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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4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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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的晋军水营中为了防火,火光也是稀薄,规模极大的一个营地尽为黑暗所淹没。夜幕下风声隐隐、水声细密嘈杂,更给夜袭带来了有利的条件。
  但眼下还不是发动夜袭的良机,一则上半夜敌军警惕性仍然极高,二则如此仓促的准备夜袭,即便是人员到位,物用也还需要调集转运。
  于是,近千名河洛守军猫在山梁上,口中各自含住枣核,若是战后检查枣核不见,那可是杀头大罪。另有士卒小心翼翼继续向此搬运着物资,山道崎岖难行,兼之畜力不好控制,因此全都需要仰仗人力。
  其他的物资还倒罢了,唯有那松木火舟,每一根便重达数百上千斤,需要多人配合在这崎岖的山道上艰难挪行。
  时下已经到了九月深秋,夜中尤其是这临河山峰上已经变得极为寒冷。在这漫长的准备等待中,不乏士卒手脚都变得麻痹僵硬,各自小幅度的活动着四肢,揉搓臂膀、膝踝。要知道稍后他们还要浸泡在更加寒凉的河水中进行泅渡,临战状态的维持可谓关乎性命。
  在这种焦灼并紧张的等待中,时间终于到了深夜。而在山脚入水处,诸事也都安排妥当,近百个筏子上面放着各种火攻器物,再以草皮覆之,即便有微光照耀,也只会当作浮于河流的水草团。
  这些筏子陆续出发,士兵们环绕四周,用于作战的甲防刀兵俱都脱下来用牛皮包裹放在筏子上。这一段河水并不算深,水流也是平缓,在渐渐适应了河水的寒冷之后,士卒们开始加速向前游去。
  夜色更加幽深,相邻甚至都看不见,他们只能用勾连筏子的长索来调整约束阵形。简陋的筏子在运载了甲兵物用之后,并不足再承载所有士卒,其中过半都要浸泡在水中艰难而行。
  尽管一路谨慎有加,但中途还是难免出现意外,其中一路几百人被暗流冲刷偏离方向,待到醒悟过来做出调整的时候,已经落后良多。也有的士卒突然在水中抽搐翻滚,造成不小的动静,为了保证整个行动的隐蔽性,筏子上便有人直接割断这人连接筏子的绳索,顺手给其人一刀。
  黑夜似乎变得漫长而无边界,经过了不知多长时间的泅渡,整支队伍总算抵达了晋军水营外围。这水营边界乃是几艘吃水极重的大舱货船串联起来组成,中间以铁索、竹排、木栅等物作为隔绝内外的工事。
  最前方几艘筏子上,乃是队伍中最为悍勇的士卒,这会儿也悄悄披甲,刀缚背上,悄无声息入水深泅,很快便抵达了那木栅外围,小心翼翼的拆出几个缺口,而后几十人便贴着竹排如水蛇一般无声的游向其中一艘船只。
  船尾位置,一名悍卒攀着垂下的绳索艰难荡上船舷,将刀反持手中,正待要逼近舱室大开杀戒,突然耳边听到一声低斥:“怎么这么慢?”
  那悍卒悚然一惊,而后松一口气,正待要开口解释一句,陡然又醒悟过来,口音不对!
  “嗬……死罢!”
  一声低吼之后,夜中陡然蹿出两道细长乌影,直接贯穿这人腰肋,莫大的力道直接将其人撞下船只而落水!
  刷……刷!
  刺眼的火光陡然在左近亮起来,很快就将水营外围这一片区域照耀的纤毫毕现。而此时,那些攀着筏子好不容易逼近晋军水营的敌军将士们自然也无所遁形,一个个姿势或高或低、或仰或伏,唯独神情出奇的一致,俱都是瞪大双眼、呆若木鸡。


第0958章 八关告破
  入夜后,孟津大营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渡口处集结着几十艘舟船并筏具,另有两千名兵卒集于近畔。桃豹亲自临于前阵,旁侧跟随着几名将领。
  “虽有奇谋在前,但营防也不可松懈。无论谋划成或不成,孟津乃是根本之地……”
  等候下游消息的同时,桃豹也在认真巡查营防种种。其实他也明白,在占据强大优势的情况下,晋军发动夜袭的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夜中作战变数诸多,临阵调度一旦出错,反要弄巧成拙,通常都是用来以小搏大。
  至于桃豹的这一份谨慎,与其说是防患未然,不如说是信心丧尽。他已经没有把握严控军队,于是只能通过这种多此一举的方式一再确认自己对于士卒是否还有控制权。
  因为桃豹这一番巡防,许多将士的基本休息又被打扰。原本他们昨夜便因晋军船队缓进而戒备竟夜,白天里又因各种调度而不得休息,此刻还要瞪大惺忪睡眼于各项防事之后做着徒劳无功的戒备。
  “不可懈怠、不可懈怠……此战之后,归国可期……”
  桃豹漫行在前阵之间,口中不断低语,整个人看起来仍是亢奋而不觉疲惫,但言语内容却是枯燥乏味,与其说是激励将士,其实更近似喋喋不休的唠叨自我安慰。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桃豹也不可能一直巡营不休,但他拒绝了将领们请他归营休息的建议,直接就在前线上披甲小憩,临睡前还吩咐近畔亲兵一旦察觉下游有动静,必须要第一时间唤醒他。
  其实也根本不用亲兵唤醒,桃豹本身便睡的极浅,一旦水面上有什么动静,或是夜风陡然转急,他马上就会醒来,登上哨楼眺望片刻,而后便不乏丧气的返回。
  如是者不知重复几个过程,下游终于传来了确凿的动静,火光冲天而起,前阵一直在紧张备战的将士们都忍不住低呼一声,亲兵也匆忙唤醒了鼾声不弱的桃豹。
  “火起了?”
  桃豹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拍在脸上,整个人都变得精神起来,浑浊双眼再次转为锐利,步履匆匆行上望台。
  “已经起火了!将军,是否眼下便出击?”
  旁侧将领自然深知桃豹的安排,眉目之间不乏振奋。
  然而桃豹却神色凝重的摆了摆手,凝望东方火光升起的方向,良久之后才凝声道:“火光聚而不散,旺而不乱,似是有诈……敌军势大,我军疲弱,不可轻出,可派出轻舟查探?”
  “……还未。”
  将领听到这话,一时颇有无言之感,不可轻出?明明是你自己眼见敌军临河设营,当即下令分兵夜袭,指定上游冲击作战计划,又恐事泄而不许提前派船窥望,怎么到现在反而都成了别人的冒失轻率?
  “如此要讯居然敢有疏忽?速速安排!”
  桃豹闻言后顿足低吼道,眼见将领匆匆行下安排,他仍气愤不已,口中恨恨道:“若非临战在即……若是先主执军,如此轻慢军情、罔顾将士安危,必先斩祭旗!先主雄才惊世,麾下广聚人杰,如此才能威震华夏,临战必胜……”
  他站在那望台上,仍在絮絮叨叨的念叨或是斥骂。到了眼下这一步,大凡明眼人俱都看出了桃豹状态不妥。
  然他自己仍是不觉,转而已经讲到先主石勒早年渡攻枋头的旧事:“……南贼舟船坚猛又如何?天命不佑,俱是虚妄!先主远征淮上,不克而返,时人都道必亡,然有我等忠勇忘命悍士相佐,以野木草筏渡河,直破枋头万余之众、可笑那贼主向冰,梦中入死……唉,身在此世,持刀求生,哪有安寝可望啊……”
  “将、将军,贼军早有预料埋伏,两千偷营之众,多被射杀河中……”
  过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望台下终于传回消息,那将领奔跑途中,甲胄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整个人都如丧考妣。
  “果然是诈!哈,那貉子沈维周徒具知兵善战之名,从来不设堂皇之阵,巧弄奸计,实在可耻!若连此辈奸徒都能成事,世道还有公允可望……”
  桃豹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一副料敌制胜的口吻,捻须大笑起来,浑然不以偷营失败丧生河中的两千士卒为意。
  “这、这……”
  眼见桃豹如此,几名匆匆行至此处的将领都为之愕然。一直呆在桃豹身畔旁观的亲兵头领这会儿也终于按捺不住,匆匆行下望台,将几名将领唤至阴影处,悄悄细语几句。
  几名将领们听到桃豹已经疑似虚悸失心,一时间更加惊愕,许久之后才有一名将领低吼道:“究竟何时显出病症?”
  听到这问题,其余几名将领也都虎视眈眈望向那亲兵头领,可谓是愤怒到了极点。他们辛苦坚守客乡已经不容易,结果在强敌逼近、大战在即的情况下,居然被告知他们这段时间居然是被一个疯子临于头顶指手画脚!
  那亲兵头领小退一步,神态间充满警惕:“几位将军这是何态?主公执军年久,若非努力维持,我等怎能安稳至今?如今强敌压境,数万将士生死仰望,屡战不利,主公受迫至此,即便神智有所恍惚,那也是因心忧将士安危!眼下恶战在即,你们不思应敌,难道还要先噬旧主?”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若是早知恶疾在身,就不该前防孟津,退守金墉,起码还有洛阳数万人众充阵填命!”
  众将听到这话,一时间颇有万念俱灰之感,时至如今,他们已经全无退路。若对手是别人,或还可动念投敌,然而南贼沈维周北进以来,凡有胡将战败,就没有一个能够保住性命的!
  他们这一路人马,本是数年前南征寿春班底,宿将悍卒没有一个不是广杀晋人、久虐中国之辈,更不敢奢望沈维周会饶过他们!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破晓,东方一点金光破开云层,照耀得河面金鳞点点。但在更远处的河面上,晋军庞大舰队已经伴着朝阳向此驶来。
  千帆竞张,万众振奋,鼓令声轰若雷鸣,声浪一波一波的冲击着沉闷的孟津大营。一直到了此刻,晋军庞大昂扬的军势才完完全全呈现在河洛守军面前。而也一直到了此刻他们也才明白,即便是没有诸多困顿变数,哪怕两军堂皇会战,无论桃豹疯或不疯,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他们能够获胜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啊……”
  正在众将相对无言的时候,望台上的桃豹口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佩刀被其持在手中,不断向虚空处斩去,口中发出或凄厉或愤怒的咆哮,疯狂之态彰显无遗。
  “强敌已达,多思无益。诸位将军各自奋战,各安天命吧。若有侥幸逃生,来日浊酒一壶浇坟土,不负数年相守共生。”
  那亲兵头领长叹一声,召集麾下亲兵士卒们将此处望台团团围起,不许旁人靠近对桃豹施以加害。
  随着晋军舰队渐渐逼近孟津大营,整个营地也都变得惊悸起来。数百艘战船连舷接板,数万劲卒行列上下,杀气满盈凝结如山,朝阳为之失色,山河为之动摇。
  “入阵,速速入阵!”
  在望台上桃豹的疯笑声中,将领们各自奔走入营,驱赶着士卒们充入阵中,口中大声叫嚷道:“晋人残暴,不留活口!我等若要活命归乡,必要杀退强敌!”
  相对于敌营应急而动,晋军舰队则就要肃穆得多,绵延数里的船队,除了厚重的鼓号声并舰船破浪声,几无别的异响。
  面对敌军在河桥所设置的浮堰杀招,李闳并未选择回避,而是选择铁索连船,迎面正撼。类似的水道防事,不是没有更机巧的应对方案,比如大船载重横栏封锁,或是解散船阵,侧击抢夺。
  但如此一来,势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但眼下进攻洛阳各个关口的并非仅此一路人马,破关稍晚一分,或就要错失收复洛阳大功。唯有争此一线,才可领先于各军。
  前阵十数艘战船迅猛向前,后继则是上百艘的小型战船散阵追随。前方河道上几声轰鸣巨响之后,那些浮堰巨木顺流冲下,仿佛游驰于河面的惊龙,须臾即至。前方战船上士卒们早在浮堰断裂那一瞬便弃船跳河,自有轻舟疾驰上前将人打捞营救起来,而后快速于水面散开。
  轰隆巨响中,浮堰巨木直接撞在那些铁索连接的空船上,单单如此冲撞,过半船只便被摧毁。那些巨木去势未衰,卡在舟船残骸之间将这一道船线硬生生推后里许。后方那些接应士卒的船只有的躲避不及,近半都被激起的巨浪所打翻,兵众们落水极多。
  这浮堰威力的确极大,单单第一波的攻击便摧毁晋军前阵。而在河桥之上,尚有两次冲击的余力。河桥与孟津关城彼此垂直夹角,而且关城离水极高,若要强攻,则必须以战船逼近才能得一二制高。
  所以晋军若想真正进攻到孟津关城,还必须要应付两次类似冲击!
  “不要惊慌,抱木冲关!梁公素来优待将士,先登者封侯可期!”
  被浮堰击溃的前阵上,随着那些巨木冲势衰竭,幸存于水面上的小型战船再次集结起来,打捞抢救那些落水的同袍。晋军前阵将士多以藤甲武装,减轻自重,降低了溺水的危险。
  将士们纷纷被打捞起来,并未因此挫折而有丧气,一个个抓住将近两丈长的竹枪,轻舟疾驰,快若脱弦之箭,直往敌军水门冲去!
  水门乃是守军进出门户,此时正有数百守军准备登船入水趁乱剿杀落水晋军,未料到晋军冲势如此迅猛,眼看着那些超载的轻舟直冲而来,甚至还来不及躲避,便直接被那些竹枪迎面扎透!
  “速速射技,射死这些晋贼!”
  关城墙头上响起守军将领的咆哮声,然而在箭雨泼洒之前,已经有近千名晋军将士跳水深潜于下,此处舟船筏具叠陈,不要说箭雨,哪怕是抛石,一旦到了水底,杀伤力都被严重的限制住!
  “继续进攻,争取一波拿下敌军水门!”
  前阵督将乃是徐州都尉许宁,如此暴烈冲击,伤亡之大可想而知。尤其这些士卒们更是自己安身立命部曲精锐,每死一人许宁都心痛不已,但他也知此刻绝非保全实力的时候,唯有痛斩大功,来日才能在整个江北军系中登高站稳。
  徐州军的部曲兵在大规模会战中或许不及淮南军表现出色,但在这种激烈的关卡争夺中,所表现出来的悍勇则实在令人侧目!将领们与士卒之间不独只是统御、依附关系,更有一种近乎家人那种共生共存。
  许宁虽然还在后督战,但他的子侄凡有力能持戈者,俱都在冲锋阵列中。甚至就连督护李闳的长子李炳,都被派遣冲锋。
  他们或是骄兵悍将,游离于王命之外,但也正因此自身的权位利益少受王命礼制的保护,想要保持长盛,唯有父子相继的以命相争,若儿辈才具不配,即便不被同类兼并,其部众也都要哄散流失。所以他们纵有富贵,那也是命提手中,不敢懈怠。
  水门乃是孟津关城一个命门所在,一旦告破,敌军便可直冲中营。届时恶战于内里,关城即便再怎么牢固,也都成了无用的摆设。
  晋军的凶猛,完全超乎守军的想象,在那些快船不惜代价的冲撞中,外围木栅防线早已经不堪一击。
  此前集结在水门附近的舟船筏具,此刻成了晋军泅渡进攻的绝佳防护,一个个晋军士卒水鬼一般渡过这一片关墙覆盖的区域,初时尚有几十人,还可被水门附近守军轻松射杀。可是随着泅渡者越来越多,防线便渐渐被撼动。
  因为要泅渡,这些晋军将士们难以携带过于沉重的兵器,但他们就持着藏于肋间尺余长的利刃,一俟冲出水面便弓身扑杀。哪怕自身中箭,仍能咬牙将箭支拔出,不顾自身血流如涌,反手将箭掼入敌军身上!
  “这不是人……他们是鬼,索命的厉鬼!”
  面对如此悍不畏死的冲击,那些守军们一个个惊悸的面无血色,两臂瑟瑟发抖乃至于连弓弦都扣不住,有人嚎叫着向后溃逃,不愿面对这样的对手。由此引发出连锁反应,水门防线上士卒开始成规模的溃逃。
  几百名晋军将士聚集在了水门附近,浑身湿淋淋分不清是血还是水,几艘破损的船只被拖到了水门附近卡住通道,而后这数百人各捡趁手兵器,等到后继援军陆续到来,便直往孟津西北方向的河桥关卡杀去。
  “儿郎勇壮,不亏大都督重用!”
  眼见冲关战事有了突破,舰船上李闳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渍,刻意不看已经浮满水门附近的尸首以及那早被血水浸红的河面,下令鼓令齐鸣,越来越多的战船往孟津水门关城冲去。
  鏖战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厮杀甚至已经蔓延到了河桥和关城城头,随着战事进行,晋军优势越来越明显,能够投入作战的将士们也越来越多。
  此前奉命先行设营的路永这会儿也率军迎上,待见孟津关城上胜机已是锁定,也忍不住感叹道:“如此雄关,半日而定,李将军用兵之烈,我实在不及!”
  听到路永自叹不如,李闳本该自豪不已,可是眼见到关城内外那些横陈尸首,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只是涩声道:“徐方壮士,胸怀同样壮烈慷慨,既受大都督重托,则必舍命夺关奉上!”
  路永闻言后抱拳示敬,继而站在李闳身侧不乏感慨道:“大都督向来壮言神州蒙难,天下共哀,愤勇之士,岂独生于天中,若能群力广集,四夷丑类焉能不败!”
  “能集众力、御群雄、败四夷者,我辈幸甚,能逐功麾下!”
  李闳听到这话后,便也发声回应。待其话音刚落,便听关城城头上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声。
  听到这欢呼声,李闳精神瞬间振奋起来,继而转头望向路永。路永也转过头来,大笑道:“雄关已得,旧都在望!李将军先驱勇进,我自率部镇后锄奸,此境守军久为贼丑,不容一人生离,非此不足彰威索仇!”
  在孟津告破前后,其余各路关卡俱有突进。久困的洛阳南门伊阙,谯王在外引众困关,沈云先登破关,关内近千残众俱被驱逐于野,围拢射杀。过关之后,谢奕率领三千骑兵沿着河洛平原直往西面武关冲去,余者则在谯王率领下,直叩洛阳城南!
  位于洛阳东南侧的轘辕关里,毛宝率领三千精卒经过辛苦跋涉,也终于翻过山峦,直望洛阳残城。
  而在虎牢关城外,郭诵周身浴血,伤上添伤,要靠士卒搀扶才勉强入见大都督,顿首拜道:“末将幸不辱命!”
  天有阴晴,云有集散。月有圆缺,日有隐现。世势常有消长,人事难免缺憾。晋业不守,胡丑并逐。用心良苦,苍天不负!雄兵在握,自能小问四夷,杀人者,孰能免于杀!
  “兵进洛阳!贼众凡持戈者,杀无赦!”
  沈哲子行出营帐,当众下令宣告道。


第0959章 毒士小计
  桃豹亲赴孟津前线,却将金墉城重防托付给卢德,这一点令金墉城的部将们都有些无法接受。而卢德在投入桃豹麾下后,其人一些主张和进策也的确悖于军心,并且没有能够扭转河洛不利局面。
  但其实桃豹也并没有别的好的选择,如果孟津作战不利,金墉城是他唯一退路,如果安排一个强势的将领镇守于此,在局势如此不利的情况下难防异心,很有可能被断了退路。而金墉城如此重地,又势必不能交到一个平庸之辈手中。
  卢德确有其才,但却乏于根基,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优势就是其人来到洛阳虽然时间不久,但是由于他所主张的一些政令,使得他与洛阳当地人关系比较融洽。
  金墉城六千守军,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新进征发的河洛乡勇,在军势已经不足压制异念的情况下,有卢德居中调和,也能让这些人更有效的投入到城防之中。
  桃豹给卢德留下了近千名自己的嫡系精锐,这一部分人马既能帮助卢德稳定住金墉城的局面,也能防备卢德或是其他的晋人乡豪生出什么投敌之念。
  金墉城是一座纯粹的兵堡,寻常时容纳两三万人马不在话下。但是由于周遭局势紧张,原本储藏在周遭仓舍中的物用、牛马畜力之类都被收入城内,以作坚守准备,所以尽管桃豹虽然带走了许多兵力,但城池内仍显局促不堪。
  卢德接手城防之后,也没有时间再去调和关系,首先便是给各营人马分配具体任务,城门防守,物资分储,坚壁清野,搜罗物用。其人军事才能未有体现,但在内政方面的确能力极高,许多杂乱无章的事务到了其人手中,很快便被梳理明白。
  像是城内物资的分储,首先粮食是需要严密控制,谷米俱被运到桃豹所谓的刺史府中,由桃豹所留下的亲信人马看守分配。军械、木石之类的储备则直接搬运到城门各处,牛马等畜力兼肉食储备则于城内独立一营而安置。
  经过这样一番调整,原本杂乱无比的城池很快变得井井有条,街巷都被腾空出来,以便于兵众调配和物资转输。经过这一番调整,尽管一众将士们对于卢德仍然不乏抵触之心,但也都认可其人主管城池事务。毕竟金墉城情况越好,他们才越有活命的可能。
  不过卢德接下来的举措,便令将士们多有异议,那就是其人将钱帛等财货集中起来转运于外,并且向乡众交易货品。河洛本非治土,这些财货主要都是前段时间各部人马掳掠汝南商旅所得,将士们怎么甘心被一群羔羊般的乡众分领!
  不过卢德对此也是振振有词:“乡土小民,譬如山野虫鸟,凡有风吹草动,则必惊悸而起,但却力疲气弱,旋乱旋安,稍得进益,便恬然忘命。如今我军势有不济,若再分力威逼,名为驭民,实为劳军。若是利诱,则咸为附庸,驱之不散。至于所散物利,命将不存,财又何补?此役若是能守,千金旋归!”
  虽然将士仍然不乏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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