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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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銮驾渐渐驶进了王宫,凌钰问:“你不告诉我,是否只是因为怕我放过梁肇启,怕我与他有过过往而心软?”

陆玦没有说话,銮驾停下,秦远在外轻唤:“天子,夫人,已到王宫了,请下车吧。”

陆玦起身下了銮驾,他轻轻说着:“我信任你。”他站在地面朝凌钰伸出手,于臣子身前,凌钰不便再有拒绝。

与他相携回凤华宫,路遇陈公之妹陈妃与瑞氏,她们不知何时走到了一起,俯身在他们身前行礼道:“夫人回来了,一路劳累么,妾携姐妹们准备了晚膳替夫人洗尘,夫人与天子同来吧。”

陆玦替凌钰回绝:“不必,你们去用吧。”

凌钰冷声笑了一笑,“天子又纳了新妾么?”

知晓她的冷嘲,陆玦淡声回:“宫中女眷已经足够了,我不用再纳妾纳妃。”

“天子最近喜欢留宿哪个宫?”凌钰依旧轻笑着,装作毫不在乎问。

陆玦的回答也依旧淡然:“劳于案牍之中。”

她的冷面嘲讽让他不为所动,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凌钰安静往前,已不再去问。何时起,他们之间竟已沦为这般地步!

191 她的报复

凤华宫中摆满了玉盘珍羞,陆玦是用了心思的,所做的都是她平日常爱吃的菜肴。凌钰没有再说起任何与情爱仇恨有关的话,她只沉静地问:“我回胡时经过曲国,陈公的长子在过五岁生辰,很热闹呢,你知道么?”

听她再一次问起了孩子,陆玦的面容变得沉着,他唯恐她再一次想起伤心的事。“他没有禀过,我不知晓。”

“哦,也是,我们自当是不用去祝贺的。”一面用膳,凌钰随口淡然回着,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天子身边是否还未立大都官?”

陆玦微怔,“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都官掌管天子和诸侯的采邑,需要信任也贵重的人选。天子至今尚未选此官,妾想推选一人,不知天子答应否。”

陆玦半晌无言,他不知凌钰为什么会突然说到他的政事,从前她是从来不参与这些的。沉吟着,他道:“你想举荐谁?”

一双美丽的明眸深邃幽暗,凌钰缓缓说:“我想选陈公长子为大都候人,入卞耶王宫,随天子侧。”

陆玦惊住,久久消化不了这个消息,“陈公的长子……”他顿住,“他才五岁。”

“既然是天子与诸侯间的重要官职,那陈公之子实能胜任,他为候人,在天子身边学习这些礼节,等到成年再胜任此官有何不可。”凌钰泛起淡笑问陆玦,“天子不答应么?”

沉吟片刻,陆玦问:“阿钰。你想做什么呢。”

“妾在为天子排忧解难啊。”巧笑嫣然,她面上的笑却再无往日明媚清澈。

陆玦静静望她,久久没有言语。凌钰再问:“天子答应么?”他安静了好久道:“我明日再下旨。”

搁浅碗筷起身,凌钰俯身行礼:“那多谢天子。妾用好了,也谢过天子这一顿美味。连日劳顿,妾去休息了。”再福身离开,经过陆玦身侧。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气太大,这一拉扯很用力,生生将她带进他怀中。额头磕到他的下颔,有些疼。

抬眸,凌钰撞上他深深凝视的目光。

“一定要用这样的口吻与我说话么?”低沉的声线轻颤。

凌钰只作不解:“您是天子,我是奴是妾,当然得与天子您保持礼数。”

“你曾说过你我之前可否不要那些虚妄礼数,我答应了你,为何现在又变了?”

冷冷笑了笑。凌钰摇头:“我也不知呢。为何会变了。原本都很好,为什么天子要质疑您的亲骨肉呢!”

他的手渐渐从她腰际滑下,面对她此般的冷漠质疑。他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从他的怀抱退离开,凌钰转身往寝殿走去。

“阿钰……”陆玦突然叫住她。

这微微轻颤的声音透出深深的疲惫。他在说着:“从前之事是我的责任,我也同样会痛,不过我宁愿所有的痛都加在我身上,不要让你去承担。阿钰……”话音顿住,他还想说下去,却不知要说什么,“休息吧,绮国递来奏章,我先去忙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轻飘飘似飞去的飘渺云烟,留不住。僵硬的脊背站立太久,凌钰挪动双腿都觉发麻,油灯噗呲轻响,灯油快尽了,昏黄的火光隐约跳跃着,将她的身影也渲染得颤抖。她僵立很久,一直一个人站在殿中。转眸四望这座宫殿,周遭的布置整洁华丽,是从前的样子,却已经没有了小绿树的身影,没有了她离开时还放在案头的拨浪鼓,虎头鞋……

她知道是陆玦命人将所有有关于小绿树的东西收拾走了,他不想她睹物思人而难过。为什么会变,情还没有变,变的是她不知如何原谅的一颗心。或许某年某月会出现一个契机,让他们之间这样冷淡疏离的相处方式转变得如从前一样,所以她不敢去原谅,就这样等下去吧,等这个契机的出现!

她这样想,却自嘲着自己。

三日后,陆玦下达的指令传到了曲国,陈公没有派臣子来传信,而是亲自赶赴到王都卞耶,急匆匆进宫来求见陆玦。

凌钰正从御书房出来,她听秦远在报内务搬来的这一批书质量不过关,为了不打扰陆玦,秦全来找了凌钰。而走出御书房,凌钰就在庭中与陈公相撞。

陈公瞧见凌钰一时愣住,在秦远的询问声里才回过神,俯身向凌钰参了一礼。

凌钰笑问:“陈公为何突然来了卞耶,此刻也还早,陈公是连夜奔波至此么。”

“臣来,臣有事来求见天子,宫人让臣到这里来等候。”

有事?是长子为大都官采邑一事吧!

淡笑一声,凌钰道:“那让秦全领陈公去坐吧。”拖着迤逦的裙摆从陈公身侧摇曳过,凌钰一直轻轻抿着笑,从前是她败在陈公身前,但此刻她不会再败了。

陆玦突然从前处走来,一身黑色纱底描金冕服在日光下熠熠生光,铿锵的脚步带出凛然气势,他在望见凌钰的瞬间脚步放缓,身姿不知不觉中变得柔和。

停在凌钰身前,他问:“你这么早在这里,有事忙?”

“内务送来的书做得不好,那是顺远开国第一本事录,我已责令宫人严加加工改做了。”

“怎么穿这么少?”微有责备地开口,陆玦准备解下自己的大氅,凌钰按住他的手,“陈公来了。”

这一瞬陆玦才放眼望去,回眸朝凌钰道:“你先回去用早膳吧,我晚上来看你。”

这三日陆玦只在晚膳时与她在一起,因为知晓她的不愿,他没有任何强迫,每每用完膳就离开。而此刻他们之间的亲密很自然,仿佛谁都已经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凌钰没有说什么。只松开他紧握的手离开。

陈公见到陆玦已忘记行礼,只急忙跟上前来道:“天子,郢儿还小,他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奶娃娃怎么能做得了大都官啊!”

陆玦并未回身,迈步往前,“陈公还未用膳吧,先与寡人去用膳再谈吧。”

“天子。郢儿才过的五岁生辰,他实在太小,离不开父母身侧。”

陆玦未再回,只大步往前走进了韫罗殿,他问秦全:“早膳都准备好了么?”

“已经备好了。”

“添副碗筷给陈公。”

顾不得行谢礼,陈公已经坐立不安,“天子,臣下收到旨意就赶来了,您是在开玩笑吧。郢儿还是五岁的娃娃。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寡人已经写得很清楚。是候人,入卞耶王宫好好培养,成人后再任这个职位。”

陈公不过而立之年。却在此刻急得焦头烂额,额角冒出一道道浅纹来。“臣下是来请天子收回成命的,郢儿太小了,离了双亲他如何生存过活,臣下与妻……”

“陈公是想说寡人之力不足以让陈郢过活,还不如陈公的能力?”

陈公皱起眉头,不喜陆玦这句话,不过因为礼数他只能朝陆玦低头:“臣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臣的孩子还太小,实在离不开父母。”

“成大事者岂能被这些私情束缚,况且那是陈公的孩子,寡人信他今后有这个能力。”陆玦的声音低沉,“寡人才下完朝,陈公不想寡人用膳了么。”

“臣下不敢。”不得已,陈公不敢再言了。

但是他生性要强,不会甘心就这样回去。

酉时的凤华宫难得宁静,陆玦来与凌钰用膳,他们之间没有再如早晨那样的自然亲近,此刻的饭桌上一片缄默。

辛乔进来禀告:“天子,陈妃求见。”

陆玦淡声道:“寡人还有政事要忙。”

辛乔自然是知晓这个意思,正转身,凌钰却叫住她:“让她进来。”

陆玦微有诧异。

陈妃进殿来行礼,温言软语:“原来天子已经在用膳了,妾还准备了晚膳想邀天子去宫中呢。”

凌钰抿唇轻笑:“陈妃不如也在我这里用膳吧。”

“不用了,妹妹宫中已经准备了晚膳。”陈妃绽开明媚的微笑,对陆玦放柔了声音说起,“那天子可否之后再去妾宫中,妾想……”

“寡人应要忙到深夜,下次吧。”陆玦淡然回绝。

陈妃轻咬红唇,仍是不气馁地微笑:“那妾可以等您。”

凌钰曼声说起:“陈妃若是有事可以与我讲,也可以在此刻讲给天子听。”

权衡踟蹰着,陈妃终于说起:“妾确实是有事相求,天子,妾听哥哥说起天子要选郢儿为官,可郢儿才五岁啊,他什么都不懂,怎能……”

虽然他们都猜测到陈妃所来之意,但是陆玦还是有些不悦,“后妃岂能干政,这件事陈妃不要再提了。”

“这并不全是政事,这也是妾的家事。天子……”

“妹妹的话似乎说错了。”凌钰端坐着,睨了一眼陈妃,“既然你已入顺远王宫,成天子的女人,怎可还说这是‘家事’?难道陈妃并不把卞耶王宫当做家么?”

一双媚眼透出不甘与幽怨,陈妃忍气吞声,“是妾一时失言。”

陆玦不喜这些是非:“你回去吧。”

“可是天子,您也有过孩子,难道您不能体会为人父母的那份不舍么!”情急之下,陈妃急了。

这一语让整座宫殿变得沉寂,凌钰冷笑出声:“陈郢能得天子垂怜,将来为曲国争光,难道这不算是曲国与陈公的荣耀?陈妃确实不懂政事,还是莫要再议了好。”

她为人母,所以会懂这份出于父母的不舍。陈公当时当日的狠心逼迫陈妃都不记得么,如果不是陈公联合臣子兴起那场“滴血验亲”的闹剧,小绿树或许不会离她而去!

她就是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她怎甘心独自忍受这些痛苦。

192 聪明小官

陈妃已知再不能劝动,狠狠瞪了凌钰一眼退开。

大殿沉浸在冷清安寂里,凌钰起身返回寝殿,她坐到床沿,从枕下拿出小绿树用过的一方手帕,他喝奶时总爱将奶水溢出小嘴来,这手帕不知多少次给他擦过一张小嘴,他也总爱咿呀撅着嘴挣扎。

心中沉痛无尽蔓延着,但是此刻已经没有泪了,她的泪哭干了,不知道悲痛之时要怎么流泪。

殿中有关小绿树的东西都已被陆玦吩咐收走,但是他没想凌钰会在枕下藏着这一方手帕。走上前,陆玦道:“先睡吧。”他从她手上拿过那一方手帕。

凌钰起身走去妆台前,“方才你说有政事要忙,那先去吧。”

他说的有政事只是不想见陈妃,她怎么不懂。但是她也不想见他,所以她要拒绝。

从她自魏国归来到现在,他们一直都未在同床而眠过。陆玦静望这窈窕背影,转身走去了殿门,“那你先睡吧。”

她不愿,他不会强迫。

来王宫两日的陈公一直想要求见陆玦,但是陆玦一直以政务缠身为由不接见,陈公再耐不住,跪在陆玦的宫殿门口“守株待兔”。这样撞见陆玦,他连连俯身叩拜道:“天子,臣实在希望天子收回成命!”

“过去这么多日陈公还要再议,难道陈公是不想为顺远效忠?”

“臣当然不是,若臣不想为顺远效忠,那么臣就不会拼接性命与举国百姓安危来帮天子夺这天下。”

陆玦双眸眯起,冷笑:“陈公在威胁寡人 ?'…fsktxt'”

纵使匍跪在地,陈公也是毫无畏惧。只道:“不敢,臣想天子收回成命,臣只有一子一女,郢儿太小,离不开双亲……”

“为诸侯之子,若这点苦都吃不得,将来怎么继承侯位?寡人独独给陈公这样的机会,休要再议了。陈公来卞耶已有多日。还是快些回去料理曲国政事吧。”丢下这句话陆玦再不接见陈公。

陈公狠狠咬牙离开,他的马车出了卞耶王宫,见城头站着一个纤细身影。仔细望来,竟是凌钰立在城头。陈公很清楚这一场赐官是因为什么,他率臣子掀起风雨,此刻是凌钰在报复。

五日后。陈郢在曲国士兵的护送下抵达卞耶,陆玦将此事交给凌钰安排。

初见陈郢,这个五岁的孩子昂起倔强的脑袋。即使在凌钰身前下跪行礼,浑身也皆透出不甘。

凌钰并非想要陈郢受罪,她只想让陈公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她问跪在殿中的陈郢:“你叫什么名字?”

“小臣陈郢。”稚嫩的声音却答得中气十足。

“你知道自己来此的任务么?”

小脸一脸的冷静,“知道,父王做错了事,我是来赎罪的。”

凌钰倒是愣住,一声忍不住的轻笑从唇中逸出,“你赎什么罪,你一个小小孩童,如何赎罪?”

“事事听任天子之令。不违天子,不惹是非。等到及冠之年回曲国去。”

凌钰嗤笑:“小小孩童竟懂得如此多。那你能保证及冠之年你回去后双亲可还认你,即便认你,可还会重用你疼爱你?兴许回去后你会发现他们将对你的爱都给了无数个你的弟弟。”

小家伙被问得愣住,毕竟是五岁的孩子,他似乎也能知晓今后的难以预料,一时小脸涨红。瞪大眼望着凌钰,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凌钰走到陈郢身前,蹲下身与跪地的他平视,“天子将你交给我,你怕我么?”

凝望这美丽的一张容颜与一双明眸,陈郢摇头埋首:“母妃说夫人也当过母亲,所以不会为难孩子。”

凌钰微微一怔,起身淡淡吩咐:“辛乔,带候人去宪宫。”

知晓已经再躲不过,陈公的妻子竟然会用想情来打动她。对待这倔强而无畏的小人儿,凌钰确实不会下狠心去迫害。她又是冷笑又是自嘲,他们能算准她这一点,但她也有别的办法可以应对。

陈妃几乎每日都去宪宫看陈郢,除了陈郢来王宫的第一次她能见到,其余次次都是碰壁。凌钰下了令,陈郢安心学习采邑事,不能被任何人打搅。

连最后一点余地都被斩断,曲国自然是恨的。

卞耶的春节多了一个小客人,听宫人禀报,陈郢竟然从未哭过。凌钰不由对这个孩子大加赞赏,不过也有些心疼,小小年纪,他本不该背负这些。陈公与妻都来卞耶朝贺,送来许多新年礼物。陆玦准备的宴会上,凌钰搂着陈郢参加。

望见双亲,陈郢激动地想要奔过去。凌钰手上用了力,将他拉住。他回身看凌钰,一双黑色的大眼祈求又似委屈。陈公夫妻身前,凌钰含笑问陈郢:“想见你父母么?”

他使劲地点头:“想。”

出乎周遭外人意料,凌钰很自然地放开陈郢的手,“去吧,去与他们聚聚。”

陈公之妻搂紧陈郢低低啜泣,他们一家不过相聚了半刻钟,凌钰挥手朝陈郢微笑:“候人,你该回来了。”

这小孩深懂尊卑之礼,虽也倔强,面对凌钰任何吩咐却从未有过违背。尽管陈公与妻再多不舍,陈郢还是坐到了凌钰身边。隔着很近的距离,陈公却不能抱到自己的孩子。他深深望着凌钰,那目光似一把利刀,带着锋芒朝凌钰射来。

陆玦一个眼神淡淡扫过,陈公立马收起了目光。

近在咫尺,却得不到。这就是凌钰想要陈公受的罪。

宴会中途,凌钰携陈郢离开。这周遭都是鼎沸热闹的声音,整座宫廷也都高挂红灯,喜鸣鞭炮。又过一年,她又老了一岁,她一点没有过年的盼头,在魏国时她可以与娘亲守岁,但在此刻的顺远王宫,她觉得新年依旧是旧的气象,摆脱不了那些难受,守岁都没有心思。

松开陈郢的手,凌钰往前缓步而行。她没有目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该去哪里。

陈郢不紧不慢跟随在她身后,凌钰突然安静地回过身,“你怎么不走?”

“夫人没有叫小臣走。”小臣,他确实是小臣,一身新衣穿在身上沾了喜气,多了份可爱。但是这小小的人儿不过五岁,却是一脸的老成。凌钰忍不住想笑,轻轻抿起唇角,“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怪我让你与双亲分离?”

陈郢摆着小脑袋,“父王说政事很乱,他都理不清,所以小臣应该也理不清。既然小臣小小年纪可以为臣,那么肯定是夫人与天子重用,小臣不敢怪罪啊。”小小的人竟懂这么多,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凌钰突然收起了笑,安静地望着陈郢。她不明他是真的天真单纯,还是城府心机太甚。若为后者,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将来如何得了。

“我让你十多年都难见父母,你不恨我么?”

这像是极难的问题,陈郢昂起脑袋思考了半晌,“小臣觉得夫人很可怜,没有天子疼爱,没有自己的孩子,一直都没有开心笑过。”

小小的人儿竟懂这么多!

凌钰失了神,在五岁的陈郢眼中,她与陆玦从未再同房过,那就是没有“天子疼爱”。这一个多月来,她与陆玦除了吃饭会在一个桌上,其余从来再无深交。

望着这小小的人儿孤零零站在昏暗灯光里,凌钰问:“若今后要你做大都官,诸侯与天子间爆发争论,你该怎么解决?”

这突然转变的发问让陈郢愣住,他垂着脑袋沉思,抬起头来:“小臣不知道……”多少是有怯意的,他又接着说,“小臣会听天子令。”

“为什么?”

他似乎也想不到原因,好久后道:“……天子是受万民尊敬爱戴的,小臣没有理由违抗啊。”

凌钰轻轻一笑:“让辛乔送你回去吧。”

若这是陈郢真实的回答,那么此人必定可为国之栋梁。若反之,那么陈郢再小她都不敢留了。但是她还不信一个五岁的孩子可以有如此心计,或许她应该相信他是无害的才是。

她不知晓自己未来会在这个小小孩童的手里逃过劫难,她也不知未来会有多大的劫难再等着她。

宫廷处处红灯高挂,路过的宫女语气里都是欢声笑语,唯独凌钰一人走在王宫,不知要去哪里。她想出宫去看看小绿树的墓,又觉得自己浑身疲累得没有力气去折腾。

她突然很愧疚,她这个母亲做得一点都不称职,连春节都不去看孩子一眼。

行走在王宫深庭,凌钰穿过凤华宫,穿过陆玦特意为她种的那一片花海行去了摘星台。从回宫到现在她还没有再来过这里,摘星台每一层楼都垂挂了红灯,将这一片空旷照得透亮。

凌钰缓步走进楼中,有值守的宫人瞧见她,诧异行礼:“夫人,您是要上楼么?”

“现在有人在这里值守了么?”她记得从前才建好时是没有安排人值守的。

宫人答道:“是呢,天子吩咐过这里不许除了夫人以外的人上去。”

一瞬的沉寂,凌钰问:“天子说这里要修天梯,现在修好了么?”

“已经修好了,天子都上来过很多回了。这每一层的灯笼都是奴们进天梯上去挂的。”

193 欲占城池

宫人引凌钰走去登天梯,那是一个不大的四四方方的柜子,她站进去便有宫人来拉连着的铁索,不知陆玦是命人怎样设计的,借着数十宫人的力气,这天梯缓缓上升,停在十层换了一批宫人,最后轻而易举将她平安送去最顶层。

十八层的高楼真的有夺目的美,这最上面悬挂了一排排宫灯,将四周空旷都照得明亮。有宫人乘了天梯上来,对凌钰道:“夫人,天子一会儿要在这里放烟花。”宫人忙去提天梯中运上来的一箱箱烟花。

“天子一会儿要来么?”

“是啊,难道夫人不是先来等天子的么?”宫人惊讶地问她。

凌钰走去栏杆处俯视,今夜整座王宫都灯火兴盛,城外也是万家灯火齐亮,整个尘世说不出的美好安宁。凌钰转身吩咐:“你先点亮一盏烟花看看。”

宫人听她之令点燃,炫彩烟花倏然飞上夜空,因为他们站在十八层,这烟火也飞得很高,绽放在深色夜空,开出极美的七彩花朵。凌钰不由自主露出微笑,昂首望这愉悦美景。

夜风吹乱凌钰的发丝,吹动她飘飞的裙摆,微笑渐渐变成欢愉的笑,笑声也飘进这夜风里。后背忽然之间覆上温暖,腰际也被一双手臂环住。凌钰回身,与陆玦的目光相撞。她还绽着笑,却戛然止了笑声,笑容也凝结在脸上。

满空还绽放着烟花,陆玦磁性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你喜欢么?”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渐渐收起笑,凌钰没有回答。

“阿钰。新的一年,那些旧的东西可以过去了么。”他这样问,不等她的回答,缓缓凑到她唇边,温柔的吻迟疑落下。在她的安静之下,他才渐渐加深了这吻,加重这温柔的力道。

怔神好久,凌钰没有再推开他。她的心似乎轻轻动了。心门上的锁也悄悄松落了。陆玦抱她一路吻去小屋,这间小屋的床榻如她凤华宫的床榻一样软,她的后背覆上丝滑的罗衾,鼻端隐约飘来一缕红梅花香。

他竟如此细心地安排。

说不清心中的纠葛,凌钰想这已经是新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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