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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风流(上山)-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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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吉怒了,户部这些年本来就是捉襟见肘,任永乐朝的户部尚书,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为了造船,夏尚书可谓殚精竭力,这一年来,他几乎是克扣下每一两银子往船厂里送。

为的不是造船,夏元吉显然对造船不感兴趣,也没兴致去琢磨什么彰显国威的事,他不过是因为陛下看重,明知这船非造不可,既然如此,那么就索性尽快把船造出来,只要船出来,那么这件事也就完事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夏尚书是以老实著称的,官场之上,老实二字往往不是形容品德,因为但凡到了夏元吉这样的地位,你非要说他人有多老实那多半也是有限,没有机关算尽,没有尔虞尔诈,岂会有今天?他的老实在于,没有得陇望蜀,办起事来没有偷奸耍滑而已。

可是现在……花费了这么多功夫,船厂居然滋起事来,耽误一天是一天,若是一不留神,再误了什么事,那么如此多的银子便要付诸东流。

“还请陛下圣裁明断!”

他最后终究还是把这皮球踢回了朱棣的脚下。

朱棣抚案不语,嘴唇抖了抖,道:“朕已命人前去探问,这件事……且看看再说。就在方才,北镇府司确实有人禀告,说是船厂有人不法,锦衣卫遭人胁迫,不得不出面弹压……事有缓急轻重……”

今日夏元吉却是最狠的,因为一方面。他为之心痛扼腕,另一方面,他和船厂没有任何关系。因此,也不似那工部尚书那般,不知工部的郎中、员外郎和主事们犯了什么事,以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在这种情况之下,工部尚书宋礼表现得极为克制。

夏元吉断然道:“陛下,出面弹压。为何没有圣旨?为何没有刑部给事中的驾贴?什么都没有就出面弹压,未免说不过去。”

朱棣也只是微笑,道:“夏爱卿说的是。所以说,是非曲直,还要等消息来。”

夏元吉默然了,不过他倒是默认了朱棣的说法。眼下情况不明。说再多有什么用。

他看了一眼周遭的人一眼,大多数人,今日显得极为谨慎,反而是自己显得过于激动,他也只是哂然一笑,颌首点头:“微臣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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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刀!”

面对前方乌压压的船工,锦衣卫的队伍之中传出一声声怒吼。

人浪宛如钱塘江的潮水一般,呼啦啦的继续朝前压过去。随后,无数柄绣春刀铿锵有力的拔出。

如林的长刀。散发着黝黑的光泽。

船工们顿时混乱。

“所有人……跪下,凡有负隅顽抗的,统统就地格杀,谁敢造次?谁敢造次?”

几个如没头苍蝇般的人立即被侧翼的锦衣卫拿住,被他们踹翻在地,紧接着又有人大吼:“逃散的便是乱贼,统统拿下!所有人跪地。”

这一下子,混乱的人群倒是清醒了一些,那些抱头鼠窜的人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已经有一队校尉冲入了膳堂,将王司吏等人解救出来。

那些对王司吏等人动了手脚的帮工见状,顿时吓得不轻。

他们原本不过是吓唬吓唬而已,再占一些手脚上的便宜,谁知道人家更加会唬人,才打了几个人,便来了这么大的阵仗,眼看对方气势汹汹的来,还一副捉拿乱党的架势。一些帮工便不敢留了,眼看着船工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有人却是没命的要逃窜。

这时,却早有锦衣卫堵截他们。

曾建亲自带队,直接堵住一个要逃的帮工,恶狠狠地一把将他如小鸡一般提起来,旋即另一只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曾建的下手向来不轻,这一巴掌将这帮工打得七荤八素。

随即,曾建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大吼道:“此人是奸贼,见了我等居然还敢逃散,必定不是好人,来人,砍下他的脑袋!”

一声令下,身后一个校尉闪身而出,双手高举绣春刀,手起刀落。

咔……

身首异处……

这锋利的刀芒,瞬时之间,便随着人头落下。

鲜血四溅,失去了头颅的身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没有任何的生气。

血腥弥漫开来。

所有人惊呆了……

死人了……

那些个帮工,双腿开始打起哆嗦,哪里还敢再逃。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好不到哪里去,顿时又是一地的人乌压压的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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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哀嚎和刀剑碰撞的声音自是不可避免的传进了衙堂。紧接着,有一队校尉哗啦啦的冲到了衙堂外围,一个百户进来,恭敬地行礼道:“大人,卑下人等营救来迟,还请大人恕罪,卑下奉赵千户之命,特率本部人手保护大人。”

他大声说完,旋即便带着人出去,在这衙外警戒。

郝风楼没有任何表情,地上的尸骸依旧没有移除,衙堂里弥漫着一股**的气味,让人十分不舒服。

可是郝风楼没有走出去,这半个时辰里,他只是侧身靠在椅上,随手抽着案牍上的一本船志之类的书籍来看,整个人显得有些懒散。

只是朱谦的表情就精彩得多了,脸色忽明忽暗,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

突然,郝风楼站了起来,那一束如箭的目光又落在了朱谦的身上。

“朱大人,现在怎么说?”

朱谦浑身一震,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青年的可怕之处了,这个家伙是个疯子啊,做事居然不计较任何的后果,他……他真的疯了。

面对这样的疯子,朱谦残留着最后的一点抵抗意识,忍不住道:“郝大人,你可知道后果?”

“我知道。”郝风楼居然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走下高堂。

郝风楼紧紧地盯着朱谦继续道:“我当然知道后果,无非就是朝廷处分,无非就是两败俱伤而已,你以为我会怕?你错了,固然我和你一样也紧要着自己的前程,也懂得趋利避害,可是你蠢就蠢在不该以为拿一些人滋事就以为拿捏住我,也更不该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你要勾心斗角,本官随你,可是这些孩童何辜?他们固然……在你眼睛,不过是一群贱民,不过是草芥,可是在我眼里,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今日咱们就把这笔帐算个清楚吧。”

“朱大人,请随我来。”郝风楼的表现,过于平静,他绕过堂中的尸骸,却如多年未见的好友般把住了朱谦的臂膀,几乎是搀扶着朱谦出了衙去。

整个船厂已经控制,王司吏等人已经开始搜人。

凡是方才参与了殴斗的人统统都被揪了出来,有人自然大声喊冤,可是随后便有几个耳刮子下去。

其余的船工自是个个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抬。

朱谦强忍着心里的骇然,脸色青白一片,却是忍不住道:“郝大人,若是能行个方便,你好,下官也好,大家日后……你这又是何必,船厂乱了……”

郝风楼叹了口气,却是朝远处的曾建招手,曾建快步走了过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郝风楼道:“袭击天差的人都拿了吗?”

曾建道:“都拿了!”

郝风楼微微一笑道:“统统砍了!”

轰……朱谦终于吃不住了,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郝风楼已经给了他答案,而这个答案就是眼前,朱谦知道,自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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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命……饶命……”

“大人……小人……上有父母……”

一个个人在挣扎,在咆哮,随即被人踩在地上,刀光一闪,话音便断了。

朱谦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蹒跚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看郝风楼,森然冷笑道:“姓郝的,你以为这件事能善了吗?你以为……你今日所作所为可以不受追究吗?你以为杀了这么多的帮工,船厂还能造出船来吗?老夫完了,完了也就完了,可是老夫要和你同归于尽!”

郝风楼背着手,目光之中只有凛然:“悉听尊便。”

而这时,突然东北角方向起了火光,那里多是易燃的缆绳和篷布,一遇到火,立即火光冲天,烧红了半边的天空。

郝风楼的注意力自然而然转到了那里,他冷冷一笑道:“是啊,你们终于要鱼死网破了,郝某人自然而然只有奉陪到底。这火烧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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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召郝风楼

熊熊的大火,冒出滚滚的浓烟,这浓烟升腾而上,却是将天空都遮蔽。

那在半空中飘舞的灰烬在空中狂舞,无数人忍不住咳嗽起来。

“大人,快走!”

这样的火势根本就控制不住,更何况这船厂到处都是易燃的木料,此时一起大火,压根就没得救了。

那些原本跪地的匠人自是鸟兽作散,即便是锦衣卫们,也有点招架不住了,眼看热浪和浓烟袭来,却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郝风楼。

郝风楼的神色平静,一只手负在身后,却是大喝一声:“走。”

浩浩荡荡的人群一齐出了船厂。

而那太监萧月自然摆出一副狼狈之色,在一群护卫的拥簇下趁乱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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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此刻已经坐在了一辆马车里,身后便是冲天大火,可是这时候,他并不觉得轻松,因为他心里自知朱谦已经落在了锦衣卫手里,假若这个时候,朱谦说出点什么来,那么他也完了。

自然……他也非常清楚,朱谦开不开口,关键就在于自己,眼下最紧要的就是要让朱谦生出希望,至于其他事再另想办法,实在不成,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他心里权衡着,在诏狱里,自己认识的几个人,哪个可靠一些,可是另一面却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回到宫中。

一切的罪责自然该推给郝风楼。整垮了这个人,自己才能绝对安全。

身为兵仗局的掌印太监,萧月的身份自是不容小觑。可是他也清楚,这个郝风楼绝对不是一个小角色,自己未必有必胜的把握,胜了自然是高枕无忧,输了,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萧月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抵达了午门。

门禁见了萧月,倒没有刁难。只是询问:“萧公公何故回宫?”

萧月却是凛然道:“速速通报,就说咱家有大事要禀告,船厂出事了。”

禁卫不敢怠慢。心急火燎的跑去知会通政司,通政司那边立即有太监前去暖阁。

而在暖阁里,所有心知肚明的人此刻终于心平气和起来,一边等着消息。朱棣一边在交代着造船的事宜。

“萧月?萧月回来了?”朱棣凝眉。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

“宣他进来吧。”

一炷香之后,萧月便狼狈地进来,旋即滔滔大哭,他这眼泪绝非作伪,甚至连哽咽的声音都使人不禁为之侧目。

只是他这大哭,却是让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很显然……船厂出事了。

“陛下,奴婢万死啊,奴婢身负陛下重托。督促造船,可是谁知……谁知……谁知这船厂……”

“船厂乃是朝廷的心血。奴婢哪里会不知道,船厂自从荒废之后,朝廷为了重新启用,花费了多少心思,糜费了多少钱粮。更是徒耗了多少人力。是以陛下命奴婢督造,奴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奴婢心里想着的,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为陛下将这船尽快造出来,了却陛下的心愿。”

“可是……可是谁知,船厂却是闹了纠纷,却不知是何故,锦衣卫居然和匠人们打了起来,不可开交,奴婢虽是督造,身负皇命,可是那些锦衣卫,也是身负皇命,这事儿,奴婢倒是想管,可是插不上手啊。奴婢是什么东西呢?什么都不是,只能干着急……”

“只是……原本以为只是小小纠纷,不过是芝麻绿豆的事,本来,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到时候,任由圣裁就是,可是奴婢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个锦衣卫,却是突然倾巢而出,将这船厂围了,大肆拿人,砍了不少人的脑袋……”

萧月说到了‘伤心’处,涕泪横流,旋即哭得更加辛酸:“船厂大乱,那些个匠人懂个什么?一看到锦衣卫胡乱杀人,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数万匠人啊,怎么约束的住,结果……结果却不知怎的,或许是疏于防范亦或是有人故意为之,总之,缆坊起了大火,火势蔓延,假若当时没有此前的混乱,这火势或许还能遏制,可是偏偏……偏偏……大火烧开,整个船厂,已尽为瓦铄,一切……都……都没了……”

船厂没了……

朱棣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萧月很聪明,他没有直接告诉朱棣,是郝风楼如何如何,他心里清楚,陛下和郝风楼关系匪浅,这个时候指着鼻子骂郝风楼,直接把所有的干系全部都放到姓郝的身上,是极为冒险的事。

而他也绝没有愚蠢到污蔑锦衣卫放火。可这也正是他的厉害之处,正因为他既没有抨击郝风楼和锦衣卫,才使得他的话更加可信。

大家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位萧公公料来和郝风楼、锦衣卫无冤无仇,既然没有利益冲突,那么他的话,自是公允无比。

而这个时候,夏元吉坐不住了,忍不住道:“那郎中朱谦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为何……会纵容这种事……”

萧月道:“朱谦早前就被锦衣卫拿了,却不知犯了什么罪。”

一下子……整件事似乎已经清晰了……

船厂的锦衣卫和匠人闹了矛盾,双方殴斗,紧接着,郝风楼大怒,提调各千户所的锦衣卫入船厂拿人,甚至于郎中朱谦,也没有幸免。

只是这个时候,恰好火起,无论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是这只是意外,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当时,事态不闹大,船厂中的骨干人物,没有被锦衣卫拿住,这场火灾是可以避免的,至少,即便有了火起,只要船厂不混乱,完全可以及时扑灭。

可是……正因为锦衣卫的‘小题大做’,正因为锦衣卫急于要报复,所以才导致了严重的后果。

无论是户部尚书夏元吉还是工部尚书宋礼,这个时候都暴怒了。

这船厂,可是花费了无数钱粮,砸了近百万两的银子,现在一条船都没有看到,就他娘的没了。为了这个船厂,户部和工部之间,不知经历了多少讨价还价,为了船厂,夏元吉和宋礼甚至经常彻夜未眠,而一切,所有的心血,尽皆成了一场空。

而这件事,即便并非郝风楼和锦衣卫故意为之,可是造成的后果,这帐不算进郝风楼和锦衣卫头上,也说不过去。

夏元吉气得发抖,微微颤颤出来,沉痛地道:“陛下……老臣……老臣不堪为用,实在万死,臣已殚精竭力,愿请老还乡,恳请陛下恩准。”

夏元吉此举倒并非是作伪,费了这么多的心血,为了这笔银子,左右挪用,结果却是如此,这使他顿时心灰意冷,忍不住萌生退意。

朱棣的心情,实则也好不到哪里去,近几个月,日日垂问造船、造船,如今却是全部付之一炬,这种心情,可想而知。

他不由叹道:“这是天意,天意难违啊。”

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朱棣显得有几分萧索,他挥挥手道:“诸卿,都退下罢,统统退下。”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原本预料,陛下必定会勃然大怒,锦衣卫势必要倒霉,始作俑者郝风楼,也免不了召入宫中质问。

可是瞧天子的样子,竟是万念俱灰。

他们突然意识到,此刻的朱棣竟是有一种萧索之态,此刻谁也不敢发言,于是众人起身,道:“臣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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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中只余朱棣一人。

孑身一人的朱棣站起来,绕过御案,却是直直地站在了御椅的对面。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的凝望着御椅,宫灯之下,贴了金箔的御椅闪闪生辉。这光晕,让朱棣的老眼有些眩晕。

他站定,脑中浮出无数的场景,这场景之中既有金戈铁马,有战火连天,也有那进入南京城,万千荣耀加于一身的……

朱棣突然想到,在第一次坐在这个御椅的时候,他曾暗暗起誓,他将创千秋伟业,要效法太祖,千古流芳。

想到这里,朱棣虎躯一颤,那眼眸变得炙热起来。

“来人……来人……速召郝风楼入殿,半个时辰,朕只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内让郝风楼来见朕!”

“拿朕的鞭子来,拿来……”

朱棣的眸光中,掠过了一丝严厉。

那郑和微颤颤地在殿外候着,站在他身边的则是从殿中出来的萧月,萧月不露声色,听到鞭子二字,忍不住浮出一丝冷笑,他冷眼瞄了郑和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故意背着手,站到长廊的另一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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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最近的剧情在谋划,嗯,有点不给力,老虎会加油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触怒龙颜

郝风楼回到北镇府司的时候,那些个北镇府司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相对于千户所的莽撞,北镇府司显然更像是一个寻常的部堂衙门。

在这里既有是非,也有勾心斗角,更不免会有诸多是非议论。这些胥吏的特点其实和户部、礼部没什么分别,他们孱弱,偶有抱怨,同时也谨慎慎微,胆小怕事。

可以说,朝廷的举动,上峰的意图,几乎是这些个胥吏和司吏们孜孜不倦揣摩的焦点。

他们知道船厂事关重大,他们也知道船厂大火,这便是真正出事了,到时候龙颜大怒,必定要牵连许多人。

这个郝佥事平时恃宠而骄,现如今做得未免太过了。

甚至北镇府司里有传言,都指挥使大人勃然大怒,船厂付之一炬,接下来锦衣卫要倒霉,大家都要倒霉,甚至有裁撤北镇府司的传闻出来。

而现在,郝大人大摇大摆,神情轻松的回来了。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可是谁也不敢上去问,于是心里不免各种猜测,若是心怀善意的,不免为这位佥事大人担心,可若是怀有恶意的,便忍不住冷笑,心里忍不住怒骂,你是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有几分圣眷,才爬到这里!好生生的佥事不做,到处招惹是非,却是把大家一起拉下水,这是什么东西?

可是无论是担心还是怒骂的,谁也不敢表现出来。这些人如同一个个木桩子一样,永远都是那一副古井无波的神情,无喜无怒。

除了郝风楼。回来的可不只一人,却还有个工部的郎中,却是有人带着来,办了文书,再押去诏狱。

办理此事的胥吏脸色发青,没胆子拒绝,心里又不情愿办此事。最后却还是乖乖的办理之后,去刑科签押,去办驾贴去了。

郝风楼坐在自己的值房里。自然没有任何人拜访,以往的时候,偶尔会有同知、佥事、镇抚来窜窜门子,可是现在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人都是现实的。至少比起下头那些匹夫,北镇府司的人实在要现实得多,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想惹祸上身,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可笑的缄默。

不过郝风楼并不介意,过不多久,宫中就来人了。郝风楼掸了掸身上的衣袍、正了冠帽,显得大方得体。道:“早就等陛下相召,公公辛苦了。我这便入宫。”

不疾不徐地入宫,这一次竟不是在暖阁召见,而是在景泰殿。

郝风楼慢慢地踱步进去,便看到了朱棣的背影。

这个如山的背影此刻背着手站在殿柱一边,目光凝视着红漆的柱子。

他一动不动,极为出神,仿佛世间万物、万里的山河和亿万的子民此刻都已经抛之脑后。

郝风楼蹑手蹑脚地进去,并不想打扰,索性将自己当作了空气,想站在一边耐心等候。

谁知朱棣的脑后却像是长了眼睛,用着那洪钟般的声音道:“怎么?做贼心虚?为何要蹑手蹑脚?不敢来见朕吗?”

郝风楼只得苦笑着道:“父皇,儿臣没有蹑手蹑脚。”

朱棣却并没有转身,道:“那罪过可就更大了,知错而不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难道你以为这样就显得你清白吗?”

郝风楼忍不住道:“父皇……那……”

朱棣的声音渐冷,道:“朕知道你要解释,你要告诉朕,那些船厂之中有多少藏污纳垢,也想告诉朕,那郎中朱谦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那朱谦何等的可恶。”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吗?朱谦可恶,你不必说,朕也知道,那些船厂的上下官吏可恨,你不说,朕也知道。你以为朕是在闭着眼治国?你以为下头的事都能蒙蔽朕的眼睛?”

“你错了,朕什么都知道,朕正因为知道却不声张,你道是为何?”

“郝风楼,谁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朕原以为你很聪明,识得大体,难道连这句话都不明白吗?建文在的时候,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不错,他是天子,各地的藩王拥有军队,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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