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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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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悦有一瞬间的晃神,缓缓放下了袖子,有些头疼。
  那一日谢景警告了他之后,他其实是真的戒了一段日子,只是这些天王家实在出了太多事儿,从王敦起兵,到王廙被皇帝派出去做说客却被王敦策反,再到王彬王导奉旨抵御王敦,而后是王舒那边传来的动荡消息,最后便是石头城大乱,这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全压在了他与王导肩上,他实在没精力去和五石散较劲。
  服用的剂量一次比一次大,五石散又是直接从司马绍手里直接拿的,神不知鬼不觉,一来二去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药瘾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身上的擦伤也严重起来,王悦没跟人说过这事。
  他看着自己的手,想起之前琅玡王家那位名士王衍,史书写道那位琅玡王家狡兔三窟的俊秀名臣王衍便是这样的手,执着拂尘时与玉同色,一时传为风流美谈。王悦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道道长命锁红绳磨出来的血痕,觉得那位王家老前辈其实也不容易,风流名声是有了,可受了多少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晋朝拿病态狂态做风流解,是挺可笑的。
  王悦坐在案前胡乱想了大半天,服过五石散的头昏昏沉沉的,他轻轻敲着桌案,忽然有些想一个人。
  那日在名单上看见了谢景的名字,他思索良久,还是传令下去将人拦了拦,石头城太乱,他实在不放心他过来。
  按照时间推算,谢景差不多也快到了。
  王悦混混沌沌又认真地算着,服散后气血虚弱,他不知不觉地趴在了案上昏睡了过去。
  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王悦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抬头看去,皱了下眉。
  “世子,大人说外头新到了批文官,他抽不出空,让世子你去帮着打点一番。”
  王悦一听那恭敬声音就认出这是王彬身边的侍从,他揉了下眉心,头隐约作痛,“行,我知道了,我去安排。”
  那侍从听出王悦声音的异样,忙问道:“世子,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你回去禀报世叔,这事我会安排。”
  那侍从顿了片刻,低头道:“是。”
  王悦洗了把脸,起身便往城外走,天色近黄昏,淅淅沥沥地又开始下雨,王悦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一句,久雨伤粮,今年这江东雨季来得早去得迟,庄稼收成怕是堪忧。王悦胡乱想着,回过神时,轿子已经到了城外。
  王悦掀开轿帘走出去与迎面走上来的大臣寒暄,命人扶住了几位老臣先坐轿回石头城驿丞休息,他正与人说着话,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随意地回头看瞥了眼。
  不远处的直道上立着个熟悉的身影,一只修长的手撑着竹纸伞,王悦直勾勾盯住了那眉疏目朗的男人,隔着鱼贯而入的朝官,两人的视线猛地撞上了。
  古道西风,微雨黄昏。
  王悦看着那笔直立在树道路上的人,彻底懵了,他盯着谢景转不开眼了,连面前的大臣喊他都没听见。
  谢景的腿……他的伤好全了!
  谢景望着那立在石墙下痴愣的朱衣少年,眼中忽然温柔了起来。
  王悦久久都不敢回神,直到王有容轻轻拉了他一下,王悦猛地反应过来,强迫自己别开了视线,攥紧了手。
  人多眼杂,王悦没敢多看,僵着头别开了视线,耳尖却是一片通红,他抿着唇,与迎面走上来同他打招呼的朝官点了下头,余光却是一直瞟着谢景,他看见谢景朝他走过来,男人撑着伞缓缓从自己身边走过,离得最近的那一瞬,王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如战鼓声声。
  结束手头的事后,王悦忍住了飞奔去找谢景的冲动,先去回了王彬,王彬非得留他吃饭,他推辞不了,在他那儿随便吃了点冷食,又留下同他商量了几件事,两人一开始谈便有些忘记了时辰,等王悦从王彬屋中出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阴雨天也看不见星子,他要了盏灯,借了把伞往外走。
  询问了侍从,他终于在午夜时分站在了谢景的门口,王悦看了眼熄灯了的房间,眨了下眼睛,低着头没说话。
  终于,他弯着手指轻轻敲了下门,“谢景,睡了吗?”
  话一出口,王悦自己先一愣,他的声音沙沙的,像是淋雨受凉了。王悦有些给自己吓着了,他长这么大,伤受过不少,但还真的从没生过病,一场都没有。
  王悦呼了口气,又敲了下门,“谢景,你睡了吗?”
  里头没有声音,睡得这么沉?王悦低声道:“我进来了啊,谢景……”
  王悦推门进去,声音戛然而止,他在房间里四下看了眼,有些诧异。
  人呢?
  大晚上,外面还下着大雨,城中乱成这样,他在这时候出去了?
  王悦冷静了一会儿,若是出了门,守在外头的侍卫应该会同自己说,所以人还在这里。王悦回身便外走,在昏暗的府邸里四处转着找人,他也没什么方向,瞎转悠瞎找,找了不知道多久,王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晃到哪儿了,从廊下踩着水沿着长阶走下来,抬眸的一瞬间,忽然,他的脚步猛地定住了。
  雨夜中,有道清瘦身影立在树下,竹纸伞一片干净素色,那人听着动静回头看了眼。
  王悦不知为何手极轻地抖了下,手里的灯都没提住,啪得一声摔在地上熄灭了,没了烛光,周围一瞬间更加昏暗,风雨如晦,他盯着那人不自觉呆住了,连说话都给忘记了。
  谢景忽然笑了下,“过来。”
  王悦顿了一瞬,忽然冲入了雨中,他走得太急连手中伞都没撑,直接狠狠扑过去撞上了面前的人,一把抱住了他。
  谢景顺势就搂住了他,夜雨无声,人静无言。
  房间里,王悦坐在床上盯着谢景看了大半个时辰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他是真的高兴,连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谢景也没想到,两人见面的第一个晚上,他做的第一件事会是给王悦煎药。
  “我今日才发现你比我高。”王悦潦草地在自己的头顶轻轻划了一道,“高这么多。”
  谢景听着王悦那浓重的鼻音,将手中的药汤递过去,“是吗?”
  王悦接过了药碗,顿了下,把手往上又移了点,“这么多。”他忽然顿住了,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你今晚在外面做什么呢?”
  “很多年没走了,出去走走。”
  王悦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喉咙莫名有些发紧,“你当初怎么会坠马?你不是冒失的人啊。”
  “意外罢了。”谢景抬手碰了下王悦的脸颊,“喝药吧。”
  王悦见谢景没有想说的意思,也就没继续问下去,他抬手喝药,喝了几大口后,他凑近了谢景低声沙哑道:“说实话,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谢景现在已经习惯了,点了下头,抬手揉了下王悦的脑袋。
  王悦眯了下眼问道:“有多想?”
  “你怕是不会想知道。”谢景摸着王悦的头发说着话,语气低沉而温和。
  “不啊,我想知道啊!”王悦忙道,“说啊!四下又没人,我又不笑话你!你放心,我肯定不笑话你!我也不说出去!”他凑近了些,“所以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想我的?”
  谢景看了他良久,终于低声道:“想听你哭出来。”
  王悦顿了下,抬头盯着谢景看了会儿,“我最近……有哪里得罪过你吗?”他不记得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谢景了啊。
  谢景闻声抬手轻轻摸了下他的头发,眼神有些暗,“把药喝完,药里我放了两味安神的草药。”
  王悦立刻低头把药喝完了,将空碗放在了床边的架子上。
  “今晚早点睡。”谢景替王悦将外衫脱了,又捞过了被子给他盖上,抬手试了下他的额头温度,“运气好的话,明天应该不会发热。”
  王悦伸出手想去抓谢景,却忽然瞥见昏暗的烛光下手腕上几道血痕,他硬生生地收住了手,不着痕迹地往里头缩了下,偏头看着谢景,“你一个世家公子,为何医术如此之好?”
  “杂七杂八会一点,睡吧。”
  闭着眼半晌,王悦忽然又睁开眼看向谢景,“你刚在想什么?”
  “什么?”
  “没什么。”这屋子这么昏暗,谢景瞧不出来,做贼心虚的王悦定了下心神,闭了眼重新睡过去,过了一会儿,他忽又道:“从前王敬豫生病着凉,王导就会抱着他睡,我小时候很羡慕,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装病,”顿了片刻,他抬手插过头发低笑道:“两百遍家训抄到手筋发软。”
  谢景脱了外衫,躺了进去伸手将人捞过来,“这样?”
  王悦平静道:“要更紧一些,一只手要放在腰上。”
  谢景伸出手将人拦腰揽在了怀中,两人一下子贴得极近,王悦伸手不着痕迹地揽上谢景的脖子,忍着笑低声道:“行,这样可以。”
  “那你可以睡了?”
  王悦点点头,将头埋在了谢景肩侧,他本来就折腾了好多天没好好休息过,一下子困意涌上来挡都挡不住。他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就在谢景耳边响了起来。
  谢景极轻地揉着王悦的头发,眼中一片清明。
  他没头没脑地想起件过去的事儿。
  那时候王悦因为王家世子的身份刚封了太子侍讲,不过人依旧混迹在国子监,少年人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而他当时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没外镇江州,也没出坠马的事,在朝堂凑合着混日子,二十多岁的人活出了七八十岁的心境,按道理说他这辈子是没出过什么岔子的,偏偏王悦是个邪乎的人。
  王悦没有一天不出岔子的。
  这辈子在谢景手上失控的事儿少之又少,王悦算一件,谢景少年时便一直守着他,不紧不慢地等着他长大,小孩总是会大的,而谢景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知道王悦喜欢上庾文君,谢景除了刚看到时愣了下,倒也没觉得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庾家那个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查便知,他清楚王悦这是撞着块铁板了,后来的事也同他猜的差不离。
  不过他倒是真没猜到失意的王悦会去逛窑子。
  挺有胆的。
  他过去的时候,人已经很醉了,不省人事的那种,屋子里全是一股脂粉甜腻味道,所有人都下去了,只剩下王悦醉醺醺的躺在床上,衣衫不整,浑身颓丧。
  王悦这辈子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猛地撞上这么大一块铁板,疼是真的撞的挺疼的,别人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王悦那性子那是不撞碎南墙心不死,谢景本来心境挺静的,但瞧着王悦的痛苦神色,忽然就不悦了起来。
  谢景这辈子真的很少不悦。
  他想着不如在这儿要了王悦算了。
  以后的事儿可以以后再打算,琅玡王家其实也不算太大的麻烦,王悦这个年纪虽然在他眼里是小了些,但是在东晋这个年纪的世家少年其实差不多全部成家立业了,谢景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望着床上睡不安稳的少年。
  王悦是主动吻上来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没有分寸地咬,谢景没拦他,任由他醉醺醺地抱着自己喊着庾文君的名字,他的眉皱得很紧,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其实都做到最后一步了,到底为什么停下来谢景自己也有些想不起来了,兴许是王悦疼得太厉害,又兴许是他的确下不去手,他看着王悦长大,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对王悦来说意味着什么,王悦知道自己被男人上了怕是要疯,看见眼泪时,他忽然停手了,抱着王悦莫名其妙地安慰了大半宿,说了什么自己早已忘干净了,唯独记得王悦趴在他肩上难受得直咳嗽,却仍是含糊地念着“文君”二字。
  那两个字带着浓重鼻音,小心翼翼的,是一个莽撞的少年对另一个姑娘的心意。
  这个人曾说会记得自己,可这人已经把前尘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事,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大方的人,下一刻,他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原来自己耿耿于怀这么些年。


第53章 傲娇
  王悦次日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枕着谢景的胳膊睡了一夜; 他抬头看向谢景,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他笑了下,抬手缓缓地抱住了谢景的脖子; 将头埋在了他脖颈处; 深深地吸了下鼻子; 昨晚睡得确实舒服; 好久没睡这么踏实了。
  王悦低声道:“我还有事,我得走了,你再睡会。”说着话; 他给轻轻掖了下被子。
  活这么久从来没被人照顾过的谢家大公子有些微微的诧异; 他望着王悦没说话。
  王悦起身穿衣服; 他今日确实有事在身; 据昨日王彬与他所说,今日怕是有大人物要到石头城。
  他亲爹; 王导。
  王悦看了眼外头还不算太迟的日头,低头穿鞋,忽然,他坐直了; 回过身对着谢景道:“我今晚可能来不了了,王导今日会到石头城,他晚上兴许会找我。”
  “嗯。”
  “这几日该闹得也闹得差不多了,无论好不好收场,都该收场了; 我估计王导这趟是亲自过来劝我伯父收兵,若真是这样,皇帝再过不久便能回建康了。”
  “嗯。”
  “这两日便要回去了,那你此刻过来做什么?”王悦凑近了谢景,“这不是多跑一趟吗?”
  谢景没说什么,目光静静地落在王悦的脸上,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王悦忽然笑了下,“是不是傻?”
  谢景终于轻点了下头,“嗯。”
  王悦一下子没忍不住,笑过之后,他深深地望着谢景,“我就当你是来接我回家了,这鬼地方我真是一日都不想待了。”
  谢景抬手捞住了抱上来的王悦,他摸着王悦的头发,忽然轻轻笑了下。
  王悦出门的时候,特意嘱咐了门口的侍卫,闲杂人等不许进去。那侍卫点点头,忙应下了。
  吩咐完毕后,王悦这才往王敦的住所中走,若是王导路上没出差池,他此刻应该到了,果然,王悦在太守府前头看见了手插着袖的王有容。
  “王导到了?”
  王有容点点头,“到了不久,正在和大将军在里头议事。”
  王悦听完抬腿就要往里头走,忽然胳膊给王有容抓住了,他回头看去,“怎么了?”
  “王含也在里头。”王有容压低了声音,“就上回东城门那事。”
  “怎么?他还敢告状?王应滥杀无辜,我没要他命不错了!嫌自己活得不够长!”王悦抬腿便往里头走。
  王有容忙将人拉了回来,“世子!世子!别别别!别与他们一般见识!你冷静些。”
  “我去侧厅喝口茶,等王含那老匹夫走了,我再进去,你以为我干什么去?”
  王有容刷得换了张脸,“喝茶啊?行行行!世子我给你去沏!”
  “不用!”王悦拍了下他的肩,“对了,谢陈郡到了,上回他和我说了件事,他说他把你给伤了,我还没问过你,这怎么回事?”
  王有容明显顿了会儿。
  王悦忽然又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不用了,如果是误会,那说清楚便是了,你现在过去一趟,有什么话当面话说清楚,你和他别闹出什么隔夜仇来。”
  王有容欲言又止。
  王悦拍了下他的肩,跨过台阶往侧厅走,留在王有容一个人站在原地神情呆滞。
  误会?他与谢陈郡之间?
  世子你怕不是弄错了什么!
  在王有容发愣的空当,王悦已经进了侧厅,自己给自己泡了杯茶,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吧,王悦终于听见下人来报,那位到处嚼他舌根的王含王大人走了。王悦这才拂袖起身,往王敦的临时书房走去。
  一进院子,他招手拦下了通报的人,自己步上台阶,刚要敲门,里头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
  “早就同你说了,当初便不该立司马睿,随便挑个年纪小的,那今天王家也不至于险些遭受灭门之灾。”
  那大咧咧毫不掩饰的声音分明是王敦的,王悦敲门的手忽然停在了空中,他四下看了眼,侍卫都在院外,他无声地走到了竹窗边,里头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些。
  “若是当年立了个年纪小的,别人只会说王家有窃国之心,王家断不能有今日的地位。”
  那声音不急不缓的,带着股读书人的温吞劲,王悦一下子就听出这是王导的声音,他下意识屏住了声息。
  里头传来王敦的一声嗤笑,“你总是想得太多了!怕这怕那的!”
  “这些事便到此为止。”
  王敦似乎沉思了会儿,开口道:“收兵也成,不过……”他顿住了声音。
  “有话不妨说来听听。”
  “皇帝病了,听说还吐了血,我以前听人说,人一旦吐血便活不久了,他百年之后,他的儿子还得当皇帝,当年你没有听我的话挑个年纪轻的,如今也不算晚。”
  “你想废太子?”
  “我是觉得他无才无德,不配坐这位置。”
  里头静默了片刻,“先收兵,此事回建康再议不迟。”
  一阵爽朗笑声传来,“王处仲,我掏心肺跟你说一句敞亮话,你可真得听我这一次!我这辈子全是为了王家!恶名臭名我都担了,你只管做你的江左管夷吾,这种事我来干就成!”
  王导忽然笑了下,良久才道:“何时收兵?”
  “随时都成,让我先喝完这盅酒。”
  王悦立在门口听了许久,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桓,果然王家能治住王敦的也就王导一个人了。
  要是搁其他人,王敦和你打打马虎眼,他压根不会放在眼里,而王导一来,这说让收兵便收兵了。果然一物降一物。
  听到里头说废太子,王悦并没有多担忧,他来之前探过王导的底,王导并不赞同废司马绍,有王导拦着,即便到了建康重新商议此事,也不怕出什么幺蛾子。
  王悦心里头有了底,缓缓地往后退,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一走开,里头的两个人又开始说话了。
  王导问道:“走了?”
  “走了。”
  王导没再说话。
  王敦思索了一会儿,没忍住,“日头这么足,影子都打到窗户上了,脑袋大得锅盖似的,他真不知道?”
  王导端着杯子顿了下,“小时候没学好,长大了便成了这样。”
  王敦半晌才道:“你该多教教他。”他又道:“他小时候你就该严加管教。”
  王导顿了很久,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王敦受不了别人说话说一半,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你没有妻,你也没有儿子,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
  另一头,王悦打探到了不久便回收兵建康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派人回去通知司马绍让他提前做准备,又四下打点了一番,他忙得焦头烂额时倒没察觉出哪里异样,好不容易有了缓口气的工夫,他反应过来一件事。
  王有容人呢?
  王悦抬头看了眼日头,算了算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怎么他还没回来?
  王悦心头咯噔一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悦招手将那王家主簿喊过来,跟他详细地交代了几句军营的事,然后又把安排大致给他说了一遍,叮嘱再三后,他转身朝外走,打算去谢景的院子瞧瞧情况。
  到达谢景暂住的府邸时,王悦询问了侍从,他直奔后院书房,瞧见门窗紧闭,他也没多想,直接上前一把推开了。
  “谢景……”
  话音戛然而止,入眼的一幕让王悦整个人都懵了。
  难得穿了身黑色长衫的谢景单手按着案坐在堂中,少了些修雅气质多了几分冷冽,王悦第一反应便是两个字,好看!
  这是是重点。
  眼前的场景摊开来仔细看,王悦就看怔了,他手底下那个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的小白脸幕僚正紧紧贴着谢景,两人贴得极近,王有容衣领微微散开,谢景垂眸望着王有容,修长的手正抚着王有容的脖颈,在门窗紧闭的昏暗屋子里,这一幕着实太有冲击力。
  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眼突然闯进来的王悦,在王悦不可置信的注视下,谢景似乎也诧异了下,将手收了回来。
  王悦愣了,王有容望着王悦也愣了。
  “世子?”
  王悦第一反应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第二反应是“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他下意识便想转身离开,刚动了下脚忽然就回神了。
  谢陈郡你他娘的找死直说啊!
  他走上前将还贴在谢景身上的王有容猛地一把撕下来,抬手指门,“滚,马上滚,门在那边。”
  王有容似乎猛地松了口气,抬手扯了下领口,“世子……”
  “滚!”王悦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想说,手撑着桌案看向谢景。
  王有容先是想说句什么,一瞧王悦的视线不大对劲猛地住口了,王悦这眼神不对劲啊!
  忽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景,“谢陈郡你!”王有容若是再看不出两人之间那点猫腻他便是白活二十多年了,饶是他口才好他也顿了下,“你竟然敢……”
  “看够没?王有容!”王悦猛的拍了下案。
  王有容猛地回神,对上王悦的视线的那一瞬,顿时毛骨悚然,他忙开口道:“不是,世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他忽然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见王悦盯着自己的衣领瞧,他低头看了眼,忙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
  王悦脸瞬间黑了,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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