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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第4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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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了。”
  陆德明听到这一句,终于喉咙中发出嘶吼一样的“嗬嗬”声,就像是被人用利刃隔断了喉管一样。
  声音不大,但张德终于确认,这是清醒的陆老头。
  陆德明手指动了动,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放着书桌,有个锦盒。
  老张起身,将锦盒打开,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文字,还有大量的地契、田契、房契……
  文字都是提问,陆德明早就料到自己可能会有口不能言的一天。他把自己的要求和疑问,都早早地准备好,然后等张德过来,由张德自己决断或者回答。
  继续跪坐在蒲团上,陆德明能够感受到“关门弟子”在那里阅读,而此时,陆宅外面孙伏伽也到了。
  和张德不同,孙伏伽感情要丰富且细腻一些。再者,他年纪大,人生尽头似乎也看得见,于是也就更加悲切。
  他知道了刺杀,但也没有紧张或者惊慌,到了庭院中,张大安和陆飞白正在安排着陆氏子弟,见到孙伏伽之后,陆续行礼,随后由张氏本宗亲卫带着孙伏伽入内。
  “罢了,老夫……少待再去探望。”
  隐隐有一种感觉,孙伏伽没有说,他知道现在进去,应该是能看到陆德明最后一面,如果不进去,大概就看不到。
  “师兄。”
  陆飞白讶异地看着孙伏伽,但孙伏伽只是露出一个苦笑,“是老夫胆怯了。”
  除了因为张德的缘故,他终究是还怕陆德明在他眼前去世。
  这是尤为恐惧的,这是最为恐惧的!
  “‘表里山河’……我带来了。”
  张德说罢,“是一副好琴。”
  翻着陆德明的文字,有些疑问大概是埋藏了很多年,直白点说,就是陆德明也好奇,如果金钱美人权势知识都打动不了你,你的乐趣在哪里呢?
  至于背后更直白的,陆德明不会问。
  “时人以为江山社稷中原逐鹿尤为光辉,于我而言,甚为无趣。”
  张德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着,并非是“中二病”晚期的矫情,而是情真意切的嘲弄着。
  “宏图霸业,无趣。”
  “美女如玉,无趣。”
  “高官厚禄无趣,金山银海无趣……这唐朝江山的所有都是无趣的,人、物、天地……没有任何一样,能够打动了我。”
  一番话出口,惊的榻上的陆德明双目圆瞪,喉咙中又一次发出了“嗬嗬”声。
  “不瞒先生……”
  张德低着头,相当无奈地叹了一声,“寂寞啊。”
  这一世的光辉再如何灿烂,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更加乐意用键盘挥洒激情,也更加中意和粗犷的大兵撸串喝酒,甚至是相当无聊的材料试验报告,回味起来,竟然也有了滋味。
  他决计是不敢把这些“记忆”忘却的,他还怕的很。
  “我不得畅快,不得痛快……”
  张德健硕的身躯微微地挺直,看着榻上的陆德明,“一如先生要为陆氏谋长久,于是斩却诸多烦扰。既然我不得痛快,便要求个痛快。这大唐王朝,一并斩了去。横竖早晚有一点,是要被人斩了的,我便不让这王朝兴替成了囫囵的轮回,斩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张德的目光终于出现了兴奋,他将陆德明的锦盒放下,缓缓说道:“这世上无有了王朝,大概就有了点念想。只这般,还差了一些,我再加把火,把这些覆灭了王朝的,也一并斩去,想是最为痛快的……”
  榻上的陆德明“嗬嗬”声越发强烈,他终于喊出了两个字:“畜、生!”
  只是喊的时候,陆德明却是带着笑,他手指又动了动,张德把放下的锦盒又拿了起来,文字密密麻麻,向后翻去。
  却见有一页上面写着:倘使改换天地,书信一封黄泉,告知老夫。
  看到这里,老张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先生果是神人也!”
  房间内传出张德的狂笑声,屋外的人都是面面相觑,连护卫都觉得奇葩,自己的老师都快死了,居然还笑得这么爽?
  死老师很开心吗?
  “花将军”在房梁上被这笑声打断了小憩,它迈着步子,看了看下方,然后顺着梁柱,嗖嗖两下,就落到了地上。
  直直的尾巴竖起又耷拉了下去,然后游走到了榻上,伏在陆德明的枕边,喵喵叫着,用脑袋蹭着陆德明的脸颊。
  “先生此去,好生地过活。待将来有缘,学生自去黄泉拜见。”
  榻上,陆德明笑的安逸,发出了最后的两声“嗬嗬”,一如被割断了脖颈,短促的声响过后,终于没了动静。
  面带微笑,张德轻轻地摸了摸“花将军”,然后把陆德明的手放在了被中,站起身来,捧着锦盒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章 灵前
  ?    ?    喜丧不哭,自来的传统。只是也不会开怀大笑,宾客前来吊唁,主家最多也就是面带微笑,表示老人家寿数到了,但却不曾受苦。
  如此云云,宾主心安。
  哭起来厉害的,反而是陆德明青壮年时期收留的徒弟,还有徒孙们。
  张德是“关门弟子”,虽然半点学问没有学到,连抚琴也是陆德明让陆飞白教的,但身份关系上就是如此,老张在陆氏学术体系中,地位天然的高。
  有些徒孙自己都有了学生,而这些学生年纪比张德还大……
  前来吊唁的陆氏门徒中,地位最高的是前大理寺卿孙伏伽,接下来就是张德。两人分工也有点不同,孙伏伽负责灵前恸哭,代表所有陆德明的徒子徒孙。张德负责接待,不管什么来头,到了老张面前,也只会更加恭敬。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陆德明去世当天,张德还遭受了一场刺杀,当街的杀戮,死了十七八个亡命徒。
  得罪了张德,鬼知道这个江阴土鳖会不会故意找事。
  “阿大。”
  江阴张氏兄弟三人都到场,两个弟佬到了张德跟前唤了一声,张德微微点头,二人便去后头帮忙。
  两个兄弟进去之后,虞昶也到了跟前。
  “兄长。”
  先在虞昶面前行礼,虞昶还礼之后,本想说“节哀”,想了想却道:“几时返转?”
  “等奉诫过来之后,便返转武汉。”
  “保重。”
  虞昶轻轻地拍了拍张德胳膊,旋即也入内。
  如今虞氏的声势虽然不差,但虞昶却忧心忡忡,没有虞世南撑场面,虞氏家业越大,越是让虞昶感觉不稳。
  尤其是陆德明临死之前,居然肢解了陆氏。要知道陆氏现在苏州,已经是第一豪族,家族规模扩散到了常州、润州、湖州、杭州,已经是个庞然大物。
  而且陆氏在地方州县中任职者不少,一个县内的官吏,主官未必是陆氏的人,但“二把手”以及六曹吏员,大多都跟陆氏联姻。
  规模之大,南朝以来第一次。
  但这样巨大的规模,陆德明临死之前却要肢解,个中原因,虞昶不是没有想过。尤其是,张德一到,陆德明就闭眼,谁要说这其中只是巧合,他虞昶是不信的。
  陆德明分明就是撑着一口气,等到张德到来,然后撒手人寰。
  该交待的,想必都交待了。该说的,想必张德也都跟陆德明说了。
  能够让陆德明顺气而去,定然是一切都符合了陆德明的猜测。
  而基于这个猜测,或者说判断,陆德明临死之前肢解了陆氏。
  隔着陆宅一二里地,陆氏分家也在开丧,听说是暴毙而亡。但虞昶却知道,那人是被陆飞白一刀斩死。
  整个陆氏讳莫如深,要知道论辈分,那人算是陆飞白的叔叔。
  贞观朝什么都好说,但宰兄杀弟这破事儿,能干不能说。
  扬子江入海口诸州县主官副官都陆续到场,至于是卖陆德明面子还是捧张德的场,陆氏子弟此时心中也有了逼数。
  陆飞白那一斩,斩死的不是什么叔叔,而是陆氏子弟的痴心妄想。
  没有陆德明的陆氏,各堂口各分支各小支,都要靠自己去折腾。或许还能联合起来叫陆氏,但终究不再是个庞然大物。
  “三郎。”
  到了后间的虞昶看到了张大安,作为邹国公家的公子,张大安本身就很受关注。加上他还是江阴县令,更是不知道多少人受着他的管,江东各路人马,给陆德明磕头上香的时候,多少都要跟张大安寒暄两句。
  甭管认识不认识。
  “兄长来了。”
  行礼之后,虞昶便道,“找个房间碰麻将。”
  灵堂左右的厢房,早来的人已经在那里搓着麻将,磕着豆子围观的宾客不少,相当的热闹。
  也有女眷打牌,只是跟男人隔开,一半妇女都在忙着裁剪布头,布置灵堂需要的物事。
  说话间,却见外头风风火火来了一票人马,张大安一看:“是李大哥来了。”
  “兄长。”
  披头散发一身宽敞棉袍的李奉诫到了跟前打了招呼之后,给陆德明磕头行礼上香,领了麻布之后,李奉诫跟虞昶打了一声招呼,旋即道,“怎地不搓个麻将?”
  “算你一个也才三个,三缺一,是随便拉个人?”
  “少待,我去叫哥哥过来。”
  言罢,李奉诫转身到了外头,声音响亮,冲张德喊道,“哥哥,三缺一,来否?”
  张德正在迎送,听到李奉诫叫喊,扭头道:“就来。”
  言罢,冲四方拱拱手,然后到了里间。
  寻了张桌子,陆飞白让人把麻将牌送了过来,四人便凑在一起打麻将。
  “哥哥甚时候回转?”
  “你来了,我便回武汉。”
  “不等陆公下葬吗?”
  “先生遗言,只停三天,三天后下葬。”
  陆德明活了一百岁,活够了,但是陆德明临死之前留下这个遗言的缘故,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可以死很久。
  死都死了,何必浪费子孙时间。
  更何况,天下闻名的杜如晦都能浪的飞起,他陆德明何必纠结形式。
  走个过场,就差不多了。
  “陆公当真神人。”
  一声感慨,李奉诫便道,“扬州那里,学生多拜二人,一是曹夫子,这第二嘛,便是陆夫子。”
  “缘何?”
  “曹夫子博闻强识见多识广,陆夫子天生神人过目不忘又极善阔论,有此二者才能,何等考试不过?”
  说着,李奉诫摸起一张牌,很是感慨,“此乃左右二位考神,拜了必过。东风。”
  “考神?”
  虞昶微微一愣,“东风,如今扬州考试甚多?”
  “不拘科举,百业皆考。逢进必考啊……谁叫扬州‘读书人’多呢。那些槽商、盐商、海商,多是人丁兴旺家族,便是女郎,也能识文断字。老李为扬州长史,这教化一事,最是厉害的。西风碰!南风。”
  “奉诫是想让我给先生封神?”
  老张看着李奉诫,眼睛微微一眯。
  李奉诫不会没头没脑突然来这么一句,只是封神这个事情,民间发起的难度极大,官方也就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如今想要靠成就封圣,难度极大,皇帝皇后两人这么折腾,也不敢说死了之后还有圣人待遇。
  但封神就不一样了,麦铁杖封神能够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没有当年的仁义之争,没有温彦博这个对手,没有张德雄厚的资金,没有“忠义社”方方面面遍布全国的关系,都很难成功。
  铁杖庙、麦公祠,那是二十年的不间断投入,直到前几年,铁杖庙才有了一个朝廷编制,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
  “读书人自然有读书人的玩法。”
  李奉诫淡然一笑,看着张德,“只看哥哥愿意不愿意就是了。”
  


第五章 忠孝后辈
  ?    有时候封神不过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但能够拿官方牌照肯定要更好。两样综合起来,封什么样的神比较划算,大抵上就能画个圈。
  老张比较中意的,是“城隍”。
  “城隍”本意是护城河,如今苏州新修的环城长渠,就有一点扩大版本护城河的意思。因为和武汉一样,原先的苏州只是“小苏州”,但脱离了城郭之后,城市规模瞬间膨胀五倍十倍,就有的护城河,自然显得有点“小儿科”。
  而这条新的“护城河”,就像是一个方块,把苏州几个地区都通过水网联系在了一起,增加的运力,足够让苏州吃上几十年的。
  这种大型工程,没有本地名流掏钱出人,很难办成。而掏钱的就是陆德明,带头出人的也是陆氏。
  于是原本还没有定夺的河道名称,因为陆德明的去世,因为张德的到来,苏州本地名流,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决定把这条人工河,命名为“陆公渠”。
  各分段还有“德明河”“圆朗水”的别名,是不是真心实意不重要,但意义重大。
  有了这个物质基础,把陆德明放在“城隍”位子上封王封公,难度就小得多。
  只是出了司命司法之外,显然李奉诫考虑的还要更深一些。
  别处城隍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功能,但在李奉诫的意思,就是苏州城隍还能帮你攒个考运。
  “考神”得有“考神”的样子。
  “除陆公之外,怕不是曹夫子也要算计其中?”
  虞昶有点羡慕的样子,论江湖地位,其实他老子虞世南也有这个资格。但是很可惜,他老子死得早不说,当年“忠义社”这群小狗的势力还不够,从中央到地方,连能够上台瞎嚷嚷的也没几个。
  也就是现在,几十年积累,才有了跟贞观名臣扳手腕的底气。而这些底气,其中不小的来源,还是因为有大量的贞观名臣“反水”。
  房谋杜断长孙尉迟……有一个算一个。
  “毕竟远离中枢之神人,仅此二者。”
  李奉诫看着虞昶,很是平静地说着。悲切什么的,他懒得去装,纵使有,那也没有多么深刻。
  到他们如今的身份,私底下没必要挂个面具行事。
  “城隍”是有编制的,本身就是《周官》序列,但因为其神职的特殊性,是为数不多地方可以插手的意识形态领域。
  简而言之,将来苏州的“城隍”或者武汉的“城隍”,能保佑你什么,能监察你什么,不是孔颖达褚遂良之流说了算,而是一手操办此事的人说了算。
  假假的也算是半只脚踩在了“礼”的门槛上,意识形态领域的塑造,远比破坏困难的多。
  武汉的狗群在“礼崩乐坏”上可以撒欢可以玩的出神入化,但要说重铸思想领域如何如何,也仅仅是在族群识别上打转转。
  文明太早熟,社会太庞大,一条工科狗只能干瞪眼。
  一百条还是只能干瞪眼,一万条依旧如是。
  “曹夫子还能吃几块红烧肉,我等却在这里想着给他封个‘城隍’,嘿……”
  说着说着,老张自己都笑了。
  虞昶也是感慨:“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实话,老夫时时惧怕,当真有一日羽林军锦袍闪现家门,老夫想来也只会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怕个甚。”
  最看得开的是李奉诫,他拿着茶杯嘬了一口,“现在都是骑虎难下,如今我时常前往京城,南运河往来次数多得数不清。那些个新老勋贵,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进了‘进奏院’,第一年战战兢兢,第二年如履薄冰,然后……如狼似虎。”
  “社稷神器,让人上瘾啊。”
  说着,几人又一次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张德。
  在他们看来,张德的确是有病的。
  “看老夫作甚?”
  老张自然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顿了顿,也拿起了茶杯,浅饮一口,这才道,“谁当皇帝我反谁。”
  “……”
  “……”
  “……”
  简单粗暴,但该说的都说了。
  和虞昶张大安不同,李奉诫却知道张德口中的“皇帝”不是皇帝。
  兄弟二人看了一眼,李奉诫笑了笑,老张也坦然,没有解释什么。
  现行的官僚资本,本身就是最烂的一条路,也就是比封建皇权好了那么一丁点。
  纯属比烂。
  小霸王学习机想要从中诞生,难度系数一点都不比李皇帝挥舞榔头去敲打出来小。
  “封神事宜,老夫就不掺合。奉诫你看着办。”
  “此事不难,有两位世兄关照即可。”
  举起茶杯,李奉诫冲着陆飞白和虞昶说道。
  二人一愣,旋即拿起茶杯,算是还礼。
  外间宾客大多以为陆德明的后辈子侄如何如何的礼数周到,如何如何的悲痛不能自已,却哪里晓得,里间灵前的几人,竟是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如何消费刚死的陆德明。
  哪怕是陆老头自己,大概不晓得自己死了之后,跑黄泉边上还能捞个大官当当。
  陆老头更加想不到的是,自己神交已久的曹宪,人还没死呢,就被自己棺材旁边守着的几个“忠孝后辈”给惦记上了。
  人没死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大概是相当糟糕的体验。
  唯一还算有点良心的,大概就是没有在曹宪面前聊他死了之后怎么卖钱……
  陆续前来拜祭的人越来越多,只是这一回,江南江北的读书人却占了主流。不管是有名的没名的,有家世的没家世的,来陆公灵前鞠躬行礼磕头上香,只这“读书人”的场面,就足够让苏州诸多名流与有荣焉。
  对知识的敬畏,确实是相当的高大上。
  只是江东诸多名流在隔了几天之后,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因为有些“读书人”对陆德明的尊敬,毫无疑问不是对知识的敬畏,而是一场交易。
  “陆公在上,保佑我这一回一定过啊。”
  “陆公保佑,此番科举一帆风顺!”
  “陆公保佑二郎一考成功。”
  ……
  要说真心,的确真心;要说诚意,的确诚意。
  只是这味道,有点重。
  


第六章 河中风雪
  ?    哔哔啵啵,营帐中的火盆正烧着枣木枝。在营帐的一侧,还垒砌了冰砖雪墙挡风。墙根有个深坑,表面刚埋了一点点新鲜的沙土,湿气翻滚,却又有浓郁的肉香味从沙土中窜出来。
  “将军,肉烤好了。”
  “剩下的都提出来,给弟兄们分了。”
  “得令!”
  披甲的伙夫笑嘻嘻地掀开了门帘,连忙去了深坑旁边,将沙土扫开之后,从深坑中提了五六只烤好的羊羔。
  “开伙了!”
  “吃饭喽!”
  营帐中,正坐的程处弼摇头晃脑地撕扯着羊肉,汁水横飞同时,陶罐中的烈酒也早早地倒满。
  案头还放着新传来的消息,不是敦煌宫的,而是来自江东。
  吃着吃着,羊油似乎把胡须都浓的脏乱油腻起来,羊肉的鲜香混杂着泪水的咸味,只是刺激着他更加大口地啃食。
  正吃得欢实的帐中军将并没有发现他们的主将已经泪流满面,直到安菩从外头掀开帘子进来,大声嚷嚷“多谢将军犒赏”的时候,才发现程处弼已经泪水横飞。
  “将军!将军!将军……”
  安菩上前,单膝跪地扶着程处弼的胳膊,“将军,怎、怎么了?”
  程处弼没有回答他,只是啃着羊肉,拿起酒罐猛喝了一气,单手攥着酒罐冲前方吼道:“吃!”
  “谢将军!”
  众将士依然没有发现不妥的地方,因为酒罐挡住了程处弼的正脸。
  安菩扭头看着案头,也不顾规矩,连忙拿起上面不是敦煌宫发来的信件,看过之后,他这才身躯一震:“陆公……竟然去了……”
  旧时长安少年,跟陆德明真正有了纠缠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张德,另外一个,就是当年在陆德明面前“出卖”张德的程处弼。
  人生难得寂寥,只因人未消。
  嘎吱嘎吱……羊脆骨被程处弼混着羊肉吃了个干净,喝的醉醺醺的程处弼没有再废话,倒头睡了过去。
  安菩命人把程处弼嘴脸擦拭干净,这才盖上了厚厚的毯子。
  秋冬的河中时不时就会刮“白毛风”,凶悍的暴风雪一旦袭来,正片地区大多数的牛羊都很难靠自己躲过去。唯有山地放牧的族群,还能借着山体来保存牛羊。
  而乌浒河这里,却是不行的。
  唐军的到来,让河中地区只要是以放牧为生的族群,根本挺不过这个冬天。
  不想死的部落,明知道唐军是仇人,也不得不在唐军的威慑下,前往唐军的驻地投降或者归顺。
  因为唐军有粮食。
  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的程处弼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酷。
  一身涂漆的钢甲,鬼神面罩不管有没有放下来,那张脸都会吓得河中部族大惊失色。
  塞种人组成的各种商业部落、游牧部落、渔猎部落,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大小六十余国从河中地区消失。比他们更早归顺唐军的吐火罗诸部,此时已经组织了一支仆从军,进入到了木鹿,成为了长孙冲的“亲兵”近卫。
  火寻国的故城还能看到被摧毁的痕迹,只是顺着城市的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正在忙碌的战俘和奴隶,以及那些为了换取口粮前来做工的普通人。
  男女老少都有,大量的冰砖雪块垒砌着又长又高的墙壁。
  墙壁还有很大的坡面,为的就是对暴风雪的到来能够有支撑。裹的像粽子的工程师们不断地视察着工段,而每一个工段附近,都会有整整齐齐的冰屋雪房,这些都是战俘和奴隶的宿舍。
  唐人神乎其神的施工手段,把河中地区成百上千部族的战俘奴隶都震惊到了。而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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