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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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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插曲过后,获得主动权的董卓护住天子与陈留王,众人一路南行,然后在上午时分终于赶到了洛阳城。

此时此刻,整个洛阳真正的主政者其实只有一位袁隗袁太傅。这位以尸位素餐闻名的袁氏魁首,终于因为自己兄长早逝,两个侄子又格外出位,再加上袁氏本身的强横实力,被推到了历史舞台的最前方。

董卓见到袁隗,倒是恭恭敬敬下马相对,没有丝毫犹豫便将天子与陈留王奉上……想想也是,董卓昨天下午才到洛阳,然后匆匆忙忙辛苦一夜去寻天子,他这个时候要心思劫持天子那才叫扯淡呢!

而且,就算他有这个想法,现在也没有劫持天子的实力和名义啊?

太后在宫中,天子和陈留王当然是要回宫的,而且袁隗身后,袁绍等人各带兵马,甚至这个时候董仲颖已经知道鲍信也来了……洛阳城内城外满打满算两万五六千人不止,即便是这几天死了几千,算他还剩两万整,他董仲颖三千兵够干吗的?

于是乎,为袁氏抢的天子与陈留王的董卓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跟在袁隗身后,从容入城,并准备入宫。

不过,来到宫墙坍塌的的南宫前时,虎贲中郎将袁术忽然上前,拦住了董卓,并将后者带到了宫墙下私语:

“有一件事情想让董公帮忙。”

“虎贲中郎将请讲。”董卓并不以为意。

“丁原在城外,动向难明,且其人桀骜无文,若不除去,恐怕会再生祸患。”袁术正色言道。“偏偏,其人又不能无罪而伐。董公是国家名将,能替我们袁氏兼并掉他吗?”

董卓怔了片刻,居然没有直接答复,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董公放心,事后必然有厚报。”袁术再度劝道。“这是我叔父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们袁氏毕竟与大将军身前多有来往,有些事情不好出面去做。”

“不是不行。”董卓在脑子里算了一个简单的数学题后,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于是立即小心翼翼的提醒对方。“但我只有三千兵马……丁原也有三千人!”

“确实!”袁术一时醒悟。“那董公的意思呢?是要桥瑁或者鲍信帮忙吗?”

“不用,只要虎贲中郎将许我一件事情便可。”董卓强压心中雀跃之意,正色而对。“请太傅从尚书台传一道旨意给我,让我名正言顺去兼并洛中残兵即刻……不要多,一日内,在洛阳搜刮个两三千吧,五千人,我就能帮袁公铲除丁原!”

袁术稍一思索,却是干脆利索:“旨意可能有些麻烦……董公不知道,前几日大乱,各处印玺遗散,今日好不容易整饬打扫,却发现独独少了传国玺。”

董卓目瞪口呆,心中愈发惊疑不定。

“所以,现在印玺都在南宫嘉德殿内一起放着……不好当众调用。”袁术继续说道。“但是城中大将军旧部,倒是有这么几队人可以直接借给董公。”

董卓扶着腰带,认真倾听。

“吴匡那里有何大将军直属的数百人,王匡那里有刚刚募兵带来的千余人,还有车骑将军何苗,此人勾结阉宦,被攻杀以后,他的部属千余人也在我们手中……可以吗?”袁术扳着手指头问道。

“可以!”董卓当即挺着胸脯答道。“虎贲中郎将若能将这三路兵马借与我,我今明两日便能解决掉丁原!”

“若能成功,我们袁氏必然不负董公!”袁术居然大喜。

董卓也是哑然失笑。

就这样,二十八日下午,当袁隗在南宫匆匆主持改元仪式(改元昭宁)之时,董卓却匆匆带着袁氏送给他的两千多兵还有三千本部兵马急速进军孟津丁原部,而当日晚间,双方在在城外孟津渡前正式发生了交战。

事实证明,董卓有些高看丁原了。

这位在何进死前因为放火烧孟津而进位执金武的前并州刺史、武猛都尉,一点都不武猛,在董卓的西凉兵与洛中大将军、车骑将军旧部的攻势之下下,其人几乎是一夜败亡。

没办法,本身军事素质不如董卓,军队素质也不如董卓,原本属于他的精干将领,一个张杨一个张辽都不在身边……其实在身边也无妨,因为董卓现在才是并州牧,而且他以前还干过并州刺史,此时身边更是有来自洛阳的部队,这次吞并明显是受到了洛中最高权力中枢的默许!

换句话说,董卓是在替袁氏兼并何氏旧部!

于是乎,一战而下,到了二十九日上午,董卓手中就已经有了足足七八千兵马……这个数字已经达到了洛中兵力的一半左右了。

二十九日中午,消息传到洛中,袁氏诸人大喜,袁隗更是叫来董旻,让他去告诉其兄长董卓,明日必然有三公之位奉上,让后者好生去显阳苑静候。

二十九日下午,袁氏大宴宾客,召集洛中各路公卿大臣、名士豪杰,一边哀悼何大将军,一边庆祝讨伐阉宦成功,一边又要讨论乱后处置……或者说论功行赏。

而与此同时,城中那些公认的‘人物’,从卢植到袁隗,从袁绍到曹操,从许攸到逢纪,从荀彧到荀攸,从公孙越到钟繇,从郭图到蒯越,从刘表到鲍信,从王允到何顒,甚至从袁术到贾诩……没有一个人能想到,第二日一早,即将进位司空的董卓董仲颖要做什么!

实际上,这些人要是真能想到了,也只能说这些人都是疯子了!

毕竟,董司空,实乃两汉四百年第一奇葩。

“兄长疯了吗?”夏日的雨水说来就来,电闪雷鸣之中,跟在董卓身后步行行军在洛阳城北某一地的董旻目瞪口呆。“废立……你拿什么废立?不是,为何要废立啊?!”

“我这么做是有道理的。”董卓昂首挺胸,扶着腰带来到一处辕门前,身后七八千大军也在军官的呼喊下驻足列阵。

“有什么道理?”董旻淋了一头水,赶紧又匆忙来到雨伞之下。“如何有道理?现在袁公为文,你为武,实在是咱们董氏前所未有的局面了……你要废立,袁公会同意?”

“可我若不废立,如果能越过袁公掌权呢?”雨伞下,董卓依旧不以为然。“你想想,如今洛中真要论权,不过权出三分,一曰天子,二曰太后,三曰袁公……而前两者因为何大将军的缘故,早已被拧在了一起,今日袁氏之所以独大,便是趁着何进身死,袁氏以盟友的身份名正言顺夺去了何氏的权柄。换言之,我若想掌权,就只能逆何氏而为,而若要逆何氏,就只能废天子,立陈留王,否则断无可能。”

这话分析的太透彻了,所以董旻更加着急了,然而偏偏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只能赶紧去看跟在董卓身侧的另一个人。然而,当董旻看到自己侄女婿李儒那两个黑眼圈外加一张无可奈何的面孔以后,却也是无语至极,反而只能自己再去劝。

“兄长!”董旻不顾雨水,再度小心凑上。“且不说能成不能成,你就不怕外藩以此为由,发兵讨伐,帮废帝复位?”

“那就杀了废帝,让天子只有一人,我倒想看看那些人认不认这个天子的旨意!”

“要是有人真就不认呢?”董旻咬牙问道。“而且百战百胜,兵力强横!”

“你第一个想问的是领有重兵在关中的皇甫嵩,第二个想问的是幽州的公孙珣,对不对?”董卓终于在伞下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不错!”董旻当即严肃起来。

“皇甫嵩早已经没了进取之意。”董卓依旧自若。“而公孙珣……我为什么要怕一个隔着两千里外的人?等我废立成功,握有天下,他哪来的兵力和后勤打穿整个河北来找我?!”

董旻居然不能答。

“岳父大人。”李儒终于开口了。“即便是不算外兵,洛中我们也无优势,袁氏四世三公,如今又领袖诛宦,一家独大,声望如日中天……”

“当日在渭水见公孙珣驱五万贼人如驱牛羊,那时候我就明白了,天下事,强者为之!”董卓毫不顾忌的指向了身前已经打开的辕门。“声望是个屁!而若能吞下这部兵马,洛中便是我最强,何事不能为?”

“可即便如此。”李儒都要哭出来了。“还是风险太大……岳父大人为何一定要独掌大权呢?跟着袁氏走,不也挺好吗?公孙珣在外,袁氏一定会倚仗大人你的。按道理……”

“按道理?”董卓猛地呵斥道。“我为何要与你讲道理?!真要道理,日暮西沉,故倒行逆施……这个行不行?!”

如此作态,不要说李儒与董旻被吓得不敢再言,便是两侧打伞的人几名侍卫也猛地一惊,直接打了个趔趄,以至于雨水淋到了董卓身上。

“好东西啊,又是安利号的东西!”董卓看着头上赶紧又递上来的油纸伞,却是忽然伸手夺来扔到了地上,然后亲自冒雨向前。“诸君别来无恙!”

“董公!”

自辕门中走出的,乃是一队甲士,而为首者,赫然是吕布、徐荣、张辽诸人……原来,此地居然是北军营地。

“董公是为了张从事而来吗?”雨水中,徐荣昂首向前询问。“张从事募兵回来,却逢洛中大变不知所措,所以只能托身在我们这里……”

“我既是为了张从事而来,也是为了诸位而来的。”董卓扶着腰带在雨中失笑。

“董公果然是要连我们一起兼并吗?”吕布长叹一口气。

“胡扯什么?!”董卓闻言不由正色上前,然后以手握住了吕布。“奉先、伯进,还有文远是不是?我今日过来,乃是知道诸位故人还有不少边郡豪杰,都在此处,所以过来探视一二……咱们毕竟都是边郡人,对不对?”

三人不由微微动容,却又不禁看向了停在辕门外的董卓所部大军。

“持近万士卒,来看我们两三千人?”张辽忽然笑道。“董公果然名不虚传。”

“路过而已。”董卓不以为然。“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咱们且入内如何?”

吕布三人当即无言。

就这样,董卓拉着吕布的手,昂然进入北军大营,身边居然只跟着李儒与董旻,连几个打伞的侍卫都没有进来。

“刘表呢?北军中候刘表刘景升呢?”甫一进入辕门,董卓便好奇问道。“他为何不在啊?”

“袁本初有请,他去洛中赴宴了。”吕布干笑一声答道。

“去洛中赴宴为何没带上诸位?”董卓一时嗤笑。

三人当即沉默。

“还有,之前洛中纷纷,刘景升为何也没带你们去洛中做大事啊?”董卓继续好整以暇的询问道。“袁氏也为何不用你们这支精锐呢?”

“董公何必明知故问?”吕布尴尬答道。“自然是在忌惮我们与卫将军,还有益州刘公他们交往过密……”

“是啊!”董卓握着吕布的手在雨水叹了口气。“他们忌惮你们,忌惮奉先是刘益州的门人,忌惮伯进是卫将军的故将……所以但凡袁氏执政,你们就终究会被闲置!而偏偏刘益州被隔绝在汉中南面,卫将军距此更有两千里之遥,此处居然只有我能记住你们。”

“董公想让我们做什么?”吕布沉思片刻后,不由反问。

“不要说我想让你们做什么。”董卓停在了营中校场的高台前,却是忽然撒手,兀自在雨中登上了高台。“而是说,我能给你们什么?”

“那董公能给我们什么?”吕布在台下继续询问道。

“我没有名马相赠,身边此时也无多少财货相与诸位。不过,像奉先这样的英雄,又怎么会是一匹马,些许财货能收买的呢?”言至此处,立在台上的董卓根本看都不看侧面的吕布三人,却是昂首对着校场内好奇来看的北军与并州新募军放声喝问。“诸位北军袍泽还认得我董卓吗?咱们在渭水一起打过仗!诸位并州乡里,还记我的董仲颖吗?十年前,我曾在并州为刺史!”

此言既出,更多的士卒不顾雨水,纷纷出营房来看。

“诸君啊,”董卓继续昂着头颅扶着腰带,自顾自大声言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董卓明日便要做司空了?!洛中名门,公卿望族,因为我替他们兼并了丁原,替他们寻回了天子,所以要给我论功行赏,赏我一个三公之位!”

台下登时响起一片惊异之声。

“可是我不服气!”董卓忽然又抗声而言。“为什么?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彼辈可以轻易用名声家声登高位,我辈却不能以强横而为天下事?前几日阉宦之辈为何被夷灭,还不是刀子不够硬?袁氏为何能一跃而上,还不是他们刀子够硬!可现如今,这洛阳的刀子不是正在我们这些人手里吗?!哪还有什么事不可以为呢?!”

李儒、董旻、吕布、徐荣、张辽……俱皆变色。

“之前吕校尉问我此来为何,是不是要来兼并你们?”雨水之中,董卓愈发扶着腰带失笑。“我说不是!因为今日愿随我去显阳苑做大事的人,自然是我董卓的心腹,可若是不愿随我去,我也绝不勉强……谁让大家都是故旧呢?至于说,跟我去做大事有什么好处?我可以毫不讳言,若事成,那明日以后,洛中便是我们说了算!而我这个边鄙之帅当与诸位边鄙之士……共富贵!唯此而已!”

言至此处,夏日雨水之中,已经被淋的稀里哗啦的董卓转身便从高台上走下,然后居然停都不停,便径直出辕门而去。

而不少并州人、北军士卒,居然纷纷持械鼓噪跟上!

这些人,未必听懂了董卓的意思,但是他们认识董卓,知道董卓当了大官,还知道对方来请他们一起共富贵……仅此而已。

一片嘈杂中,张文远转身看向了徐伯进,而徐荣却是看向了吕布。

翌日中午,洛阳城西的显阳苑依旧大雨不停,但洛中公卿还是很给新晋司空董卓面子的,纷纷前来恭贺,而袁隗身份特殊,不能轻易离开洛阳,但袁绍、袁术、袁基三兄弟却一起到来。

当众受过封赏,刚刚成为董司空的董卓坐定在主席,身后则立着两名昂藏大汉,一人持矛,一人佩刀,一个唤做吕布,一个称作华雄……董司空将目光从这二人身上扫过,却是忽然举杯向满堂公卿开口询问:

“诸公,当今天子暗弱,望之不似人君,将来或许会效先帝那个独夫一样荼毒天下!而陈留王却极为聪慧,我准备立他为天子,如何啊?”

满堂惊愕失声,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袁绍。

袁绍也当即蹙眉,然后挺身而出:“董公……汉室恩泽天下四百年,天子尚未亲政,擅言废立,大家恐怕不会同意吧?”

“竖子!”董卓勃然作色,掷杯在地。“我为司空,兼掌军权,天下事难道不是我说了算吗?我今天要做这件事情,谁敢不从?你们都说,卫将军号称锋利为天下冠,难道不知道,他的刀还是我给的吗?!”

吕布与华雄各自向前一步,袁绍惊愕跌坐回席。

这一日,是五月三十日,距离何进身死不过五日,距离董卓来到洛阳城下不过三日。

———————我是三日而决天下事的分割线———————

诗曰:济水澄而洁,河水浑而黄。

交流列四渎,清浊不相伤。

太公战牧野,伯夷饿首阳。

同时号贤圣,进退不相妨。

谓天不爱民,胡为生稻粱。

谓天果爱民,胡为生豺狼。

谓神福善人,孔圣竟栖遑。

谓神祸淫人,暴秦终霸王。

举头仰问天,天色但苍苍。

唯当多种黍,男儿当自强。

本卷终。



第一章 河北有义士

“所以说,董卓三日废立,还成功了?”

冀州常山真定,大雨滂沱,城中官寺内,公孙珣正在与一名来客相谈。

“正是。”夏日湿热的天下,来人满头大汗,但其人今日的汗水俨然不止是因为天气。“五月二十八他才引兵护送天子入朝,那时候他还当众将天子和陈留王老老实实的交给了太傅袁隗,大家都觉得他不愧是国家栋梁……但三十日,其人拜为司空后,就在显阳苑兵营中提出了废立,袁本初当场驳斥,竟然被他直接拔刀威胁。等到九月初一大朝会……”

“九月初一大朝会又如何?”公孙珣面色如常,继续好奇询问。

“九月初一大朝会上,其人引甲兵上朝,公然提议废立,还直接告诉所有人他要以军法维系朝纲,结果满朝上下只有卢公一人起身抗辩,却被他看在君侯的面子上只给撵了出去。”此人继续汗水不停。

“卢师何在?”

“当时去了河内,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袁太傅如何反应?”

“宛如木偶,直接应了。”此人难得叹气。“第二日废立的仪式也是他来做的,不止如此,当日董卓还下令,不许再添置宦官,让百官公卿将家族子弟送入宫内,充任郎官……”

“……”

“而九月初三,废立刚成功,董卓便直接下令,鸩杀何太后,挖出何苗尸首鞭尸,连何太后母亲舞阳君也被杀掉……唯独何大将军家属,因为君侯有所关照,被文超引兵从董卓属下手中夺走,而董卓却也没有发作和阻拦。”

公孙珣猛地抬头盯住了来客:“文超……你想说什么?”

“君侯……洛中有流言,说董仲颖此番有恃无恐,是因为昔日在关中时他和你达成了盟约。”此人看着公孙珣恳切言道。“而且这话还颇有传播。”

“是因为北军投靠了他?而我与北军素来相善?”公孙珣冷哼了一声。“若是论此,董卓还是袁太傅的门下掾属呢,今日的事情是不是全要算到袁氏头上?”

“这倒也是。”此人也是尴尬一时。

“洛中那些人不过是担心我会被董卓拉拢,届时真的难制,对不对?”

“大概有吧……但并未言明,毕竟事发突然。不过,当日袁本初在显阳苑被吓到,出来以后见到鲍信,就是直言自己当时见到吕布立在董卓身后,是真的以为君侯还有刘益州与董卓一起合流了,所以董卓才会有恃无恐。直到后来公孙文超引君侯的义从劫走了何大将军的眷属后居然直接逃到了河内,刘益州的几个公子也纷纷有所解释,大家方才醒悟……总之,事情太急了,所有人都无所适从,各处都乱糟糟的。”

“袁本初如今在哪儿?”

“在河内。”

“为何也是河内?”公孙珣难得一怔。

“自然是河内。”来人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摊手言道。“大家都在河内。废立以后,更兼何太后被鸩杀的缘故,大将军旧部王匡大概是反应了过来,于是也引数百心腹兵马去了河内;甚至并州张杨募兵回来,走到上党,听说大将军与执金武丁原被杀,于是干脆停下来打出了讨董的旗号,也是进军到河内境内,以作姿态。”

公孙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果然是犯糊涂了,仓促之下,从洛阳离开最近的地方就是河内,而且那里有黄河隔绝,天然防范大规模军队,也足够安全。再说了,河北毕竟属于司隶,有想法的人去那里依然不算是脱离中枢的意思。

实际上,之前张让挟持天子往河内跑,甚至公孙珣自己当日留在河内,都是一个意思。

而这一次的关键在于董卓太奇葩、太迅猛了,三天废立天子,五日鸩杀太后,所有人都没有后备计划,所以反应不及之下只能往河内走。

“君侯!”来人见到公孙珣一时沉思,却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洛中陡然大变,你欲何为啊?”

“我也想问你啊。”公孙珣反过来问道。“董卓轻易废立,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跟我说实话,你在乎废立吗?”

“如何能不在乎?毕竟是废立之事。”此人继续抹了一把汗水。

“要不要先写几个字再答?”公孙珣见状戏谑问道。

“不用。”此人,也就是黄门侍郎钟繇了,闻言倒是不禁正襟危坐。“这种事情,来之前我多少扪心自问过,早有想法……”

“但你得给我说实话。”公孙珣嗤笑道。

“喏。”钟繇俯身应声,然后方才正色言道。“我以为设身处地,以董卓那边来看,他一个边将武夫,若非是废立成功,如何能掌握朝政,一跃而为天下权柄所在?我来之时,他已经向关中皇甫将军发出命令,让对方交卸军权,还让人往凉州招降韩遂、马腾,而且还要京兆尹盖元固入洛……这几件事情,我以为一定能成。届时,其人强兵在手,雍凉在握,难道不是因为天子在手的缘故?”

公孙珣缓缓颔首:“我也是服气的……换成我,还真没这个魄力。”

“可这毕竟是废立之事,他一武夫而为此类事,谁能心服?”钟繇复又叹气。“更不用说,废立时他还居然引兵入宫,要以军法制朝纲,而且废立之后,居然还鸩杀太后,鞭尸何苗……便是需要清除何氏,舞阳君一把年纪了,一个老妇人而已,子女俱丧,他居然也能杀掉?!所以我以为仅凭此二者,其人必不能成事!”

“说的好啊。”公孙珣点头认可道。“说白了……朝堂诸公厌恶他,三分是因为废立这种事情本身太过令人震动,而他以一武夫之身为之,坏了规矩;三分是因为他武人作风强横无度,滥杀不止;还有三分是因为他出身低微,朝中诸人天然不愿与他同谋……最后一分,其实有些人未必就真在意这些,但却因为前面九分而知其人不能成事,所以离心离德。”

钟繇无言以对。

一阵沉默之中,忽然间一只肥胖而又类似小老虎的橘黄异兽从公孙珣身后扭着屁股走了出来,然后直接无视掉坐着的二人,来到堂前廊下,盯着上面坠落的水线好奇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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