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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猫跳)-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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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因为扬州府破天荒的奇寒,对白莲教的计划来说,施把总实际上是被迫提前发动的……再迁延下去锡疫发生、锡锭变色,就会被每日例行检查的其余三名把总看穿了,所以他不得不在离镇江还不远的三湾就提前动手。

一发现漕银失窃,官府立刻用七百里飞骑调兵遣将封锁扬州、镇江两府,五十万漕银不是小数目,重达三万多斤,绝不可能揣在怀里就能带走的;同时解往京师太仓库的官银又是特有的造型、底部打着特别的戳记,不能拿到市面上任意兑换,得重新熔炼才行,显然他们也没有熔炼银锭、就地分散的时间。

那么白莲教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勾结金樱姬为首的海盗,在镇江府用锡锭替换银锭之后,立刻把银锭装运出海。

只要到了茫茫无边的东洋大海之上,就是大明帝国鞭长莫及之处,这五十万漕银就算稳稳当当装进腰包啦,从容不迫地把五十两一锭的大官银熔炼成小块的元宝、细丝锭子,就完成了洗钱的工作,可以大大方方拿回朝廷治下使用,收买官吏、筹措粮草、购进兵器盔甲,再方便不过了。

由此看来,被劫漕银十有八九还在金樱姬一伙手中,现在就是怎么想办法让她吐出来了。

张紫萱心念电转,一语道破了关节:“当年汪直因叩请朝廷开放海禁,而被诱捕诛杀,秦兄料定对方存着同样的心思,所以要以家父的名义取信于人,对吧?”

秦林点头称是,心道:此女生着颗七巧玲珑心,当真什么也瞒不过她。

“那金樱姬生得可是妖媚动人?”张紫萱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林,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秦林一直不知道那夜是可怜的徐大小姐顶替了金樱姬,他心头有鬼,支支吾吾地道:“呃,这个,怎么说呢?哈哈……”

“那么,小妹就随秦兄走一趟吧!”张紫萱抿着嘴儿轻轻一笑,拢了拢被北风吹乱的青丝,已然风情万种。

“不可!”张敬修疾言厉色地叫道。

“万万不可!”张懋修干脆把妹妹肩膀捉住了,“我去就是。”

“好了啦,两位哥哥,听说是那秦淮河上的名姬,你们就动心啦?当心回去我那两位嫂子不饶你们!”张紫萱促狭的眨了眨眼睛,又扯了扯秦林的胳膊:

“那五十万漕银关系十余万漕工的福祉,也是家父与满朝官员、大明百姓整整大半年辛苦所积的结余,更成为迂腐之辈攻击一条鞭法的靶子……秦兄,你说当年汪直一介海商,肯为了率麾下归顺朝廷、开放海禁的事情冒死到宁波商谈,难道小妹就不能去镇江,会一会那位妖媚迷人的金小姐?”

第184章 所谓倭寇

天色已晚,秦林和张紫萱、霍重楼等人在瓜州镇歇息一夜,再次渡过长江来到镇江府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

镇江知府早已望眼欲穿的等在大堂上,案子也不问了、状纸也不接了,在公座上坐立不安,待衙役回报秦林一行人来到,他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嗖的一下蹦起来,一溜烟的小跑到衙门口降阶相迎,满脸堆笑地道:

“秦长官,卑职按您的吩咐做了,果然有位来历不明的外路客人空着手来问,卑职已好好招待,让钱谷师爷陪着坐在二堂上了。”

秦林笑笑,便让知府头前带路。

大明朝到了万历年早已是文贵武贱的格局,锦衣卫实权虽大,也没有正五品知府替从五品副千户带路的道理,偏偏秦林说的自然而然,这镇江知府也觉得分属应当,像门下走卒一样控背躬身在前领路。

霍重楼在后面看得羡慕,东厂司房虽能吓唬不少商民百姓和低级官员了,但离秦林任意喝令知府的“境界”,还差得太远啊!心头不禁寻思:要是秦长官做了东厂督主,在他手底下办事那该有多爽快?

看看笑靥如花的张紫萱,霍司房又叹了口气:可惜历任厂督都是皇宫大内的公公,呃……就算朝廷有意重用,恐怕秦长官也舍不得身边这位美娇娘吧!

霍重楼胡思乱想的时候,秦林已跟着知府走到了二堂,衙门大堂是审案的,后面一进的二堂才是会客的,果然有位高颧骨、细眼睛、大饼脸的老兄等在那儿,旁边钱谷老夫子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见东翁进来,钱谷老夫子就站起来拱拱手。

镇江知府则替秦林介绍:“这位权正银权先生,自称是海路上的大药商,江陵相府要的那几味药他都有;权先生,秦将军乃锦衣卫的少年英雄,这次便是他老人家替相府采买药品,您二位多多亲近。”

权正银眯着眼睛打量秦林,本来就小的眼睛几乎成了道细缝儿;秦林也观察着他,虽然五官相貌和中国人相差无几,但细看仍有些不同,心头立刻浮现了“高丽棒子”四字。

“秦长官是要替相府办药,不知道需要的量大不大?”权正银试探着问道。

秦林笑笑:“五十万银子可以现付,有多少吃多少。”

权正银闻言一怔,绿豆眼睁得有黄豆大了,看看镇江知府和钱谷师爷两人,闭着嘴不说话。

秦林做个手势,知府立刻讪笑着把师爷带走了:“您二位慢慢谈,卑职还有些许庶务要办,恕不奉陪。”

这两位一走,权正银霍地一下站起来,盯着秦林,气势汹汹地问道:“你那求药的告示,可曾说张太岳有意替五峰先生平反昭雪?你只是锦衣卫副千户而已,和江陵相府又有什么关系?”

“不要激动嘛……”秦林好整以暇地端坐太师椅,做个手势示意权正银坐下慢慢谈:“本官和江陵相府的关系自不必言,你只需要知道这位张小姐便是太岳先生的掌上明珠,这就行了。”

张紫萱嫣然一笑,她仍穿着男装,但只要不是瞎子便能看出是位天姿国色的佳人,只见她从腰带上摘下一物,轻轻抛给了权正银。

那是只小小的牙雕印章,雕刻极其精美,上面印文是“风云际会”四个字,牙章侧面则刻着“尚宝监奉敕御制”、“钦赐元辅少师张先生”字样。

权正银浑身一震,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双手捧着把牙章递还张紫萱:“果然是当今执政首辅张先生的千金,小国之人不识真容,失敬、失敬!”

秦林笑笑,“那么,权先生也该实话实说了,既然看懂了我的药方,你的身份也不应该是什么秘密吧。”

权正银肃然正色道:“不瞒秦将军、张小姐,权某正是五峰船主汪先生麾下!”

听到这里,陆胖子忽然一拍脑门:原来是这样啊!

秦林那个药方,铁洗帚、沙苑蒺藜、驼峰油、五味子四味药的名字,各取“洗”、“苑”、“峰”、“五”四字,改一下顺序便是“五峰洗苑”,也即是“五峰洗冤”。

又说是江陵相府求购药材,尽人皆知当年抗倭大帅、名将胡宗宪因为招抚汪直的事情受了朝野一片攻讦,尔后又被诬为严嵩一党而下狱,冤枉死于狱中,是隆庆年间张居正一力主持替他平反昭雪,恢复名誉的。

这两件事连起来,意思便是张居正有意替汪直平反,或许别的人无法理解其中含义,但金樱姬一伙汪直余党,只要看见了告示便一定能懂。

秦林没有料错,金樱姬等运走漕银之后,仍留着暗桩在镇江、扬州等处打探消息,镇江知府把告示往码头、大堤等处一贴,立刻就被他们发现了,金樱姬当即派权正银前来打探消息。

“权某只是个走卒,张相爷若真有意替我家老主人平冤昭雪,秦将军若是想讨回五十万漕银,我家主人仍在江上恭候商谈,不揣冒昧,请各位往江中一叙……”权正银深深的施了一礼,又笑道:“我家主人说,和秦将军是金陵天香阁的故交,彼此要好,还望秦将军不负佳人之约。”

秦林干咳了一声,陆胖子、韩飞廉几个捂着嘴直乐。

而张紫萱把他剜了一眼,笑道:“没想到,秦兄倒是交游广阔啊。”

她声音清脆动人,容貌妩媚明艳,可众人听在耳中,都感觉到了浓浓的酸味儿。

“咳咳,咳咳!”秦林的咳嗽好像更严重了。

……

镇江码头下游三里,一处浅水湾子里停着一叶扁舟,秦林等人乘上去,早有三名船夫等在船里,登船之后立刻摇橹如飞,沿江直下快如奔马,不消片刻就走了二十余里水路。

江面也遇到许多巡哨的水师战船,却没有哪一艘来管这小船,完全视而不见,间或有战船前来问话,这边将一面小旗子挥舞几下,那战船就不闻不问自己开走。

霍重楼看得张口结舌,觉得朝廷法纪何至荒废到如此地步?

张紫萱倒是不以为怪,低声赞道:“常听官吏说当年汪直威望大著,人共奔走之,沿海官府、驻军以与五峰先生结交为荣,乃至二十年后至今日,犹有余威也!”

别人听了觉着奇怪,作为相府千金的张紫萱并不怎么憎恨汪直,言语中似乎还有赞赏之意。

殊不知张居正招抚俺答汗时,便和胡宗宪招抚汪直如出一辙,同样中外清流皆曰可杀而力排众议实行招抚。

只不过张居正权谋了得,顶住压力招抚成功,开放茶马互市,于是北方数十年平安无事,俺答汗年年称臣纳贡;而胡宗宪被王本固一干清流扳倒,招抚不成反而引火上身,千里迢迢赶到宁波谈判开放海禁的汪直被杀,尔后汪直麾下的海商集团分化瓦解,一部分发起了对明军的报复性攻击,一部分沦落为海盗,一部分衰落被其他势力吞并。

东海的主人,“海上之寇,非受其节制者,不得存”的汪直垮掉,真正杀人越货的倭寇和佛郎机海盗、高丽海盗失去压制变得越发猖獗,大明朝的东南膏腴地区陷入十年倭乱,戚继光、俞大猷等一干名将花费极大力气,牺牲十万军民才将其平定。

张紫萱心目中胡宗宪招抚汪直,其实就是张居正招抚俺答汗的失败版本,推己及人,自然有几分同情之意。

陆胖子听说书,只道戚爷爷是大英雄大豪杰,倭寇便是凶残毒辣之辈,闻言好生不解,问道:“张小姐,我听说那汪直是倭寇啊,你怎么?”

张紫萱摇摇头:“虽然倭寇之祸由汪直引发,但汪直本身是海商不是倭寇,老百姓痛恨杀人越货的倭寇,却非常欢迎海商。”

有明一代实行所谓的海禁,这海禁并非严格执行,一方面是存在着被严格限制的朝贡贸易,一方面有官府背景的权贵可以任意进行走私,比如现在只有福建月港可以开海通商,但宁波、杭州一带充斥的日本折扇、高丽参,以及江南运河上一船又一船出口茶叶、瓷器和丝绸,便是最明显的证据。(猫注:江南所谓清流文官有很多从这种走私生意中获益,包括后来的东林党)

可朝贡贸易是朝廷的政治贸易,主要求个天朝上国的名分;而权贵走私的利益也是各级官员显贵分享,民间得不到好处。

只有汪直为首的草根海商集团,才是平民百姓真正拥护的,因为他们可以通过海商集团较为公平合理的参与海上贸易,而不是被权贵走私集团盘剥。

于是汪直“威望大著,人共奔走之。或馈时鲜,或馈酒米,或献子女”,而迂腐的提督浙、闽海防军务、浙江巡抚朱纨便只能哀叹“三尺童子,亦视海盗如衣食父母,视军门如世代仇雠”,“杭州歇客之家,明知海贼,贪其厚利,任其堆货,且为之打点护送”。

沿海百姓之中,连三尺童子也仰慕汪直,痛恨保护权贵走私集团打击平民海贸的官兵,汪直若是杀人越货的海盗,岂能如此深孚民望?

第185章 唇枪舌剑

镇江东方之北固山乃万里长江一名胜,此山远眺北固,横枕大江,石壁嵯峨,山势险固,游人若是站在山顶甘露寺远眺金山、焦山,山水风光尽收眼底,有诗赞曰:“金焦两山小,吴楚一江分”。

一叶扁舟顺江而下,停在了山势较缓的东面,秦林与张紫萱、霍重楼等人鱼贯而出,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当日秦淮河上柔弱可怜的金樱姬,已换了玄色牡丹绣紧身丝绵袄,纤细的腰身扎着一条鲜红的鲨鱼皮带,头上用珍珠钗松松地挽着髻,衬得清瘦的瓜子脸晶莹剔透,细嫩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薄薄的红唇带着一弯妩媚的笑。

日本武士龟板武夫踏着木屐,抱着倭刀站在她身后,另有十来名精悍的海盗两边排开,也有大饼脸小眼睛的高丽人,也有头上扎冲天炮的日本人,但仍以中国人打扮的最多。

金樱姬便是当年纵横东洋大海、以一己之力压服佛郎机、日本、高丽等国海盗浪人,人称五峰船主的汪直的遗腹女!

当年汪直被诱斩,妻子尽被充军边关四散流落,海上只剩下一位怀有身孕的高丽侍妾,汪直心腹、义子毛海峰便悉心照料这侍妾,待她生下女儿之后便抚养成人,以报旧主的恩德,为避免朝廷追杀,叫她随母亲姓金。

汪直死后群寇蜂起,东南海上天翻地覆,他当年建立的海洋贸易帝国迅速衰落,又被明军追击,毛海峰手上只剩下了极小部分的力量,近年来着意发展壮大,渐渐声势复振,但和当年相比那就大不如前了。

毛海峰对故主汪直忠心耿耿,他年纪渐老,便把权力逐步交给长大的金樱姬,此次和白莲教联手做下大案,就是她的手笔。

柳腰款款、莲步轻摇,金樱姬走上两步,目光在秦林和张紫萱二人脸上打了个转,掩口吃吃笑道:“秦公子倒是风流的紧,天香阁那天夜里奴家……嘻嘻,又招惹了这位相府千金,咦,欠下这许多风流债,奴家倒要看看你怎么还?”

金樱姬这话不无揶揄之意,她那日抽身离去,以徐辛夷做了替身,所以这时便笑话秦林刚招惹了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又和江陵相府的千金并肩同行,未免桃花运太旺了些。

但是她哪儿知道徐辛夷一直把这事瞒在鼓里呀!在秦林看来,这就是赤裸裸的挑逗了,就算他心性坚定,面对美女如此露骨的挑逗,也免不得脸上发热,讪笑道:“金小姐真是快人快语,既然咱们是老朋友了,见面之情总该有的吧?漕银之事……”

听得金樱姬那么说,张紫萱脸儿早就黑了半边,结果秦林话里也这么不清不楚的,她登时着恼,语含讥刺地道:“秦兄,你和这位金小姐是在天香阁相会的吗?小妹只知道滕王阁、天禄阁、石渠阁,不知那天香阁是在何处?”

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温度陡然下降了许多,金樱姬和张紫萱的目光冷如冰寒如雪,如果在她俩中间放一块锡锭,不用催化剂也能立刻发生锡疫的。

身处其间的秦林,也就甘苦自知了。

金樱姬冷笑一声,知道张紫萱讥刺她曾寄身青楼,便满脸堆笑,亲亲热热把她手臂挽着:“妹妹没有去过天香阁,姐姐带你去见识见识也无所谓呀!你看旁边这位秦公子,他就最喜欢去玩啦,要是妹妹肯陪着去的话,秦公子一定很开心的呢。”

秦林脑门上顿时瀑布汗,被张紫萱微笑着看看,他赶紧转过头,仍觉得后颈窝子凉飕飕的。

陆胖子则和韩飞廉挤眉弄眼的,在一边偷偷坏笑:咱们家秦长官的口味真是生冷不忌呀,连女海盗都弄上手了,啧啧,这会儿正上演二女争夫的好戏,要是徐大小姐也在,还不变成三国演义?

金樱姬住在山顶甘露寺,众人拾级而上,张紫萱和金樱姬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路上这两位明面上亲亲热热姐妹相称,说的话却是唇枪舌剑,只苦了夹在中间的秦林秦长官,只觉得头昏脑胀心发慌。

终于这家伙忍不住了,虎躯一震,大声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你要弄回漕银,你要替父亲平反,都听我说,不准唧唧歪歪!”

“八嘎!”龟板武夫将武士刀抽出半截,朝着秦林怒目而视。

霍重楼踏上一步,劲气横溢:“小鬼子,你敢怎的?”

金樱姬摇手示意,龟板武夫点头道了声“哈依”,又老老实实地收回武士刀,退了回去。

听得秦林的话,张紫萱一怔,她心思何等机敏,顿时反应过来刚才确实有些意气用事了,毕竟此行是为了弄回漕银,避免一条鞭法遭受攻击,维护父亲张居正的改革新政,怎么一见面就和女海盗吵了起来?真正不知所谓了。

金樱姬虽有些不满,冷哼了一声,终于还是闭口不言。张紫萱有求于她,她何尝不有求于江陵相府?否则也不必看到秦林用中药名组成的暗语,就立刻派权正银前往联络了。

在旁人眼里,却是秦林一声吼,两只母老虎立刻住口,陆胖子简直佩服得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天爷,我只说是牝鸡司晨,想不到世道还没变,秦哥刚一整肃夫纲,这两个就老老实实了。”

牛大力、韩飞廉、霍重楼、游拐子四人同时点头称是,动作整齐划一。

走到甘露寺门前,秦林忽然坏笑了起来,这甘露寺乃是刘备与孙尚香招亲之地,那位枭姬的故事叫他想到了金陵城中的徐辛夷,顿时忍俊不禁。

两边的金樱姬和张紫萱却不晓得他坏笑什么,同时心头冷哼:这家伙,肯定又在想什么坏事了!不过,他是在盘算谁呢,我,还是对面的那位?

幸好她俩不知道秦林想的是另一位,否则醋海兴波风云突变天地翻覆草木含悲……那就大势不妙呀呀个呼!

双方进甘露寺禅房坐下,知客僧捧了香茶奉上,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秦林以目示意,张紫萱便先开口道:“白莲教所劫五十万漕银,可是在金姐姐掌握之中?”

金樱姬咯咯娇笑:“不错。”

张紫萱急切地道:“那五十万是太仓库银,北方赈济灾民、供养九边将士都要从中开支,还请金小姐看在大明社稷、黎民百姓份上,及早归还。”

金樱姬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声音也变得冰冷:“可笑!说什么大明社稷、黎民百姓?我那从未见面的爹爹就是为了这个,被朝廷骗去宁波港杀害的,亏你们还有脸提!若不是为了五十万漕银,堂堂相府千金肯屈尊和我这个女海盗见面?”

张紫萱诚恳地道:“家父招抚俺答汗,令边境安宁、茶马互市、鞑靼部年年朝贡的往事,金小姐想必知道。家父常说嘉靖年间胡宗宪招抚令尊之事,若不是王本固等愚顽之辈阻挠,令尊必定能建立不逊于俺答汗的功勋,所以他已替胡宗宪平反昭雪,而替令尊洗冤之事,绝非虚言欺诈。”

金樱姬冷笑一声,词锋咄咄逼人:“我们海商在海上和大小佛郎机人(大佛郎机指西班牙,小佛郎机指葡萄牙)、日本人、高丽人争夺东海,筚路蓝缕,你们朝廷却往背后捅刀子,林凤是怎么回事?替我中华拓地于千里之外,却被朝廷勾结佛郎机人联合剿灭,那可是你父亲执政之后的事情!”

华夏民族有许多敢于踏平万里波涛的海洋先行者,对于这些辛勤的海洋开拓者,朝廷始终视如眼中钉肉中刺,把他们航行海上所必需的自卫看作对统治的威胁,把他们正常的商业贸易看作走私,却对权贵的走私睁只眼闭只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林凤乃是广东海商,以澎湖为基地,开拓海上贸易,最盛时辖舰三百余艘,人员四万以上。

当然他违反朝廷的海禁政策,和权贵们的垄断生意搞竞争,当然不被官府认可,与水师发生了好几次冲突。

后来林凤率战舰六十二艘,士兵五千余人,扬帆向西班牙殖民的吕宋岛(菲律宾)进发。进攻马尼拉获胜,击毙西班牙驻菲律宾总指挥戈尹特,尔后在邦阿西楠省的林加延湾建立都城,自称国王,统治当地居民。

林凤是华夏子民,也曾上书求朝廷招抚,若是朝廷册封、给予官职,吕宋岂不趁势纳入中华怀抱,成为第二个台湾?

但生性贪婪的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广东巡抚殷正茂不这么想,他竟然派兵和西班牙相勾结,联合进攻称雄吕宋的林凤,硬生生打垮了林风,叫西班牙人重新统治吕宋才称心满意!

正因为此,金樱姬等海上势力才对朝廷心冷,再也不抱什么幻想,甚至为了避免朝廷和大小佛郎机的联合绞杀,和白莲教联络起来,希望用白莲教牵制朝廷。

张紫萱听到林凤之事,顿时哑口无言,她能告诉金樱姬,说殷正茂乃前任首辅高拱同党,并不买张居正的账吗?她能解释说殷正茂和广东走私官绅勾结,故意要置民间海商林凤于死地吗?在金樱姬、林凤看来,不管殷正茂、张居正还是王本固,都是大明朝廷的官员啊!

她只好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秦林。

秦林把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放,双手下压:“两位,且听我一言。”

第186章 甘心上钩

“五十万漕银如果找不回来……”秦林坏笑几声,看着张紫萱:“令尊虽不至于失去首辅之位,恐怕也得头大如斗吧?”

张紫萱嘴角轻轻抽动,迟疑着点了点头。

确实以张居正内结慈圣李太后和司礼监掌印冯保,外以内阁控科道、科道制六部、六部扶内阁,又的权力格局,就算万历皇帝本人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但那些愚顽保守的反对派,一定会借此攻击改征粮为征银的一条鞭法,指摘改革新政,给新政的推行制造麻烦。

同时,陡然失去五十万银两,山西赈灾所需、九边将士的粮饷、蓟镇戚继光练兵的花费便会短缺,也足够张居正头疼一阵子了。

金樱姬闻言把嘴一撇,微微侧着头冷笑,龟板武夫、权正银等人也颇有得意之色。

不料秦林接下来突然问道:“金小姐在北固山等本官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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