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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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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虽然在长城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却没觉得对方有多大本事。无非是人数众多一些,盔甲兵器整齐一些罢了。可论盔甲兵器,谁能比得上大隋当年三十万府兵。三十万府兵攻一座辽东城都久攻不克,凭着万里长城,骨托鲁还不是等着铩羽而归么?
“话说起来容易。但阿史那家族能在草原上称雄多年,自然有几分真本事!”刘季真听几个来自时家军的大头目说得轻巧,有些不满地提醒。
“想必是山中无老虎!”几个山寨头目显然喝得有些高了,不顾刘季真从长城外被骨托鲁追到长城内来的感受,大咧咧地道。
“草原上没有老虎,但有的是苍狼!”坐在刘季真身边的一阵风头领马二宝皱起眉头,冷冷地道。“但群狼面前,任何猛兽都得避让。”
“那不尽然,白天时,五匹苍狼,都没敢奈何李将军!”时家军头目严明复撇着嘴接茬。
眼看着双方就要吵起来,坐在他们对面矮几后的周大牛赶紧走上前调停。“几位将军都不要急。咱们今天只管饮酒。明天到了战场上,伸伸手就知道敌人的斤两了!”
“对,今天只管喝酒。明天酒醒了,两军阵前见真格的!”一阵风当中的马贼哪里受过这等气,举着酒盏叫劲儿。
“喝酒,是爷们的,战场上见!”时家军将领不能不给刚刚单挑击败敌军将领的周大牛面子,一边喝酒一边嘟囔。
双方暂且放下了口舌之争,心里面却都憋下了到战场上把这口气找回来的心思,因此越喝气势越盛。恨不得把酒当成敌人,先比出个高低上下来。老长史陈演寿私下里察觉了,也不干涉。
酒宴罢后,天色已经发黑,李旭与建成结伴送众豪杰回去休息。然后又派人将谢映登请到自己的居所,另开一桌小宴。李萁儿以女主人的身份出来与谢映登见了见,敬了了盏酒,然后借口家中有事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两兄弟一叙契阔。
“你怎么来得如此快,我算着至少还要半个月,茂功送的军粮才能到达长城?!”李旭给双方面前的酒盏倒满了酒,然后笑着追问。
为了避免罗艺中途打劫,他曾经派了一哨人马前去接应来自黎阳的粮草。如今接应的人没回来,谢映登却先回来了,这个结果着实出乎人的意料。
“很简单,我直接从运河转蓟县,然后沿桑干河北上怀戎呗!走得几乎都是水路,船行得虽然慢,总比肩扛手抬省功夫!”谢映登诡秘地一笑,边饮边答。
“水路!”李旭听得身体一晃,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难道是罗艺放你过来的么?他怎可能放你过来?”
在上一次双方交手时,幽州军的年轻将领被李旭阵斩了一半。所以虎贲铁骑中的老将军们无不恨博陵军入骨。就在五天之前,小翻山上的弟兄还报告说,居庸关的幽州军又在增兵。与骨托鲁决战在即,罗艺不抄博陵军的后路,李旭已经觉得庆幸了,哪敢再指望对方给自己让开一条水上粮道出来?!
“当然是水路。我手里可有幽州军少当家罗成亲手写的通关文牒,身边还有时德睿、韩建纮、王琮的兵马护送。罗艺如果不让我平安通过,就意味着同时把河北群雄得罪了个遍。过后瓦岗军内有没有人找罗成麻烦,他也难以预料!”谢映登喝了杯酒,满脸得意。
他说得高兴,李旭却听得更迷茫了。罗成败给自己后,负气南下,博陵军几乎是暗中护送者这个骄傲的少年离开的。按当时情况看,罗成混不出头来则已,发迹之后,肯定要带兵回来一雪前耻。又怎可能不计前嫌地从他老爹那给博陵军讨人情?
“你也不用谢他。按理说,他需要谢你。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扯平了!”谢映登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李旭面前轻轻摇晃。他抢了走了你未过门的老婆,觉得理亏。到黎阳找我时,恰好看到我准备粮船。所以就不声不响地写了封通关文牒给我,又给了我一个玉佩做信物!”
“我老婆?”李旭用力看了看谢映登,以确定对方没说醉话。萁儿就在后宅,二丫故去经年。其他能称得上是他妻子的人,根本不存在?让罗成又到哪里去抢?
“是襄国公主。”谢映登见李旭额头上已经快开始冒烟,耸耸肩膀,给出答案。“罗成领兵去抄王世充后路,结果半路上看到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女子在跑。他以为强盗打劫,就仗义将那女子抢了下来。过后一问,才知道那女子不想嫁给王世充的儿子,所以逃婚在外。而追捕她的人,正是王世充帐下的亲兵!”
简直越来越乱了!李旭知道王世充负责护送杨吉儿北上,半途却找借口留在了河南。却未想到王世充胆子大到可以把杨广的旨意不放在眼里,强给自己儿子娶公主为妻子的地步。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想必杨广麾下臣子的控制力更加薄弱了。原来他的命令还能在江都附近得到执行,现在,恐怕能不能出得了皇宫都很难讲了。
“罗成那小子长得英俊潇洒。襄国公主又没说清楚自己是谁,所以两人越看对方越顺眼,便稀里糊涂成了亲。后来罗成带公主与大伙见面,公主却不肯给李密敬酒。弄得双方都很难堪。有心人仔细一打听,才明白罗成稀里糊涂成了驸马爷!”
“如此,倒也省得她在外颠沛流离!”李旭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感慨地说道。他与公主从来没见过面,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更不会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但据他对李密的了解,杨吉儿当众给李密下不来台,后者肯定会找机会报复。更何况罗成有了驸马和幽州大总管之子双重身份后,地位陡然提高,已经威胁到了李密的大当家“宝座”。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担心地问道,“罗少将军偷偷在我和他父亲之间穿针引线,难道不怕李密找他麻烦么?罗艺呢,他就那么容易听了儿子的话!”
“罗艺不想同时得罪太多的人,也不想给自己儿子添麻烦。更重要一点是,幽州军内部对你抵抗突厥的事情,争论很大。我经过蓟县时,罗艺自己也举棋不定。所以就做了顺水人情,放了粮船一条通路!至于李密,他目前还不知道情况。知道后,也奈何罗成不得!”
“此话怎讲?”李旭惊异地追问。白天时谢映登所言将永远不回瓦岗,已经让他隐隐猜到,瓦岗军肯定又出了大变故。再加上罗成修书这档子事情,可以预料,瓦岗军内部面临的问题肯定比所有人设想都严重得多。
提到瓦岗,谢映登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消失了。他先是长出了口气,继而连干了几大盏酒,想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提起。犹豫了好半天,才摇着头道,“瓦岗?自从翟大当家死后,哪里还有瓦岗啊。还不是李法主带着一炉香在里边虚应故事。看着烟很盛,来阵风,也就散了!”
“怎么会这样?”李旭听谢映登说得离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李密杀翟让,必然会影响瓦岗内部团结。但作为纵横河南多年,屡屡将官军打得丢盔卸甲的大绺子,瓦岗军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败掉的。但按照谢映登的说法,眼下其却成了个空架子,只要随便有人一推,便会轰然倒塌于地。
别人的安危李旭不想管,如果瓦岗军真的完蛋了,秦叔宝、罗士信、徐茂功的未来怎么办?特别是秦叔宝,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好不容易才被李密赏识,封了个内卫大将军的官职,瓦岗山倒了,齐郡也归不得了,他要流落到哪里去?
“还不是被李法主忽悠了!”谢映登又喝了一口酒,悻然道,“当日你说李密那人徒有虚名,大伙还不相信。毕竟你是官军,我们是土匪。你说的话,未必按着什么好心。可谁知道,此人不但徒有虚名,而且心胸狭窄。翟大当家将自己的位置都拱手相让了,他却为不相干的人几句混话,从背后砍了翟大当家!”
“这事儿我听说过,还以为茂功也死到那厮的手里。老天有眼,茂功命大!”李旭也饮了一口酒,拍案叹息。
“不是茂功命大,是外边弟兄的人来得快。一刀没砍死,如果当众再补第二刀,肯定会犯众怒!”谢映登气得直撇嘴。“他杀了翟大当家。砍伤了徐二当家。强力压服的单雄信。亏得咱们这些人还曾经拿他当真命天子。如果真命天子都是这个德行,还不如当初跟着杨广混呢。好歹不担心挨黑刀!”
“陛下的确肯推赤心待人。前提你必须是被他视为心腹。大隋朝内部的事情,不比山寨简单。有时候陛下都无能为力。我当年总觉得只要朝中无昏君,百姓日子就会好过。后来自己治理一地才知道,光主事儿者一个人不昏是没用的!得想办法让所有人都不敢肆无忌惮地胡闹!”李旭想了想,以亲身经历为例子点评。
“的确如此。想李密刚上瓦岗时,也是夹着尾巴做人。是弟兄们自己非要将他抬过头顶去,结果将他抬上去了,他便露出了本性!是我等自己给脖子后安刀子,怪不得别人!”谢映登又是失望,又是伤心,一盏盏酒灌下肚子,一声声叹息从喉咙里向外冒。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鬓角之处已经见了白发。想必是忧心过度,伤了血脉。接连灌了自己数盏酒后,谢映登咧了咧嘴,继续说道:“倘若他杀了翟大当家,大权独揽后,能带着大伙走正路也罢了。顶多说他私节有亏,大事无过。谁料,那件事没过几天,他就趁着程知节在外领兵打仗,没回来的机会,把瓦岗上下的职位调了个遍。等程知节闻讯赶回来了,山寨也不再是山寨了。完全按照大隋官府那一套来,连金墉城内魏公府邸的规格,都比照洛阳的行宫来修。程知节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是为了给大伙充门面,别让天下英雄小瞧去。若是修了宫殿就能折服天下英雄,这江山世代还不应该都是大秦的!”
“还不如陛下!”李旭撇嘴冷笑。杨广虽然开凿运河,弄得民间疲敝。但运河的开通,主要是为了向北方前线输送粮草物资,而不是单单为了摆阔。而李密不过刚刚于河南落下脚,连天下还没得到呢,已经开始挥霍。
“我们私底下也这么议论。但大伙的军权都被李密收了,谁说话都硬不起来!”谢映登继续摇头苦笑。“他不肯信任瓦岗原来的弟兄,手下有没有几个会打仗的,所以被王世充逼得节节后退。再后来,连柴孝和、郑德韬、杨德方这些二半吊子都战死了,只好亲自披挂上阵!”
“那不更要吃亏?”对李密的领兵“才能”,李旭是深深领教过。碰到绝顶的庸才,凭着偌大的名头,李密还能抽冷子打个漂亮仗。碰到一个按部就班的将军,或者一个领兵高手,李密肯定半点便宜都从对方那捞不回来。
“可不是!”谢映登苦笑了几声,愤懑地回应,“跟王世充打了三仗,输了两次。自夸是互有胜负,却把家底越打越薄。不得不从洛口仓里拿出粮食来,就地招兵。招了兵,又舍不得拿钱财发军饷。茂功劝他目光且放长远,精兵简政,以图未来。他反而恼茂功多事,借口黎阳缺人镇守,将茂功从主营彻底赶了出来。赶了茂功,又怕程知节闹事,干脆让程知节与秦叔宝一道做内卫将军,官职给得虽然高,部曲却一个都没有!”
“我倒是高兴他能让茂功出来。李密那人心胸狭窄,离他远了,反倒安全!”李旭想了想,笑着劝解。“你也别太难过,茂功在黎阳,不也已经立下足了么?”
“不一样。茂功即便在黎阳站稳,瓦岗也不再能回到从前。天下形势已经大变,机会一失去便不可再来。茂功心里清楚这些,他只所以还继续撑着,不过是想将来让大伙败了后,有个落脚点罢了。”
虽然一直以剿灭瓦岗群寇为目标,当听闻这支曾经纵横河南的劲旅已经落到如此地步,李旭心里还是感觉有些茫然。“那你将来要往哪里去?”用手推了推谢映登,他试探着问,“如果此战打赢了,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我这边正缺人手?”
“你,仲坚兄,你也想问鼎逐鹿么?”谢映登醉眼涅斜,似笑非笑。
“打完了这仗,你看我还能剩下逐鹿中原的本钱么?”李旭苦笑着摇头。“我这几年,几乎一半时间在打仗,民间就没修养过。要是常胜不败也罢,一旦战败,同样没有东山再起的本钱!”
“仲坚是个爱民之主,却不是个可混同宇内的枭雄。你的性子,却那股豁出去的狠辣劲头!可你不出来收拾残局,天下又该乱到什么时候?”谢映登的手指前伸,几乎顶到了李旭的鼻子尖上。“你知道么,我来之前,已经有消息传了出来,你的陛下已经死了!大隋,咱们白天口口声声说为之奋战的大隋,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咔嚓一声,半空中猛然响起一个惊雷,击得整座军营摇摇晃晃。
第七章 盛世 (二 上)
       杨广死了?大隋亡了?李旭的身体晃了晃,半盏酒水全洒在了自己的手上。但是很快,他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放下酒盏,甩了甩湿淋淋的手。然后站起身,向谢映登长揖及地,“多谢师弟将此事告诉我。但决战之前,还请师弟尽量将消息隐瞒,以免动摇了我军军心!”
“这个不劳你叮嘱,我自有分寸!”谢映登不敢受李旭的揖,侧身摆手,“但师兄也该早做打算,以免事后匆忙!”
“无论陛下在与不在,眼下这仗都得打。我守长城,本来就不是为了陛下!”李旭苦笑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斟满,然后向空中泼出半盏,仿佛在祭奠某个不甘心离去的灵魂,“至于大隋,在年前已经亡了。又何须再为它难过!”
说罢,他将剩余的半盏洒在了地上。跌回自己的胡凳,脸上的表情再也看不出半分波澜。
见到对方如此镇定,谢映登反倒茫然了起来。他这回主动请缨押送军粮到涿郡,一方面是为国守疆土。另一方面,也存着待突厥狼骑撤去后,如果博陵军能保全下来,便借李旭之势实现自己平生之志的主意。箴言说代隋者必为李氏,如果击败了突厥,李旭的声望一时五两,难保箴言最终不是落于此子头上。
再者,放眼此刻天下英雄,不是格局太小,就是阴狠毒辣之辈。像李旭这样既拥有强大武力,又能善待部属和百姓者,几乎没有第二人。辅佐李旭做了中原之主,总比让李密、王世充、李渊这些混账东西抢了皇帝宝座的好。至少从先前的表现上看,李旭是个可以共患难,也可以共富贵的英主,不会做那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勾当。
但这些话,需要找个合适的切入点。李旭的武艺虽然出自江南谢家,但他的师父却从来没告诉过李旭自己的真正身份和姓氏。其既然放弃万金之躯,躲到塞外部落做一个铜匠,肯定就不会再理睬什么谢家、王家的是非。师门这层关系用不上,能激发李旭雄心和野心的,也就剩下了杨广当年的君臣之恩。可目前看来,李旭对杨广的恩情,也看得非常淡然。也许他上次实在被大隋朝廷伤透了心。也许在他心里,杨广和大隋都早就死了,活在江都的,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宾主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餐桌上立刻冷了场。数支蜂烛吞吞吐吐,火苗跳动的声音烤得人口干舌燥。片刻后,李旭叹了口气,自斟自饮。谢映登咧了咧嘴,却也跟着叹了口气,将酒盏举了举,一口闷干。
李旭摇摇头,将自己和客人面前的酒盏再度斟满。谢映登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盏,干了,然后伸手去抓酒坛。他的酒量远远不及旭子,相对着饮了数盏闷酒后,舌头便慢慢大了起来,呼吸声沉重急促,听上去像冬天里的北风。
“师兄,师兄难道一点儿也不难过?”他涅斜着醉眼反复打量李旭,越看越觉得气闷,“你的陛下当年待你不薄,高官显爵,重兵大权,还曾经把杨坚的金刀赐给了你。难道一点你也不想着领兵给你的陛下报仇?”
“映登是说,我有足够的借口讨逆吧?!”李旭快速接过对方的话头,“拿着金刀号令群雄,诛杀宇文化及兄弟。然后拥立新君,挟天子而令诸侯!”
谢映登被人一语戳破了心事,脸一热,索性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你手里有大隋开国之君用过的宝刀。借此号令天下,群雄没理由不答应。宇文化及兄弟手中的兵马只有五万出头,其中能战者,大部分还出身于你当年带过的雄武营。待铲除了宇文氏之后,凭着守卫长城和讨伐叛逆两样功劳,天下还有谁威望大得过你?你想做天子便做,即便念着杨广的旧恩,周召之位也是跑不了的!”
“可我分明记得。昔日群雄无不骂陛下是昏君。‘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李旭直直地看着谢映登,顺口引用了一句来自瓦岗山的讨隋檄文。
当年李密麾下的记室参军祖君彦为了打击隋军士气,大笔一挥,写就了《檄洛州文》。文中列举了杨广鸩父、淫乱、贪婪、好战等十项大罪。从血脉、品行、天像和图箴四方面论证了隋朝的国运早该断绝。该文语言华丽,气势雄浑,传檄诸侯后,的确为瓦岗军的举动增色不少。
可如果按照祖君彦当年的檄文中所言,宇文化及兄弟杀了杨广,就等于是替群雄铲除了暴君。亡了大隋,也是顺应天命。群雄先前还天天咒骂杨广不得好死,如今杨广终于不得好死了,他们反而又替其报起仇来,这讨逆大旗下所包裹着的目的,还不是昭然若揭么?
谢映登被李旭看得脸越来越热,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避开,“这事情由别人来牵头,借口当然十分勉强。但你不会,你是现在还打着大隋旗号的。又是大隋的冠军大将军!”
“也不过是个借口。就是看上去真一些,不像别人那么假模假式!”李旭对此无动于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真的有些倦了。特别是在东都附近被段达等人从背面插了一刀后,大隋在他心中基本上已经死透。如今,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尽一个武将的职责,或尽一个男人的职责而已。守护珍惜自己和自己珍惜的那些人,至于东都和长安宫殿,偶尔想一想可以。若搬进去住,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趣。
“你这人真怪!”谢映登费了半天口舌,就得到这么一句回答,非常地不甘心。“怪不得茂公说你只能做朋友。却不是成大业之雄主。难道你就情愿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得了天下去?难道你不认为桃李章所言之李,正应在你身上?”
“映登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说这话之人!”李旭笑着摇头,“说实话,我也想过。但映登可曾算过,打完这仗,我麾下这四万博陵弟兄。还能有多少人能活着从长城上下来!我带着不到两万幸存的残兵去争天下,有多少胜算?若是赢了皇帝宝座还好,他们每个人都是开国功臣。若是输了呢,我个人大不了一死,弟兄怎么办?弟兄们留下的孤儿寡妇谁来管?”
“至少你曾经轰轰烈烈地搏杀过!”谢映登被问得无言以对,半晌,才喃喃地回了一句。
“我轰烈了一回。不知道多少人要因为的轰烈而死!如此,我与现在那些放着突厥人不理,只顾着互相残杀的‘豪杰?’之间还有什么区别?!”李旭将酒盏重重地向桌案上一顿,然后手指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我要轰烈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三分天下?到头来便宜了谁?塞外除了突厥,还有室韦、契丹、诸霫!下一拨狼骑杀过来,谁还肯立在这长城上,我又凭什么号令别人跟我一道站在长城之上?!”
“此战之后,你的实力大损,但声望无人能及。”谢映登愕然望着李旭,内心深处明白对方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却终是觉得惋惜,“至少,茂公和我会帮你。有了汲郡,博陵军在河北就能成犄角之势。窦建德未必是你的对手,罗艺曾经败于你,李渊那边,只要你不主动进攻他,双方还可以互相迁就一段时间。待六郡的实力恢复了。。。。。。。。”
“我不想赌!”李旭干脆利落地回绝。“我也很难向曾经一道并肩作战的人举刀。如果王伏宝、李建成他们知道你我到了这个关头还在算计着日后如何对付他们,他们即便明天就战死了,也会死不瞑目。”
“映登!你去找别人吧。我这里不是能实现你理想的地方!”顿了顿,李旭淡淡地说道。仿佛根本不记得就在两柱香时间之前,自己还非常热切地邀请对方留在身边。“王谢昔日之辉煌,我未曾经历过,所以也想不出是什么样子。但我肯定给不了你。张须陀老将军跟我说,武将的职责是守护。他当年说话的神态,语气,我一直没有忘。这辈子也忘不了。”
“可别人未必会这么想。此战过后,即便你无意争雄,唐公李渊也未必能放心你。”谢映登又楞了一下,悻然道。他之所以鼓动李旭南下夺取江山,其中的确包含着重现先祖辉煌这点野心。但在谢家人看来,这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哪个贵胄子孙不希望光大门楣,哪个少年人不曾经想过让祖先与后代以自己为荣?即便寒门小户,不也指望着出将入相,建立自己的家族么?
如果换了自己与李旭易地而处,谢映登保证自己此战之后会毫不犹豫地南下。只有眼前这个李仲坚,才会抱着一句“武将职责是守护”,而眼睁睁地错过大好机会。
有成就王霸之业的能力,却不肯去做的人。在历史上向来得不到好下场。天赐其机,其却不懂得好好利用,就怪不得别人手狠。
想到这儿,谢映登的眼里又燃起了几分希望,“你可以做个庸人。却会耽误更多人的性命。当年刘璋坐拥巴蜀,他曾经得罪谁来?最后,他又守护住了谁?”
”我也不是刘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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