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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中意-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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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说着,边仔细打量了眼前跪伏在地上的小徒弟一眼。
小徒弟眼角红红,面色却白,想必是不知为什么哭过。
可是,这一切究竟又有什么好哭的呢
江心亭心下微叹,到底也知道多半是吴云一在怜惜她。
这么多年来,江心亭似乎自有生都始终被旁人明显地怜惜着。
或许是怜她体弱,又或许是爱她温柔,便连她素来去山下购置些物件时,那些拨货算账之人都会多与她些好货、少算她些银钱。
然即便如此,江心亭心中却总并不觉得自己有何处不同,从而值得为人如此怜惜,甚至于是被眼前这个于她而言年纪算得上小之又小的晚辈,爱惜到了如此。
况且每每面对着吴云一,分明是她心里要更加怜惜这小徒弟一些。
江心亭知她门第清寒,知她无恃无怙,更知她面上虽闷,心性却是一等一的赤诚纯良。
吴云一是个好孩子,不慕虚荣又不贪富贵,心下总是坦率。
她才不过是豆蔻的年纪,澄澈又皎洁,总令江心亭恨不得将自己所有一切最好之物,悉都一样样递到她手里。
而眼下,江心亭看着眼前小徒弟绯红的眼眶与鼻尖,一时只感到微微恍惚。
究竟是谁该怜惜谁,又是谁更怜惜谁
江心亭这样想着,不由得微阖着的眼眸一时轻轻闭上,幽幽叹出口气。
那方吴云一摸不透她师父心思,一时听闻江心亭问她累否,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算好。
但眼下如此,她又万万不敢当着师父的面说累,便只好憋了半晌后终而摇摇头,回道“师父辛苦,徒儿哪里算得劳累。”
江心亭正兀自出神,闻言如此不由定定看了她半晌,最终才莞尔,声音轻得像是气弱一般,叹道“我确是倦了。”
说着,她便朝吴云一伸出去一只手,指尖在熹微的晨光之下,泛着微微粉色。
吴云一想也没想,便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凑上前去接。待到她虚接住江心亭手后,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作势要扶江心亭。
但下一秒,吴云一却被江心亭反握住手,对上江心亭掺入了些无奈的清浅眼神。
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眼角,几乎将要干涸的最后一点水渍终究还是被江心亭捕捉到。
这样亲密的互动,吴云一是第一次感受。但即便如此,她仍旧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点。
师父此刻抚摸我眼角的神情,同昨夜里替二师叔拭泪时,仿佛是一般无二。
纵使吴云一知道这样的比较在此时此刻并无任何意义,但她却仍旧感受到了一丝挣扎与抗拒。
她不知道江心亭是否将那一瞬的抗拒看在了眼里,总之几乎是下一秒,江心亭就松开了手。
师徒二人侧迎着晨间破晓的光,彼此皆是静默。
“湘儿,我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好半晌过后,江心亭才复又抬起了手,轻轻摸了摸吴云一柔软的顶发。
那抚摸轻柔而温暖,吴云一下意识便微微垂下了眼睫。
“过去的事,皆已过去。任何往事但凡你欲知之,我便皆可告诉。但你要知道,我如今却总是欢愉大过忧虑。”
吴云一闻言看去,入目便是江心亭清浅的笑意,近在咫尺。
“我没能让两个师妹好好长大,我没能做到说好的守护。”江心亭指尖轻轻揉了揉吴云一前额,一时袖间带着的清隽微香便钻入了吴云一鼻尖。
“但唯独你我还有机会。”
天色渐明,原野开阔。放眼望去,一时便能见到满目的花叶末梢都染上了秋日融融金芒。
沉蔻已经同裴真意收拾得齐整,正一人牵着鹿、一人领着羊,一道在田埂间缓步走着,间或牵一牵手跨过道坎,又或相视间共说上几句话。
这是沉蔻第一次见到如此宁静又无波的世外,这里同博山草木遮天蔽日不同,反倒是极为开阔明朗,伴上铃声点点、远处白羊跳跃浮动,便尤其显得天地悠悠、风日缓缓。
光景如此,自然连着人心也一道渐渐变得松快轻柔。
沉蔻素来好喝些汤汤水水,平日里也喝得水总要比裴真意多些,眼下便也正握着那满了半瓶的细口茶盏,边按着裴真意的指示沿途摘些能鲜泡的嫩叶,边放进那茶盏里去。
眼下日头渐渐高升了起来,云堂之中还是静悄悄的,裴真意走了一圈也并未看到江心亭或是蔺吹弦的身影,便猜到了昨夜两位师姐必定有过场夜谈。
念及此,她便继续同沉蔻一道絮絮低语着朝前走,改而开始盘算着怎样不惊扰了大师姐、两人去后山摘些果子吃。
沉蔻正指着远处小溪水,说着想要下去捉些鱼吃,便忽然一眼看见了那远处路边同吴云一一道朝前走着的江心亭。
两人从远处走来,步调皆是一致无二的袅袅款款,隔着一肩的距离,似乎在低声言语。
然而这边裴真意还没来得及决定是否该上前打个招呼,就看见那远处两人又渐渐在溪边一方小池畔停了下来。
而后她便看见,那远处的小师侄脸颊红红,而江心亭正抬起手轻轻摸着她头顶,笑意盈盈。
“关系当真是十分亲密呢。”花丛轻摇间,沉蔻也看见了这一幕。
江心亭面上的温柔与关切,此刻悉都在晨间金芒下明明耀眼。
沉蔻轻轻握着手中茶盏,笑着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裴真意。
“江前辈她,诚然当是向来不需维护与怜悯。或许小看了她、欺瞒了她,才是最负她心意。”
裴真意闻言不语,只是默默发出一声鼻音作为应答。
早秋金芒之下,一时花片翻浮,光景正盛。
65。通明世
时属桂月; 仲商将半。
裴真意并不知初来一夜里江心亭究竟同蔺吹弦说了些什么; 但在那日过后,蔺吹弦纵使态度未变、仍旧对江心亭尽心尽力,却到底还是在七日后便离开了落云山。
蔺吹弦离开得突然,但若是细想; 却又谁都会觉得情有可原。
江心亭了了心中夙愿; 自然并不会多说什么,只嘱咐蔺吹弦一句常常联络。
裴真意则是看事本就云淡风轻; 同蔺吹弦行了个礼; 便就此别过。
放眼望去,云堂师门之中一时竟然也就谁也并不十分在意此事,倒是沉蔻见蔺吹弦离开后,还拨着腕上镯子默默盯着远道看了许久。
“你说蔺前辈是去了哪里”沉蔻指尖挨着那玉镯点点绕绕; 边看着窗外,边向身旁看着画的裴真意问道“她分明本来也是不喜欢外面喧嚣的; 不留在山中; 能去哪里”
裴真意听她语调带了些叹调; 便知道她又是在暗自忧心,一时不由得抬眸朝她笑。
“师姐又不是小孩子; 你担心她做什么”
“你便不担心么”沉蔻闻言扫她一眼; 轻轻抿了抿唇; 样子倒是像极了撇嘴。
她看见临行前时; 裴真意是往蔺吹弦行囊里塞了东西的; 由此她也知道裴真意心下断然并不是全然舍得。
“并不必忧虑; 只是寻常牵挂罢了。”裴真意只是看了沉蔻一眼,便一如既往地挪不开眼,边盯着她看边无知无觉间续道“你便以为谁都是你,会让我舍不得么。”
沉蔻听她这样说,登时便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一时伸出蔻色指尖捏捏裴真意脸颊,又松开轻轻抚过她眼下泪痣。
“知道啦。”沉蔻笑着凑到她唇角边,蹭一蹭后的音调柔而飘摇,一时像是苇间轻风,吹过人耳畔“不担心便不担心了。从今往后,只担心你便是。”
裴真意被她蹭得微有些痒,一时便也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抿起唇笑,但听到这里,她却又摇了摇头“也不要担心我。”
沉蔻抬眼去看,一时便见到裴真意神色认真,正距离极近地盯着自己。
须臾的无言间,沉蔻便恍然发觉最近仿佛裴真意当真是越发喜欢盯着自己看了。念及此,她不由得轻轻咬着唇笑了起来。
她倒是听闻,只有喜欢一个人、非常喜欢,才会这样呢。
相比起最初相识时裴真意的淡漠内敛,沉蔻自然是更加喜欢最近的裴真意。
像是染上了烟火味道,又像是镀上了一层蜜糖,不论如何都大不同从前生疏克制,顾盼之间都染上了些温柔意味,无端令人沉沦。
而最为明显的,则是眼底无意间流露的痴迷。
这样的眼神若是放在从前,裴真意自然是绝无可能在任何时候流露。但如今但凡沉蔻在安静时同她对视,却总能在她平和的神情中捉出这样几丝痴迷。
或许这便是假正经放弃了伪装,终于隐约露出了些尾巴罢说什么矜持守礼,指不定每每不语时都在想些什么
沉蔻神思游离,一时默默间,仿佛眼前都依稀看见了裴真意身后的狐狸尾巴,毛茸茸的,倒是衬她又可爱。
想得似乎有些太过离谱了,数息之后,沉蔻终于禁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闻声如此,裴真意倒是纳闷她仿佛也未曾说什么引人发笑的话,怎么沉蔻便看着她笑得欢愉如此
“罢了罢了。”沉蔻笑了会儿,便摆手直道“是我思虑过多了。”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去忧虑的,那必定只是同裴真意相关之事。
但沉蔻抬眼去看时,眼前人分明如云如风、淡泊且轻松。便是这样的一眼,就总能让沉蔻心下也缓缓舒开。
谁是谁的良药呢沉蔻想着,不由得握住裴真意的手,朝她抿唇弯了弯眼。
“那么咱们不说这个便是。”沉蔻说着,便揽着裴真意到窗前。
此间正是午间,落云山中一片开阔,万物入眼皆是明明。
“我方才算过,千真万确明夜便是仲秋,”沉蔻说着,侧过脸去看裴真意,“明日花好月圆,我们去放灯,好不好”
裴真意见她期待,不由得便立时点了头“好。”
放灯一事,沉蔻自己其实未曾亲眼见过。之所以心生期待,无非便是昨日里路过前厅,看见那厅里一幅挂画。
仲秋冰轮满,灯火寄相思。瑶池金罍注,佳期正此时。
裴真意知道那画是师父早年亲作,所描所绘便是落云山外齐云镇里,中秋之夜的放灯画面;也知道那画上题诗,是兴之所至时师父共故友所题,一人起,一人接。
画中是河道里月灯漂浮,夜空星火明明,其知交一人,月影横斜,把盏共欢,拜月为盟。
裴真意并不知这画是师父何时所作,但仿佛自她能够记事起,这画便已经挂在了厅堂上,师父从前经过这厅堂时,也常常要看着这画一时莞尔。
一定是重要的朋友、珍贵的感情。
裴真意这样想着,便下了决定。
“如此,我们便也去齐云镇上,一道拜月放灯。”她说着,几乎登时想到了那月色灯火之下、她将见到沉蔻怎样绝伦的姿容,念及此她一时不由得心神都微摇,下意识又定定盯住了沉蔻,眼底泛起些沾染了烟水雾气的依稀痴迷。
恍惚间神思游离,裴真意广袖掩映之下指尖微动,只恨不能那还未到的仲秋登时便是此刻。
如此,方好立时记她入心、临她入画。
仲秋之时,江心亭素来习惯了一人看月,或是在山中走走,好方方面面将这年节之中最好的月色端详个尽。
如此,面对裴真意谈起仲秋共赴齐云镇时,她倒是情理之中婉拒。
而吴云一更是自然不会离开师父寸步,于是一时这道仲秋之行,便仍旧是只有裴真意同沉蔻两人。
“栩儿小时是最喜欢看灯的。”临出山前,江心亭只看着裴真意,一时莞尔道“也总喜欢那些市中所贩、酥饴为馅的小饼。”
沉蔻闻言,一时笑着看向裴真意,默默记下。
“但央人给她买到后,她又总只吃那小饼上一抹饴糖,余下的便喜欢捧着、看着,弄得两手皆是油油,上山下山都看着,怎么都不肯吃。”江心亭抿唇笑了会儿,复又道“当时你还小,问你为何也问不出个缘由。如今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只吃那皮上一抹饴糖,余下的都不要了”
那或许是十分年幼时的往事,裴真意闻言微微愣怔,仔细回想却是怎样都想不起江心亭所言往事一分一毫,不由得只笑着随口胡诌道“自然是小饼精巧,舍不得了。”
沉蔻闻言则以为不然,她心下自有所想,便一时笑着看了裴真意一眼。
她总记得裴真意不论吃什么菜,都偏好那一碟里最少的那种食材。若是一碗时蔬炒肉里时蔬少了,她便专拣时蔬;若是肉少了,她则专拣那肉。
如今看来,这毛病原来果真是自年幼到如今都未曾变过,便连那样小的时候吃小饼,都要挑着那之上最少的那一抹饴糖,剩下的都不吃。
沉蔻这样想着,更加觉得裴真意这挑三拣四的毛病可气又可笑,但此间又不好在江心亭同吴云一面前如此明言,便只是一时微微垂下眼睫,敛去了眸底攀染上的笑意。
她本是想好了要离了云堂、渐向大路后再同裴真意言说此事,将她这坏毛病提出好敲打她一番,但直到而后二人沿着直道骑行出山、看见了夜幕渐沉之下的齐云镇,她也没能再想起这件事。
眼前夜色如纱,灯如暗火间,光色其实并不明亮,沉蔻坐在马背上侧过脸去看身边裴真意,却只能看得清她脸上依稀轮廓。
裴真意很快便察觉了她的视线,便缓缓抬起手来,两人一时各坐在马背上,遥遥碰了碰彼此指尖。
或许是时辰已至、夜色亦已足够深沉,二人再向前看时,远处便已从大道与房屋的尽头上升起了点点明灯。
那光色衬着月华清辉,一时远看而来似梦非真,却又在风中上升、分明为实。
房屋的脊线都被这点点灯火微微映亮,上升间,风声中依稀传来镇里孩童的嬉闹之音。
两人此间已距齐云镇十分近了,但沉蔻素来知晓裴真意不爱混入人群,便干脆在那镇门之外拉停了身下骃马,驻足远望。
裴真意只顾着看她,并未来得及多看那灯火,一时也跟着停下。
而在她终而错开视线回望之间,便只见身前并远处那弯弯曲曲的小溪道之上,也渐渐有了河灯的光。
此间人群多半处在溪边或丘上,并无人留在这镇门边,于是沉蔻同裴真意所处之地便分外寂静,芳草道上只余下虫鸣依稀。
极静又极安宁,却又与那沾染着红尘的人世喧嚣不过咫尺之隔。
“便进去看看罢。”远处嘈杂顺风而来,夜色微温之中,裴真意朝身边沉蔻轻声说道“若是喜欢,我们便也同他们一道,去那溪边同人一道放下月灯。”
沉蔻闻言还没来得及讶异,便见到身边裴真意已经夹了夹马肚,朝她伸着手渐渐极缓地向前而去。
“可是,你不怕了么”沉蔻立刻赶上,握了握她的手后问道“若是不爱挤那人群,你亦不必勉强的。我能去买来,咱们一道在这溪上放。”
她说得极为认真,握着裴真意的指尖也并不肯立时放开。
秋风微醺之中,灯火的光色渐渐与二人靠近。
裴真意闻言却只是笑道“去便好了。若是同你一道自然是无可畏惧。”
66。山川
若说是从前; 要让裴真意在这样人多拥堵的仲秋时节专门向那镇上去; 必然是想也不用想的绝无可能。
但眼下,她看着眼前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的齐云镇街巷,一时竟也并未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看向身边沉蔻时; 她心下只仍旧是平和。
天色昏昏; 灯火沉浮,一时仿佛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沉蔻很快便也向她回望了过来。
“还好么”沉蔻说着; 便翻身下了马,微微仰起脸朝裴真意伸出手去,欲要接她一道下来“下来罢”
裴真意见她面色关切,一时心下微融间; 伸手弯腰替沉蔻理了理颊边有些翘起的面纱,而后才轻轻握住她指尖; 从马背上翻身下了地。
“我无事; 当真。”裴真意朝她安抚地笑; 而后又抬高视线,伸出指尖指向天中; 道“看灯。”
沉蔻见她语调轻松; 神色亦是安然; 心下便也跟着微微放开了些。
而一时间顺着她所指望去后; 沉蔻便在昏暗与绚烂的交错之中; 看见了齐云镇上空点点的月灯明光。
先前二人在镇外徘徊; 所见灯火皆是隔了段距离、自远处升腾而起。
而眼下则不然,两人皆已走入了繁华的街巷、正向着那处放灯的开阔原野靠近,便也渐渐步至了那一片升腾的灯火之底。
仰头望去,点点明光便如繁星浩荡,明明交织。
孩童的嬉闹声层出迭起,裴真意一时朝身边望去,始觉原来二人已走进了齐云镇上人群之中。
眼下仲商正半,月明夜朗,齐云镇算不得十分繁荣,但到了眼下仲秋佳节,却也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夜风温润而微醺,带着些市镇之上特有的烟火气息,既不同于江河风的清润,亦有别于山林风的木香,纷乱间令裴真意感到了几分生疏与恍惚。
眼前正是繁荣街市,人家灯火夹道间从微敞的户间窗口泄出,伴着或微弱或明灼的点点纸灯光亮,交织投落在齐云镇的青砖路面上,牵扯出道道交错的树影楼形,在昏暗之中,分明是人间。
往常里裴真意同沉蔻一道去光顾街市店铺,都总是刻意挑拣些正午时间、专选些过于华贵少人的商行,对人群更是避之又避,于是如眼下这般穿行人群的体验,便仿佛早已成了记不真切的依稀童年里、只有在梦中才会清晰体会到的非真之境。
一时嬉笑杂谈声中,裴真意不禁微微恍惚。
眼下她诚然是身处闹市之中,却奇迹一般并不急欲逃离,只感到此间同往常游于山水深林之中并无不同,心下依旧只觉天地缓缓、万物悠悠。
如此心境,裴真意自知十余年来云游之中,至此诚然是头一次。
一时仿佛是满心都只剩下了今夜她同沉蔻、只剩下了这街边的点点月灯,抬眸望去,还有远处原野上弯绕曲折的潺潺溪流。
今夜如此,又岁岁今朝。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再谈不上去回忆那阴暗藩篱内的任何一隅,只余下满目春花弥望,自在其中。
正神思游离,裴真意便感到身边沉蔻轻轻拍了拍她肩,回眸去看时,便见她指向远处小铺,笑问道“买个灯罢”
裴真意回过神来,弯弯眼梢朝她柔声应道“看你喜欢便是。若是都想要,就多买些。”
沉蔻闻言一时莞尔,不过她到底习惯了裴真意这股阔绰做派,便也并不多说,而是直接点了点头,道“那么便多放几个,连着你师姐师侄,和连臻的份儿也一道放了就是。”
念及此,沉蔻又微微挑眉看向天中圆月,轻声道“也不知连臻今夜放不放灯呢”
裴真意闻言亦抬头望月,思忖道“仲秋放灯的习俗说来还是自朝南起,卫小小姐在朝南,想来今夜也是会放灯的。”
沉蔻闻言,一时便自然想到了前日里云堂收到、卫连臻自朝南传来的书信。
“罢了罢了,”沉蔻念想间微微抿唇笑了会儿,终而摆了摆手,“便如同你先前所言,想来自然也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连臻若是今夜放灯,便恰是同你我心心相映。而她若是未能放成,今夜你我便正好算是替她放了。”沉蔻边说着边径自缓缓点了点头,露出的一双眼眸顾盼流光,眼梢含了些轻巧笑意“来日缘分所至,终究还有机会再度相见。”
至少她已知晓了朝南卫府所在,若是他日游方经行,自然是能够去寻的。
裴真意听她言谈如此,不由得也道“你若是想见,便过几日去见也并不是不行的。”
沉蔻微微扬起下颌,一时挑眉思索“可我同连臻,不过是半月之前才分别。比起见她,我更想要先同你一道去看些别的地方。”
“有什么想到的去处么”裴真意闻言便侧过脸去看她,两人正站在了一处灯铺前,边轻声交谈,边挑拣着各式花灯。
“自然是有的。”沉蔻怀里抱着一叠空白月灯,又指使着裴真意去拿那远处的小河灯,到手后才笑吟吟朝裴真意道“我还未曾见过雪呢。如今梦中会依稀想起些往事,都只记得博山宜人、冬暖夏凉,冬日里便自然是从不曾见过一星半点雪。”
裴真意闻言便沉吟片刻,接过沉蔻怀中半抱纸灯,半晌才回道“如此,便往北走就是。眼下已是将近暮秋,眼看着就是冬日。再往北走一些,便能去朝京看雪。不过朝京素来人多,平日里看不见什么好的开阔景色。若是只想看雪,咱们便往朝北去、往山中走就行。”
“山中太人烟罕至的咱们还是不要去了,让害怕。”沉蔻语调轻飘飘的,眼睛还盯着手中小莲灯看,嘴上却又开始越说越远“前些日子看的那个话本里,便是说一行人夏日里往朝中最北的地方去、上了最高且无人的积雪山脉之巅。”
“而后遇着了山中雪怪,最终缠斗来去,可是无一人生还呢。”沉蔻捏着莲灯,微微耸着眉尖,定定地看向裴真意“虽说你我若是当真遇见那种东西,我一定会护住你,但我还是不想碰见。若是那雪怪长得太丑,可实在是会令人难受。”
“”裴真意听完她一通没头没脑的胡言乱语,好半晌过去,只能最终轻笑出声,道“你又是从哪里搜来的民间志怪前日里躲着我看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沉蔻闻言抿抿唇,只应了声“嗯”,除此之外并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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