从燕怀,卫牧,到林致之,现在是他,他们守护的从来就不是萧氏大梁,是大江南北的春耕秋收,是生民万物的平安喜乐,是闺中女儿那一声轻柔的“谢谢”。
纵使萧氏无道,他也会守住代州。
……
除夕一战,戎人元气大伤,退入大漠之中,暂时失去了踪迹。
大约是觉得安全了,朝中又来了调令,让他带着靖南军离开代州。
回到京城,又是无数饮宴应酬,甘明珏原本要替他推掉,他却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然而几次宴罢,却没再遇见那个女孩儿等着问林致之的消息。
她一个闺阁女子,出门应该是不太方便吧?
“你要见阿若?”甘氏沉寂多年的面容终于有了波动。
惊讶过后,却皱起了眉:“你见她做什么?”
甘明琮看了看她捏在手上的佛珠,道:“我上回回京,她向我问起过表哥,我想,她可能还想问问。”
甘氏眼神一痛,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从前,致之最是怜爱她……致之走了之后,那孩子……也可怜……”
她痴痴地回忆了一阵,对甘明琮道:“回头我派人给她传个话就是了,你也不必专程见她。”
听她这样说,甘明琮莫名地急了起来:“姑母——”
“明琮!”甘氏打断了他的话,神色严肃,“那孩子不是你的良配,你可不要乱来!”
甘明琮一愣,顿时红了脸,忙道:“我不是……我只是觉得应该亲自跟她说比较好……”
“不是的话,就更不该见她!”甘氏道,“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过完年,就该议亲了,传出点什么来,对你对她都不好!”
甘明琮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甘氏居住的偏院,在侍女的引领下朝外走去。
忽然,一道模糊的语声传入耳中,他蓦然停步,转头寻去。
他熟习骑射,耳力和目力都是绝佳的,远远一眼,便认出了她,当下转了方向,大步朝她走去。
“甘将军!”侍女的急声劝止反而惊动了远处的姑娘。
她转身望来,看到他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甘明琮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朝自己走近到合适的距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抬起小脸,满眼亮晶晶的期待。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他这样兴冲冲地出现在她面前,竟然只是为了打碎她眼里的期待?
可是他的沉默却令她眼里的期待瞬间化作了恐慌,甘明琮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打听到!”
她怔愣了片刻,面色渐渐平静下来,向他行了个礼,轻声道:“多谢将军……”
……
永康十九年,春,陇西叛乱,关中军被调去平叛,代州终于留给了他。
拿到代州后,他总算能放手去查林致之的踪迹了。
林致之是在一次对戎战役中战死的,那次战死的靖南军将士足有五千,遗体太多运不回来,便由大将军赵秉义做主在代州焚毁了,只带了骨灰回京。
没有见到尸首,很多人都不愿相信自己牵挂的人真的没了。
可是代州一地,一直在赵秉义掌控之下,江南士族无法插手,直到今天,他接手了代州。
时间和大火足以毁去一切痕迹,他也不知道还能找到什么,但总该找找,毕竟还有人在等着他……
从春到秋,竟然真的被他查到了蛛丝马迹。
“当年一共六千靖南军参战,被拆分成了三支,林致之所在那一支作为先锋正面迎上了夫蒙察,然而先锋之后,不见大军来援,两千靖南军尽数阵亡!另外两支靖南军也被用作了先锋,死伤惨重,幸存不过千余!”
卫长淮说的是当年那一役的战况,有赵秉义上报的,也有他们这半年多调查来的。
甘明琮敲了敲散乱满桌的纸张,眸光冷锐:“当年打扫战场的人、见过焚烧尸体的人,都表示,焚毁的尸体中,半数以上都没有身着靖南军军服!”
“半数以上……”卫长淮眉心紧拧,“这半数以上的人,能去哪儿?”
“有两个去处!”甘明琮的眼睛亮了起来。
卫长淮也想到了:“萧梁?”
年初,陇西生乱,始于萧梁。
萧梁,起于陇西,自称宁王之子,先帝嫡孙,得陇西贵族拥护,一现世便声势惊人。
已故宁王,曾执掌靖南军,倘若当年那些靖南军将士遇难时西逃,遇宁王之子,被其收归己有便顺理成章。
如今陇西已经是萧梁的天下,打探起来并不方便。
但还有一个去处,却是可以打探一下的。
兵临城下,城门开,单枪匹马而出。
燕望西愣了愣,大笑道:“小甘将军终于想通了?要跟你燕哥哥投降了?”
甘明琮勾了勾唇,长枪往地上一震,刹那间,城楼上万箭待发。
燕望西赶紧催着马儿退了两步,嚷道:“你别吓唬你哥哥,我这是在射程之外呢!”
话音未落,城楼上一箭破空,扑面而来。
燕望西大骇,提枪格开,又退数步,抬头一看,那箭手,可不就是卫长淮!
甘明琮大声嘲笑他:“燕怀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怂货?”
燕望西嗤笑道:“卫牧怎么有你这么个缩头乌龟的外甥?”
甘明琮脸色一僵。
这半年多,他又何尝不憋闷。
只是,朝中在任命他为代州守将的同时,也下了死命令,只许严守,不许出关。
因此,他只能独自出关城。
燕望西打量了他两眼,笑道:“那你这是做什么呢?就算我的人进不了射程,你一个人跑出来有什么用?缩着多舒服啊!”
甘明琮懒得与他口舌相争,顾自问道:“四年前,白狼部落有没有俘虏一个名叫林致之的男人?”
燕望西惊讶地看了他好几眼,问道:“那个叫林致之的,是什么人?”
他本来想回答是他的表哥,眼前却突然浮现那女孩儿期待的双眸,不由得柔软了嗓音道:“他是一个女孩儿的哥哥,他失踪四年了,他的妹妹一直在等他回家……”
燕望西听得目瞪口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
“哎呀呀,我们小甘将军居然有个心上人,你这么痴情你爹娘知道吗?我还当你要表现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结果特地跑出来问人家哥哥,哈哈哈哈,可笑死我了!”
燕望西可没打算给他留面子,嚷得特别大声,连带着他身后的戎人也跟着大声嘲笑起来。
甘明琮看着他,突然怜悯地笑了笑,道:“燕望西,你亲人都死光了,当然不懂那种被人盼归的可贵!”
燕望西笑容陡然一收,赤目圆睁吼道:“甘明琮,你找死!”
长枪前送,坐骑冲出。
又一声破空尖啸,燕望西大喝一声格开箭矢,继续朝甘明琮冲去。
甘明琮持枪正面迎上,交错对峙之际,固执问道:“燕望西,你有没有见过她的哥哥?”
燕望西瞪了他一眼,用力一推,掉头回了阵前,转身道:“我回去打听一下。”
回到关城的时候,卫长淮迎了上来,兴奋地问:“你有心上人了?林致之的妹妹?”
甘明琮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能说是我表哥吗?燕望西不得狮子大开口?”
卫长淮愣了愣,心想,要是你大舅哥,燕望西也得狮子大开口啊!
秋后,戎王夫蒙察攻过两三次宁武关,之后也就放弃了,探得的消息,夫蒙察似乎在往西面去,西面是平叛的战场,却不是甘明琮可以去的地方。
“夫蒙察这里,没有林致之!”
燕望西从他手中接过酒坛,狠狠地灌了一口,笑道:“不怪人家戎人要入关劫掠,你都不知道我喝一次像样的酒多不容易!”
甘明琮看了他一眼,也灌了一口,道:“你想回来的话,我可以为你作保。”
燕望西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有了湿意。
关城外,斜阳下,他一身素袍灰蒙蒙,暗沉沉。
“别闹了!”他揩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道,“我回去做什么?向杀父仇人俯首称臣?你说我不懂得被人盼归的可贵,那你可懂失去至亲的恨?”
“我知道!”甘明琮低头闷声道,“我的小舅舅就是被戎人杀死的!”
“不!你不知道!”燕望西笑道,“卫牧那叫战死,虽死犹荣,你他妈见过一个大将军死得像燕怀那么窝囊吗?他是被自己人阴死的,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甘明琮沉默不语。
如果林致之死了,或许,他并不是战死的……
燕望西抬起酒坛,冲着喉咙又猛灌了一记,随后起身,用力往地上一砸,酒水四溅,瞬间没入干涸的泥土之中,只余酒香萦绕。
“这酒不错!”他笑道,“可是老子不稀罕!”
他望了望关城。
“出关那一日起,我便发誓:萧道成不死,孝服不除!大梁不灭,我燕望西绝不入关!”
他大步上马,跑出几步,又调转回来,冲甘明琮喊道:“白狼部落的汉奴中没有林致之,要么去了别的部落,要么已经死了,你回去好好安慰你的姑娘吧!”
欲去又回。
“甘明琮!哥哥好心劝你一句!这世道不好,你要喜欢她,就把她带在身边,别一回头,人就没了!”
甘明琮朝他摆了摆手,起身,目送他消失在暮色里,才悠悠回了关城。
等在门内的卫长淮面露忧色,低声道:“你这样私会燕望西,传到京城,怕有人污你通敌……”
他扬眉勾唇,笑道:“让他们污去!我若通敌,大梁早没了!”
☆、第590章 当时惘然——甘明琮番外(三)
“听说你在代州的时候,和叛贼燕望西有来往?”
茶香雾气之中,甘明珏温声问道。
临近年底,他又被召回京城,美其名曰述职。
甘明琮双手接过裴瑾瑜捧来的茶碗,低声道谢之后,笑道:“有人弹劾我?”
甘明珏微微一笑:“有几道奏折而已,裴相已经压下去了——”顿了顿,“代州看上去都是我们的人,但也难保还有别人的钉子。”
“一个萧梁,一年了都没平定,还有空来管我?”他嗤笑道。
甘明珏的目光闪了一下,道:“你放心,叔父他们不会让你离开代州的,你只管守着代州,其余一概不要管!”
他心中一动,不由得仔细审视起兄长来。
“倘若赵秉义不敌萧梁呢?”他问。
甘明珏眸色微凝,直直地回视他:“守着代州,哪也别去!”
他明白,这是兄长对他的爱护。
萧梁也姓萧,甚至比萧道成更亲近江南士族,这个选择他早就预料过了,也问过自己该怎么办。
兄长为他做的决定,是最适合他的。
饮下一碗茶,正要起身告辞,甘明珏突然唤住了他,却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看了裴瑾瑜一眼。
裴瑾瑜欠了欠身,默默离去。
看着屋内和门外都没了人,甘明珏才神色复杂地说:“致之的事,你不要再查了!”
他一惊,追问道:“你查到了?”
甘明珏点了点头,道:“当年靖南军中出了叛徒,致之战死并非意外,京城诸多势力都有插手!”
他霍然起身:“你早就知道了?!”
甘明珏叹道:“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查,你一向不喜欢这些,也就没特别告诉你……这件事牵扯颇深,你在代州的动作有人盯着,再查下去恐怕会惊动当年那些人……”
甘明琮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怔怔地站了许久,轻声问道:“那你告诉我,林表哥还活着吗?”
甘明珏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
他从七岁开始,就没被家里的大人困住过,甘家那样规矩严明的家宅,他都来去自如,更不用说已经衰败的林家。
放倒了她身边仅有的一名侍女后,他眼疾手快地在她惊呼出声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是我,甘明琮!”
她一双浑圆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紧绷的身子却放松了下来。
这样的信任让他心中蓦然欢喜,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地背到身后,掌心残余的柔嫩触感让他有些不自在。
“甘、甘将军?”她压低声音唤了他一声,小脸上满是震惊。
“我、我有事找你——”这样私闯闺房,他也是知道不好意思的,“嗯……实在没办法,出此下策……”
她柔柔一笑,问道:“甘将军找我什么事?”
他压抑住心中的兴奋,悄声道:“我打听到你大哥的消息了!”
她一双眼睛刹那间亮如星辰。
他心里斟酌了一下,道:“当年那批战死的靖南军将士人数有些出入,有一部分失踪了,可能去了陇西或者关外,所以,他有可能还活着,对不对?”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得意笑了起来。
大哥告诫他不要把林致之还活着的事说出去,可是他怎么能不告诉她,就算不能全说,也要让她高兴高兴才是。
她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激动,听完之后,她呆滞了片刻,突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呜咽声压抑不住。
“你、你别哭啊!这是好事!过完年我就回去继续帮你打听!”
他急得不知所措,张望着想找张帕子替她拭泪。
突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件东西,整个人都懵住了,站在原地,不能说话,也不能挪开目光。
耳边少女的低泣渐渐停了下来,他听到她哭过之后略带沙哑的嗓音小声地说:“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时失态,让甘将军见笑了……”
他却笑不出来,盯着那片触目的红色,喃喃问道:“你要嫁人了?”
她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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