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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解公子衣-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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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为他消极的态度所影响情绪,高高兴兴地期待我下一次收到的商陆的消息。
我心情好,所以即使长歌海月的讽刺也不能打击到我。
他大概是比我早一刻到了甲板,所以我与包金刚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他暗讽我:“你倒是像游山玩水一般快活,我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为了给你们小夫妻制造一个宏大的荡气回肠的背景。”
他这话诚然不错,因为我们自水路攻城的战略,这大半个月几乎都在海上度过,唯一两方交战的时候也只有我们抵达港口作物资储备的时候,但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云氏皇朝自我父皇那一年起就有些后继不力,南方涝灾北方旱灾,连年春秋颗粒无收,民怨沸腾。若不是如此,商敬之也不会逮到机会制造动荡与骚乱。
三年过去了,情形没有变得更坏,但也没有变得更好,百姓也勉强填的饱肚子而已。所以这一路来,我们遇到的沿海城池,极力顽强抵抗的并没有几个,大抵是象征性地放些冷箭与炮火,然后便开了城门。
所以我以为长歌海月说荡气回肠,有些夸大其词了。
我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与他唇枪舌剑:“不敢当。若说快活,哪个比得上长歌公子你。日日笙歌夜夜——”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少人以为咱们船上养了许多只猫捉耗子,夜夜都听得猫叫春。”
长歌海月闻言,唇角上勾,挑出一个笑容来:“是么。”
他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心里愈发鄙视他,戳他的痛处:“说起来,你这几日如此逍遥,是晕船好了么?”
他脸色一变,也许是回忆起那些日子被我折磨的往事,眼睛底下泛起一抹青色,咳了几咳,走了。
在我们途经下一个港口的时候,包金刚果真依言给我送来了商陆的“贴身物件”,我打开这包裹的时候激动得鼻歪眼斜,抖索了半日,终于像是万众瞩目一般打开了这个包裹——没有商陆的贴身亵衣,没有用红绸带扎着的头发,我看到了什么!一块被啃了一口的糕点!
我茫然地捧着这块糕点去找包金刚。
包金刚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公主,臣尽力了。东川王府戒备森严,岂是这般容易取得到东川王的贴身物件?小伍说了,这糕点是东川王府新制的梅花糕,东川王咬了一口就放下了,随手扔在地上,被收拾书房的人捡了,小伍好不容易要来的。公主,虽是块普通糕点,但好歹是东川王咬了一口的,你凑合着过吧。”
我泪眼婆娑地小心翻看手中的糕点,从白玉京一路传来,已然风化成了坚硬的一小块,我小心翼翼地将被咬了一口的那块地方凑近嘴巴,正想猥琐地亲一下,它碎了。
我觉得我的心碎得和这块梅花糕一模一样,一坨一坨地黏在一起。
而长歌海月的话则像是一道焦雷,把那分崩离析的一小块一小块彻底轰成了碎末,风一吹就扬灰,吹到海里再也不见。
他说:“云小茴,别在我眼前玩这相亲相爱的把戏了。你看看地图,这是我们停泊的最后一个港口,下一个港口,就是白玉京。商敬之海上没有军事武装,节节败退,他把剩余的军队全押在了白玉京。你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打断他,我不想把我心里的那个担忧变成事实,也不想让我现在的举止行为变成一场徒惹笑话的独角戏。
长歌海月笑嘻嘻的:“包金刚,你还没和出云公主说么?”
“正要说。公主,这次领兵对抗我们的是东川王商陆。东川王曾任骠骑大将军,英勇善战。此次临危受命,封一品大将军,他身后有白玉京以南浩荡一片江南稻米之乡,我们身后则是汪洋,此次背水一战,不死不休,必将有一方覆没。公主希望是谁?”
接话的是金需胜,他从身后甲板处走来,脸色平静无波,但说出的话却像是这海上风雨欲来之前厚重阴霾的云层,隐了雷电,道道锋利。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告诉我为毛留言又不能回复了!!这是为毛!!它举着一朵小菊花给我看啊它!
正文 三十七
三十七
老人们说,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天爷要玩你,任你是权势滔天还是富甲天下,倒霉起来照样一口水噎死,君不见从前还有位帝皇是如厕时跌入粪坑溺死的呢。
所以这个雷电交加大雨滂沱的夜晚,发生点儿什么事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那夜大家都睡得很沉。我因为听了白日里金需胜那番话,脆弱得夜不成寐,只能躺在床上侧耳听暴雨击打海面的声音,接着我感觉到地面有点晃动。
这在海上是很平常的事,我只当今夜风大雨大,海面波涛汹涌,船只颠簸些也正常。当我听到雨夜里隐隐传来一些兵器交戈的声音时,我也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侧耳认真地听了一下,等到那发现那声音不是幻觉,而是确有其事时,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我很慌乱,因为自我们出兵玉璧城以来,还没有碰到过被人偷袭的情况,素来只有我们势如破竹攻城略地,不想今日也被人耍了一耍。
我紧张得忘了穿鞋,赤脚披头散发跑出去,夜色里人影憧憧,只见到不停跑来跑去的兵士们,嘴上喊着什么,那些字眼钻进我耳朵,我却没办法组织起来他们的意义。
我在甲板上发了一会儿呆,被兜头的大雨一淋,清醒了不少。心念一转,跑回头去找长歌海月。
这样浓墨一般的夜色,我一个正常人尚看不清,他一个瞎子更是束手无策。倘若有人护着他倒好,可他近日来因为又开始晕船,脾气暴躁地勒令底下人不准靠近,这时也不知有没有侍卫护着他。
我一边想,一边愈发焦急起来,顶着暴雨一路跑一路找:“长歌!长歌海月!”
甲板湿滑,我跑到长歌海月的门口时,恰好一个趔趄,一头摔了进去,还滑了一段路。我也顾不上痛,爬起来四处张望:“长歌海月?!”
“我在。”房中传来他冷静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顿时觉得自己很傻逼。
长歌海月安安稳稳坐在椅中,两边各有护卫,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倒显得我居心不良。
我愤愤地拧干衣袖上的水滴:“你还活着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耳朵微微偏向我,像是在听我绞衣袖的声音,半晌问:“你是特来找我的?”
我拒绝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
他又沉默良久:“谢谢你。”
“别了。我是想跟在你身边最安全,才过来找你的,别多想。”我没好气地说,一边走向门口。
“你不是说跟着我最安全吗?怎么又走了?”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又开口问。
“想通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堵回去。
“云小茴,我倒劝你不妨留下。今夜虽无星无月,无夜风习习,但也未必不是见亲友的日子,说不定就有你想见的人。”
他的话成功地止住了我的步伐,我回头瞪他:“什么意思?!”
“久闻东川王擅谋略工心计,三年前还是骠骑大将军时,便深得赏识。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的心好像停跳了一拍:“你是说……”
“小茴觉得商陆没有我说的这般能耐?不过想来想去,能偷袭我长歌海月的人,也只有商陆了。此处离白玉京不过十几里海路,他们大概是潜伏在此,直到深夜才动手,呵,真是可怕。”
我无言以对。
他又说:“小茴,等会儿我想出去见见这位东川王,你是打算跟着我,还是自个儿先回房?”
我沉默地选择了留下来。
我们在长歌海月的船舱里等了很久,或者其实也不是很久,我不大能感觉得到时间的流逝,只觉得一阵令人窒息的压抑。
船舱里没人说话,只有一豆烛光闪闪烁烁,还有我衣摆上滴下的水滴声,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各自暗算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短兵交接的声音似是小了些,安静下来了。长歌海月忽然开口:“时间到了,走吧。”
我吓了一跳,犹豫地跟在他后头。我不知道我此刻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和姿态出现在商陆面前,也不知道他看到我和长歌海月站在一个阵线上时心里会怎么想,我只知道我心里要见他的渴望在放肆地叫嚣,云小茴,他就在前面,就在离你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就远远地看一眼吧!
你看,人就是这么犯贱,当初是我拼命要逃离,如今亦是我卑微地要去看他一眼。
我这些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鼻尖一凉,原来是我们已走到了甲板上,一滴雨水正好落在我鼻子上,我有些怔然。
我们的对面停了另一艘船,不大,看似远没有我们的先进与结实,我早说过,云氏皇朝不擅海战。
我听到长歌海月低叹一声:“凭着这样的船也能偷袭到我们,生在商敬之手下,真是可惜了。”
接着他提高声音:“对面的英雄,可是白玉京东川王?在下长歌海月,有几句话想与王爷说。”
随着他的发话,对面船上忽然亮起了好几盏灯,灯亮起来的时候,我有一瞬间想躲入黑暗中,最终还是立在原地。
然后我听到我久违的那个声音,在哗哗的雨声中响起来,慢慢的,沉稳的:“长歌……海月?”
我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抖,我左手掐住右手,可是没用,因为我连心肝脾肺都在一起颤。
“是。还有另一位,云氏皇朝的出云公主。”
我有些恨长歌海月就这样将我暴露在商陆的面前。我不该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裸足于地,头发散乱,衣衫湿透,不安恐慌。
对面有良久的沉默。
我只听得到天地间的雨声,水声,哗啦啦的,好像天幕被撕裂了一个口子,百川皆无休无止地倾倒下来。
正文 三十八
三十八
我在等着商陆回话,等了很久,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我在白玉京城郊等他时的时光。
可是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对面忽然又亮起了几盏灯。我就是在那几盏灯亮起来的刹那看到了商陆。
确切地说我是先看到了灯光下的雨滴,拖着长长的痕迹快速地滑过,然后才渐渐看到了纷乱的雨后面商陆的脸。
他在沉默地看我,一如以往许多个夜里那样。那时候我尚不能辨明他眼里的含义,此刻的我却能读出来了,他在痛,起初是惊痛,后来便慢慢地沉寂下去了,只余秘而不宣的隐痛。
我们中间,仍是连绵成片的雨,雨水落在海面上,激起一个个小漩涡和一圈圈涟漪,海面暗如浓墨,像是无尽的虚空,将我和他短短几丈的距离,生生隔成了天涯。
我捂住脸,大片大片的雨水从我指缝间倾泻而出,泪眼婆娑中,我看到商陆移开了眼光。
我这才敢偷偷地打量他。他坐在椅上,腿上搭了厚厚一张毛毯,整个人清减了不少。我想起他的腿,有些痛恨商敬之竟然派他领兵打仗。
我又担心这样的雨夜,他的腿疾会不会发作;海上潮气甚重,也不利于调养等等。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长歌海月说话了。
他说:“王爷,今夜失利,既是王爷英勇善战,也是我长歌海月疏忽大意了。白玉京不擅海战,连艘像样的海船都没有,我相信你必不会在海上与我一战。那么三日后,我们陆地上见分晓。”
“可。”商陆在那边点头。
我忽然又有些想笑,长歌海月这样一大段话,商陆只是回了一个字,倒的确符合商陆的作风。
于是对话似乎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对面的灯开始一盏一盏灭掉,商陆脸上的光影便一层一层地黯淡下去,直至完全黑暗,他还是没有朝我这里看一眼。
我们桅杆上的灯还朦朦胧胧地亮着,照着他们的船无声无息地驶远。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无悲无喜的梦而已。
我在甲板上不愿离去,像是进入了一种神游梦靥的状态。
还是长歌海月一句话就成功地让我瞬间回神:“这么舍不得?云小茴,我给你支个意见,不如你去偷偷找商陆,说个几句好话,或者把他骗到床上——你这些日子应该从我这里学去了不少房中术吧——接着套出他的战略与计划,我们来个里应外合,如何?”
“滚蛋。”我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我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我相信假如我求一求商陆,他会为了我抛弃掉家国天下,可他如今是主帅,是将军,我不能叫他为了我对不起手下的士兵,对不起曾是我云氏皇朝的百姓,更不能叫他为了我背负起天下人的骂名,这样太自私。
接下去的三日我过得魂不守舍,一直待在长歌海月的船舱里,听他们商讨三日后决战的对策。
这一次他们似乎是定下来了,待把细节敲定以后,几个主将均面带疲色,预备回船舱补觉。
我偷偷摸摸地跟在金需胜后头,在拐角处一把扯住他:“金需胜!”
“公主?!”他吓了一跳,待看到是我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好吧,在他眼里我确实是个没有出息不求上进的公主。
我恬着脸:“金需胜,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不能。”他果断拒绝。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皱眉:“既如此,那金需胜听着,本公主命令你——”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转过脸来,拖着长长的音:“臣听令。”
“你……我们……到时能不能别伤商陆?”
他脸色一沉:“胡闹!擒贼先擒王,莫非这样的道理公主也不懂?!古来战场上,哪有放过敌方主帅之理?从来都是砍下主帅人头以振我方士气!”
我听他义愤填膺地说完,耐下心来解释:“不是让你放过他,是让你别伤他。生擒也好,活捉也罢,我都要看到一个完好无虞的商陆。这样你懂吗?”
“恕臣不能领命。”
我就知道金需胜顽固得很。
如今便只有这样了,我屈起一条腿,缓缓矮下|身去,膝盖将将要碰触地面时,被金需胜一把扶起,反倒是他跪了下去:“老臣不敢当!”
“金需胜,算我求你了。我从前从来没有对你提出过什么要求,现在就这一个。只是让你别伤他,对大局无碍的,是不是?”
我做好准备,打算他再不答应,我便继续跪下去,大不了我俩相对而跪,看谁硬过谁。
金需胜垂头沉思良久,终于懊丧道:“臣遵命。”
像是如丧考妣一般,至于么。
我们的战舰在两日后驶近了白玉京。远远地便能见到对岸模模糊糊的一道海岸线,我在甲板上愿望,这是我第三次回到白玉京了。
每回回到白玉京,似乎我的生活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知这次,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如何?前锋、侧翼、主力,可都准备妥当?”
身后传来的是长歌海月的声音。我回头看他,他身穿濯银重甲,走动间煞是峥嵘,正在问一个副将,便连说话也一改平日的懒散勾魂,铿锵有力了许多,总算有个主帅的样子了。
他走以后,又有两个小兵相继走过,一个对另一个说:“可算要上岸了。在海上过了这么些日子,吃的尽是鱼或腌肉,嘴里都要起火了!这回上岸,得好好吃他一顿!”
我也有些感慨。自从和商陆仓促见面的那一夜后,我发现我开始有些怕水,怕这深不见底的海面下隐藏着什么。
我这两日总是做些噩梦,梦见我和商陆,我们站在一片冰凉的幽暗的水域前,不知道要干什么。
梦境总是到此戛然而止,所以我醒来时,心里总觉得一阵忐忑。
我宽慰自己:金需胜已经答应我不伤商陆了。只要商陆还活着,我还活着,以后慢慢的,说不定总有办法能重新在一起。
只是人有时候总是很天真,天真得被造化弄得遍体鳞伤,却还傻乎乎地等待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请假条来了~~~~~某银明天后天要去外地培训,无法更文,望姑娘们准假~~~哦也~~
另,留言待我回来后回复,忒抽了。回个留言要等的菊花转一万圈~~
正文 三十九
三十九
人这一生通常会有很多时候,忽然想不起来自己身处何地,要做何事,或者对过去的往事记不周全。开战前一夜,我在甲板上夜不成寐到天明,看着夜空繁星渐次黯淡时,便是这种状态。
我在回忆我和商陆的从前,却发现无论怎么回想,也只得零星的几句话和一些情绪。
天微亮的时候,海天交接处亮起第一丝破晓的曦光,不知是谁吹响了第一声号角,厮杀声撕裂了黎明,我打了一个寒战。
我总觉得我该做些什么,不该就这样站在甲板上观望。这时包金刚泼了我一盆冷水:“公主,您玉体金贵,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这场战便白打了。”
好吧,其实我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他怕我这个拖油瓶到时候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他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我只好在甲板上陪着长歌海月这个瞎子观战。
那种景象真让人永生难忘。万顷碧波之上,忽的燃起火焰,仿佛山海都在放浪燃烧,水的波动和火的光影不断跳跃,在吞噬熄灭与蒸发干涸之间摇摆。
我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长歌海月却神色怡然。他说:“真想亲眼见一见这燃烧的山与海,想必一定很美妙绮丽。”
我冷笑:“在这山海之间挣扎死去的可是你的将士。”
“那他们又是为谁的私欲而死呢?”长歌海月反问。
我登时说不出话来。
要说私欲,谁又能拍着胸脯坦坦荡荡掷地有声地保证自己无私心呢。长歌海月不也是如此,如果他不是想要复明,他也完全可以不答应我们的条件,自然他的将士也不用赴死。
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题。我一般不大思考这种涉及尊严啊人性啊之类的严肃而又深沉的问题,所以我很快就把这种念头甩出脑海。
前方不断有战报传来,有时是我们略胜一筹,有时是商陆棋高一着,双方一时相持不下,战场胶着。
长歌海月皱着眉头,一指横于唇间摩挲,若有所思地闭着眼睛。
我一看到他那副样子就觉得心里恶寒——他一定在酝酿那一肚子坏水了。有时候人真是很奇妙的东西,譬如商陆,那厮也是一心机深沉的主,但我就完全不怵他,反而觉得他既闷骚又孟浪,既禁欲又奔放;可长歌海月一做出这种样子来,我登时就觉得他一定在心里算计我。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挪了几步远,继续观望。
我以为,这一场与商陆的恶战并不会那么快结束。商陆是商敬之最后的王牌,哪怕整个皇朝崩倒,独他一个也能扛着再撑几天,可当我听到战场上的厮杀兵器声渐渐弱下去时,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长歌海月的通勤兵从远处跑来,满面的喜色:“主上!赢了!我们赢了!”
我猛然转过头,心里狠狠一颤,竟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是喜或是忧?似乎哪一种表情都不适合我,就像夹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我脸上的表情与我的心一样扭曲。
长歌海月眉眼弯弯,看似良善,说出的话却残酷:“那可真是美妙。”
我冲过去,揪住那通勤兵:“商陆呢?!他们的主帅呢?!”
他大概以为我要和他一同分享这捷报的喜悦,眉飞色舞道:“往滩涂那边去了,死了!”
猛的一个大浪拍起岸边巨石,水花飞溅。
我有一瞬间的思维停滞,像忽然卡住的什么破旧木偶。
“公主,恭喜公主!我云氏皇朝成就此番大业,公主光复门楣,开国之举,实值普天同庆!”
金需胜不知什么时候登上甲板,声如洪钟,那个庆字还在风中回荡。
庆什么?怎么庆?我很茫然,我有一种感觉,好像身体已是不属于我,真正的我早脱离了肉身飞升于外,俯视着这具只靠残留的血管与脉动维持的。
我步伐僵硬声音嘶哑,问金需胜:“他们说商陆死了。”
“是。逝者已逝,公主请节哀。”
“你答应过我不伤他的。”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臣乃一介凡人,无能运筹帷幄,事事掌控于手中。”
“你……”我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反反复复只得那一句,“你答应过我不伤他的!”
十足像一个傻逼。
那通勤兵的表情看上去更茫然,他说:“金军师,商陆小贼如此轻易进套,不是金军师的主意么?这……又是怎么了?”
“下去!”回答他的是长歌海月的一声暴喝。
我捂着眼睛,竟然有一点想笑:“金需胜,你的主意?或者是你们的主意?商陆那样果敢的一个人,什么东西会让他上当?”
不过就是我罢了。
长歌海月啧了一声:“云小茴,你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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