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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为期-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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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那样反对抗拒的人,如今都不得不退让了,林羡在此间表现出的坚定与深情可想而知。
  “这几年林羡的努力与坚持,我都看在眼里,本来也在暗地里帮她一起找了。我相信她说的爱是真的,不是少年人的游戏了。萧,这一次没有看错人。”
  林羡用她的坚定执着,得到了父母的妥协与认可,也得到了她的尊重与认可。
  她想到这几年不知道在何方、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的柔婉得好似扶风弱柳、又坚强得有如凌冬铮梅的挚友,眼神渐渐悠远……
  时惊澜见温桐明显在想萧菀青,因而怔怔失了神的模样,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红唇渐渐抿紧。
  半生浮沉,历经世事,她早就过了需要山盟海誓,情话绵绵的时候了,可温桐,到底是有些太风轻云淡,进退有度了吧。
  五年里,她们像情人一般,在工作之余,一起吃饭、度假、上床、甚至,见过家长,但是,却谁也没有挑明过对彼此的感情,更没有确定过关系。温桐除了最开始的一两年还能看得出对她有明显的柔情与眷恋,后来竟越发地不卑不亢,不动声色。时惊澜一开始还觉得享受这样没有拘束的关系,到后来渐渐沉沦,认清自己想要稳定,就变成暗自忍受了。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主动权从最初在她手里,不知不觉中好似过度到了温桐手中。
  时惊澜放不下面子主动挑破关系,沉下了气,开始暗示。她以为温桐在意她在外的风评,收起了早年为了生意,逢场作戏,毫不在意满天绯闻的姿态,成了圈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不近男女色。可温桐除了某次在床上玩笑般地询问过她一次外界关于她转性的传闻,居然依旧无动于衷,没有表示。
  时惊澜捉摸不透愈发干练沉稳的温桐心思,有些暗恼,又有些心痒。
  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起身赤着脚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地板上,爬上温桐倚靠着的躺椅上,单腿跪在她的长腿旁,俯下1身,如古潭般沉静的眸子幽幽地地凝望着温桐,面色冷淡地问她:“你在想什么?”
  温桐回过神,目视着这个向来惯于掩饰自己的女人,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向自己,眼底有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轻吻着时惊澜细嫩的耳垂,含笑地低柔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对于什么都唾手可得的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对于掌控欲极强的人来说,无法掌握的,才是热情最持久的。这是这些年她在与时惊澜你来我往的感情交锋中,慢慢学会的。
  *
  “这个问题,我是替众多花痴你的对象粉们问的。作者大大,你缺对象吗?”端庄靓丽的女主持人含笑打趣面前事业有成、才貌双绝的年轻女人。
  沉默片刻,林羡紧抿着的薄唇渐渐松动,抬手覆在领口,隔着衬衫抚摸着胸前那一块早已熟悉得像她身体一部分的温润白玉,唇边重新挂起浅笑,淡声道:“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
  她目视着镜头,像是透过镜头在看着什么,眸色深深,温柔又忧伤道:“说起来,如果她能够看到这个节目,我想告诉她,我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非常,非常想她……”语到最后,一直从容沉稳的语调,竟带了几分哽咽。
  十月末的夜风从打开着的窗户吹拂进来,带着深秋的丝丝凉意。倚靠在床上身形单薄、长发微卷的端丽女人像是感受到了冷意,不由地抱紧了怀中半人高的毛绒泰迪。她凝视着屏幕里卓尔不凡的女孩,温柔如水的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与忧郁。
  这里是宜屏下属的一个生活节奏缓慢的小县城,靠近那一年,萧菀青与林羡身心交付的那一晚行至的那一段江岸。
  离开岸江市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萧菀青失魂落魄,茫然无助,满心是对林羡的牵挂与不舍、对往后漫长人生的绝望与厌倦。像是又一次被命运放逐,天地虽大,她却无处可往,无枝可依。
  她以为自媒体写稿、兼顾游记投稿为生,带着林羡赠予她的所有美好回忆,拖着行李箱里那一只她们都曾紧密拥抱过的小泰迪,漫无目的、身形萧索地走过许多她曾与林羡向往过的陌生城市,试图填补心里那流着血的名为空虚的巨大窟窿。
  可走的路越多,遇见的人越多,周围的环境愈热闹,她便愈寂寞,愈仓惶,愈明白,对林羡的思念是她深入骨髓无法医治的隐疾。
  第一年的十一月,林羡的生日,凛冬已至,萧菀青躲在在极北的小镇旅馆里写稿,看窗外小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
  羡羡说,要与她看人生中的第一场雪呢。
  她伏案闭上眼,往事历历在目,女孩的笑语犹在耳旁,睁开眼,目之所及,却只有深沉凄楚的夜色与苍凉。
  寒冬腊月,她终是撑不住病倒了,缠绵病榻大半个月,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烧,看着窗外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很多个夜里,她烧得迷迷糊糊,咳嗽得睡不着觉,无力起身烧水止咳,瘫软于异乡的小床上,消极厌烦地问自己,这样活下去,还有意义吗?不想挣扎了,活着好累。
  可她侧目看着床头合照里林羡望着自己的爱怜神色,抱着怀中小泰迪冰冷却柔软的身躯,到底还是舍不得,还是贪恋。
  有生之年,她还想,还想再见林羡一面。即使,只是远远的一面——
  在林家原谅了她以后,又或者,在林羡忘却了她以后。
  假使有一天她要死了,回不到故土,葬不在故乡,她的灵魂还能在哪里安放?
  病终是慢慢地好起来了,她带着病躯,结束了漂泊,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除却岸江市外,有着她与林羡最多幸福、最多无忧无虑回忆的地方。
  倘若当真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她想在林羡曾经给予过的温柔乡里埋葬。
  *
  2014年,萧菀青终于在网上等到了林羡发表的第一篇小说。她死去已久的心,终于在爱人的文字中,在重获林羡的消息后,一点一点复活了。
  凭着敏锐的市场直觉与过往丰富的书籍营销经验,她背地里帮林羡有策略地买了她过往合作过的、信任的隐晦营销,亲自拟定了针对不同平台投放的推荐策略与稿件。加上温桐的锦上添花,本就有实力,只是欠缺名气,没有受众接触渠道的林羡,如她所料般,一本成神。
  萧菀青像是在大海中失去方向随风漂泊着的船只,在拥有了远远注视林羡的渠道后,重新找回了航行的方向。
  林羡在成长,她无法在她身边陪伴她,可她依旧想要成为她安心的后盾,想要尽己所能地帮着她,为她遮风,为她护航,让她走得顺一点,走得远一点。
  她重振旗鼓,隐藏于网络之后,捡起了曾经与温桐规划过的蓝图,以自身卓越的文字能力与精准的市场眼光为资本,以公众号为第一平台着手经营属于自己的自媒体。她一个人,自知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故而求质不求量,自己撰稿外,重酬接收优质投稿,稳扎稳打地积累受众,在几篇大爆的社评文之后,公众号逐渐走向正轨,她也慢慢打入了一部分自媒体人的小圈子。
  她没有很大的野心,只希望有一日林羡站得更高后,倘若需要有人为她说话,有人为她造势,她可以站出来发声,即便,她的声音可能微弱。
  2017年,对门熟识已久的老邻居敲响了萧菀青的门,询问她是否有时间帮忙代一个班高中语文的课。学期中半,学校一时半会招不到合心意的代课老师,所以一下子就先想到了信任的她。对方自她搬来这里无意中照看过一次他早下课自己溜回来却没带钥匙的小孙子后,一家人就对她多有照顾。
  公众号现在除却她,日常运营还有其他人员,她的工作量并不大,主要是审稿与撰稿。兼之不知道是不是远离人群太久了,她写稿也有些瓶颈了。萧菀青思虑再三,应下了这个请求。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始终远远注视着林羡,获取着与林羡有关的有限消息,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起来,走向高处,飞向高空。熬过最初分离时毫无林羡音讯的痛彻心扉与撕心裂肺,远远关注着她的日子久了,工作忙了,萧菀青发现,生活开始变得没有很难过,只是不快乐。
  像是一个单方面的长久异地恋,林羡始终是她牵肠挂肚的恋人,她只是,很久都没有与她相见了。
  她只是,时常夜深梦见她,不舍地从梦中醒来,会发现,枕头又湿了一大块。
  林羡说,她的心从没有变过。
  萧菀青看着屏幕,眼眶发酸。她拾起床头的合照,指尖眷恋地摩挲着女孩明媚的面容,目色缱绻地低头亲吻。
  羡羡……她在心底里哽咽地叫唤她的名字。
  这些年里,她看着林羡的微博简介,无数次想过不顾一些回去找她。可是时日越久,她便越是没有勇气了。
  两年前林羡声名鹊起之时,关于她的家世也被挖了出来。粉丝八卦里流传过一个笑谈,说是听过林羡母亲讲座的人说,在半年前的某次讲座上,周教授无意间说起女儿,表示对她的唯一要求竟是,希望她谈一次正常的恋爱。所以说,他们的作者大大以前谈过的恋爱是有多不正常。
  萧菀青明白,周沁对她的抗拒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
  况且,林羡风华正茂,世界越来越广阔,而她,却渐渐走向日暮。她从林羡那样的年纪走过,明白了,有时候坚持久了,人会分不清,你坚持的是爱,还是对过往放不下的执念。
  她害怕她的出现,已经是越来越不合时宜。
  她抱着毛绒泰迪,眼眸湿润地在黑夜里回放观看着珍贵的,会说话的,鲜活的,她长大后的爱人,一遍又一遍,含着泪直至天明。
  *
  十一月上旬,学校进行期中考试的前一天,大雨滂沱。
  萧菀青上完语文课,耐心地给问问题的同学答疑完后走出班级,在回办公室路上,又一次遇见了时常与她偶遇的那个女同学。
  女生与往常一般,像是要下楼,笑着与她打了招呼,看她穿得少,叮嘱她下雨了天凉,小心别感冒了。而后,女生就顺着路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到了楼梯口,分道扬镳。
  一切都很寻常,除却,她们偶遇得过分频繁,并且,那个女生的教室,在楼上她们走动的反方向。
  萧菀青没有教过她,并不在意,甚至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这个女生开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直到有一天隔壁班曾经教过这个女生的老师无意间提到了她的班级,她才后知后觉地看穿女孩笨拙的小心思。
  碍于女生没有挑明过,她也只好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她无法回避女生的偶遇,但回避了女生偶尔关于她私人信息的一切问询,拒绝了女生索要任何私人联系方式的请求,回绝了她以任何名义赠送的一切礼物。
  萧菀青不知道,从她第一次亮相国旗下的讲话,温秀的容貌与出众的气质,就让她成为了这个小县城学校的学生乏善可陈的课余生活的一大谈资。口口相传,她早已是学生中公认的女神老师。
  她偶尔推却得厌烦时会感慨,这个女生与她未曾深交,究竟哪里来的执念。只是看着她与林羡当年相似的年纪,又不由地体谅。
  因着林羡,她对这些半大的有些天真又有些莽撞的孩子,多了几分分外的耐心与温柔。
  后面两节没有课了,萧菀青在办公室里稍作休息,见外面的雨势小了些,从包里取出备用的雨伞,作别了同事,悠悠地出了办公楼,步入了雨幕之中。
  刚刚小了的雨,在她的行进中又渐渐地大了。
  萧菀青今日穿着藏青色的掐腰连衣裙与驼色的过膝风衣,在斜风大雨中,她的衣角与裙角被打湿了一大半。
  无可奈何,她加快脚步到了校门口,躲避在一旁传达室延伸出来的檐角下,收了伞,暂避风雨。淡笑着与搭话的门卫寒暄了两句,她便低头专心地抖落衣角的雨露。
  听得雨声渐小,萧菀青再次打开伞,准备离开。
  然而,她抬起头,抬起脚,不经意地目视了正对面的马路一眼后,她就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僵住了脚步,睁大了眼睛,心跳如雷,不知所措。
  不远处的马路对面,一个年轻秀雅的女孩,正撑着一柄透明的长伞,隔着车水马龙,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她。
  女孩脚踩着白色的休闲鞋,下着灰色的烟管裤、上身是休闲衬衫与小西装,衬得她稳重又不失活力。她撑着伞,腰杆笔直,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在萧菀青身上,步履从容,一点一点地朝着她走近。
  萧菀青鼻头发酸,喉头发紧,怔怔地站在原地,过分激荡的心绪让她头脑有些空白,茫然无措地看着林羡穿过车流,一步一步地坚定走向她。
  女孩终于在一步之遥的萧菀青面前站定,与萧菀青对视的乌黑眼眸中,似有暗波涌动。半晌,她倾斜了伞,挡住了从侧面向萧菀青袭来的风雨,微微勾唇,不悲不喜地与她低哑招呼道:“萧盼盼,好久不见。”
  嗓音,是萧菀青梦中回忆过无数次的,熟悉,又陌生。
  萧菀青仰头眷恋地凝望着女孩熟悉的面容,心间酸涩得发疼,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第161章 
  她曾在无数个辗转的寂寂长夜里; 美梦般地幻想过很多次与心爱的女孩重逢的场景。她想过女孩可能会伸手紧紧地抱住她诉说这些年来的衷情; 也想过女孩可能会哭泣着斥责她当年的不告而别,更想过; 可能是她狼狈地躲在暗处,遥遥望着林羡一无所觉地与旁人幸福走过。
  她以为; 若是知情,或喜或悲,她们大抵总归会在相见的那一刻红了眼眶、情绪波荡。
  然而,到如今,事实却是——女孩出乎意料她意料的平静; 眸色沉郁; 已出落得成熟美丽的脸庞上,是她看不分明情绪的冷静。
  没有喜色; 也没有悲色; 仿佛她们的重逢; 不过是阔别已久的老熟人某次街头偶遇。
  萧菀青激荡百感交集的心; 在女孩仿若波澜不惊的眼神中,蓦地冷静死寂了下来; 开始不安,莫名仓惶。
  “羡羡……”她咬了咬唇; 终于轻唤出了这个她梦醒时分呢喃过无数次的名字,声音涩然的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一般。
  林羡贪婪地凝望着眼前这个自己魂牵梦绕的女人; 垂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 几要咬碎了后槽牙; 才克制住了自己狂喜后委屈心疼得想哭的冲动和想要伸手把她紧紧搂进怀里的渴望。
  萧盼盼没有照顾好自己,她瘦了。
  这些年跋山涉水、凭着一腔孤勇苦苦找寻萧菀青的日日夜夜里,她无数次怨怪过自己没能保护好萧盼盼,自责心疼她可怜的爱人不知道在哪里漂泊着、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却也忍不住在一次次期待落空的委屈绝望中,怨恼萧盼盼再一次把她当孩子般哄骗、狠心决绝地离开,甚至濒死疼痛中怀疑,萧盼盼不来找她,是不是怪她,是不是真的忘了她……
  是不是真的,不要她了……
  一别经年,我心依旧,卿心是否如我心?林羡曾经笃定,而今,却是彷徨。
  伞外风急雨骤,伞下的两个美丽的女人却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站在瓢泼大雨中,一动不动,深情对望,无语凝噎。好事的门卫透过窗子,眼睛不住地在萧菀青和林羡身上打转,探听八卦的意图显而易见。
  林羡机敏地察觉道了,视线越过萧菀青,不着痕迹地冷冷觑了门卫一眼,门卫瞬时间尴尬地收回了视线,低头假装看报纸。
  她收回视线,艰涩地吞咽了两下,润滑了因为要忍住想哭的情绪而过于干涸的喉咙,才做出成年人该有的稳重姿态,开口低声提醒道:“这里不方便说话。”
  萧菀青如梦初醒,视线下移,看到了林羡被风雨打湿的肩头。她失去了一贯的处变不惊,本能地慌张伸伞想帮她遮挡,却被林羡手疾眼快地抬手握住了伞柄,止住了动作。
  “不用了,没有必要,我背已经全湿了,鞋子里也都是水。”林羡淡淡说道,话音刚落,她就抬手揉了揉鼻子,像是忍住了一个喷嚏的模样。
  萧菀青顿时紧张。她看着面容依稀是她刻在心底般熟悉,神色却冷淡沉稳得陌生的女孩,衣角拧成了麻花,斟酌着语气忐忑道:“我……就住在这附近,你介意过去换件衣服,躲一下雨吗?”她怕林羡着凉,却也怕而今长大后面对着她从容异常的林羡,抗拒她的过分亲近。
  但她客套的语气,却让林羡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她低头深深地看了萧菀青一眼,看出她眼底的真切的关心,心里到底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萧盼盼还是心疼她的。她眼里染上了点点几不可觉的笑意。她垂下了眼睑,故作客气道:“那好,麻烦你了。”
  女孩礼貌生疏的回复,一下子硌在萧菀青的心头,沉得她难受委屈得眼眶发酸。
  她早该准备好,却依旧心存侥幸的恐慌是不是终究成了真?再相见,羡羡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萧菀青,其实,不过尔尔。
  她们像两只笨拙的蜗牛,背着名为时光与距离的沉重包袱,心底百味陈杂,带着一点点期待与忐忑、生涩与陌生,伸出触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方。
  去往萧菀青住所的路上,她们各执着一把伞,中间空出了两把伞并行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走着,像带着几分久别重逢后无所适从的疏离。
  羡羡,这一次,是来告别过去的吗?
  萧菀青忐忑地走在林羡的身侧,情不自禁地注视女孩挺拔俊秀的侧影,沉沉思虑着。这样惶然的念头一起,她一瞬间像被什么抽去了浑身的力气,无意识地缓了脚步,失魂落魄。
  林羡状若自如地略快半步走在她的身旁,实则一直在用余光紧紧关注萧菀青。看见萧菀青慢下了脚步,林羡心一沉,也跟着放缓了步子,微微侧过头看她。
  女人站在一处低平的积水旁,在以为林羡看不见的背后,卸下了从容的伪装,坦诚地用眷恋又凄楚地目视着她。
  后方有车辆按着喇叭疾行而来,萧菀青一无所觉。
  轮胎即将碾过积水,溅起一滩污水……
  林羡来不及多想,忘记了所有故作的成熟与矜持,一边紧张地将萧菀青一把拉进怀中护住,一边迅速地转过了身子,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飞溅四起的水花。
  两柄伞随着她们交叠的动作倾倒,伞身碰撞,一高一低,亲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雨水啪嗒啪嗒地迅猛撞击着伞面,一下一下,叠着她们此起彼伏猛烈跳动着的心跳声。
  萧菀青猝不及防,撞入林羡温暖的怀中,女孩身上熟悉的冷香顷刻间盈满她的鼻腔,宛如苛待她已久的命运对她的恩赐。她伸手轻轻抓着女孩的衣襟,借着女孩的支撑,慢慢站稳站直了身子。她抬头怔怔地看着林羡柔美流畅的下颌线条,一路向上,直至望进女孩清亮幽静的黑眸。
  心跳如擂鼓。
  林羡搂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感受着自己残缺多年的生命,终于再一次感受到圆满与充实。她低头看着萧菀青,眼眸终是无法掩饰地浮现出了似水的柔情。她抬起手,在萧菀青冰凉柔软的脸颊上爱怜又轻柔地摩挲了一下,扫去了没有眼色胆敢洒落在了萧菀青颊畔的雨珠,唇边隐约是萧菀青熟悉的温柔笑意。
  可来不及萧菀青细细分辨,林羡察觉到了过往行人的注目,松开了手,往旁边跨了一步,走到了马路的外侧,侧了侧了雨伞,挡住了萧菀青,沉默地继续前行。
  风雨中,失去了庇护的温暖怀抱,风从萧菀青敞开着的风衣两侧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萧菀青站在原地,像是不舍得从方才林羡流露出的短暂柔情中抽身,看着林羡的背影,无意识地拢了拢外套,柔婉的面容上有脆弱与无助一闪而过。
  可她看着林羡湿透了的后背与被污水溅染的裤腿,还是收敛好了的情绪,快步地跟上了林羡,领先她半步带路,咬唇轻声道谢道:“谢谢……”
  林羡脚步微微一顿,眉头渐渐拧紧。
  萧菀青住的地方果然离学校不是很远。林羡一路走着,一路细心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在脑海中记下了从学校过来的路线。
  她安静地跟在萧菀青的身后,再不见了曾经活泼跳脱的明媚少女模样。
  萧菀青从鞋柜里取出了干净的客用拖鞋,招呼着她进到了客厅,就匆匆忙忙地进卧室为她找寻替换的衣物。林羡站在客厅里,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房内的一切。
  房子很明显是只有一个人在居住,装潢是萧盼盼一贯的简约风格,陈设一如她那年去到萧盼盼家前一样的空荡荡,冷冰冰,没有一点人气。林羡想到这几年萧菀青一个人的孤独无依,心狠狠一痛,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扫过电视两旁柜子上摆放着的物件,扫过沙发上的抱枕,视线忽然定定地锁在了沙发前茶几上摆放着的几本书籍上。在最顶上的那一本书籍的书脊上,显眼地印刻着“久盼君归著”五个大字。
  林羡喉头抑制不住地耸动了一下,隐忍已久的泪水瞬时间顺着颊畔滑落。
  萧盼盼没有忘记她,萧盼盼,一直在关注着她。
  可萧盼盼就这样,看着她苦心孤诣地找着她,绝望着、无助着吗?
  这个狠心的坏家伙、坏蛋、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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