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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男神,她也很绝望啊-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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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林可还捧在手里的碗,他好心地提醒道:“剩下的快吃了吧,一会凉了就变腥了,吃鱼这事你可要听我的。”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怎么又绕回到这一茬来了?
  林可欲哭无泪,恨不得给自己惹事的嘴一巴掌,正想说些什么扯开话题,楼宇就诚挚而热情地把自己刚喝剩下的锅里那一点点汤底,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都倒给了她。
  “别跟我客气,在船上混,您这么羞答答的可抢不到好东西!”
  楼宇一向豪爽惯了,跟林可混熟之后就没把她给当成外人:“鱼眼鱼尾都是好东西,那叫高看一眼、委以重任。快吃,这条石斑快三斤重了,大补!还有这蒜头是我的珍藏,海上香料可挺难得的,来来别浪费了,快尝一口!”
  林可压根没来得及阻止,只能机械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一脸呆滞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
  以及里头一言难尽的黑暗料理。
  分量满满的鱼头鱼尾蒜头剩汤神马的……
  能容她郑重地拒绝吗?!
  但十一也就算了,看了看楼宇友善的笑容,又看了看王小二那小心翼翼又期待的样子,林可实在不忍心把“不吃”两个字说出口。
  在把碗端到嘴边的过程中,林可眼中饱含热泪,手臂一直微微地颤抖着。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让人误会了,楼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林大人不必这么感动,一点鱼汤而已,您可救过我的命!”
  “…………”
  肚子里的拒绝的话更加说不出口了,林可终于认命,嘴唇已经靠上了碗沿。然而终究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那一刻,她的余光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孟!昶!青!
  时机如此凑巧,在那一刻,他就像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以无边的法力劈开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世界,诸恶难侵,神鬼不惊。他的身影是如此高大,仿佛在闪闪发光!
  “等等!”林可唰地站了起来,高声喊道:“孟大人,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这热情真是千年一遇。
  孟昶青受宠若惊地愣了愣,扫了她一眼,疑惑又防备地问道:“怎么?”
  “你这些天那么辛苦,不好好吃饭怎么行呢?”林可快步走过去,笑眯眯地劝说道:“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不在乎,等以后老了就来不及了。”
  这还是林可头一回说这样的话,孟昶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这份感动,林可就一把将碗塞到了他的手里,一脸关切地说道:“你来得太迟,只剩下这一点了。刚捞上来的石斑鱼,新鲜得很,我听楼舶主说,这鱼眼鱼尾都是好东西,海上香料难得,蒜头也挺不错的。我吃的时候,心里就想着你呢,别客气,快趁热尝一口!”
  孟昶青:…………

☆、第79章 天书

  作为一个甩锅小能手; 林可以极其风骚的操作,将手中的黑暗料理硬是塞给了单纯路过的孟昶青。
  孟昶青沉默地扫了林可一眼; 又表情微妙地看了看碗里用料诡异的鱼汤。片刻之后,他忽然极轻地叹了口气,在众人、尤其是王小二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缓缓地举起碗喝了一口。
  这种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咳咳,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商量,走,咱们进屋一边喝汤一边聊。”
  这事干得委实不算厚道; 林可心中总算是被唤起了某种类似于恶婆婆欺负小白花的罪恶感。干咳几声; 她一把将碗给夺了回来,随即扯了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朝着甲板上的众人挥了挥手告别; 便抓着孟昶青一块朝船舱走去。
  孟昶青顺从地跟着她走,视线却不离她的背影。林可随手关门,回头看他,孟昶青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唇边挑起一如既往的笑意,淡淡问道:“你在生什么气?”
  “随便寻个借口也就是了。”
  林可上下打量他; 总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忍不住闷声道:“你不会是发烧了烧坏脑子吧?”
  “一口也不喝; 不管找什么理由; 旁人心里都会生出芥蒂。”孟昶青慢条斯理地缓声回答:“何况鱼汤味道也不算差; 左右类似的东西; 我从前也吃过许多。”
  林可闻言倒是愣了愣:“我以为你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不过是些往事。”孟昶青垂下眼帘,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页,听不出起伏,也看不出喜怒:“你说有事商量,现在便说吧。”
  林可自觉跟孟昶青也没熟到那个地步,不好刺探他的**,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头道:“你上回说过,光宗留下一本谁都看不懂的天书。旁人接触不到,但你是当今皇帝的亲信,可曾读过那本书?”
  “只在许久之前,因缘巧合的时候扫到过一眼。”孟昶青道:“上面的文字与大楚、北齐都截然不同,与更西面的达什国似乎有些相似,但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作为一个在白鹿书院进修过的旁听生,达什国的文字什么样,林可还是大致知道一些的。
  大概,跟英语差不多?
  六级没过的林学渣脸色顿时有些不大好。她心虚地干咳几声,有点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还记得,那上面写了些什么东西吗?”
  孟昶青微挑眉梢,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拿起书桌上的毛笔,随手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的字迹凌厉,将几个圆润的abcd也写得霸气四溢。林可拿过纸一看,努力把脑子里残存的英文单词和上头的字母相对应,一边看一边深悔当初上课就睡觉,下课出门浪,没有好好宠幸那本崭新的六级单词背诵手册。
  “当今一脉得位不正,因而但凡牵涉到光宗的,都是禁忌。”
  孟昶青站在她身边,沉默片刻后开口,字里行间竟透出些许少见的迟疑:“纵是正经皇子皇孙,怕也没胆子提起那本书,书收藏在皇城天机阁之中,而十步之外,万里之内是皇权最为稳固的地方,哪怕利用天子对姨母的恩宠,我想拿到那本书,恐怕也有登天之难。”
  林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热切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收好,苦笑着说道:“金手指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看来人生在世,归根到底还是得靠自己。”
  既然拿不到这金手指,林可也就暂且将这件事放下了。冲着孟昶青一笑,她问道:“我刚刚是随便猜的,不过照你的习惯,这时候,你是不是真没吃过东西?”
  林可笑得灿烂,孟昶青脸上微怔,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反倒带出一丝故意为之的冷意来:“是。”
  “现在你再出去,叫人看见了也不大合适。但也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就叫你这么饿着。”
  林可也不在意,从身上摸出一包藏得很好的饴糖来,抬手大方地递过去:“我从云阳带过来的,这回可没说谎,真是一直没舍得吃。那家店生意好得不行,做出来的糖跟别家不同,甜而不腻,味道很不错的,你先用这个垫一垫。”
  孟昶青仍是面无表情,口中却问道:“你喜欢吃这个?”
  “这玩意顶饿,我好歹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总不能饿着自己。”林可摆了摆手,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你先吃着,我就不陪着你了。”
  孟昶青点头,看她出了舱室关了门,方才垂眸看向手中的那包甜食。饴糖拿手帕包了一层又一层,大概是因为体温的缘故,看着有些化了,却勉强还算是粒粒分明,拈一颗在指尖,莹白的糖体上印着一朵小小的红色梅花,勾人食欲又赏心悦目。
  这样的东西,从前他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如今却不能无动于衷。
  眼底的暖意转瞬即逝,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停了片刻,孟昶青起身推开窗门,随手将碗里冷透的鱼汤给倒了,靠在窗边,望着窗外碧水蓝天,那股挥之不去的甜香却时时刻刻萦绕在鼻尖。
  甜得几乎有些发苦……
  孟昶青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毫无征兆地抬手,将布包中的饴糖一颗一颗地丢入海中。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很快就被白色的浪花吞没。
  他的心似乎也跟着一点一点冷硬起来。手中的糖越来越少,孟昶青面无表情地将最后几颗连同帕子一起丢出了窗外。谁知就在这时,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外面传来林可兴冲冲的声音:“喂,姓孟的,我跟你说…………”
  猝不及防下,孟昶青仍保持着往外丢东西的动作。手帕被海风卷起,一边撒着糖屑一边在半空中飞扬,锲而不舍、不屈不挠地显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孟昶青:…………
  林可:…………
  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若是回去翻翻黄历,上面必定写着“不宜饮食”四个大字。
  孟昶青沉默许久,垂死挣扎着决心解释一下:“我……不怎么习惯吃甜的。”
  “是、是吧,我猜也是。”
  林可干笑几声,配合地点点头:“我怕你吃不饱,所以出去转了一圈,在厨房里找到点吃的,不甜,应该合你的胃口。那什么……”
  说着,她将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吃咸鱼吗?”
  林可一煎炒烹炸啥啥都吃的人,好不容易从吃货嘴里抢下这么一点食物,觉得是个宝便巴巴地送来给孟昶青。
  “…………”
  如果是旁人,孟昶青能把这见鬼的咸鱼拍对方脸上去。
  从某咸鱼死不瞑目的白眼上艰难地收回视线,他眉梢微挑,就要开口拒绝,扫了林可一眼,到嘴边的话却又全都咽了回去。
  自作孽不可活。
  阿可当真不是故意的么。
  回头定要叫人将厨房里乱七八糟的吃食好好地、彻底地清一清。
  孟昶青深吸一口气,终于忍辱负重、破釜沉舟地吐出一个字来:“吃。”

☆、第80章 朝争

  从一开始的敌对; 到后来的相互利用与合作,一直以来,林可与孟昶青之间总有若有似无的一层隔阂。
  但此时孤悬海外断绝了与外面的交流,暂时不必再担心那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 与众人吵吵闹闹间; 林可心中那根永远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动了些; 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那层隔阂正在无声无息地、如冰雪般慢慢地消融。
  于她来说; 孟昶青终于算得上是个可以信任的朋友了。
  船上人虽多,在大事上能商量的却只有孟昶青一个。自从知道孟昶青爱吃咸鱼,林可每次去找他; 手边都会带上一些干鲜。
  孟昶青的心情一言难尽; 却次次都将林可带来的东西吃完。幸亏彭屿离云阳再远; 也总有到的一天。脚踏实地的一刻; 饶是孟昶青,也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粮食已经收割过一茬了; 此时云阳正是农闲时节。田垄边堆着金黄色的稻草,一群穿着棉衣的孩子你追我打地玩闹着从远处跑来; 看到林可一行人; 眼中显露出惊喜的神色。
  “林哥哥回来了!”
  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半点都不怕生; 冲过来一头扎进林可的怀里,撒娇着嚷嚷道:“好久没见林哥哥了; 糖呢; 我要吃糖!”
  “没了; 路上都吃光了。”林可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即摊开手,无奈地笑道:“去,通知你们谢叔叔,就说我回来了。跑得快的,我改天请吃糖。”
  孩子们欢呼着往村里跑。林可看着他们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回头对孟昶青道:“你别看他们穿得厚,其实衣服里面全是木棉跟稻草,不怎么保暖。我从木家那里买到了棉花和苜宿草的种子,今年试种一些。回去了问问大哥,若是长势还可以,明年就可以大面积推广,有了棉花和马料,下一步就是组织妇女织布,还有从木家堡那里引起马匹,组建骑兵。”
  “这里的百姓……”孟昶青顿了顿,若有所思道:“精神气似乎与别处大有不同。”
  “或许是因为没有苛捐杂税吧。”
  林可回答:“什么夏税秋粮,提编均瑶,练饷剿饷的,都是由卫所统一负责交到县里的,胥吏不敢把淋尖踢斛那一套。弄到我的头上来,中间少了许多盘剥,大家的日子较以前好过许多。听大哥说,消息传开了,还有周边卫所拖家带口逃到我们这里的,他想拦都拦不住。”
  “这一招断了许多人的财路。”孟昶青弯起唇角:“恐怕诸桂上下,包括其他卫所的百户,还有你的顶头上司吴千户,都恨你恨得牙痒痒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回诸桂县令会冒险站在乡绅一边,硬是杀了张友财阴了我一把,与这些事不无关系。”
  林可自嘲地笑了笑:“不肯同流合污,就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无论如何,这羊毛不能出在卫所百姓身上,地里能刨出几个钱来,工商业才是真正的大头。接下来的海贸生意,我会分他们一杯羹。反正与牙行打交道、进货卖货什么的,那些士绅较我有门路得多。”
  “不过也不能被当成软柿子捏了,那个县令……”说到这里,林可的眼神冷厉起来:“杀鸡儆猴,总要有人当那只鸡的。”
  孟昶青想了想,开口说道:“要动文官,哪怕只是个七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与海匪勾结,这条不够么?”林可一愣,疑惑地问道。
  “这件事,他是按官场规矩办的,谁也动不了他。”孟昶青微眯起眼睛:“不过他的背景不算深厚,恩师年迈,早已辞官回乡,同年里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是他出身长明,勉强算得上是浙党,这点略有些麻烦。”
  浙党和东儒党是朝中两大派系,因为改漕归海的事,浙党被当头打了一棒,近来反扑得厉害。
  “对付小小的一个县令,也跟远在天边的朝中争斗有关?”林可有些意外:“怪不得大楚乌烟瘴气的,明明国土面积比北齐大那么多,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反手之力。”
  “北齐又能有什么区别?”孟昶青似笑非笑,语气中显露出一丝讥诮的锋芒:“两国都已病入骨髓,如今小皇帝身边多了拓跋克这只老狐狸,风气或许会变一变,却也未必能上持续多久。”
  他这话中有不屑,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愤懑,却偏偏没有半点对皇权的尊重与敬畏。
  林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开口问道:“既然朝中党争这样厉害,你离开京城数月,不会有什么关系么?”
  “冯远征那个老家伙……”
  孟昶青深潭般的眼底隐约有狠色闪过,唇边的笑意却缓缓加深:“若说我唯一担心的,内阁中就只有他一个人。”
  “我记得,他是浙党……”林可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匆匆而来,表情立刻舒展开来,几步迎上去道:“大哥!你怎么跑这么远来接我?”
  谢中奇跑得满头大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阿可,你终于回来了。事情有变,朝廷下令表彰云阳剿匪义行,上上下下都升了一级,你如今已经是千户了。”
  “这不是好事么?”林可疑惑道:“大哥?”
  “我还没说完……”谢中奇抹了把汗,沉声说道:“天子御批,命你率云阳军前往西原剿灭流寇,即日开拔!”
  “什么!?”
  林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自古以来,客军作战都并非易事,行军、补给都是问题,而云阳军满打满算不过数千人,投到西原那个绞肉机里,恐怕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皇帝下这种命令,分明就是在把云阳往火坑里推!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谢中奇摇摇头,脸色都是青的:“我打听过了,云阳军剿灭土匪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寨子,请功的奏折不知怎么就摆上了天子的案头,抓捕张友财的功劳也被人安在了你的头上。天子闻讯,龙颜大悦,说你是国之栋梁,也是病急乱投医,被左右一撺掇就下了这样的乱命。”
  “这里面没有鬼就怪了。”林可咬牙道:“云阳的对头,浙党?冯远征?”
  “原来如此,怪不得徐明会上那样的奏折……”
  孟昶青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朝着北边眺望,微微眯起了眼睛。荒野萧瑟,迎面而来的寒风卷起漫天的黄叶,他收回视线,唇角嘲讽地挑了挑:“调虎离山,捧杀,好一个连环计。这一局是我疏忽了。”
  冯远征人老成精,到底棋高一着。
  孟昶青没能挡住朝中诡谲的风云变幻,头一次,林可将真正直面那些充满恶意的阴谋诡计,鬼蜮人心。

☆、第81章 争论

  要详细谈出兵这件事,自然得回到住处再说。
  谢中奇关上门; 书房中只有林可、孟昶青和他三人。
  “云阳还没有准备好。”
  谢中奇率先开口道:“这次与彭屿发生冲突; 我们的损失比看上去要更大一些。问题主要集中在粮草和冬衣上; 粮食也就算了,咬牙总能凑出来; 但再怎么赶; 冬衣也要到十二月底才能完成。”
  林可忧心忡忡地点头:“我知道了。但皇帝御批,我们恐怕没有推脱的余地。”
  “不去自然不行,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拖字。”一个冷漠的声线响起:“拖上一个多月; 想必事情就会有转机。”
  “这……”谢中奇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不忍的神色:“这般做法; 会不会有违天和?”
  林可不解其意,看了看两人的神情; 眉头微微蹙起:“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流民问题肇始于竟宁末年,在居摄年间升级,逐渐形成西原、番峒、虞乡三大聚集地; 其中以西原的流民规模最大,一遇灾年; 便是赤地千里,流民百万,盗贼蜂起; 百年来概莫能外; 任谁也无法根除。”
  孟昶青语气淡淡道:“贸然插手; 只会陷到那个泥潭里。幸而天气越来越冷,到了深冬,万物凋零鸟兽绝迹,流民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人数能少上一半。而且参看我朝户部记载,剩下的流民为了求活,按照惯例会朝番峒转移。番峒是三省交界之地,山高林密,位置险要,是我大楚与北齐多年来大会战的前线,离云阳很近。将战场定在番峒,是我们的唯一生路。”
  “开国时,高祖皇帝认为番峒的位置太过重要,因此下令‘空其地,禁流民不得入’。”
  谢中奇叹了口气,补充说道:“这便造成番峒沃野千里却无人耕种,流民视之为蜜糖之地大量涌入,官府抓捕驱逐,却是驱之不尽、抓之不竭。孟大人看得透彻,西原的流民确实会往番峒而来。我们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只要能有一场大胜,在天子那里也就能勉强交待过去。”
  “你们的意思,换句话说,不过是让流民们自己冻死饿死一批,然后等时机差不多了,咱们再出手捡便宜?”
  林可不能置信地扫视孟昶青与谢中奇,喃喃道:“这样的事情,不谈流民会死上多少,沿途的百姓恐怕也会深受其害,最后也不知会死上多少。我不明白,当真……当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浙党设下陷阱,我已处于下风,云阳军的建立是我一手推动的,云阳出事,势必牵连到我。天子一向刻薄寡恩,因而这一战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孟昶青不为所动地回视林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开口时语气漠然到近乎冷酷:“阿可,情势如此,以自保为上。此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林可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只觉得有一股凉意透入骨髓,冻得她整个人都要发起抖来:“我们在谈论的是百万流民,是人吧?是人,不是猪狗,也不是数字。你们如何能把这句话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孟昶青挑眉:“所以?”
  林可沉声怒道:“所以我不同意你提出的方案!”
  孟昶青盯着林可,脸上露出一贯的冷淡笑容,似乎在嘲笑她为何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纠缠不休:“那你又能做些什么,阿可,那些人无论如何都要死的。”
  那笑容如火星,又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瞬间,林可心底有某种情绪,仿佛潮水般要将她淹没至顶。她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孟昶青的衣领,几乎从牙缝里逼出字来:“人都要死,可不是像那样死!”
  “你没经历过,不知道饿死冻死是什么感觉。”
  林可从未忘记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的经历,积压了那么久,隐藏在笑脸之下的感情似乎在这一刹那全部爆发出来。看着孟昶青,她眼底一片血红,咬着牙说道:“你们这些人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有没有试过胃饿得像要化掉,连土都能往嘴里塞的痛苦?有没有看着亲人死去,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要亲手将尸体上的东西全都扒光,任由他们赤身**躺在路边的痛苦?那样的日子,哪怕只过了几个月,我也觉得自己要死了,我梦到那么多死不瞑目的人,他们看着我,一声声地问我,为什么他们死了,我却活着?我回答不了,姓孟的,我回答不了!他们是人,他们原本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说的,我在九岁那年每一样都经历过。”
  孟昶青掰开她的手,脸上的笑容隐去,眼中逐渐浮现出掩饰不住的讽刺与悲凉,仿佛一个蝺蝺前行历经苦难的老人,望着一个因为年幼天真而充满勇气的少年:“可那又如何,阿可,他们是人,我也不过是人罢了。八年,如果我倒在冯远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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