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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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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清查一遍尚书台三十六个尚书郎、十八个尚书长史了。”

“何必清查?!”王甫也是陡然嗓门高亢了起来。“若是如此,宁可错判全部,也不可放过一个!要我说,只要那两只鸡是普通雄鸡,这五十四人就全部下狱打发了,便是侍中、尚书也要送入狱中两个仔细拷打!”

不待众公卿有所回应,这王甫反而加大了声音:“尔等没听到吗?速速多调些虎贲军过来!”

话音刚落,立即就有数名小黄门躬身领命,口称大人,然后飞奔而去。

一时间,尚书台中无风自凉,六部尚书、数十公卿,对上一个立在长戈下的头发花白的曹节,居然无一人敢复言。

而落在最后面的公孙珣,此时也是微微眯眼,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位初次见面时颇显和善的大长秋一般,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两位老师不约而同的往自己身上瞥了一眼。

“公鸡母鸡的差异人尽皆知。”眼看着局势得到掌控,曹节却又不禁失笑。“一在尾羽,二在鸡冠……咱们也别耽误时间,让那两个抱着大尾羽的小子上前来,诸公……尚书台的诸位就不用去了,请其余诸公再一起去瞅瞅有没有鸡冠便是,我一个阴人,就在此处站着,也不去跟着碍眼了。”

言罢,这曹节却是反过来催促这些公卿前去检验,王甫也是冷笑不已。

几位当朝公卿无可奈何,只能纷纷向前。

然而,数名公卿先后围住那所谓‘雄鸡’后,却是各自面带犹疑,一时不敢多言。

“如何?”眼看着一队着甲的虎贲军过来,王甫不禁催促道。“看一眼鸡冠而已,诸公都是饱学大儒,难道都是瞎眼吗?!”

“你自己来瞧瞧好了!”杨赐第一个忍耐不住。“你且过来瞧瞧这只鸡!尾羽鲜艳,完全就是雄鸡,可鸡冠却是短小无状,与雌鸡无异!这分明正是雌鸡化雄,而且只化了一半!”

王甫与曹节俱是一愣。

另一边,围着另一只鸡打量的袁逢也是转过身来,无奈拱手:“曹公,非是我等妄言,实在是亲眼所见,不敢不信,这只鸡居然也是如此,尾羽鲜艳,却鸡冠短小……”

话音未落,王甫气急败坏,居然直接上前亲自查看,然后又在惊疑之中将这只‘雄鸡’给慌忙扔到了地上:“鸡冠才是判断雌雄的正理,既如此,如何不能是只尾羽鲜艳的雌鸡?说不定它还会下蛋呢……”

话说到一半,这王常侍的言语却戛然而止,因为,那只被他扔到地上的‘尾羽鲜艳的雌鸡’居然高亢的打了个鸣!

众人纷纷无言,然后不分宦官、公卿,只是一脸惊恐地盯住那种奇怪的‘雌鸡’,好像在看什么史前怪兽一般,便是另一位抱鸡的小黄门,也是赶紧吓得撒手,将另一只‘雌鸡’给扔了出去。

“肯定是出了妖异啊!”就在这时候,尚书台这边,王朗这个小年轻忍不住第一个打破了沉默。“诸位,你们不知道,我有数次不及天明就来尚书台处置文书,每次都能听到雄鸡报晓……可若是这两只鸡都是雌鸡,岂不是雌鸡化雄之后还有牝鸡司晨?!”

杨赐回头看着自己最亲信的学生,也是一脸茫然,无言以对。

而听到此言,受到惊吓的王甫愈发惊恐不已,居然以手遮面,率先领着一群小黄门狼狈逃走。而曹节也是束手无言,良久方才长叹一声,径直往北宫去了……虎贲军们见状,也只好各自散开。

眼看着宦官和军士全都消失,尚书台前方却是彻底热闹了起来,众人一方面惊疑不定,真如看妖孽一般看那两只鸡,一方面却又引经据典,大谈特谈‘雌鸡化雄’与‘牝鸡司晨’出现在尚书台的昭示……可是这还用扯吗?不就是宦官当权吗?

而与此同时,御史台、东观,乃至于执勤的洒扫小吏听到这边的消息后也是一个个飞奔来看!

公孙珣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正盯着自己看的田丰!

一片混乱之中,刘宽摇摇头,笼着袖子向着公孙珣这边走来,而等到他来到自己这个学生身旁时,一脸狐疑的卢植也往这边凑了两步。

“我只放了一只。”不等这两位开口,公孙珣便全部招认了。“我让吕子衡在緱氏的乡间寻了七八日,方才找到了一只,今日早上刚刚扔进鸡圈……另一只,学生真不知道!”

卢植与刘宽不由僵立在当场。

而就在师生三人各自狐疑之时,却又有数名虎贲军甲士按刀自南面大道上飞奔而来,领头的正是守门的俞涉……不过,这番举动仅仅引来所有人瞩目,却并未让众人感到惊恐,因为那几名甲士中间赫然护送着一位公车署的吏员,而这吏员又抱着一个盛放文书的盒子。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哪里出了大事,需要尚书台紧急处置,与此事却并无关系。

“何事!”出乎众人意料,不待几名尚书还有那‘领尚书事’的来艳上前,将作大匠阳球却快步迎上喝问。

这名公车署吏员原本就因为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处‘观鸡’而心存疑惑,此时被阳球一问,更是不知所措。

“我今日刚刚面圣!”这阳球见状赶紧大声解释道。“来公身体病弱,故天子将我转为尚书令,正月初一的正朔前便要负责统领尚书台……有事报于我便可。”

这倒是一个颇有意思的任命了……一个公认的酷吏,所谓天子的打手,居然在一年间从一个戴罪之身变成了议郎,然后又忽然蹦成了九卿之一的将作大匠,现在又变成了尚书令。

看来,天子也确实是有些想法的。

当然,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只见那公车署的吏员听到阳球的自我介绍后,便赶紧躬身将手中公文奉上:“回禀尚书令,交州急报,合浦、交趾两郡的蛮族造反,九真、日南的也有乱民叛乱,交州七郡,如今已经陷落了四郡,还请尚书台速速处置!”

公卿官吏,再度乱成一团……公孙珣也是目瞪口呆,那跟在刘陶身后的士燮更是急的团团转。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就在此时,只听如旱地起雷一般,就在众人视野之内,那南宫城门处的内屋、武库屋以及外东垣屋前后突然整个坍塌了下来。

除了公孙珣猛的想到了今日早间处理的公文外,其余众人全都是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凶兆迭发,灾异频传,必然是国有妖孽!”刘陶实在是没有忍住,上一次就是他在南宫门前率先喊出类似口号的,这一次又在南宫正中央,又是他第一个喊出了这句所有士人都想喊得话!

一时间,南宫正中央真的是群议汹汹。

讲实话,若非是之前看到曹节轻描淡写就把虎贲军呼来喝去,公孙珣此时说不定就会被这群人的情绪所感染,然后振臂一呼,来一句‘国朝养士近四百载,仗义死节,正在今日!’并号召这群人去北宫伏阙……请诛曹节、王甫。

但是,思前想后,公孙珣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的为好。毕竟,按照经验,这大汉朝的政局,还是要以刀子为最终解决方案的,便是王允等御史台的人也晓得要拉拢公孙珣为刀子……此番动作,不过是为了动摇天子的态度罢了。

“世事艰难,心忧如醉。”看着尚书台前如此乱作一团,刘宽却忽然微微摇头。“我且回家饮酒去了。”

卢植面色变幻几分,也是摇摇头,然后转身走入了尚书台中。

毫无疑问,即便是抛开刘宽不言,便是卢植也都觉得此时不应该太过急切。

但,就在公孙珣和他的两个老师都准备各自忍耐下去的时候,那边,怔怔看着坍塌宫门的阳球阳方正却是忽然将手中的公文盒子狠狠砸到了地上,然后愤然疾呼:“若天子能以阳球为司隶校尉,安能让这些妖孽如此猖狂?!怎么就做了个只能写公文的尚书令呢?!”

自袁杨以下,及至于公孙珣、王朗、王允、田丰等人,满朝士人公卿、尚书御史,各自侧目。

——————我是听说公鸡更好吃的分割线——————

“昔,前汉灵帝熹平年末,南宫尚书台有雌鸡化雄,一身毛皆似雄,但头冠尚未变。及发,洛中震恐,阉寺遮面而走,士人舆论汹汹。当日,复又交州事变,四郡陷落,南宫平城门无故自塌。时太祖为尚书郎,亲目所见,愕然当场。待归,左右私言曰:‘固知汉命不久矣,当潜心用事。’太祖不答。”——《新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PS:感谢书友sao瑞的飘红打赏



第九章 探问

那只突然冒出来的‘原生变态鸡’让公孙珣心里颇有些慌乱。

不是说从小被那么一个亲妈养大的他真和那些人一样信了邪……讲真,昨天那么多事,从他的角度来说,大都是可以理解的:

一只变态鸡都可以有,为什么不可以有两只?

那城门地震后本来就出现了裂缝,而且几十年都没重新修过了,报告都送到自己公房里了,塌了又怎样?

至于交州七个郡一下子反了四个郡……这算个毛啊,几年后大汉十三州一下子反了八个州你们知不知道?

就事论事,这次政潮的关键在于,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于集中,强度也太大,以至于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想……几乎可以想象,一股政潮马上就要席卷而来,而大年初一的大朝会又会有多么精彩!

总之,当日他几乎是强做镇定带着俞涉回来喝酒的……然后,也只是以年货的名义赠送了些许财物潦草打发了而已。

不过,随着第二日辽西那边真的送来了大批年货,公孙珣反而恢复了几分镇定,他开始静下心来,试图捋清并验证朝中各方势力的应对方式和应对强度。

“熊掌八对,蜂蜜二十罐。”正在粗着嗓子念年货单子的人,赫然是一位跟着车队来洛阳的公孙大娘心腹,所谓林八姨就是了。“葡萄酒十瓮,貂皮二十件,东珠五十个,金五百……”

“八姨且停停。”正在负手看窗外降雪的公孙珣忽然出声打断道。“金银钱帛且不提,是不是有意思的特产货物就这些了?”

“如少君所言,正是如此。”林八姨赶紧答应。

“那除了那些奢侈财货,最难得的是不是就是这蜂蜜与八对熊掌?”

“确实如此。”

“熊掌分出两对来,再配上一些其他礼物,夫人亲自带着去一趟何中郎家里,告诉何夫人,让他们家速速遣人去南阳看一看当地有没有下雪,若是没有下雪,那等到正月初一大朝会后朝廷应该就会派人去南阳求雨,可以让遂高兄留意一二。”公孙珣依旧看着窗外讲道。“就只说,若是此事遂高兄能成行的话,那说明天子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他们何氏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谨遵郎君所言,我下午便去。”赵芸起身微微曲身行了一礼。

“然后蜂蜜一罐都不必要留,全部分赠给两位老师,熊掌也可以送一对给刘师,不必讲礼数,待会收拾收拾直接送过去就行。”公孙珣继续头也不回的说着,根本没注意自己妻子在自己母亲心腹面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礼节。“剩下的五对熊掌也全都整备好,我要送人……都只配上一些杂色礼物就行,不要加什么特别奢侈的东西。”

“晓得了。”赵芸继续答道。“我立即安排,可都送给谁家呢?”

“义公、子衡分一对;御史台的王允王子师,还有田丰田元皓那里各送一对;还有一对我下午亲自带着送去,你不用操心;最后一对……让阿范出面送给新任尚书令阳球阳公那里!”

“晓得了,郎君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公孙珣终于回过了头来。“那十几个三韩美妾,除了母亲指名给阿范、义公、子衡、子伯,还有魏越那厮的五人以外,其余的你要尽快和八姨商量着,在年前分给那些出色的义从们……若是不晓得他们的功绩,可以先问问子衡。”

“晓得了!”赵芸的声音终于高亢了起来。

“还有八姨……”公孙珣又转过头来看向了林八姨。

“少君请讲。”

“取出些钱财来,以年礼的形式送给义从们。”公孙珣认真吩咐道。“然后,卢师独自一人在京,你亲自去请他来我这里过年,顺便……顺便挑一个性格好些的美妾与他暖床!”

“喏!”林八姨答应的同时,不由面色稍微古怪了起来。

“速速安排。”公孙珣一边说往外走去。“我稍微吃些东西,下午就要去别人家做客……”

“喏!”这一次赫然连赵芸也赶紧答应。

思索再三后,公孙珣便不再多言,而是推门迎着雪花走了出去,但仅仅是数步后就去而复返:“还有一事,现在就取出百金……外加十颗大东珠来!”

“哦?!”刚刚放松下来的赵芸与林八姨齐齐惊愕。

“交给义公。”公孙珣立在门前补充道。“告诉他,让他即刻送往……许子远处,现在就送!”

言罢,公孙珣根本不等屋内二人答应,便即刻转身走入雪地中,往厨房处觅食去了。

雪花纷纷不断,到了下午的时候,地面上就已经开始有两三指厚的积雪了,而如果再继续保持这个速度降雪的话,可以想象,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说不定洛阳城内外就会有贫民的房屋被压塌了。

实际上,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出现,当公孙珣和家仆带着熊掌、书籍、彩帛、金银小锭、人参等物,和其他贵人一样满街乱窜四处出门拜访之时,很多穷人却在里长的带领下不停的清扫着里中屋顶上的积雪,以防止半夜里死的不明不白。

此情此景,公孙珣虽然心中通透,却也忍不住稍有感慨。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唤来一个随从,让对方立即回去告诉林八姨,多买些木炭,再加上一些谷米,以年礼的形式赠送给周边的邻居,务必不要让自己家附近出现冻饿之事而已。

而交代完不久,公孙珣便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蔡邕蔡伯喈的大门前。

又是一曲仙音奏罢!

“诸位。”因为燃着炭火而暖熏熏的堂中,有人不禁摇头晃脑。“不管当日那公孙珣如何无礼,只是一句‘素琴金经迎满怀,无人不道仙音皑’,却也是道尽了蔡公府上的风华……此时想来,居然颇为感慨。”

“谁说不是呢?”又有一人接茬道。“便是后面那两句,虽显得猖狂了一二,可如今看来,其人确实有一番英雄气,北伐阵中,万军皆走,唯此子孤身向前;铜驼街前,百官惊吓,独彼人横刀对峙……”

“是啊!”双手按住琴弦的蔡邕也是终于鼓着自己的朝天鼻长呼了一口气。“千说万说,国事艰难之时,这小子终于没有辜负自己两位恩师的名号,总比我们这些终日只能在家中鼓琴喝酒之辈强上一些。”

话到此处,眼见着宾客们要说些什么话,这蔡伯喈又不禁微微苦笑:“唯有一事让我心怀耿耿,他当日抢走我太多书籍了,我家中藏书几乎少了一小半。而这一两年间,洛中太多事物,我也无心重新默念誊录,以至于我家东阁至今空置不少……便此一事,我也绝难与他再付高山流水之意了!”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而就在此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旋即又有一人的高亢话音自远而近,引得堂上众人各自惊愕:

“蔡公!听你这意思,若是我把书给你还回来,你莫非就要与我高山流水,互成知音了吗?”

话音刚起时,堂上众人还不见人的踪迹,但说完这句话时,披着裘衣、戴着鹖冠、握着佩刀、满鞋都是雪水的公孙珣却赫然已经来到了堂中,引得众宾客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蔡邕目瞪口呆,但还是鼓起勇气起身质问道:“你如何进的我家大门?我早有吩咐不许放你进来的!”

“蔡公府上的看门人胆量还不如蔡公自己呢,我一拔刀他们就抱头鼠窜了,如此门防,岂不是任由我出入?”公孙珣边笑边说,身后又有数名家人抬着礼物摆到了堂上。“且不说这些,蔡公,我今日还真是来还书致歉的。”

蔡邕从那对硕大的熊掌上扫过,却是不由茫然反问:“致歉我大概晓得了,书又在何处?”

“在这里。”公孙珣转过身来按住了一个其中一个半人多高的箱子。

“何须如此欺我?”蔡邕不禁失望坐回原处。“当日你分明拉走了我上千卷书籍,用了足足十几辆车子,如今却指着一个箱子说要还书……”

不仅是蔡邕,便是其他客人也是连连摇头。

不过,公孙珣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大笑一声,然后忽然拔出刀来。当时,就惊得这些洛中名士纷纷闭口不言,正襟危坐……果然,对付这些人的嘴就没有比拔刀子更爽利的了。

然而,公孙珣拔出刀后却并未出言恫吓,而是将那箱子的木锁给轻松划开,随即,两名健壮家人会意,直接上前将箱子推倒,任由箱中之物给推倒在了堂中。

“哎呀!”蔡邕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然后飞扑下堂。“还真让你家给做成了?!”

堂上众名士定睛一看,也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这一箱东西还真都是书,不过却都是用公孙纸所制……公孙纸向来以紧致白洁著称,所以能装订紧密,怪不得这一箱纸书便是之前近千卷的竹木简所载文字了。

一时间,眼看着公孙珣收起刀子,众人也是纷纷来堂中捡拾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原来,书中字体居然还是蔡邕本人刻印石经时的所谓‘一字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再加上白纸黑字,外有宝蓝色的硬壳书皮,端是显得精美异常。

于是乎,且不说什么众人纷纷交口称赞,说蔡伯喈赚了大便宜,甚至有人偷偷将捡起来的书籍藏入袖中,引得蔡邕面色不快,却又发作不得。

总而言之,闹腾了好一阵子,等蔡邕喊家仆将这一地纸书纷纷送入东阁并把礼物收好之后,筵席间偏上首的位置却赫然多了一个加座,然后公孙珣堂而皇之的坐了过去了。

“文琪可还有诗啊?”众人重新落座之后,蔡邕心情大好,居然主动捋须调侃起了往事。

“且不说当日几句歪诗,不合风气,不符规制。”公孙珣当即捧杯笑道。“只说蔡公不抚琴,我又哪里来的文思呢?”

“话不能如此说。”下面有人微微拱手道。“公孙郎中不先兴文思,蔡议郎又哪里来的心思奏起仙音呢?至于说规制、风气……天下文风、规制难道不是蔡议郎和座中诸位说的算吗?”

“正是如此。”又有人笑道。“刚才我们还说,白马中郎当年的那首短诗颇有几分意气呢!”

公孙珣再度失笑:“若是如此,还请诸位不要嫌我在诸位大家面前不自量力了。”

众人闻言愈发来了兴趣,然后各自期待。

“今日冬雪初兴,”公孙珣指着堂外的雪花言道。“便以此为主,胡诌上两口吧……”

一众名士当即敛声息气,便是蔡邕也速速遣人取了纸笔而来,准备誊抄。

见到此状,公孙珣根本没有半分客套,而是张口即来:

“十亩庭中半洁白,枯木净尽雪花开。

抚琴蔡公何须叹,前度珣郎今又来。”

蔡邕落笔完毕,不等其他名士咂摸出滋味,他却率先大笑:“且不提你依旧自鸣自得,也不说两诗相映成趣。只有一事……文琪为何对我堂上客人前倨而后恭啊?当日你那首诗可是不把堂上众人放在眼里的,今日却以雪花比拟堂上之客。而且,你真不晓得吗,当日我这蔡府上的‘枯枝’和今日的‘雪花’其实是同一批人!”

堂下客人听到这诗在自强之余还有称赞自己的意思,当即连连拊掌,各自大笑。而等到笑声过去之后,也是全都盯着公孙珣,准备听他解释,为何要对自己这些人‘前倨后恭’。

“非是我前倨后恭,而是就事论事。”公孙珣不以为然道。“当日我瞧不起诸位,是因为我将要远赴边疆,为国死战,而诸位却只是风花雪月,美酒仙音,那时自然会视诸位为无物。而今日,我再来此处,诸位虽然还是美酒仙音,却无人不心忧国事,哀叹时局……如今局面,虽然是同一批人,却也值得我赞一声高洁之士了!”

蔡邕闻言忍不住一声感叹:“文琪说的好啊!国事艰难,妖孽频出,我辈儒生文士着实难再静下心来,抚素琴阅金经了。”

堂中也是一时寂静无语。

俄而,居然有人遮面而泣。

“诸位。”公孙珣盯着那哭泣之人,不由冷笑。“我刚刚夸赞你们心忧国事,不负名士之身,你们转眼就作出如此行径,真是让我瞧不起……既然你们都知道国家艰难,那为什么不去想着为国家和时局尽一份力,反而在这里遮面啜泣呢?莫非以为这么哭上几次,便能把那些祸国之人给哭死不成?!”

“文琪不必激我们了。”上首坐着的蔡邕忽然捻须苦笑道。“我晓得你此来是做什么的了……这些日子,你与御史台王允王子师、田丰田元皓等人来往甚密,定然是受他们所托来我们这里试探询问,对不对?”

公孙珣不置可否。

“你回去告诉王子师好了。”蔡邕忽然正色言道。“我辈虽然没有位居台谏,但国家到了这个份上,也绝不会顾惜自己的位阶与太平的!”话到此处,这蔡伯喈又不禁微微叹气。“过了年我就四十六了,却一事无成,被天子任命为议郎已经快两年,却也只是坐而空谈……如此,又怎么会置国事而不顾呢?正月初一的大朝会,我辈必然会痛斥时弊,直言国事!”

公孙珣一言不发,当即起身行礼,告辞而走。

而走出门来,公孙珣却发现居然有人早早的等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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