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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丞天下-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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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绍看了王悦大半天,终于低声问道:“他怎么了?”
  王悦神色如常,语气却有些冷,“他挡着我的路了。”
  司马绍顿住了。
  从皇宫里走出来,王悦在外头意外地撞见了一个人,他昔年的下属,王有容。
  王有容喊了声“世子”。
  王悦看了他一阵子,桓桃去了尚书台,他手底下没人已久,如今瞧见王有容,许多事都一一浮现在眼前。往事真的如过眼云烟。
  王悦问道:“我请你喝酒,有空吗?”
  王有容神色复杂地看着王悦,许久才道:“改日吧,今日……”他有些语塞,望着王悦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王悦心下了然,他与王家分道扬镳之后便和王家人断了关系,这段日子他打压士族,对王氏诸人打压丝毫没手下留情,过往情面全撕破了,王导与他断绝往来,王家人与他彻底划清了界限。如今光论阵营,两方简直称得上是仇寇。
  王悦点点头,对着王有容道:“去做事吧,我先走了。”
  他转身往外走。
  王有容瞧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住了他,“世子!”
  王悦脚步顿住了。
  王有容轻声道:“夫人前些日子病了。”
  王悦定住了,他许久都没说话,
  王有容接下去道:“夫人好些日子没吃东西了,天气寒了,今早她偷偷托人送去了中书省几件衣裳,世子你记得穿。”
  王悦没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往前走,“我知道了。”
  王有容在后头看着他,一时也忍不住想叹气。
  王悦上了轿乘,手终于缓缓攥紧了。他觉得这天是真的凉了,他冻得后槽牙都冷得打颤。
  王悦的院子里头,侍女们在洒扫庭除落叶,名唤三郎的侍卫成亲了,那小侍女也张罗要跟她的沈郎着走了,转眼间又到了冬,散了一批人,又来了批新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庭前落木萧萧下。
  尚书省,名唤桓桃的年轻寒门官吏一路高升,龙亢桓氏登上了历史舞台。
  王悦后来才知道,桓桃虽然家境贫寒,可他母亲改嫁入了桓家,他有了个弟弟,叫桓温,字符子。历史上能与陈郡谢氏比肩一时的豪族——龙亢桓氏,走到了人前,这时那位名叫桓温的少年还在街头斗鸡走马,过着游手好闲的日子,不久之后,少年迎娶大晋长公主,走上了他兄长走过的路,又是一段新的传说揭开了序幕。
  士族的反扑来得无声无息。
  王悦这些日子扶持龙亢桓氏打压江左士族,连陈郡谢氏都没放过,他本想一纸调令送谢景去豫州,没曾想在这之前却闹出了件事。
  桓桃入狱了,因为杀人。
  王悦闻讯正在看文书,听完前因后果,他抛了手里的书,片刻后,他猛地将桌案一脚踹开了。他起身往门外走。
  桓桃的长姊也是跟着改嫁的母亲到桓家的,她年纪轻轻地嫁了个五十岁的朝中大臣做妾,不久前诞下了个儿子,她丈夫酗酒,时常言语侮辱她,日子久了更是动辄拳打脚踢,桓桃的长姊一直瞒着桓桃,直到这次给桓桃撞见了。
  桓桃失手杀了人。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休,王悦去问了桓桃的长姊,年轻的女子蓬头垢面满脸泪痕,脖子上是深深一道勒痕。王悦原先想不明白桓桃这么沉得住气的一个人为何会动手,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他说拿根绳子吊死我,拖着我往房梁那头走,初李瞧见了,我……我……”年轻的女子跪下求王悦,泣不成声,“大人你救救他!初李不能在牢狱里头啊!大人!”
  王悦看了眼跪在他面前崩溃至极的女子,紧绷着脸说不上话来。
  桓桃杀了个朝廷命官,桓桃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他抓起桌案将那个士族大臣活活砸死了,血流了一地。
  寒士走到这一步极不容易,随着桓桃锒铛入狱,王悦与司马绍的心血一朝付诸东流。
  司马绍直接下令,按律法办,严惩不贷。他摆明了是要处死桓桃。
  司马绍怒成这样王悦也能理解,多少人的前程葬送在了桓桃的身上,寒门走到了今天,却因为桓桃一时意气而终结,王悦心里头也压着怒气,却又在瞧见那跪在地上对着他不停磕头的女子时,皆成了无可奈何。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
  王悦翻了翻刑部的文书,怀着丝希冀想看看主审这案子的是谁,忽然他的手一顿,盯着上头那名字定住了,那一瞬间王悦只觉得人生如戏,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摆明了是把他往死里整。
  他前两日刚得罪了谢家人,如今又要上门去求人帮忙,王悦觉得这世上再厚颜无耻之人都干不出这种事来。
  士族与寒士不同的是,士族失势可以蛰伏,寒门一旦失势便是万劫不复。桓桃一入狱,士族直接将桓桃往死里咬,司马绍撒手不管了,王悦没主意,看了两三日情况,铤而走险徇私枉法了一回,他把桓桃一案的主审官撤了,换了个他手底下的人。
  不到两日,朝廷驳回了他的提议,复起原主审官。
  王悦闻讯久久无言。
  主审的那官员是谢家长辈。
  王悦一直以为谢景不掺和朝堂之事,这人从前一直都是作壁上观看热闹,这头火烧到天上去他都不会出手。他没想到这次谢景会动手,陈郡谢氏、琅玡王氏同时掺和进来,王悦没能稳住,眼见着局势从他手里头日益失控下去。
  落井下石谁都会。
  桓桃真的快死在牢狱里头了,王悦去探监都能给人拦下来,对方是个谢家幕僚,说话客客气气,可别的一步不让。
  王悦算计了十多日,步步都被算死了,他根本动不了,至此他终于对谢景心服口服。
  摊开来谈谈,如今也不说什么撕不撕破脸了,直接开条件吧。
  想起这些日子的恩恩怨怨,王悦心头一直在跳,他在树下摇了大半晚上的骰子,听了大半个晚上地骨碌声,终于伸手抛了赌盅,他起身往外走。
  陈郡谢氏。
  庾家大公子庾亮坐在案前,望着面前笼在昏暗烛光中的男人,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琅玡王氏根基已深,王长豫又另立寒士权门,而今的江东,王导、南顿王、卞壶、王长豫、添个温峤,排的上名号的人也就这寥寥数人。”
  谢景低声淡漠道:“王长豫算不上。”
  庾亮抬眸看了眼谢景,顿有异样神色,他缓缓道:“他算不上?而今年轻权臣里头,他当属头一列。”
  谢景没解释,只冷淡地重复了一遍,“他算不上。”
  庾亮看了眼谢景的神色,低身道:“他如今风头正盛,本该局势大好,可惜出了桓桃一事。”
  谢景没说话。
  庾亮想了会儿,低声道:“王敦死后,琅玡王氏蹚在浪尖上,王长豫此时另立门户,真是寒了王家众人的心。”半晌他才接下去道,“你说的也是,没了王家,他什么都算不上。”
  谢景闻声没说什么,他与庾亮并不算太熟识,两人多年前打过一次交道,昔年太学,王悦与庾亮是同窗,他教过庾亮,庾亮喊他一声夫子。今夜庾亮登门拜访,谢景知道他有惑。
  若说是寒暄,也该寒暄完毕了。他望向庾亮,等着他说下文。
  庾亮望着谢景,终于低声道:“寒门大势已去,王家复起,余下的江左士族该如何自处呢?”
  谢景看着庾亮说了两个字,“皇帝。”
  庾亮顿了许久,低声道:“皇帝与王家素来亲近。”
  “皇帝依仗寒门,寒门倒了,他要另寻出路,今后十年,是外戚的天下。”
  说完这一句,谢景再没说什么。
  外头清风明月,飞鸟掠过勾起的屋檐。
  庾亮久久没说话,终于,他起身拱袖,作揖告辞。
  烛光越发昏暗下去,谢景坐在案前,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庾亮即将走出去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一片昏暗,他看不清谢景的神情。
  庾亮对这位谢家大公子,他曾经的夫子,抱有一种很特殊的心境,总结起来四个字,敬而远之。世上之人只对鬼神敬而远之,在他眼里头,这人跟鬼神差不多。
  谢陈郡于他是有恩的,颍川庾氏得以名列江东,是从庾文君嫁入皇室开始的,而这桩婚事的促成与此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年来,庾亮很少与他打交道,谢陈郡曾经是个残废,久居谢家闭门不出,几乎没什么人能与他打得上交道,虽然交情浅,但这份恩情庾亮一直都记得。颍川庾氏,虽是小户,家风浩荡。
  这段日子风起云涌的,寒门士族祸乱频出,他心里头思绪有些乱,此次上门拜访,原以为谢陈郡不会见他,却没想到这次见上了。
  谢陈郡给他指了条路。
  庾亮在权门混了也快有些时日,不会轻易听信他人,可谢陈郡这条路指的确实是好。如今要想压倒琅玡王氏,要从皇帝入手,寒门没有出路,皇帝迟早要放弃王长豫,今后十年乃至二十年,这江东将会是外戚的天下。
  庾亮又想起了来之前听闻的那件事,心头忽然划过一丝异样。思路全部理清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件事,谢陈郡近日似乎在针对王家人。
  他之所以想起来登门拜访,是因为他在那桓桃那卷宗里查见了一件事。桓桃那姐夫,确实称得上恶贯满盈,他奸污家中侍女,曾经逼得十二岁的侍女投井自尽,这事估计发生过许多次,桓桃那姐夫开始没当回事,结果那事后来闹大了,江左多年没人提拔他。
  谢陈郡提拔了他,就在出事前一个月。
  桓桃那姐夫本来就瞧不惯桓桃一个寒士走到今日,如今扬眉吐气,火气恶气全撒在了桓桃他姐姐头上。不到一个月,便出了事,他给桓桃杀了。
  这段日子以来,士族没少给桓桃下绊子,桓桃办事滴水不漏,大风大浪都闲庭信步闯过来了,却栽在了这事上头,寒门大势顿去。
  庾亮隐隐约约察觉到,谢陈郡是在整王悦。
  桓桃出事,王悦首当其冲,皇帝经此一事放弃寒门,王悦失去了依仗,仕途怕是到此为止了。除非他重新回王家,可琅玡王家如今怕也难以容得下他了,宗亲外戚势力翻身,琅玡王家势必要想对策,其中一桩必然是联合江左士族。王悦这些日子将江左士族得罪了个遍,王家如今想保他,也得考虑到其他士族的脸面。
  王悦回不去了,前后都是绝路,他走上那条路起,就该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走到今日。
  众叛亲离。
  庾亮明白了,谢陈郡为何说王悦在江左算不上有名号的人,明眼人都瞧出来了,此人看着风光,实则已经走到了绝路尽头,风光还不到一年,落得这么个下场,令人唏嘘。
  所有卷进士庶之争的人,大多都是这下场。
  有的东西,你不能碰,小孩子碰到火都会缩回手,趋利避害,这是小孩都懂的道理。王长豫走到今日纯粹咎由自取,怪不到别人头上。
  话说回来,庾亮忽然不解,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谢陈郡算计王悦做什么。
  ……
  亭子里头,谢景一个人坐到了半夜。
  终于,他起身往外走。
  他推门进去自己的院子,扫了眼院子里的兰草,满院秋衰之相,这天是真的冷了。他看了很久,终于抬腿往屋子里走去。
  刚一推开屋子的门,他的视线忽然顿住了。
  王悦手里头转着支竹笛,漫不经心地倚在柱子上望着他,月光透过竹窗打进来照在他身上,他问了一句,“你上哪去了?”半晌又道,“外头有女人了?”


第105章 眼界
  王悦在案前坐下; 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瞧了眼谢景,又给他倒了杯。
  谢景望着他没说话,也没去伸手接那茶。
  王悦自己慢慢把茶放下了; 他转着竹笛望着谢景笑了下; 半晌才道:“不想见我?”
  谢景一言不发。
  王悦倒是不在乎; 笑了声; 他静静看着谢景,许久才说了一句,“你能应我一句吗?”
  谢景望着他。
  王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他打量着不说话的谢景; 笛子轻轻敲着手背; 屋子里静得只闻风拍竹窗声。终于; 他笑了声,伸出手去; 扬手一把掀了面前的桌案。
  哐当一阵巨响,茶杯瓷碗摔了一地。
  谢景神色冷淡依旧,连眼都没抬一下。
  王悦抬手扯开了自己的衣领,朝着谢景靠过去; 他低身侧头吻住了谢景,抬手将人抱住了,手臂猛地用力将人一把压在了席子上。
  没察觉到回应也没被推开,他低头看谢景,却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眼; 他反倒看笑了,抬手缓慢而用力扯了下自己的衣领,“上我吗?”
  谢景没有动作。
  王悦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低声笑了,他扶额片刻,抬手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还未收拾整齐,手腕被人抓住了。他低头看去,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他后背撞着了什么,却没觉得疼,谢景将手垫在了他身下。他摔在了地上。
  谢景将人压在了身下,他伸出手缓缓插进王悦的头发,一点点用力,他的眼神昏暗而清醒,终于,他低头吻住了王悦,屋子里安静至极,炉子里烧了一天的火熄了下去,冷意一点点窜上来,他缓缓抓紧了王悦的头发,强迫他仰起头。
  “唔……”王悦抖了下,忽然抓紧了谢景用力地吻着他,玉质衣带钩摔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来,外衫被扯了下来,王悦被吻得喘不上气来,逼近窒息的感觉让他无意识地侧过头,却又猛地被掰正了。他看向谢景,等谢景松开他的时候,他整个人伏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此处有一千字的车,我……)
  风一阵阵打在窗上。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听不见一丝声音,炉子的火已经彻底熄了,阶前夜凉如水。
  谢景看着蜷缩在地上垂着头没说话的王悦,半晌,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他起身拾起衣裳将王悦拢住了。
  王悦脸色苍白,他被谢景安静地抱了一会儿,身体一点点暖回来,眼睛也干了,冷静下来后他的神色有些无所谓,他拿谢景的袖子擦去了自己股间的血和白浊,谢景拢住伸手抚上他的脸的瞬间,他忽然仰头吻住了谢景。
  谢景顿住了,眼睫极轻地扇了下。
  王悦停下来打量了他一会儿,一点点吻着他,他抱紧了谢景的脖颈,直到谢景猛地用力一把推开了他。被推开的王悦愣住了,他看向谢景,迟迟没反应过来。谢景望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起身去拿药,给王悦上药的时候,他抱着王悦,手忽然颤抖了起来。
  王悦倚着窗户看着谢景,身上的伤已经都上过了药,只余手腕上两道青紫勒痕。
  王悦望着给他涂药的谢景,终于低声道:“你放手桓桃一案吧。”他嗓子哑得几乎没有声音。
  谢景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向王悦。
  王悦迎着谢景的视线,“我答应了他长姊要救他,我如今是个什么境地你也知道,看在你我过往情分上,你放他一马吧。”
  谢景看了会儿,伸手轻抚上王悦的脸,“你今日找我是为了这事?”
  王悦昏昏沉沉的也听不出谢景的语气,他亲了下谢景的手,又觉得那手凉得厉害,轻轻拢住了。
  谢景看了王悦许久,终于开口道:“我会留意。”
  王悦低低说了声,“多谢。”
  谢景闻声没了声音,还是王悦伸出手去抱住了他,他这才将王悦用力地揽入了怀中。
  ……
  夜里头,王悦睁开了眼,他睡不着,他真的睡不着,他望着身侧的谢景,他一直盯着他瞧。
  一走出谢家大门,王悦的神色就恢复了漠然,脚下有些虚浮,他没作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夜里头的风有些冷,他收了下领口,将脖子上的痕迹遮了。
  牢门被打开。
  桓桃睁开眼,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很久,“怎么是你?”
  王悦倚着牢门看着他,轻轻拂去了身上的灰,“走吧。”
  囚衣带血,桓桃坐在地上平静地望着王悦,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王悦闻声望了眼桓桃,忽然嗤笑了声,倒也没太调侃这位半死不活的旧日下属,“别逞英雄了!走吧,你长姊夜夜跪在我跟前嚎,眼泪都快流干了,你赶紧出去把她带走,算你们姐弟俩放过我。”
  桓桃的手极轻地抖了下,他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王悦看着他,好半晌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闹什么啊?”
  桓桃沉默了许久,低声问道:“你不恨我?”
  王悦似乎被问住了,良久才开口道:“恨你又能如何?你人杀都杀了,事情到了今日这地步,寒门大势已去,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桓桃低声道:“杀了我,你心里头痛快些。”
  王悦瞧了他半晌,心头万般无奈,他在桓桃眼里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前段日子权术玩多了,人人都当他多智又冷血,却不想他要真的这般神乎其神,他还能落到今日这地步?他早风光去了!王悦也懒得解释,瞧着桓桃良久,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乖啊,别闹了,赶紧回家去吧。”
  桓桃望了王悦一眼。
  王悦低声道:“输了就输了吧,你当日猖成这样,我还道你输得起,早知你一输了就寻死觅活的,我当日就不用你了。”
  桓桃一点点攥紧了手,许多话说不出来。
  王悦又道:“离开建康吧,去外头做个官,说不定多年后又能回来建康呼风唤雨,来日方长,你还不到而立之年,一辈子还长。”他笑了下,“去看看江山,看看天有多高,看看海有多阔。”
  “你呢?”
  王悦愣了下,抬眸看向桓桃,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他轻笑了声,“我还用得着你管?”
  “你没路了。”
  “山登绝顶我为峰,我脚下的都是路。”王悦望着桓桃笑,“这建康城这辈子我是出不去了,我生在这儿,死在这儿,我哪里也不去。”
  桓桃忽然有股说不上来的沉痛感,他抬手缓缓擦去了嘴角的血污。
  王悦看着他,“别这么丧气,认输又不是让你认错,这么委屈做什么?”他低下身去,轻轻将桓桃扶了起来。
  桓桃阴沉着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次日一大清早。
  王悦看了一出认亲的大戏。
  桓桃的长姊一瞧见消瘦如此的幼弟,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她扑上去一把抓住了桓桃的胳膊,“初李!”她瞧着桓桃脸上的伤,“怎么伤得这么重?初李!”她颤着手去兜里摸出方水红色的帕子,轻轻帮桓桃擦着脸上的血。
  “我没事。”
  那女子一听这话便哭得不成样子了,“你要是出点事,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桓桃瞧见她哭了,伸手去小心地擦她的眼泪,“可别哭了。”
  “不哭!”女子忙伸手抹去了眼泪挤出抹笑,“我不哭,我……”她看向一旁的王悦。
  王悦立刻摆手,“别谢了,赶紧回家吧。”他这些日子给桓桃这姐姐哭怕了,一见着她的眼泪就没牛低暾庖痪洌诹讼率至⒖袒厣硗庾摺
  桓桃望着王悦的背影,偌大的街道上只有王悦一个人,他负手走着,秋风穿堂而过。
  “怎么了?”桓桃的长姊问了声,见桓桃望着王悦,她低声道:“中书都回家了,咱们也回去吧,天这么冷,有话咱们回家说。”
  桓桃看了许久,终于点了下头。
  心中许多事,都成了叹息。他朝远方走去。
  天尽头是大好河山。
  寒士刮起的风终于消寂下去了,仿佛从未出现过,魏晋士大夫风流之下,无数冻死骨还在苦捱,无数人都在等待着天亮的那一刻。夜里头有了光,又瞬间熄下去,天地间一片沉沉昏暗,可火光从未离开,它藏在许多人的心里头,滚烫而热烈。终有一日,凤凰归巢,浴火而生,这火光还会再起,烈火燎原之日,荡尽人间妖氛。
  黑暗会散去的。
  这是个混乱的朝代,有东汉士大夫风气的累病,有隋唐之风的端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有人说,盛唐之气相初露端倪,是在魏晋的风骨中乍现。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第106章 龙凤
  桓桃走了。
  立志要登青云的年轻寒士还未来得及大展宏图便摔了下来; 人生总是磕磕绊绊的; 没法一帆风顺,多少无常都要平心静气地去接受。好像无奈极了,可就是这样的。穷且益坚; 不坠青云之志; 年轻的寒士收拾行囊离开了建康城; 外头的天更广; 路更宽,他的人生到此刻才刚刚开始,从此海阔凭鱼跃; 天高任鸟飞。
  王悦莫名就相信; 总有一日桓桃还会回来; 带着风霜白露; 带着青云浩气。
  即便桓桃不会回来了,可总会有像他这样的人回来; 将这世道的迂腐虚华一扫而空。
  王悦想,人活着要有点盼头。
  他去送了桓桃,站在古渡口角落里看着桓家二姐弟,没走上去凑热闹。酒旗招摇; 秋风如刀,将他的身影隐在了昏暗处。
  远远的,桓桃已经登了船,忽然又转身对向皇城,端端正正拱袖一作揖。
  年轻的寒士一个字都没说。
  王悦瞧着他; 心头有些热,又有些呛,他目送着小舟渐行渐远,渡口小酒肆酒旗被风刮得猎猎作响,终于,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对着一江东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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