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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街往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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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监狱的大门外,我长吁了一口气,竟然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浑身麻木,仿佛木乃伊一般。
  一只蝴蝶大的苍蝇从我的眼前飞过,阳光打在它的身上,泛出斑斓的光,我的目光追随着它,发现那竟是一粒浮尘。
  我找不着家了,我们家那边的砖石房全都没有了,就像是在一夜之间被风刮跑了,旧址上是一座座崭新的楼房。
  好歹找到几个熟人,一打听,我猛然醒悟,继而出了一身冷汗,我家的房子早就卖了,现在的家应该在小黄楼里。
  小黄楼已经名不副实,现在应该叫它小灰楼才确切,青苔遍布的墙体斑驳如得了鬼剃头。
  从前属于杨波家的那扇窗户紧闭着,窗下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机织毛衣,童叟无欺”。我记得以前那扇窗户下面也有字,是用油漆直接写上去的。我十八岁的时候,上面写着“解放思想,拨乱反正,四化路上不停留”;后来标语换了,换成了“万众一心跟党走,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奔小康”;后来又换成了“计划生育搞得好,小康生活来得早”;再后来换成了“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后来的有些模糊,“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三个代表指航程”……
  小灰楼的对面依然是下街农贸市场,只不过是将原来的大棚子改成了钢筋水泥穹隆,像工厂里的巨大车间,里面依旧拥挤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试图寻找我曾经“战斗”过好多年的那座库房,可是我失望了,那边是一个售货厅,一个老太太伸着脑袋在跟一个老头儿讨价还价,剑指挥舞,脖子胀成救生胎,似乎有跃出来高喊一声“贼将,拿命来”的意思。
  我没有走过去给他们当裁判的意图,我害怕冷不丁被人认出来,然后被淹没在一片口水里。
  我的新家在原先杨波家右边的那个单元,三楼。
  刚走到楼梯口,我就听见了兰斜眼野鸭子似的叫唤:“顺子顺子,赶紧下楼守着去,你爸爸应该快要到家啦!”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我看见了壮实得类似我哥哥的来顺,他风一般冲了下来。
  “顺子……”我的嗓子眼里好象突然粘了一口浓痰,一下子卡住了。
  “爸爸,”来顺一怔,撞到我面前,一把抱住了我,“你终于回来了。我正要下去找你呢……爸爸,咱们回家。”
  “回家……”我以为他会说一句诸如“爸爸我想你”之类的话,可他没有,我恍惚明白,他长大了,已经十九岁了。
  林宝宝好象已经听见了我的声音,傻笑着站在门口,撩着围裙擦手:“大宽,你可回来了……”她瘦了,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样子,她依然浓密的头发用一根猴皮筋绑在后面,她的胸脯高耸,她的腰身凹凸有致……可是我发现,她的脸庞不再漂亮,上面遍布蜘蛛网似的细密皱纹。我的一只手搭在来顺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看她,心就像被火烤着的一锅水般沸腾,这些年她太辛苦了……来顺的个子比我高了一大截,一揽我的腰:“爸爸,咱们进去。”林宝宝刚一闪身,兰斜眼就从里面撞开了她:“呦!我的亲兄弟,你可回来了!”上来就是一个拥抱。我推开他,一手搂着来顺,一手搂着林宝宝进了屋子。
  王东跟大光正在客厅忙着往桌子上摆炒好了的菜,一回头:“知道你来了。没先在外面洗个澡?”
  我说:“没来得及。老爷子呢?”
  大光指了指里屋:“在里面躺着呢……老爷子病了。”
  我撇开来顺和林宝宝,疾步冲进了里间。
  我爸爸仰躺在床上,脖子冲门口扭了扭:“大宽来家了?”我发觉他似乎是病得不轻,连抬一下身子的力气都没有,眼圈一下子就湿润了。走过去,慢慢跪在了床前:“爸爸,我来家了……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爸爸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腿不管用了,下不来床,躺了一年多了。你哥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老天,他怎么了?莫非脑子也出了毛病?我摸着他的手,语气含混地说:“他忙呢,没空回来……爸,你怎么了?”我爸爸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就是身上没有力气。吃了饭你去告诉你哥,让他回来,你妈去世了,让他回来给你妈上上坟,你妈整天惦记他,他总不回来不好呢。我俩儿子,轮换着出门在外,这样不好,你妈伤心,街坊邻居也笑话呢。”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爸爸,我知道,我知道……我这就去找他。”冲出房间,我一把揪住了王东:“我爸爸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东怏怏地打开了我的手:“还不是被你给折腾的?我不说,那是想让你早一天回来陪他呢。”
  大光插话说:“宽哥,老爷子这样已经好多年了,从你出事儿那天就开始了。”
  兰斜眼挤上来,一把将我推倒在沙发上:“那么紧张干什么。这就不错啦,我爹还死了呢。”
  来顺一脚飞起,兰斜眼咣地躺到了地上,双手乱舞:“你看看你看看,打长辈呢,我快五十岁的人了……”
  “大宽,你别这样,”一直站在旁边抹眼泪的林宝宝坐到我的旁边,摸起我的一只手,喃喃地说,“这些年你不在家,多亏了兰大哥和东东他们过来帮我照看着家……可智他们也来过,老街坊们都对咱们家不错。我没有本事,在家吃闲饭,爸爸清醒的时候经常说,顺儿他妈,你再打个茬儿把自己嫁了吧。我往哪儿嫁呀,这里就是我的家……”“别说了,”我抱了抱她的肩膀,“嫂子,我回来了,咱们家又开始红火了,”心陡然敞亮,撒开她,忽地站起来,一推铁塔般壮实的来顺,“大家看呀,我们老张家有多么的整壮?有爷爷,有爸爸,有妈妈,有孙子!顺子,好好给我挺起来,将来的日子错不了!”
  来顺摸一把长着毛茸茸胡须的嘴唇,一仰脖子笑了:“爸爸,放心吧,你回来了,咱爷儿俩重振老张家的雄风!”
  我点了点头:“顺子,在里面的时候,我最惦记的就是你……”
  来顺似乎明白我接下来想要说的是什么,一抱我:“爸爸别说了,以后看我的表现。”
  这小子的确够聪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先不罗嗦,以后咱爷儿俩好好谈谈。”
  林宝宝瞄我一眼,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讲,看看来顺又打住了。来顺的脸蓦地红了,说声“妈,我帮你炒菜去”,过去推着他妈进了厨房。王东笑了:“看见了吧?二哥一回来,这个家就有模样了,顺子也有个‘怕头’呢。哎,宽哥,你不知道,上次我从你那边回来,直接来找了顺子,我对他说,你爸爸恼火了,再跟你妈横鼻子竖眼的,他可不让你。来顺说,我知道了,以后我改,我听我爸爸的话。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其实他心里头对他妈好着呢,就是喜欢找别扭,孩子嘛,我小的时候也这样……宽哥,真的,上次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有点儿过,顺子比咱们小的时候强,跟小王八更是没法比。”
  “小王八?”兰斜眼一撇嘴,“嘁,那是个什么底子?咱家来顺是个什么底子?一黑一红,差大啦。”
  “也不是差得很大,”大光讪笑道,“尽管底子不一样,路子差不多,都是从这个年龄开始混的。”
  “咱家顺子那不叫混,”王东瞪了大光一眼,“咱家顺子那叫培植势力,将来让他爷爷和他爸爸过上好日子。”
  “那还不是一样?”大光说,“顺子行,他身边的那帮小伙计比家冠当年的那帮厉害,个个硬朗。”
  “家冠这些年在忙些什么?”我皱着眉头问。
  “别的我都跟你说了,”王东说,“最近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这小子跟济南的宗哥联系上了,经常往那边跑……”
  心一堵,我不想听了,挥挥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明白了。大家都节省点儿电吧,我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哥儿几个好好喝点儿吧,我得有好几年没闻见酒味了。”端起一杯酒进了我爸爸的房间。我爸睡着了,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安详。我悄悄退了出来,站在门口吁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林宝宝在忙碌着炒菜,来顺从后面抱着她的一条胳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一动不动。我笑了,他奶奶的,这小子这次可不是装的……一踢他的屁股:“出来喝酒。”
  那天我喝多了,说了很多话,我记得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林宝宝又是哭又是点头,直念叨我长大了。我想,她的脑子也许还停留在我十八岁的那年上呢,现在的我岂止是长大了?我都三十三岁了,一个标准的中年汉子。我依稀记得林宝宝提到过林志扬,她说扬扬给她来过一封信,说他减刑了,明年开春就可以回家了。她说,回什么家?他没有家了。我说,有,这儿就是他的家。说到我以后的出路,王东说,二哥你千万不能在街面上表现出你想要“收山”的样子,那样就没人重视你了,想要复仇就必须装出一付青山不老的态势。我说,我比你明白。大家走了以后,我抱着来顺号啕大哭,几近昏厥。
  元旦前后,我的空车配货公司开张了,名字叫路路宽货运公司,地址就在下街通往国道的路边。
  钱全是跟蒯斌借的,两辆大货车是可智通过一个朋友借给我的。
  司机还是老张和老李,他们说,蝴蝶总是跟警察打交道,跟着他不安稳,他们下半辈子干脆跟着我得了。
  想起蝴蝶,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恍惚,尽管说不出来具体的原因。
    正文 第二十章 与杨波的姘居生活
     更新时间:2008…10…7 18:05:17 本章字数:4535
          尽管我对空车配货这个行业不是十分熟悉,可是我很有钻劲,就像当年我干海货一样,不长时间就“上路”了。生意还算不错,一个月下来,除去各种费用,我能有三四千元的收入。杨波在我回来的第三天去了我家,进门就奔了我爸那间,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存在,让我伸出来的双臂铲车牙似的横在半空好长时间。给我爸爸按摩了一阵,杨波红着脸出来了,拧着衣角坐在我的旁边,声音轻得像蚊子飞:“张宽,你到底还是没死在里面。”我猛地扑倒了她,脑子空得像被风扫过。
  躺到床上,我捏着杨波的鼻子说:“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让我这一顿好找。”
  杨波说:“我不想告诉你,你也别问我,不然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伤心的往事风一般从我的脑子掠过,我浅笑一声,说:“那就不提了,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
  杨波坐起来,慢腾腾地穿着衣服:“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张宽,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明知道你是牛粪,我这朵鲜花还硬要往上插。”你算什么鲜花呀,我在心里笑了一声,鲜花都是你这样的,我就应该是天河里的水了。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一个名字来——娜娜,胸口一堵,脸也麻了:“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了……说实话,我离不开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在心里装着你吗?因为在我情窦初开的时候,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你。”“啧啧啧啧,肉麻不肉麻啊你,”杨波冲我翻了一串白眼,“你是情窦初开,我是什么?我还含苞待放呢。姑奶奶的第一次给了你,你还想怎么着?听着,这次我是不打算让着你了。既然你说你离不开我,我也明确告诉你,姑奶奶也离不开你,从今天开始我算是赖上你了——我要跟你结婚!”
  我的心头一热,又一次掀翻了她,三两下就将她剥成了玉米棒:“来吧,将江湖义气进行到底!”
  杨波毫不客气,一把攥住了我的小和尚:“累死你这个天杀的……”
  云收雨歇的时候,我把她的脑袋搬到我的胸脯上,感慨地说:“果真是一把钥匙一把锁啊,咱俩一个德行,一对淫贼。”
  “张宽,我知道你怀疑当初我不是**,”杨波低声呢喃,“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是,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我拍打着她滑腻的后背,柔声道,“尽管你不是**,可是我依然相信你的话。”
  “你这个天杀的……”杨波翻身起来,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说,姑奶奶到底是不是**?”
  “是,绝对是,谁敢说你不是,我这就跟他拼命……”我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连声告饶,“女侠饶命……”
  杨波从我的身上下来,光着身子坐到了沙发上:“如果你不出那件事情,我跟你也许已经成了,没准儿孩子都有了。可是现在……现在我还是单身。我都三十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嫁不出去呢。我这是因为什么?我傻,我真傻,我一直在等着你……第一次我找不着你,绝望了。后来我找到你了,又绝望了。这一次我不会绝望,我知道自己的弱点,我把男人想得太好了。世上没有什么纯真的爱情,有的只是好感,然后就住在一起,一起慢慢老下去。”顿了顿,突然笑了,“张宽,其实好几年前我就应该把自己嫁了,那时候我多漂亮啊,很多人追求我,可是我在等你,尽管我不经常想起你,可……”
  “别说了,我太感动了……”脑子有些乱,心里有些烦,我说,“以后好好过就行了,说别的没用。”
  “我就知道你会讨厌我说这么多,可这是我的心里话。张宽,我爱你。”
  “我也爱你,”抖着一身鸡皮疙瘩,我穿好衣服,下床,单腿跪在她的跟前,伸出双臂,低声呼喊,“嫁给我吧,美女。”
  “准了!”杨波从沙发上弹起来,赤条条地粘在了我的身上,“我做梦都想嫁给你。”
  “要是不出以前那些事情……我是说,如果你当初别离家出走……”
  “那不怨我,”杨波幽幽地说,“我妈打我,她的眼里容不下我,我是被她给逼的。”
  “没错,你妈逼的。”对此,我深表同情。
  “对,没有我妈逼我,我才不去见那个人呢,”一顿,登时火冒三丈,“你妈逼的!”
  从那天开始,杨波就住在我们家了。来顺跟我爸爸一间,林宝宝一间,我跟杨波住在一间。她跟林宝宝和来顺相处得很好,我爸爸更是离不开她,一天不见就转着脑袋到处找:“小黄楼那个姑娘呢?”直到见了杨波,才满意地合上眼睛。
  有一次,杨波得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回来了,我正想去她单位打听一下,她来了,脸色憔悴,像是大病了一场。我问她,你是不是病了?杨波不说话,走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在里面嘤嘤地哭。晚上,她告诉我,前几天她喝药了,差点儿把自己给毒死。我问她为什么会这样?杨波说,她回家跟他后妈说了她跟我的事情,她后妈打她,往死里打,把她打得下不来床了,就想死……“我那是吓唬她呢,”杨波说,“我会真死?我死了你怎么办?你会想死我的……我喝了半瓶灭蚊灵。我还以为没事儿呢,谁知道把姑奶奶给药了个半死,幸亏邻居来串门发现了。我去医院洗了胃,好难受啊。”
  “能不难受?”我笑了,“吐了个翻江倒海是吧?这就不错啦。你知道以前洗胃用什么办法吗?大粪汤子灌!”我给她讲了一个故事,差点儿没把她给恶心死。有一年王老八跟他老婆吵嘴,王老八吵不过他老婆就动了手,把他老婆加工成了一头得了浮肿病的老母猪。王老八好象知道自己坐蜡了,搬到单位住去了。他老婆能下床以后,发现自己的男人不见了,当场去生资站买了一瓶敌敌畏,边站在他们家的屋顶上喝边大声嚷嚷着要变成厉鬼去折腾老王家的祖宗。王老八回来了,一棍子把他老婆从屋顶上抡了下来,揪着头发奔了大厕所,用一只罐头瓶子舀起大粪汤子,扳着他老婆的嘴就是一阵猛灌……
  杨波听不下去了,捂着嘴巴就往厕所跑,把林宝宝给吓傻了,一个劲地问我杨波是不是怀孕了。
  我说,有可能,不然她不会反应这么强烈。
  林宝宝说,那就赶紧结婚,可千万别像我,生个孩子连名分都没有。
  我想,怀什么孕呀,我连决定要不要她还是个事儿呢。
  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自己跟杨波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我很爱她,一见到她,就有一种想要抱她的冲动,可是一旦想起“娜娜”这个虚无的名字,心里就难受,总觉得我跟她走不到一起,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东西。有时候我趴在她的身上,经常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联想,别人是不是也这样趴在她的身上过?尤其是当她肆无忌惮地叫床的时候,我常常停止了动作,一点儿情欲都没有了。我想,你他妈的可真够风骚的,是不是别人跟你干这事儿的时候你也这样喊叫?每当这个时候,杨波就哭,她一哭,我更加烦躁。有一次,我一把掀起了她,你他妈的哭什么哭?没打发舒服你是吗?杨波不哭了,拧我,然后就用一种怨恨的眼光盯着我,张宽,你简直不是人。我迎着她的目光看她,心里又憋屈又爱怜,胸口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一刻不停。有时候她不看我,伸出胳膊抱住我,脑袋埋到我的胸口上,听我的心跳。她的头发沁出淡淡的香味,我的心都要碎了……有一天我喝多了酒,腆着脸问她:“大妹子,咱们什么时候结婚?”杨波一言不发地看了我老半天。
  我以为她想跟我一直这样“姘”下去,可是有一天,她用嘴唇掀着我的耳朵说:“咱们结婚吧,我等不及了。”
  同居已经一年了,这时候提这事儿,对我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心里麻木,我敷衍她说:“你选个日子吧。”
  过了几天,杨波喜气洋洋地对我说:“元旦前第三天!我算计出来了,咱俩第一次搞那什么的时候……很有纪念意义!”
  我含混地说:“那就好好纪念一下。”说完,连脚后跟都想咳嗽,什么呀这都,还有纪念这个的。
  那些天,杨波在忙碌着筹备结婚,我在忙碌着自己的生意和“加工”家冠的事情,白天几乎见不着面儿。家冠的表现跟我上次出来的时候不一样,我以为他会过来看看我,顺便跟我扯几句蛋,我也好趁机麻痹一下他的神经,可是他没来,只是打过一个电话,说他忙,以后有时间再过来看我,口气尽管平常,但我能听出深藏在后面的杀机,估计他不会跟我见面了。
  金龙来看过我一次。那天我正在家里陪我爸爸说话,来顺进来了,问我,金龙在外面敲门,让不让他进来?我不想让他进我的家,我怕他的臭脚脏了我家的地板,说声“你在家陪爷爷,我出去一下”,开门拉着尴尬地站在门口的金龙去了楼下的一家小饭馆。在饭馆里,我问:“还记得你有我这么个兄弟?”金龙的嘴唇哆嗦了几下,眼圈竟然红了:“宽哥,我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你。尽管咱们两个以前有些矛盾,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咱们还是好兄弟。”说着,开始拉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包。我估计他这又是想要拿钱给我,按住了他的手:“别这样。兄弟现在不需要钱了,以前吃亏就吃在一个钱字上。”
  金龙不坚持了,哭丧着脸说:“打从你一出了事儿,我就没有精神做自己的生意了,脑子里全都是你。”
  我说:“你那么想我,怎么不去看看我?”
  金龙的脸色打闪似的变幻颜色:“那……那不是怕你烦嘛,你讨厌我,再说有那么多人去看你,不差我这一个了。”
  我摸着他的手背说:“我理解你,以前我有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儿。”
  金龙说:“担待不担待那倒谈不上,我就是觉得宽哥以前对我太刻薄了……比如让魏三和王娇去咱们市场。”
  这话让我感觉恶心,笑笑说:“那算是阴差阳错呢。当初我只是想帮帮他们,谁知道后来他们竟然跟你闹上别扭了?魏三和王娇现在怎么样了?”金龙表情痛苦地摇了摇头:“魏三离开市场了……他发啦,在西区开了一家大商场,卖的全是高档货,据说还是商会的会长,人大代表呢。王娇也走了,不干服装这一行了,现在搞房地产,整个一个富婆啊。我是‘瞎’了,还在市场晃悠着,无非是生意稍微大了点儿。哎,宽哥,你还记得烂木头吧?人家现在也牛起来啦,跟了一个郊区的村干部,那个村干部绝对大款加实权派……”“不提他了,”我摇了摇手,那小子跟金龙差不多,都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主儿,“照这么说,咱们市场原来的那批老家伙,现在没剩下几个了?”金龙的目光有些躲闪:“驴四儿还在,跟着我干呢。”我的心里又是一阵不爽,嘬一下嘴巴道:“谢谢你啊金龙,帮我照顾着兄弟。”金龙还想说句什么,我已经背着手踱出了饭馆。
  那天在上班的路上,王东对我说,他碰上驴四儿了,驴四儿知道我回来了,狂话也不敢说了,直说要当面给我赔罪。
  我笑了笑,一时计上心来,抬手给驴四儿拨了一个电话,让他一会儿过来找我,我很想念他,想请他吃顿饭。
  驴四儿在电话那头说得很是动情,我几乎都看见了他的眼泪:“宽哥,啥也不说了,我将继续赴汤蹈火……”
  这话惹得我直咳嗽,说声“不罗嗦了,我憋,先拉泡屎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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