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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府天)-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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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琥珀色的葡萄酒?

见李贤仰头一饮而尽,李焱娘不禁摇头笑了起来:“人说李六郎是酒鬼,果真一点不假。好了,我们姐妹站在这里太碍眼,不和你多啰嗦。只有一条你记着,今天我们大家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下回我们迟早还给你。”

言罢,屈突申若也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给了李贤一个妩媚的微笑,四女旋即飘然而去。而面前的遮蔽一去,李贤方才领受到无数炙热的目光,一时间刚刚凉爽下来的身子忽然又燥热了起来。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风头还真的不是什么乐事!

终于,李治和武后双双登场,这便拉开了大宴的帷幕。这一次,教坊司拿出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赫赫有名的秦王破阵乐,雄壮贲张的曲调,刚劲有力的舞姿,整个大殿顿时充满了一种金戈铁马的味道。曲子到了一半,忽然传来了一个歌声,那歌词一入耳,李贤登时吓了一跳——这不是他从老辛那里借鉴来的《破阵子》么?

一曲终了,从上至下少不得又是一阵称赞恭维,而另辟蹊径的许敬宗则是拿着那阕破阵子大加褒扬。彼时这首词早已经从坊间传到了宫闱朝廷,无论李治武后还是朝臣,都知道这是李贤所做,笑过之后,武后便招手示意李贤上前。

以往盛夏大宴还有冰水,但今日不知怎的只有冰镇美酒供应,因此早先出了一身大汗的李贤由于口渴,刚刚看歌舞的时候已经灌下去了不少酒,此时一起身发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的趋势,顿时叹了一口气。最近每次要赋诗写词就必定要醉酒,这似乎都已经成规律了。

李治端详着自己这个儿子,不禁越看越爱,最后竟是亲自执壶斟满了一杯:“如今长安城中处处传言豪气李六郎之名,朕倒是觉得名不副实,仿佛你是必定醉酒才能作诗,应该叫你酒鬼李六郎才对!今儿个朕亲自为你斟酒,但看你几杯才能作出一首诗来!”

酒鬼李六郎……李贤闻言哭笑不得,待听到最后一句慌忙上前单膝跪下接过,心里却着实犯了嘀咕。皇帝老子斟酒,这一杯就已经当不起了,还得几杯?

他拿着酒杯站起身来,回身环视大殿上众人,见人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自作自受。眼珠子一转,他徐徐走了两步,正想吟诗的当口,忽然只见右边一席中,一人长身而起,趋前两步深深曲膝行礼,却是艳光慑人的屈突申若。

“陛下,娘娘,这大殿之上要作应制诗自然容易,只是,要得那种绝妙好辞却是难上加难。”尽管身处大殿中心,但屈突申若照旧不慌不忙从容自若,“上回沛王殿下为吾等姐妹题词的时候,曾经说过这赋诗需要意境。正可谓,美酒之外,若无寒光急鼓,何来豪词?”

李治原本还面带疑惑,目光在屈突申若身上流连许久,听到最后不禁大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和武后对了一眼。而武后自打屈突申若出现之后,一直都在饶有兴致地观察李贤的反应,此时接到丈夫的眼色,当下便笑道:“早闻申若你舞得一手好剑,今日可是准备让大家一观?”

屈突申若含笑朝座上其他三女使了个眼色,李焱娘等人当即离座而起来到殿中行礼。此时,她方才再次下拜道:“妾身不才,曾与闺中姐妹练得一曲剑舞,原本是准备待皇后娘娘寿诞时献上。今日陛下既然大宴,沛王殿下又即将献上豪词,虽然现在只得四人,妾身也不免技痒,还请陛下和娘娘允准。”

屈突申若、李焱娘、殷秀宁、苏毓,这出自豪门大家的四女竟然要当场舞剑!

全场哗然之后,顿时又是好一阵兴奋。面对这样的助兴请求,李治固然是从善如流,就连武后也是一阵大喜。李贤却没有料到屈突申若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来给他助阵,虽说不明白她如此高调的用意,但四目对视,此时此刻,他心中便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激情。

帝后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人取来了剑鼓等物。正当殷秀宁捋起衣袖准备上去击鼓,旁边忽然又霍地站起来一人。

“中原如此巾帼,直教须眉汗颜。若陛下和娘娘允准,外臣愿意击鼓助兴!”

灯火煌煌之下,赫然是吐蕃正使钦陵。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醉眼迷离疏狂曲

如果说吐蕃正使钦陵的忽然请缨让殿上群臣颇为意外的话,那么紧随而来的一个声音则更是让人们大吃一惊。须臾之间,另一席上忽然站起了一个白衣丽人,离座之后盈盈下拜。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身白袍,但配上那乌黑的青丝,却予人一种强烈的印象。

“妾身在新罗便曾经听说过大唐剑舞盛名,只是一时无缘得见。今日既然觅得如此良机,愿以琵琶助兴!”

一而再再而三有人出场,这顿时让殿中气氛达到了最高点。而在场众人之中,竟有一多半是不认识这白衣丽人的,一时间全都在彼此交头接耳。待到人们得知这就是刚刚抵达长安的新罗公主金明嘉时,自然更加惊讶。这其中,金仁问是最最惊愕的那个,就在刚才,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女会忽然冒出来。

李治和武后先头也只见过金明嘉一面,此时愣了一下方才反应了过来。不过,无论钦陵还是金明嘉的要求无疑都是凑趣应景的,因此帝后两人相视一笑,李治便含笑点了点头:“既然二位有此心,朕安能不准?”

对于这一连串变故,李贤完全是看得眼花缭乱,这屈突申若站出来很正常,问题是,那吐蕃的钦陵还有新罗公主出来凑什么热闹?见钦陵卷起袖子从殷秀宁手中接过鼓槌,两人还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而金明嘉则接过了内侍送上的琵琶,他只觉得脑子一团乱,原本记忆中极其清晰的诗词竟一下子迷糊了起来。

咚——

耳畔传来了重重的一声,李贤登时心头一震,抬眼看去,却只见那钦陵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坟起,那一下下击鼓的动作分外刚劲有力。尽管上一次在屈突家大宅的时候,殷秀宁的急鼓让他分外惊叹,但如今这声音却是绝然不同的。虽然缓慢,但带着几分苍凉,带着几分幽古,一声一声就仿佛敲在人心上一般,带来无穷无尽的回音。

就在鼓声慑人的同时,悠扬舒缓的琵琶声也渐渐响起,而四女的剑舞也终于拉开了帷幕。如果说此前屈突申若的一人舞剑隐约展示了一种杀人技法,那么此时的舞剑则完完全全是一种炫技——如果不是知道这种宫廷乐舞的剑器不同于上次用的真刀真剑,只怕李贤就不止是这一身冷汗了。

透过寒光闪闪的剑器,起先还能看到佳人倩影,然而,一直都显得颇为缓慢沉重的鼓声倏然一转,一瞬间比刚才何止快了一倍。几乎同时,金明嘉手中的琵琶也发出了裂帛之音,一下急似一下,迫人心弦的同时更带来了一种隐隐的威势,再看场中剑舞,更是只见寒光不见人。

大人物可以沉浸在狂音剑舞中无法自拔,小人物却仍得看着别人的脸色。李贤百忙之中冲着一旁伺候的内侍打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抱着两个酒瓮上来放在他身边。他本就是懒散惯了的人,干脆盘腿在宝座前一坐,打开泥封就抱着酒坛子往嘴里大大灌了一口。

浓烈的酒香直冲脑际,非但没有让他觉得头脑发昏,反而却清醒了一下。侧耳细听,那鼓声已经是分不清一下下的间隙,偏生无论鼓声如何快,那琵琶却总能恰到好处地跟上,而在这急促的伴奏之下,场中的四团寒光已经隐约变成了一团,就连四女那鲜艳的袍服都完全看不到了。

“战鼓激昂,琵琶声促,美人剑舞……果然是好风采!”抱起酒坛再次痛喝了一气,李贤终于忍不住嘟囔了一声,“且看我斗酒赋诗!”

由于他的位置正在帝后之下,因此群臣没有注意,武后却听得清清楚楚。见旁边的李治且看且听频频点头没注意到这边,又看看捧着一个酒瓮如同酒鬼似的李贤,她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便叫了王福顺上前,命他取纸笔来。

放下酒瓮的李贤看到面前已经铺开了宣纸,顿时微微一愣,一抬头看见武后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他立刻不管不顾地拿起笔在浓墨里头一蘸——这种时候,他压根没有顾及到就自己那点书法底子,完全不够格在这里当众炫技。

“虏阵横北荒,胡星耀精芒。”

虽然场中又是急鼓又是琵琶,又是剑器的呼啸风声,但是,李贤的这句沉吟却依旧传导了不少人耳中。直到此时,李治方才把目光从场中的剑舞上收了回来,低头看了底下的儿子一眼,见纸上墨迹淋漓,再品味刚刚那一句,登时面露惊诧之色。而几个见惯了场面的高官,也渐渐把目光投向了这边。

李贤奋笔疾书了一阵,忽而又看向了大殿中央的那团寒光,左手举起酒瓮又喝了一大口,轻轻嘟囔了一声,忽而又高声吟道:

“羽书速惊电,烽火昼连光。

虎竹救边急,戎车森已行。

明主不安席,按剑心飞扬。”

这接连三句吟下来,终于引起了殿上众人不小的轰动,而李贤偏偏停下来咕嘟咕嘟地喝酒,再也没有了下文。正当人们以为只得这四句的时候,李贤忽然抱着酒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冲着御座上的帝后咧嘴一笑,声音一下子高亢了起来。

“推毂出猛将,连旗登战场。兵威冲绝幕,杀气凌穹苍。

列卒赤山下,开营紫塞傍。孟冬风沙紧,旌旗飒凋伤。

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

单于一平荡,种落自奔亡。收功报天子,行歌归咸阳。”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使然,当他念出归咸阳三个字时,响彻全场的鼓声嘎然而止,而琵琶声亦从急促变为了缓慢,最后渐渐收摄无踪。只是舞得正急的屈突申若等人却不可能这么快收势,良久,四团寒光方才露出了身形,各自都是满头大汗疲惫欲死。

自然,这剑舞需要每个人的全身心投入,尤其是充当领舞者的屈突申若更是如此。所以,四女谁都没有听到刚刚李贤的诗。然而,看到李贤放下酒瓮,捡起地上的纸双手奉给御座上的帝后,她们哪里还会不知道李贤已经大功告成,顿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屈突申若更是轻轻丢下了手中的剑器,口中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是御前,大醉之后呼呼大睡的情景自然不可能发生,因此看到李治拿着那张龙飞凤舞的字纸,正在专心致志地分辨着上头的字,武后便连声吩咐身边的阿芊去准备醒酒汤,又喝令两个内侍先将满身酒气的李贤扶下去。

既然满身酒气,自然免不了换衣服;既然要换衣服,自然免不了先沐浴。整个人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李贤只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完全张开了,再加上那力道恰到好处地按摩搓洗,他更是舒坦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用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身边只可能是那个人。

“阿萝……”

此时此刻,阿萝正在用凉毛巾敷着李贤的额头,闻听这声顿时手一抖,一怔之后方才没好气地嗔怪道:“殿下今日风头可是出够了,奴婢刚刚在旁边偷看,只见那些大人全都呆着一张脸,想必是都吓着了。可是,您能不能不要一作诗就醉酒成不成?这冷酒伤肝热酒伤胃,小小年纪喝这么多酒,真是……”

她硬生生地将半句不祥的话吞了回去,这才发现李贤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不觉好一阵慌张。自打被武后拨给李贤使用之后,两人就不知有过多少次裸呈相对,一开始也不是没有害羞过,但李贤调笑归调笑,却从未有过进一步的动作,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然而,如今分明和平常没有半点区别,为什么她的心怦怦直跳?

李贤浑然不知自己的目光会给阿萝造成怎样的误解和压力,他只是觉得,这一刻的阿萝看上去分外真实。为什么会爱上杯中之物的缘由,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但隐隐之中他一直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无论在梦里做了什么,癫狂也好任性也好,才华横溢也好美人环绕也好,一呼百诺也好无人理会也好……终究只是一个梦。

这似醉似醒的刹那,他用一种自己恍若未觉的温柔看着阿萝,忽然伸出手在那小巧可爱的耳轮上摩挲了一下,嘴里低声嘟囔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阿萝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得浑身发软,待要开口说话时,却只见那只作恶的手扑通一声掉回了水中,转而便响起了一阵鼾声。恨得牙痒痒的她只得在心中骂了一千声一万声惫懒的家伙,手中的巾子却仍是朝他赤裸的前胸抹去。

“可惜,今天这一幕贺兰小姐居然没看见。”

她的心中没来由浮上了这么一个念头,遗憾的同时却隐约混杂着几分奇怪的感受。即使自小服侍平日没少耳鬓厮磨,可刚刚混在宫人之中看到那个口中吟诗的人影时,她却仍然感到心头一阵发热,或许这就是平常那些宫人调笑时说的心有灵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杯酒敬三人,豪情隐情柔情;再见老将,窥伺兵法

李贤的好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感到太阳穴上顶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时,立刻就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一睁眼看到是阿萝,他心中一松的同时,便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丝毫没有注意到阿萝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潮。

“殿下要是再睡下去,待会陛下和娘娘可是得让人把你抬到殿中去了!”阿萝朝四周的其他几个宫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上来擦干身子,这才嗔怪道,“陛下和娘娘都催了好几回了,若不是我拖着,殿下就连睡这一会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此刻,李贤方才想起自己并不在武德殿,刚刚的一幕恍然出现在脑海中,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任由那些宫人摆布。名声在外的结果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再这样下去,当初少时苦背老李的那些诗迟早得全都抖露出去,与其等到江郎才尽,不如哪天见好就收算了!话说回来,那诗里头的弦外之音,想必有心人也该听出来了。

他刚刚装束停当,门口便闪出了王福顺,一看到他登时大喜:“殿下,陛下和娘娘都已经念叨好一会了,各位大人也等得不耐烦了!”

李贤认命地耸了耸肩,冲阿萝点了点头便跟着王福顺身后出去。刚刚踏进大殿,他便感到面上一阵火辣辣的——仿佛是有人一声令下一般,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了个交汇,其中既有惊诧、敬佩、艳羡,更有质疑和不以为然。

他早就熟悉了这种集体注目礼,当下也不去理会,笑吟吟地走到宝座之前向帝后行礼。只是这回人还没跪下去,就给武后一把拉了起来,自是省却了他好一派麻烦。

灯光之下,武后两鬓的十一花钿熠熠生辉,各种珠光宝气的花树更是衬托出几分雍容华贵。看见那一身繁复至极的盛装华服,李贤不禁从背后生出了一股燥热,但在武后那炯炯目光的注视下,他没来由又像从头浇了一桶冰水,来了个透心凉。

“诗自然是做得不错,只不过,你这字实在是不上大雅之堂!”说话的是李治,虽说挑剔居多,但脸上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的得意,“你今天能够得此佳词,却得好好谢谢申若她们,还有钦陵正使和善城公主。”

这样的暗示李贤自然清楚是何用意,当下便命一个内侍拿着酒壶杯盏等物,笑吟吟地走到了席间——虽说他很想先去敬大姊头那几位一杯,但先外后内的道理他却还是明白的,所以先走到了吐蕃使臣那一席上。

吐蕃其时正受大唐册封,因此李贤以亲王之尊亲自前来敬酒,因此不但是钦陵起身,其他人也纷纷躬身而立往后退了一步。李贤这一杯酒刚刚递过去,钦陵便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外臣一向崇慕天朝大国,今日先是一睹殿下在马球场上的风采,又听得如此绝妙好诗,心中着实欢喜。这击鼓不过助兴,并不敢居功,反倒是善城公主的琵琶和那四位千金的剑舞让外臣大开眼界!殿下亲自敬酒外臣着实领受不起,便以三杯为敬!”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话真是说得滴水不漏!李贤自己这一杯还没下肚,就只见对方自己先喝了三杯,不觉更是对这家伙另眼相看。

要说亲疏,新罗自然比不上和大唐有婚姻之亲的吐蕃,因此见李贤从吐蕃使臣那一席走过来,金仁问等人慌忙各自起身——除了善城公主金明嘉之外,其他人都领受了大唐官职,再加上在大唐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礼数上自然更加娴熟。

用同样娴熟的外交辞令对付了金仁问,李贤便打量起了面前这位新罗公主。虽说见惯了大唐美女,但是细细打量金明嘉,他却不得不承认,人说新罗出美女还真不是什么诳语。这金明嘉大约是二八年华,可身量极高,在他看过的女人之中,也只有屈突申若能够和她并肩,而以他如今的个子,站在那里硬是矮了一个头。

同样是素服,小丫头穿着艳光四射妩媚横生,而一身白袍的金明嘉却予人一种极具力度的感觉。脂粉不施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瞳仁仿佛望不见底,几乎只是第一眼,他便直觉地感到她似乎会武,一时间微微怔了一怔。

“我的琵琶是和一位中原老师学的,如果知道会在如此场合献丑,自当时时勤练了!”双手从那内侍的托盘中拿过酒,金明嘉微微一笑,露出了编贝似的牙齿,忽然又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殿下酒量大,就不学那位钦陵大人了,先干为敬!”

李贤弄不清楚她那一闪即逝的调皮神情是什么意思,只得干笑一声满饮一杯,这才来到了屈突申若四女面前。他和她们喝酒嬉闹也不是一两回了,但如今身处殿上,四周都有人看着,纵有千万言也不好说出口,因此他只能一如既往地说些场面话。

一场剑舞过后,大汗淋漓的四女也同样下去换过一身衣裳,此时脸上仍然呈现出一种娇艳的红色。一一取过盘中美酒饮了之后,李焱娘殷秀宁和苏毓分别占据了三个角,屈突申若便低声轻笑道:“上午的人情,我们刚刚可是都还给你了!”

面对旁边那三双意味深长的眼睛,李贤一时只觉得口干舌燥,一饮而尽后慌忙落荒而逃。好容易应付了李治和武后的一番耳提面命,他这才得以回到自己的位子,心中自然是哀叹连连——应付这样的宴会,简直比他平常算计人还累!

“六郎,今天可是好艳福啊!”李敬业忽然凑上前来,满脸的狡黠和促狭,“那位新罗公主看上去对你也有些意思,否则怎么会主动上来奏琵琶?啧啧,要是我和伯虎有你的福分,那我就是死也无憾了!可惜,吐蕃那边怎么就没有一个公主跟着来,否则你就可以坐拥右抱了!”

李贤气急败坏地瞥了这家伙一眼,忽然嘿嘿冷笑道:“你要是觊觎人家吐蕃公主,我倒是可以向父皇母后奏一声。不用再费心找什么公主和亲了,直接送你过去当驸马怎么样?”

一句话说得李敬业讪讪而回,而旁边的其他三人自然免不了一阵偷笑。薛丁山和屈突仲翔都是第一回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刚刚眼见李贤大出风头,不免有一种有与荣焉的感觉,屈突仲翔更是在心中盘算起了自己的买卖——要是能借着李贤的东风做成那些武将的兵器买卖,他的私房大约能再翻上几番。

一场盛宴以宾主尽欢的结果而告终,是夜,李贤自然是一宿好睡。然而,第二天他照例来到李宅演武场的时候,却看到李敬业程伯虎薛丁山屈突仲翔袖手站在一边,场中两个人影正斗得难解难分。

“这是……”

分辨清了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两个人是谁,李贤顿时瞠目结舌,这不是李绩和苏定方么?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架势,哪里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将,分明比年轻人还猛!

百来个回合下来,场中的两人终于各自退开,大汗淋漓的同时不免都有些气喘吁吁,旁边立刻有仆人飞奔送上手巾及饮水等物。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这样酣畅淋漓了!”下场之后,李绩便长长感慨了一声,“遥想当年亲自上阵杀敌的时候,仿佛还是昨日,一眨眼居然就老了!”

“司空大人若是还说老,只怕我大唐便没有人敢说年轻了!”

苏定方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才看见李贤站在场边,连忙上前招呼。而李绩剧战之后,虽说已经感到一阵疲惫,但眼见一群小辈人人眼睛放光面露敬佩,心里也极其得意,遂指着苏定方道:“难得今天老苏上门,你们若是要请教的就抓紧机会。若是错过了,老苏一去凉州,你们就再也没那个机会了!”

早就心痒难耐的程伯虎立刻拎着斧头上去求教,而苏定方略一忖度便爽快地答应了,很快,一老一小就在场中拉开架势打斗了起来。李贤正专心致志地瞧着,耳边忽然传来了李绩的一声轻叹:“老苏闲置二十年,一朝复出,前后灭三国,皆生擒其君王,可算得上是大器晚成!除了他本身勇武非凡,尽得卫公兵法精髓也算是一条!”

苏定方居然也算是大器晚成……李贤竖起耳朵听着,但更多的心思却放在了最后一条。初唐名将之中,要论用兵方略,卫国公李靖当然算是出神入化的那一个,卫公兵法被后人吹得神乎其神。眼下就有一个得到李靖兵法真传的苏定方,李绩这感慨就有些名堂了。

见旁边那三个小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两人看,他便不动声色地朝李绩那边挪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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