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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砚-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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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事实却是,她全心全意地为太后凤体着想,为这大周江山殚精竭虑,她的亲姨母却只轻轻一盘算,便将一切尽握在了掌中。
  景砚清楚自己的斤两,在为政经验丰富,又历经诸般宫中变故的太后面前,自己那点儿聪慧不过就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但她毕竟全力以赴了。最最不应该的,太后这些时日里,不该表面上貌若无事,暗地里运筹帷幄,将自己全然蒙在鼓中。
  景砚又气又羞,然,情势若此,她又能如何?
  “皇后?皇后!”段太后一声低喝,唤回了景砚落魄的神魂。
  景砚一怔,抬头,正对上段太后审视的目光。
  那目光很复杂,似有怨愤,又似隐忍,还有一两分的热切,甚至——
  段太后仿佛正透过自己的脸,穿梭到了未知的所在。
  景砚凛然。
  她更加看不懂她这位姨母兼婆母了。
  “皇后在想什么?”段太后淡着一张脸,敛眉。
  沉默一瞬,景砚终究是不甘心,抿唇道:“孩儿在想,母后考虑得果然周全。”
  “哦?此话怎讲?”段太后眉脚微挑,似乎来了兴致。
  景砚轻笑,“母后运筹大局,朝政诸般大事皆入母后彀中……”
  她说着,雪玉般的手掌不由得攥紧裙裾一侧,转瞬间又松开,深吸一口气道:“孩儿……不得不叹服!”
  “呵——”
  段太后低笑,忽的精光一闪,沉声道:“皇后是在埋怨哀家独断专行吗?”
  景砚全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下意识地起身,垂头道:“孩儿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不埋怨,对吗?”段太后追问道。
  景砚张了张嘴,到底还是轻声吐出一个字:“是。”
  “哼……”段太后闻言,声音一冷。
  景砚惊,登时后悔自己不该出于一时激愤而顶撞了太后。她急忙抬头,恰对上段太后的眸子。初时疑惑,凝了凝神,才确定自己方才那一瞬,当真是从段太后的眼中看到了两分……欣赏。
  大殿中突然静寂无声,侍立在各自主子身后的贴身侍女们,都屏气敛声,唯恐气息重了打破了宁静。
  当着朝中重臣的面,同太后龃龉,如此局面,令景砚尴尬非常。
  不自在的并非她一个人——
  段炎眼看这大周帝国最尊贵的婆媳二人言语不和,闹了个彼此不愉快,顿觉如坐针毡。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便想要暂且告辞。身为外臣,还是不要掺和这后宫矛盾为上。
  不想,段太后一眼扫过景砚,骤然失笑:“皇后怨哀家独断专行,然皇后联络英国公、联络众节度使,又是何意?”
  景砚脸色煞白,忍不住辩白道:“孩儿担忧母后凤体难以承受……承受噩耗,一心想着要替母后分忧,难道……难道母后竟以为孩儿……”
  竟以为孩儿有异心吗?
  若是那般,自己又何苦按照哲当日的打算接阿睿进宫?
  景砚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苦。
  段炎瞧着眼前情状,愈发不自在了,再次轻咳一声,躬身施礼道:“既然太后同皇后有要事相商,臣告退……”
  不待言毕,段太后抢道:“之亮,你不必走!皇家事便是天下事,也是你宰相职责分内事。”
  段炎于是只得告罪,尬尴地坐回原处。
  段太后稳住段炎,又转向景砚:“段大人论起来,亦是你母亲的族兄,也是你的长辈。”
  景砚心中隐觉不妥,却又无法辩驳。
  段太后又道:“皇后若是如此替哀家着想,倒是你的一片孝心。只是……”
  她深深地看了景砚一眼:“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哀家走过的路比你走过的桥还要多。便是当年……当年那等天大的痛事,哀家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景砚听段太后语气凄婉,心内也是一痛。
  “砚儿,你还是太过年轻了……”段太后低声叹道。
  景砚身子一抖——
  砚儿?
  她已经多久没听到姨母这般称呼自己了?
  景砚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到的却是段太后已然回复冷然的模样。
  “皇后以为自己凡事就考虑得周全、毫无疏漏了吗?”段太后反问道。
  景砚尚未从太后之前亲近的语气中醒过神来,呆怔着,忘了回答。
  “眼下情势,难道靠得武将手中的兵权,靠着几州节度使的维护,就能堵得住悠悠众口吗?天下还有个‘理’字摆在那儿呢!拎几把刀,杀几个人,便能弹压得住不臣之心了?满朝臣工如何交代?宗室又如何交代?”
  景砚耳听得段太后几句话,越听越是心惊,秀眉紧蹙,拧成了个疙瘩。
  她垂首道:“孩儿确是年轻,决断未必考虑周全,但孩儿仍旧觉得眼下外有北郑外患,内有不臣内忧,天子……天子新丧,觊觎大位者有之,猖狂不守本分者有之。所谓‘猛药去疴,重典治乱’,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段太后暗赞,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我大周虽自高祖时便尚武,但须知,刀兵之事,终非黎民之福祉。便是眼下,国库不丰,大位虚悬,我大周断不能内里先自乱了,不然就是给那北郑伪朝机会趁虚而入。皇后的心思,哀家懂。凡我大周之人,无不想重现高祖荣光,但‘徐图渐进’四个字,皇后你要牢记在心啊!”
  徐图渐进……
  景砚细细咀嚼着。
  这一番对话下来,她对这位段太后似乎有了新的认识。直到此刻,她才算是明了父亲当年所谓的“太后实乃巾帼豪雄”,当真评得贴切。
  既然如此,自己原本设想的阿睿登基的障碍,似乎都可解了。
  对于强于自己之人,景砚佩服。
  她于是恭敬道:“有母后运筹帷幄,社稷定然安稳无恙。”
  段太后似是不习惯她的恭维之语,眼风滑过她的脸,嗤道:“哀家自不会跟你一般计较。”
  景砚赧然。她是真心赞服,却又被太后误会去了。
  如此一来二去,殿内气氛陡然一松。
  随侍的众人也便暗舒了一口气。
  段太后不再理会景砚,而是转向段炎:“之亮便与哀家说说前朝诸臣工眼下都是何等情状……”
  不等段炎回应,段太后展眉一笑:“之亮还没见过那宇文睿吧?”
  景砚心头一紧。
  段炎颔首。
  段太后朝景砚道:“皇后,阿睿呢?怎么没在你身边?”
  景砚只好硬着头皮道:“回母后,阿睿……阿睿现在奉先殿。”
  段太后挑眉:“奉先殿?她自己在那儿呢?”
  景砚的嘴唇抿成一线:“孩儿之前带阿睿到奉先殿叩拜高祖皇帝,她……她……”
  “她如何了?”段太后急道。
  景砚心一横,索性实话实说:“阿睿言语失当,没了分寸,孩儿罚……罚她在高祖神位前跪着呢……”
  “什么!”
  段太后霍然起身,指着景砚斥道,“胡闹!她才多大的人儿?你就让她跪在那没人的地儿?吓着她怎么办!当真跪出病来,皇后你担待得起吗?”
  景砚见段太后真急了,心内也慌,她登时双膝着地,跪在段太后面前,辩道:“母后!母后请听孩儿一言!阿睿之错,并非小错。她之前同英国公孙女在御苑内大打出手,全无储君风范。在奉先殿中,孩儿因此训教她,她却和孩儿顶嘴,说什么不想做皇帝了!孩儿想着,阿睿虽然聪明,但为君者,小时任意胡为,长大之后那还了得?遂让她在高祖神位前反省……”
  “罢了!”段太后挥手打断她,冷哼一声,“却原来,是因为她打了你的侄女!”
  景砚愕然。她知道自己再次被太后误会了。


第26章 自比
  “太后,皇后——”
  情势若此,段炎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朝着段太后拱了拱手,“可否容臣一语?”
  段太后拧紧眉头,深邃的目光看向了他。
  段炎心中微微一动,连忙收敛心神,道:“烦请太后恕臣行走禁宫之罪。”
  段太后不解。
  段炎又道:“臣想去奉先殿见见睿殿下。”
  景砚闻言,一喜:若是阿睿能得当朝宰相教导,于阿睿而言,自有天大的好处。如果段大人能够认可阿睿,那么阿睿的帝王之路会走得顺畅十分。
  她自信以阿睿的聪敏、可爱定会赢得段炎的认可与喜爱。
  见段太后尚自犹豫,段炎轻笑:“臣的小孙女同睿殿下年纪相仿,也是顽皮得紧。臣平日在家,哄小孙女很是擅长。想来全天下的小孩子都是差不离的。臣去瞧瞧睿殿下,开解几句,或可有效。”
  段太后听他言语中难掩的喜悦,遥想那含饴弄孙的情景,叹道:“之亮好福气。”
  段炎扫过段太后的眉眼,略一失神,自知失礼,连忙垂首恭道:“臣请太后懿旨。”
  段太后微一沉吟,“也罢。玉玦,你就领段大人去奉先殿吧。传哀家的口谕,诸随从人等但听段大人吩咐行事。”
  玉玦应“是”,手掌向殿外一领:“段大人,请!”
  段炎忙拱手道:“有劳了!”
  紧走两步,段炎忽的想起什么,扭身又道:“太后,臣是外臣,这‘擅闯奉先殿’的罪过,若是言官追究起来……”
  太后摆了摆手,“哀家省得!之亮,哀家恕你无罪。”
  她想了想,又道:“行大事者,不必在意琐碎细节!”
  段炎一凛,心中虽是佩服太后一介女流之磅礴大气,然自问,己身是做不到的。
  段炎随着玉玦步出殿外,段太后低头,划过景砚跪在金砖之上的瘦削身形。
  “你起来吧。”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景砚谢过,垂首侍立。
  段太后瞥了一眼她显是清减的模样,喉间泛上一股酸涩感。
  “玉璧,着小厨房备膳,另加两样皇后喜吃的菜。”她吩咐道。
  玉璧答应一声,自去传膳。
  景砚已然听得呆了。
  段太后并没理会她的情绪,自顾自道:“你还没用膳吧?就在这儿陪哀家进些吧……一起,等阿睿回来。”
  景砚的眼中涌上酸意,强压下来,躬身应道:“谢母后赐饭。”
  段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奉先殿外,申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心中烦乱,偏偏面上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恭谨模样。
  已经半个时辰了,殿内没有任何异样的声音。
  申承倒是巴不得里面那位小祖宗来个哇哇大哭,弄出点儿声响来,他心里也能托底些。
  大殿窗棂子上倒是有缝隙,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敢扒着看里面的究竟。到时候再被问个“私窥宗庙”之罪,加上之前尚未决断的“失职之罪”,得!他这条老命算是交代了。
  正焦虑间,远远有脚步声传来,声音从无至有,由远及近……
  申承眼睛一亮,忙抻着脖子观瞧。
  他一眼便瞧见了太后身边的玉玦——
  嘿!有救了!这是太后她老人家派人来救睿殿下了!
  又一眼瞧见玉玦引着的那人,哟,一品服色,这不是咱们段大人段大宰相吗?
  申承于是看不懂了。
  “申总管,秉笔姑娘,我奉太后懿旨,引段大人来瞧瞧睿殿下。”
  玉玦低声说着,转向段炎,“段大人,请!”
  段炎拱了拱手,压低声音:“有劳诸位了!”
  众人连忙行礼。
  申承更是一张胖脸挤出了笑纹:“咱家正盼着救星呢!谁想太后她老人家派来段大人这位大救星来了?”
  段炎微微一笑,也不答言,一撩官袍,蹑足踏上殿基之上的青砖。
  他听段太后说起过,这位睿殿下自小习武,乃是名师高足。他一介书生,足音自会被那小殿下听入耳中。于是,当朝宰相只好学起了偷儿行径,踮起足尖,轻手轻脚地靠近大殿窗棂子。
  众人皆是看得一呆,险要喷笑。
  段炎倒是浑不在意,悄悄扒住窗棂,眇一目,向内观瞧。
  哪里有半条人影子?
  段炎愣住,又瞪大眼睛仔细看向高祖神主前的蒲团,也是空的。
  正诧异间,忽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一个着紫袍的小小身影从大殿的另一角踱了过来。
  那里正是个死角,在段炎所处的地方瞧不分明。
  段炎看着那紫色的身影,苦笑,暗暗摇头,这位睿殿下哪里是老老实实在那儿跪着呢?人家早在殿里溜达上了。
  但见云睿,顺着大殿一角的神主,一个一个地瞧过来。每到一位神主前,先是绕着香案转上一圈,细细打量其上的每一样祭物;接着便越过香案,仰着脸仔细琢磨每一幅神主画像;看得够了,再歪着头看牌位上的字……
  段炎似有所悟,却又不十分确定。
  独自在这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还有心钻研种种祭物,这孩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又看得如此细致,虽然不知道她在钻研些什么,足可见是个心思敏锐的孩子。如此心性,若是教导得当,堪为一代明君。
  段炎暗自想着。
  不过,只是这般,不够。
  段炎于是不再遮遮掩掩,扣住殿门,“隆隆隆”,沉重的殿门被从外打开。
  云睿正猫着腰研究武宗皇帝的画像,浑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饶是她胆子奇大,也被吓了一跳。
  三朝元老矍铄的眸子对上的,正是云睿带着疑惑和惊惶的目光。一代名相与一代明君,便是在此种情状下第一次照面。
  老先生好气度。这是云睿对段炎的初初印象。
  这孩子不像仁宗皇帝,不似陛下,更不似武宗皇帝……这是段炎对云睿的评语。
  这灵动的眼神,倒像是老夫家中顽皮的猫咪——
  爱猫情切的段大人不禁莞尔,朗声道:“睿殿下好兴致?”
  认识我?云睿眨眨眼,倏的发现段炎身上的官袍。唔,似乎是个大官……
  “老先生认识我?”
  段炎抱拳行礼道:“臣尚书左仆射段炎参见睿殿下!”
  尚书左仆射?是个什么官儿?
  且不管那是多大的官儿,这样气度不凡,又是上了年纪的老先生给自己见礼,云睿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生受了。
  她连忙抱了抱小拳头,还了一礼:“我只是个小孩子,老先生不必如此。”
  段炎暗赞一声“好个尊老的小孩子”。他并没有阻止云睿行礼,而是淡笑道:“不然。殿下天潢贵胄,天之骄子,为君,臣自当尊之。”
  云睿闻言,想了想,似乎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殿下方才在看什么?”段炎单刀直入。
  云睿脸上一红,想起自己是“被阿嫂罚跪”的,竟被这位老先生看到没做当做之事,不禁赧然。
  “我……我已知道错了,”她替自己辩白道,“阿嫂说了,何时……何时知道自己的错处,何时可以起身!我既已知道自己的错处,自然……自然可以起身!”
  “哦?”段炎忍着笑,“既如此,殿下为何不走出这奉先殿?”
  云睿抿唇:“阿嫂……阿嫂只说知道错了,便可起身,并未……并未说可以出殿。而且……”
  “而且什么?”段炎温言问道。
  云睿扭身看向身后的一列神主,“而且,这些……我觉得好生……好生有趣。”
  段炎嘴角微抽,暗嗤一声:“孩子话!列祖列宗的神主,倒成了‘有趣’的玩意儿了?”
  不过,他并未说出口,而是问道:“殿下之前说‘老先生不必如此’,还了臣的礼,是因为臣的年纪吗?”
  云睿毕竟年龄幼小,并不知他话语中的深意,顺答道:“唔,老先生你年纪这般大,气度又是这等好,我看着着实好看。”
  段炎呵笑:“殿下谬赞了!当真让臣羞愧啊!”
  接着正色道:“殿下既对臣都恭敬有礼,缘何对列祖列宗反倒不恭敬起来了?”
  云睿听他话锋突转,一凛,她之前只是好奇殿内的种种,于是在诸位祖宗的神主前穿梭来往,瞧瞧这,摆弄摆弄那的,浑没想到什么恭敬不恭敬的。
  大周朝纵使尚武,但须知世间“礼法”二字,任谁都逃不开去,特别是在帝王之家。云睿年纪再小,被质问起“失礼”的过错来,也知道事关重大。尤其,还是被这风度不凡的老先生质问起来,云睿顿觉不自在了。
  灵机一动,她记起读过的故事来,遂朗声道:“《论语》中说,‘子入太庙,每事问’。”
  段炎大感有趣,笑问:“殿下自比孔夫子?”
  云睿脸上一红,小脖颈一梗,不服道:“孔夫子受封为文宣王,孤是储君,即是未来天子,自比他,当然不辱没了他!”
  段炎失笑。他明知这小储君在强词夺理,但听她急慌慌地连“孤”都搬出来替自己分辩了,心中也不由得柔软了几分。


第27章 执守
  段炎微低着头,看着对面认真迎向自己的稚嫩眼神,也不由得端出了几分认真,道:“殿下既然知晓孔夫子入太庙的典故,就应该知道孔夫子何以如此吧?”
  云睿听到这样一位“老先生”竟然如此认真地问自己问题,小小的虚荣心大觉满足,顿觉自己似乎也很有学问了。
  她于是点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孔夫子是最谦逊瑾恭的,他虽然十分懂得祭礼之事,但是出于谦逊之心,是以才每事必问。”
  段炎微微一笑,“殿下自比文宣王,是想证明自己方才在列祖列宗的神位面前钻研,即使有些微不合礼仪之处,其实也是在秉持谦逊瑾恭之心习学吗?”
  云睿被他一句话戳破了心思,面上一红,心生羞意,却又拉不下脸面来承认自己其实是在强词夺理,只好僵硬地杵在原地,默然无语。
  段炎不以为意,缓缓又道:“孔夫子每事必问,诚然有谦逊恭谨的原因在,然,圣人就一定什么事情都懂得吗?”
  云睿闻言,眸光一闪,觉得这个论调倒是新鲜有趣得很。
  只听段炎续道:“寻常人皆以为,圣人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然而天地悠悠、广大无限,圣人并非神人,圣人也是凡人之身。既是肉|体凡胎,便脱不开对天地大道的未知。若不然,何以民间有俗语,说‘活到老,学到老’呢?圣人也是在不断习学的。我辈又焉知孔夫子当真不是有不懂之处,在太庙中向人请教呢?
  “正是啊!”云睿听得心中喜欢,接道,“孔夫子自己便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啊!”
  段炎颔首,暗道孺子可教也。
  云睿仰脸瞧着段炎清癯的脸,笑道:“老先生果然是做大官儿的,见识就是不寻常,不似那等腐儒,只会呱呱学舌。”
  段炎被这稚童由衷夸赞,不禁老怀一畅,捻须笑道:“臣多谢殿下夸赞了!既如此,臣便也投桃报李,夸赞殿下一番如何?”
  云睿不知他所指,瞪大双眼困惑地看着他。
  段炎笑道:“臣方才说,圣人勤于习学,殿下既然自比圣人,臣当然也要夸赞殿下勤于习学不亚于圣人了。”
  云睿知他此番话是调侃自己之前的强词夺理,小脸又是一红,扭捏地抿了抿唇。
  段炎于是谏道:“殿下好奇陌生事物,肯于习学,这是好的。但此处毕竟是奉先殿,乃庄严所在,殿下此举便失了礼法了。”
  说罢,见云睿羞得垂着头,盯着云纹靴的靴尖不语,段炎点到为止,并不深究,而是宕开话题。
  “说到文宣王,臣想请问殿下,圣人何以为圣人?”
  这问题,云睿可是闻所未闻,遑论知晓答案了。
  她着实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失落地看向段炎,摇了摇头。
  段炎背着手,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见她纠结着一张小脸凝着自己,静候答案,段炎诚恳道:“殿下细想,孔夫子曾问道于老聃。老聃乃道祖,也是一位圣人,这倒也罢了。可普通人知道的事情,孔夫子可能都不知道,还要靠习学知晓。那么,何以千百年来,孔夫子始终被尊为圣人?还有周文王,史传他为商纣所囚之时,更被诓骗食了亲生儿子的肉做的肉脯。这样的人,为何还是被尊为了圣人?”
  为何呢?
  云睿顺着段炎的思路,拧着眉头细想。
  “因为他们心中有大道,有执守支撑啊!”段炎一语道破。
  “执守……”云睿喃喃重复着。
  “正是啊!”段炎凝着她认真的模样,“孔夫子以一生之心力奔走、周游于列国之间,提倡王道。他呕心沥血兴办私学,使得寒门子弟亦有机会读书习学,有机会通晓大义。他又编检《春秋》等诸般典籍,使得我中华文化不至于湮没于历史荒尘之中。再说周文王,他苦心钻研演周易,为后人留下一门极深奥又极有用的学问。更为了黎民安康、子孙后代立志讨伐商纣,还天下以康乐平和,最终在武王手中实现愿望,此举让天下百姓少遭了多少罪,少吃了多少苦?”
  云睿越听越是被吸引。她往日读书,父亲也罢,女学中的先生也罢,哪里有人为她讲过这等道理?
  “所以,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乃是因为他们心中有为大道之执守。”段炎做了结语。
  眼见这小殿下双眸放出精光,段炎欣慰得很,总算,自己的一番论说入了她的心了。
  云睿见他停住不说了,尚觉不过瘾,她急急地拉住段炎官袍的衣襟,仿佛要他接着教给自己更多的道理似的。
  “那……圣人小的时候,心中就有……唔,就有执守吗?他们很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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