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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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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还没开打,东南大势已经去了一半。
  王悦陪着温峤清点了下兵马,掂量了下双方实力,觉得没法正面打,几个纨绔子弟加个不入流的奸人商量了一番,打算继续玩阴的。
  七月初,东南叛军孤注一掷,王含、钱凤率水陆共五万兵马逼至江宁南岸,矛头直指建康。
  王师受挫,丹阳尹温峤当机立断,火烧朱雀桁,斩断叛军渡河之路,自己带兵移镇北岸,暂避锋芒。不日,司马绍亲率六军抵达江宁。
  王悦是跟着司马绍一起来的,他手里头有王导的亲笔信,目的是劝降王含。书信一去不回。王悦在朱雀桁前头坐了大半天,隐隐约约觉出有些不对劲了。这两日东南叛军怎么打得这么顺?完全没有之前那股瞻前顾后的拧巴感。
  千艘战舰一字排开,浩荡水师横渡大江,一路南下势不可挡,这打法看得王悦心里头有些发怵。他们本来就兵力不如对方,对方如今这股不要命的打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绝对能将他们磨死。王悦写信问了下家中长辈,没人记得王家有哪位将军是这种打法。
  王悦思考了许久,没琢磨开。
  王敦至今没露面,应该是病重卧榻不起,他本人坐镇姑孰,那如今叛军的头目是谁?王悦之前猜测是钱凤,而温峤猜测是王含,两人又互相把对方的说法给否了。
  王含此人短短数日能打到江宁?王悦觉得他要有魄力跟本事,绝不至于把自己儿子害成这样。
  温峤否了钱凤的原因是,钱凤此人平生谨小慎微,这种打法不像他的风格,而且钱凤此时不在此地。
  一旁的陶瞻作壁上观了半天,觉得这打法不像是个会打仗的人的路数。陶瞻给王悦分析了一阵,对方的路数便是没有路数,真正闯荡过沙场的人都知道,即便是那种剑走偏锋的将军,打法也不会毫无章法。但对方这人不一样,他是真的没有章法,之前王悦那说法不对,他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是为了杀敌一千,自损多少都成,完全不在乎输赢与得失,他打仗跟闹着玩似的。
  闹着玩。
  所有人听见这三个字的时候,嘴角均轻抽了下。王悦看向温峤,“你有什么主意吗?”
  温峤看了那地图大半天,道:“若是这样的话,不如试试奇袭?”他看向王悦,“夜里头派个一千多人,趁对方不备横渡秦淮抄过去,卷一波试试?”
  王悦低声道:“我没打过仗,我不好说,陶瞻!你说说!”
  陶瞻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千多人也不多,没了便没了,反正死的不是他家账下兵马,试试也行,纯当看热闹了,他点点头。
  王悦不知道陶瞻此人在想些什么,但总觉得他没在琢磨好事,他点点头,“行,听你的,正好你父亲拨了一千水师给皇帝,皇帝刚到,要不就这一批。”
  温峤点点头,“成!”
  陶瞻:“等会!”
  所有人一齐看向陶瞻。
  陶瞻望着王悦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王长豫,你阴我?
  王悦望着他,许久才道:“那这样,你若是不放心,今晚那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家的水师你自己带着也顺手。”
  陶瞻嘴角终于抽了下,“你怎么不去?”
  王悦道:“我不会打仗啊,我刚说了!”
  陶瞻:“……”
  夜里头和司马绍在秦淮河边,王悦目送着憋屈的陶家二公子披甲上阵,与之同行的还有将军段秀与中军司马曹浑,三十多艘快船嗖一下出去了,消失在夜色中。王悦看了许久,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终于敛了,他负手而立,望着那秦淮流水。
  商量主意时虽然一群人都是玩笑态度,实则谁都清楚其中厉害关系,每一步都是算了又算,就怕没有穷尽机关。王悦调侃自己说他没打过仗,这句话究竟什么意味怕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若是走错了一步,他就是千古罪人。
  看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头对着司马绍道:“我想和你说个事。”
  司马绍点了下头,跟着他往军帐中走。
  王悦在帐中坐下,给他点了灯。
  谢景这些日子回了江州。王敦之乱日益汹涌,北方后赵趁机南下夺取大块州郡土地,朝廷自顾不暇,拨不出另外的兵马去抵御胡戎,众人跑的跑散的散,长江以上许多州郡长官府邸都空了,百姓民不聊生。
  王悦怕边境出事,亲手将谢景调回了江州,为的是依仗陈郡谢氏的势力稳定局面,王有容私底下问他舍不舍得,他心里头自然不舍得,可他没办法,更何况其实留在建康也没比回江州要安全。
  王悦收住了思绪,对着司马绍道:“我前两日收着了谢陈郡的信,边境局势严峻,东南这一战我们要速战速决。”
  司马绍看了他两眼,“如今只剩下朱雀桁与秦淮河,朝廷兵力也耗损了不少,速战速决怕是不容易。”
  王悦道:“我们几个人商量过了,怀疑对方阵营中换了个新的将军。”
  “怀疑?”
  王悦点点头,又道:“也许是幕僚。”
  “能查出来吗?”
  王悦道:“我猜了下,此人极有可能是王含账下前锋,何康。”他顿了下,继续道:“如果真是他,那他必须死。”
  司马绍看了眼王悦,许久才道:“你作何打算?”
  “今夜杀何康。”他看向司马绍,“近日何康势头迅猛,温峤和我都觉得快挡不住了,必须刹住叛军的势头,天明无论如何必须杀何康。”
  擒贼先擒王。
  司马绍问道:“谁去杀?”
  王悦看了司马绍两眼,“还记得当年你我在太学学骑射吗?我听曹淑说,当年你差点一箭射死我,有这事?”
  司马绍冷淡地望着王悦,“你那是自己找死。”
  “我决定了,我打算把何康射死在乱军之中。”王悦看了眼司马绍,没再继续说下去,抬手喝了口案上的茶。
  月夜中。
  陶瞻与段秀率千人逼近对方船舰,火从江上南方一路烧起来,火光中,无数尚在睡梦中的叛军命丧刀下。陶瞻收了鞭子,抓过长矛往夜里走去,背后是满江冲天火光。
  一千人,瞧你怎么打了。
  打得好了,一千人能打出一万人的阵仗。
  “传令下去,何康,砍一刀,赏一千两黄金!能杀何康者,赏黄金万两,封五千户侯!”陶瞻将长矛从叛军喉咙里□□,他朝着夜色深处走去。
  反正琅玡王家有的是钱!
  王悦在岸上遥望对面江火,听着夜色中仓皇的号角声与战鼓声此起彼伏。
  火光中,黎明绽出一线白亮的光,江面上轻舟快船终于顺风归来,背后是穷追不舍的东南水师。王悦眺望着江面,身后温峤缓缓抬手,无数雪亮的箭头对准了那片水域,早已埋伏好的王师从黎明的晨曦中浮现出来。
  江面上,一字排开的大船劈浪而来,裹挟着敌方主将毫不掩饰的怒意,秦淮河被犁出道道白条。
  王悦站在高台上盯着那片水域看,江面上有浩渺水雾,大船前方,十几艘快船飞快地穿梭在雾气中,朝着北岸掠来。
  一旁的温峤看了那一字冲来的大船许久。
  东南水师,腾蛇过江,怒而化龙。
  温峤终于叹了口气,看向王悦,“可惜了,全是你王家家当啊,这一夜过后只怕是要没咯。”
  王悦望着那江上的船舫,快船靠岸,他只说了两个字。
  “放箭。”
  火团朝着江面上大船疾射而去,万箭呼啸如鹤唳。
  乱军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叛将何康何在?!”
  一刹那间整个江面上全是回荡不息的怒吼,“何康何在?!”
  郗鉴的京口水师乘着快船从侧边斜射而出,雾气弥漫,回神后慌忙想撤退的东南水师一转身,望着那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后方江面雾气中的百艘战船,所有人均愣在了当场。
  声音越来越响彻整个战场,从水路到陆地,全是越来越声势浩大的怒吼,“何康何在?!”
  年轻的东南将领站在船头听着那声音,握着刀的手终于轻轻抖了起来,仿佛天地间全是这巨大的声响,回荡不息。他猛地骂道:“撤!”
  王悦眼见着一艘漆黑的船横冲直撞,竟是有隐隐突围而去的势头,忽然他回身往高台下走。温峤瞧见了,忙喊道:“王长豫!你哪儿去?”
  王悦正好撞上半死不活烧得都满脸灰的陶瞻往高台上走,他顺手从他手中捞了弓箭,“借我。”
  他转身往下走。
  夜色中,大船突破了重围朝着对岸飞驰而去,船篷已经被整个烧成了一团火球,浓烈的黑烟滚滚而上。船上的人都从着火船篷里跑出来,尖叫声不绝于耳,着火的大船终于停在了水中央,年轻的东南将领何康欲跳下水游回去,他脱了甲胄。
  郗家水师船舰上,王悦缓缓搭弓对准了东南方向,大雾弥漫,他食指勾着弦,一双眼望着那雾气。
  他是见过何康的,王悦注视着那团变幻的雾气,一点点移着箭头的方向,一闪而过的稀薄雾气,王悦松手放了一箭出去。
  一声破空的呼啸。
  入水的那一瞬间,何康被一箭贯穿胸膛,他面朝着水直接沉了下去,汩汩的血色从水中缓缓腾上来。
  王悦看了那平静江面许久,终于缓缓放下了手里头的弓。
  ……一直到了中午,战场才基本平静下来,江上飘着百来多艘安静燃烧的大船,士兵拖着尸体去埋葬,天气转暖,及时处置尸首是怕惹出什么瘟疫来。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一行人又坐在了堂前。
  陶瞻问王悦:“王长豫,你瞧见你王家水师就这么在你眼前烧没了是种什么感觉?”
  王悦老老实实地喝着茶回道:“爽!”
  陶瞻又问道:“是不是后悔了?当年你若是娶了郗璿,你如今还有郗家一支水师在手。”
  王悦看了他一眼,道:“我要兵马有何用?我是个文臣。”
  陶瞻笑了,“你会后悔的。”
  没了兵马,便相当于自剪羽翼,琅玡王家之所以是江左第一门阀,凭借得不是王导的名气,是王敦的兵马。陶瞻看着低下头继续喝茶的王悦,眼神漫不经心了起来,他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王悦今日做得过绝了。王悦是故意而为。
  陶瞻很欣赏王悦这种败家的劲头,王家大公子这手笔确实是潇洒,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才把事做得这么绝,总之他做了,说明他真的有魄力。看热闹的人看到这儿,已经很满足了,这真是出好戏。
  外头脚步声响起来。
  温峤清点了东西,将名单呈给了皇帝后,他也寻来了这大堂,一进来就瞧见王悦与陶瞻在喝茶。
  温峤道:“查了一遍,没找着何康。”
  “死了。”王悦放下了手里头的杯子,神色不变。
  温峤一愣,“什么?”
  王悦没多说什么,问道:“找着王含了吗?”
  “没有,他没有追过江。”
  王悦点了下头,“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后期被谢家和王家压着打的时候,确实后悔了
  不过没事,世子后期是高玩,啥都没有他也能玩~
  等王敦死了,后期修罗场就开盘了,就可以开始各种怼了……


第94章 天煞
  军帐中。
  锦衣少年在画风筝; 笔沾了朱砂; 轻轻点着鹏鸟的眼睛。
  沈充冲进军帐,望着那悠闲自得的少年,猛地吼道:“外头的水师死了过半!何康也死了!你究竟在干什么?!”
  年轻的藩王抬头看了他一眼; 扑了下手里头的风筝; 低声道:“我说了; 我不会打仗。”
  沈充似乎想发怒; 却又生生忍住了,他红着眼怒视着年轻的藩王,“你!”
  司马冲忽然抬头看向他; 一双清幽幽的眼; 他瞧着那白袍小将灰头土脸的样子; 开口道; “你慌什么?”
  “你知道什么?!”沈充一瞧自己手里头还抓着半根矛,啪一下扔在了地上; 他颤抖起来,“都完了!水师完了!消息若是传回去,我完了!”
  司马冲放下了手中的笔,望着脸色仓皇的年轻将军。
  沈充在地上坐下了; 一夜的混乱,他蓬头垢面,全然没有世家公子的清贵,他红着眼,嘴里咒骂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完了!全都完了!大将军会杀了我!我早知今日,当初不如降了皇帝!”他忽然朝着司马冲吼道:“你为何害我?”
  司马冲瞧沈充那副崩溃了的样子,终于放下手中东西朝着他走过去,“我哪里害了你?吴兴周家我帮你除了,周伯仁我替你灭了他满门,你吴兴沈家如今是江左南士领袖,我何曾害过你?”
  年轻的藩王说这番话时,语气低缓而平和,他静静望着那因为战败而惶然不已的年轻世家子,伸出手去扫干净了他脸上的灰,“怕什么?”
  沈充猩红着一双眼,在被那只手扫过脸颊的时候,他心里忽然有股莫名的寒意,他咬牙道:“完了!都完了!水师完了!王敦会杀了我!何康死了!”
  司马冲看着语无伦次的年轻世家子,道:“我当初告诉你了,何康他难堪大任,可你说沈家人重义气,你收了他的钱,要用他当将军。”
  沈充吼道:“你没拦着我!”
  司马冲一时竟也无话。
  沈充缓缓低下头去,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王敦会杀了我!水师全没了!王含肯定把事栽在我头上!他们王家人一条心!这事到头要算我的。”
  司马冲望着他,低声道:“那简单,杀了王敦如何?”
  沈充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你说的什么鬼话?你是疯了吗?!王敦死了,我们全得死!”他自己不可自抑地低声念起来,“皇帝不会放过我!吴兴周家也不会放过我!周伯仁,周伯仁还有儿子!他还有孙子!”他忽然一把抓住了司马冲的胳膊,“对对!你去!你去杀了周伯仁他儿子!杀了他孙子!”
  沈充像是忽然想明白了,“对!你去杀了他们!还有义兴周家!你也杀了他们!我们再去投降!皇帝说了,既往不咎的,还能封侯!王长豫给我那招降封信我还留着!”
  司马冲望着那抓着他的年轻世家公子,他垂眸看了他许久,漆黑的眸子波澜不兴,终于,他朝着激动不已的沈充伸出手去,“好了。”
  沈充死死抓住了司马冲的袖子,“你要帮我!殿下!你帮帮我!”
  司马冲看了沈充许久,没说什么。
  军帐被揭开。
  年轻的将军又恢复了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他从军帐里头走出来,一旁的士兵忙走上来给他拿东西,他摆了下手。
  军帐中传来少年低低的咳嗽声,沈充眼中有厌恶一闪而过,可心里头却又忍不住惊惶起来。他怎么办呢?
  吴兴沈家又怎么办呢?
  沈充忽然很茫然,王敦若是病死了,东南必然大乱,他们这仗必然输,到时候他们这群王敦党羽的下场可想而知,他要另寻出路吗?还是说铁了心赌一把,若是赢了,东海王当皇帝,他们杀进建康去,所有人裂土封侯,一朝青史留名,祖宗面上都有光了!
  要赌吗?
  可若是赌,如今还有胜算吗?东南水师给温峤和王长豫一计给歼了,他求王敦饶他一命都是侥幸。退一万步,王敦饶过他了,他们如今连秦淮河都渡不过去,还谈什么夺取建康?
  沈充心乱如麻,他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忽然又憎恨起了那军帐中的年轻藩王。如果不是司马冲当日找上来说要帮自己,他怎么会走上今日这条路?那少年简直是条毒蛇,先是以利诱之,再慢慢把他往绝路上拖,咬着他的血肉不松口,等他终于想甩开他,却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他只能和他绑在一起,被迫陪着他走下去,他有种预感,除非被司马冲活活绞死,否则他摆脱不了了。
  沈充憎恶着这一切,却又从心里深处依赖着这个年轻的藩王,他也曾想过让司马冲去死,他想解脱,可他又不敢杀了他。
  这所有一切都令他极度恶心。
  军帐中,司马冲坐回了案前,他手里头抓着只风筝,他望着那风筝上的鹏鸟发呆。
  仗打输了,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沈充把这事怪在他头上,他也认下来了。
  可沈充说自己害他。
  司马冲想了会儿,把那只风筝放在怀中抱住了,竹骨断裂的噼啪声一点点传来,那风筝在少年怀中蜷缩了起来,最终被揉成了猩红的一团。
  十年前的深冬,那一年琅玡王司马睿尚未登基为帝,在东海王的征召下外镇江东。
  建康城建平宫,
  年幼的皇族子弟从一出生起就住在偏僻的别院中,那年冬日,他跟着升迁的琅玡王来到了江南。相比较于在琅玡的日子,他更喜欢江东,换了个地方,他依旧是一个人住,不过这院子里多了颗枣树,他经常在深秋的树下捡熟烂的枣子吃。
  太监宫女从不踏入这偏僻的院子,每隔半个月,膳房里的老太会拎着他半个月的吃食过来,放下便走,从不逗留,偶尔也会忘记一两次,司马冲每餐饭都省着吃,怕吃多了下一顿就要饿着。
  他很小的时候就聪明,夏日天气热,面饼会发馊,他想出一个主意,将面饼放入篮子吊在水井里头,这样面饼就能吃得久一些。
  老一辈的宫女太监都会让不懂事的小宫女离那院子远点,那里头住着个天煞孤星,克死了怀帝。而更多新来的宫女甚至不知道这偏僻的宫城角落里还有个小院,更加想不到里头还住着个不祥的皇子。
  小皇子六七岁了,没剪过头发,也不会说话,来江东起从未踏出这建平宫一步。
  司马冲是会说话的,只是从来没人教他,他学得晚,六七岁才学会说两个字。没人陪着他说话,他自己对着院子里那颗枣树说,枣子掉下来的时候,他就会结结巴巴地说“多谢”,然后张开手臂轻轻抱一下那枣树。
  司马冲很想有人陪他说话,每年秋日,他喜欢站在树下看落叶,会有叶子掉到他的脸上,那样子就像是有小姑娘很温柔地摸他的脸。
  那年秋日,他在枣树下捡枣子吃,外头忽然多了一阵平时没有的声音。
  司马冲捡起枣子,兜在了衣服里,他朝着墙那头走去,果然听见了少年的说话声。八岁的司马冲愣了很久,枣子掉了一地,他忽然回身跑到屋子里把那张桌案拖出来,又把竹筐搬出来,他爬上去,伏在墙头往外看了一眼。
  十二三岁的世家小公穿着身朱红色的锦衣,眉目清秀,腰间挂着枚白玉佩,一身的浪荡劲儿,他手里扯着只大鹏风筝,身后跟着乌压压一大群狐朋狗友。
  王悦抓着手里头的风筝,抬脚踩上一块石头,他低头问身边蓝衣少年:“阮遥集,你确定这有用?”
  少年阮孚忙道:“有用!这次肯定有用!我打听过了,她近日特别喜欢纸鸢!王长豫你只管放!没用我是狗!”
  王悦攥着那风筝,一听狗这个字,想着这话那咋这么熟悉呢?他一把揪着人的衣领将人抓了过来,“你过来!阮遥集你上次跟我说她喜欢游湖,让我在池子里举着根莲蓬,我差点没憋断气,好不容易她过来了,我刚一冒头,她当我是鬼!”
  阮孚立刻道:“不会了!这次我们肯定不会把人吓着。我打探过了,庾家小姐她这两日入宫陪郡主聊天,傍晚才回去,你就在这儿放纸鸢!她一走过来,你就站……”阮孚刷一下扯过王悦的胳膊将人拽到了树下,“你就站这儿!叶子一飘下来,你就看她,然后她一过来,你就这样啪一下抱住她!懂吧?”
  王悦示意阮孚把放在他腰上的手挪开,阮孚刷一下把手松开了。
  阮孚道:“我就是给你意思意思,你就这样抱上去,一把搂着腰抱住,低头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王悦想了半天,又道:“那万一她不乐意呢?她不乐意我抱她呢?我倒是一抱上去,那她不得打死我!”哥哥们,那可是庾文君啊!她真能打死我。
  一旁另一人忙道:“那你就亲她!”
  “对对对!抱住了亲上去!她要是推你,你就一把抱紧,她用力你也用力,就亲她!”
  “亲完了,她要是还打你,你就继续亲!最好说点什么,说,我心悦你!好妹妹,她别推开我!就这么说!”
  “她要是跑,你就把她抱起来!拦腰抱起来!把她弄不好意思了!”
  王悦嘴角抽了很久,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他抓着只风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怎么听怎么感觉这群人是教他上赶着找死,还又亲又抱的,又不是山大王抢压寨夫人!
  不远处的小院,建平宫三个字模糊不已,司马冲趴在墙头看着外头那群锦衣少年,好久都没能眨一下眼睛。他看着被一群人围在中央的少年,少年一身朱衣像火似的,他手里头拎着只青色的风筝,往那儿一站,久未有人烟的宫道忽然鲜活了起来,满地草木青翠欲滴。
  王悦在那建平宫外放了整整一个月的风筝,别说庾文君了,除了他们自己这一帮纨绔子弟,他们连鬼都没见过一个,这地方连狗都不往这儿走!
  放了一个月风筝的王悦终于怒了,他蹲在那石头上感觉自己像个傻子,风筝还在天上飞,他直接把线筒一扔,朝着阮孚就扑了过去,“阮遥集!”
  阮孚立刻蹲下抱头道:“汪汪汪!”
  外头的少年扭打成了一团,趴在墙头的司马冲望着他们,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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