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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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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大清河,黄河上段的称呼。古时黄河水在此段还没有完全变黄,所以当地人称之为大清河。
注2:腾格里沙漠 
第六章 锦瑟 (三 下)
    第六章 锦瑟 (三 下)
黎明时分,他们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然后策马从结着冰的河面上冲过去,开始一场毫无预兆的屠杀。
数月前,那些牧人在曷萨那可汗,一个拥有突厥王族血统,但又不肯自称为突厥人的小汗带领下,赶走了原来住在乌兰集内的汉人,杀光了那些不肯搬迁者。据可汗大人说,黄河岸边这片土地本来就是属于曷萨那部落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汉人皇帝将它们从曷萨那部手中夺走。而在曷萨那部游牧到黄河东岸前,这片土地原来的主人是汉人还是羌人,或者是已经消失了的匈奴人,曷萨那可汗没有说,牧人们也不打算弄得太清楚。他们只要清楚汉人们用黄河水浇灌过的土地都是熟地,种上糜子时远比在他们自己开垦的那些土地长得好,就已经足够。
当中央王朝强大时,部族们便要收敛自己的行为,甚至要失去自己的财产。当中原王朝衰落时,各部族都可以借机强大,甚至有机会把长江以北的土地全部变成自己的牧场。这是千百年来一直存在的循环,没人能够破坏。
所以,牧人们抢劫杀人时,不需要事先说明理由。同样,飞虎军跨过河面杀过来,也不需要事先通知。于是,数月前曾经发生过的屠杀开始重演,只是这次杀人者和被杀者刚好对调了个位置。
牧人们根本没想到这种天气里还有人会从黄河对岸突然冲出来,因此他们来不及做有效抵抗。留在村口敌楼里的两个哨兵在剧烈的马蹄声中抬起头,连警报都没来得及没发出,就被李世民和刘弘基一人一箭了结了性命。然后侯君集带人用套索拴住了敌楼,如果那种用几根木头搭起来的简陋东西也可以被称为敌楼的话。几个骑在马背上的士兵用力一拉,敌楼立刻四分五裂,里边的尸体重重地摔下来,血水随着泥浆溅起老高。
敌楼的倒塌声惊醒了几个睡在村口附近房屋中的部族武士,他们光着身体,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冲出窗子。汉人用泥土和木料搭建起来的房屋远比牧人的帐篷暖和,因此乍一搬入房屋中的部民们总是睡得太死。当他们笨拙地从窗台上跳下来时,一匹战马已经冲到他们面前。马背上的刘弘基将长槊横着扫了一下,如同切瓜一般切开了迎战者的肚皮。睡眼惺忪的牧人猛然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内脏冒着热气向外滚。于是,他痛苦地尖叫起来,喊声凄厉而绝望。
四个月前,他从这间屋子的主人手中夺下对方最后一袋麦子时,那个年过六旬,跑也跑不动的老汉曾经发出同样的尖叫。因为双方语言不通,武士听不懂对方叫什么,只管哈哈大笑。今天,他终于理解了对方当时心情,可惜理解得已经太晚。
刘弘基头也不回,快速从死者身边跑过去。一名身穿黑甲的骑兵跟在他身后,用横刀切下另一个被吓呆了的牧人的脑袋。第一次杀人,骑兵有些捏拿不准。对手的血从腔子里溅出,喷了他满头满脸。“噢!”骑兵觉得自己的五腹六脏一阵抽搐,半夜里吃过的东西直接从嗓子涌进了嘴巴。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嘴里又酸又苦的东西咽回了肚子。然后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将血和眼泪一并抹掉。紧接着,他挥刀冲向了另一名冲门后边冲出来的部落武士,毫无畏惧。
“把所有人杀光!”不知道谁在奔跑中喊了一句,用的是汉语。部族中的人听不懂,即便听懂了关系也不大。边塞上部落和部落之间的战争没有留俘虏的习惯,战败的一方通常整体消失,除了女人之外。在牧人眼中,女人属于财产范畴,兄终弟及,父子相承,因此不需要斩草除根。
“杀!”飞虎军的弟兄以呼声相应,不需要动员,他们自己知道该怎样做。四个月前,部族武士们用自己的行为给他们做好了示范,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回报对方的“善举”而已。他们打马跑过低矮的茅屋,将火把扔上房顶。然后将长槊对准窗子和门,将爬出来的人一一刺翻。
有人挥舞着斧头和圆盾试图抵抗,但斧头太短,圆盾太薄。骑兵们配备的长槊光锋刃就长达四尺,可以轻易地刺穿皮盾,挑飞短斧。除了长槊外,飞虎军的弟兄还配有横刀和弓箭,杀人的效率远比简陋的斧头来得高。在武士彟和刘弘基二人的指挥下,弟兄们长短兵器互相配合,很快就把战火从村口推进到村子中央。
村中央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老宅,围墙有四尺多高,墙头上搭着青瓦。杀死宅子的原主人后,曷萨那麾下的一名小伯克将此地当作了自己的官邸,只是他不喜欢院子的大门总是阻碍自己的坐骑快速出入,所以命人拆走了门板和门槛。
听到村口传来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之后,小伯克大人开始后悔。他匆匆忙忙地召集部属,将他们全都安排毫无遮挡的大门口,“堵住大门,吹号角求援!”站在人墙之后,小伯克挥舞着弯刀,声嘶力竭地喊。“堵住,堵住,可汗会听见号角,可汗会来救援我们!”
忽然,他觉得心头一寒,仿佛被头孤狼盯住了脊背。自幼在草原上养成的本能让他快速卧倒,在泥浆里打了个滚。价值百贯以上的貂皮袍子立刻被地上的泥水糊成了母猪皮,又脏又臭,但小伯克觉得值。因为在滚开的一瞬间,他看见凌空飞来的一柄长槊狠狠地钉在了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
“保护伯克大人!”武士们吓得发出一声惊呼,快速围成一个圈子,把自己的主人护在了中央。他们顾不上再去堵大门,按照部族的规矩,如果头领战死而其身边的武士逃回的话,非但武士本人要被绑在马尾巴后拖成碎片,他的妻子儿女也都要统统被打成奴隶。
侯君集等得就是这个机会,抛出手中长槊后,他立刻从腰间拔出了横刀。没等距离门口最近的那个武士做出反应,侯聚集胯下战马的前蹄已经踏到了其面门之上。借着马的冲力,侯君集俯身,挥刀如鞭,从另一人的脖子旁抽过去,抽起一团血雾。
飞虎军的弟兄们跟在侯君集身后一拥而上,用横刀和长槊将小伯克身边的护卫一层层剥落。感谢长生天,他让掠夺者们拆掉了大门,让战马优势可以得到充分发挥。感谢长生天,红着眼睛,身穿黑色铠甲的飞虎军弟兄于心中大声祈祷,不管长生天是哪个部族所信奉的神灵。
“你,你们不是突厥人!”眼看着身边护卫一个个被砍翻的小伯克惊诧地叫。突厥人作战不是这种方式,他们喜欢猛冲猛打,不会组织起如此娴熟的配合。没等他将自己的发现用角声传播出去,一支突然飞来的利箭即封住了他的喉咙。李世民在三十步外发现了这群抵抗者的核心,照当年从李旭那里学到了技巧,他看了看头顶上黑烟飘动的方向和速度,手指松开了弓弦。
失去统领后的部族武士惊惶失措,放弃对手,一窝蜂般从大院里跑了出来。他们试图给小伯克报仇,或者说他们存心找死。李世民收弓,提槊,策马迎上。在侯君集没带人赶过来救援之前,他用手中长槊挡住了第一柄斧子。然后沉肘,抬腕,将斧子和斧子的主人一并送上被朝霞染红了的天空。
这是平生第一次参加实战,李世民却丝毫不觉得紧张,相反,他心中涌起了一股被压抑了很久的快意。像这样的战斗,他已经在睡梦中实践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醒来时都热血沸腾。“仲坚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他甩动长槊,将敌人的尸体甩飞出去。然后侧身,横扫,用槊锋扫飞一面皮盾,顺带用战马踏碎皮盾主人的身体。
当他找到第三个目标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侯君集带着人追了过来,将敢于威胁飞虎军主将安全的武士们全部砍倒。有的牧人看到事态不妙,丢下老婆、孩子和抢来的房屋、家具,骑马向村外远遁。他们刚刚冲出东侧村口,便被兜头一阵羽箭射成了刺猬。长孙无忌早就带人封锁了出村的道路,他的身手不足以领军冲杀,却足以担任起拦截溃兵和外围警戒的重任。
走投无路的牧人们放下兵器,跪在泥浆里乞求活命。还有一部分人躲回了抢来的屋子,用木棍和水缸顶住门窗。侯君集带人挨家挨户地搜索,点燃房顶,踹碎木门,在女人和孩子惊恐的目光中将所有男人拉出来杀死。有士卒被血腥味道迷失的心智,抱着死者的妻子滚到了泥地上,没等他来得及脱下裤子,刘弘基带着李府的老兵用皮鞭抽飞了他的欲望。
“兄弟,咱们可不是突厥人!”望着一双双茫然不解的眼睛,刘弘基怒喝。
“可他们也曾经……”士兵们喃喃地抗议,却在刘弘基刀一样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兄弟,咱们不是突厥人!”刘弘基换了种稍微温和的语气,说道。然后命人将屋子中的女人小孩押走,集中到村内的场院上。
部族中的女子生得粗壮,临战时喜欢和男人一样提着斧头和弓箭上阵,所以很多女人在战斗中被飞虎军当作给男人杀掉了。也有不少部族武士在绝望的时刻,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所以武士彟、刘弘基二人搜到的俘虏不多,他们带着两个团弟兄搜遍了所有没着火的房屋,也只搜出了七十多名俘虏。
面色惨白俘虏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不敢哭,也不敢反抗。这是长生天给部族之间的规矩,强者通吃,弱者失去一切。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自己的命运。按照胜利者的喜好,他们有可能被作为奴隶,给眼前这伙身穿黑衣的突厥强盗干一辈子力气活。也有可能被卖给商队,穿越大漠卖到遥远的东方或者西方,在这辈子都没听说过的庄园里劳累致死。还有可能被当场杀掉,祭祀长生天,感谢他保佑黑衣狼骑又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一切全赖黑衣人首领的今天的心情。草原看似很大,其实很小,弱者永远没有立足之地。
周围的黑衣人向他们吐唾沫,丢石头,满眼愤恨。但没有俘虏被当场按倒,这伙突然从地底下冲出来的黑衣人秩序诡异得令人恐慌,根本不像俘虏们从族人口中听说的突厥狼骑。可能是因为俘虏太少不好分配的缘故,他们之中的几个伯克和梅禄居然在大声争吵。一声声,如雷鸣般钻入俘虏们的耳朵。
突然间,黑衣人中的一名身材魁梧的‘伯克’大声嚷嚷了几句,怒不可遏。一名身材略矮,但体格很强健的‘吐屯’则明显地替他帮腔。站他们对面的‘梅禄’大人屈服了,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这伙人的‘特勤’笑了笑,做出了最后决定。
俘虏们紧张地伸长了脖子,等待最后的判决。令他们惊诧地是,所有黑衣人翻身上马,快速离开了村子。没有人进来拉女人,也没有人进来抢孩子。他们走了,像烟一样消失在远处的冰河上。
多年后,这伙劫后余生者中间,有一个名叫淤特的少年建立了自己部族。他通晓中原中原文字和语言,经常跟自己的儿孙说起当日灭族之痛。但在其追述中,他最痛恨的不是当日带兵杀死自己父亲的那个梅禄,而是饶恕了自己性命的伯克大人。
“咱们可不是突厥人!”当年,那名身材魁梧的伯克大人所喊出的话,最终被淤特所理解。那句话字字如刀,每次提起来,他都恨得咬牙切齿,屈辱莫名。
随后在漫长的争战岁月里,淤特汗的军队都维持了最基本的纪律,最基本的人性。这种举动让周围很多部族笑他忘记了自己的突厥血统,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别人的嘲笑。
他的儿子小淤特和孙子小小淤特带着部族一次次西迁,远远地离开了中原。最后,他的子孙在遥远的西方扎下根来,建立了与中原王朝同样庞大的帝国。
西方人称之曰,土耳其。
注1:伯克,吐屯,梅禄,特勤,皆为突厥人对贵族称谓。梅禄,意为总管。特勤,领兵大将。吐屯,民政官员。伯克,贵族,将军。 
第六章 锦瑟 (四 上)
    家园· 第四卷 扬州慢· 第六章 锦瑟 (四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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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锦瑟 (四 上)
他们沿着结着冰的黄河两岸,狼一样捕杀自己的猎物。然后又快速隐入黑暗,迅捷如狼。没有人知道这支队伍从哪里来,也没有人能预料到这支队伍下一次会出现在何方。赖大隋朝的余威罩着,突厥狼骑已经有十好几年没突破过长城了,这伙突然冲到黄河岸边的玄甲骑兵,不说把会宁、武威的大小汗王们吓得魂飞魄散,也吓得他们胆儿、肝儿一个劲地颤抖着,连睡觉都不得安生。
有谣传说这是报应,长生天派下来的报应。边境上的胡汉各族,已经很多年相安无事了。汉人像胡人一样放牧,挤马奶,煮茶砖。胡人像汉人一样在春天时开荒种庄稼,虽然他们种的糜子产量不到汉人庄稼的一半,但凭着手中的奶豆腐、毡子、牛皮,足够从汉人邻居手里换回一家大小的吃食。高兴时两家的男人还会坐在一处喝两碗,虽然彼此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但脸上的笑容一样坦诚。如果不是有人蓄意挑拨,大伙根本不怎么介意谁是汉人,谁是羌人,谁是党项。谁料伯克老爷们非要重现祖先的辉煌,结果辉煌了不到三个月,大伙便为辉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七家部落遭到了攻击。其中四家被破,族中男人战死殆尽。还有三家比较机灵,没等狼旗出现在自己部落附近,立刻套上勒勒车,阖族上下搬迁。反正居住的村落是他们抢来的,再次丢了也不怎么心疼。否则……。,想起记忆中突厥狼骑那股狠辣劲儿,男人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曷萨那可汗一边遣使向坐镇关右十三郡的唐公李渊告急,一边联合了三个实力较大的部落,试图给狼骑以反击。这个节骨眼上大伙也不再分彼此是羌人、党项还是吐谷浑,过去的恩怨暂且搁下,躲过了眼前的灾难再说。四家可汗集中了六千勇士,还没等将指挥权探讨明白,狼骑已经杀上门来。猝不急防的六千勇士一触即溃,四位大小可汗被那头长着翅膀的狼追出了一百余里,直跑到凉川城边上才逃得了性命。于是,结盟自保这个茬没人敢再提了。只好凑齐了重礼,苦苦哀求大隋出兵维护地方。
随着仗打得越来越多,飞虎军的兵威也渐渐显现了出来。回头看去,眼下这支队伍已经全然不像两个月前那幅有筋无骨的窝囊样,士卒们骑在马背上,一个个骄傲地挺着胸脯。凭着战斗,这群男人又找回了自己的尊严。他们将曾经的仇家杀得落荒而逃,他们亲手给自己的家人复了仇。虽然报复的手段不是堂堂正正,但队伍最前方的那个人保证过,有朝一日,他会让大伙高举着自己的战旗回来,光明正大地夺回失去的家园。
经常打胜仗的队伍荣誉感也强,飞虎军杀死那些手上曾经染过同胞鲜血的对手。却很少对老弱妇孺动屠刀。但在沙漠边缘的天蔬原附近,这支队伍破了一次戒。那是一个曾经颇为繁华的村庄,去年秋天时被一伙羌人所占领。李世民率军冲进去,杀死了所有敢抵抗的男人。在他命令弟兄撤离的时候,突然看见俘虏中有两个女人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他们好像能听懂我说什么?”李世民楞了一下,以探询的眼光看向刘弘基。刘弘基却根本没看见二公子的示意,忙着招呼弟兄们从战利品中挑选出色的脚力。边塞部族都养得一手好马,飞虎军刚好从中挑选体形高大者补充连日作战损失的坐骑。
以旁人无法察觉的程度,李世民轻轻地皱了皱眉头,又将目光转向武士彟。却发现武士彟已经带着弟兄们撤远了,头都不曾向这边回过一下。
他带着自己的亲卫,忧心忡忡地随大队撤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最近黄河两岸搅得不得安宁的突厥狼骑是李家私兵所扮。包括远在弘化的李渊也不知道,在唐公府上下和弘化郡的官员们心目中,此时的二公子世民正带着几个亲信幕僚于鸣沙城的军营里瞎折腾。流民就是流民,那群被旁人抢了牲口夺了房子都不知道还手的家伙,即便人手一杆长槊,也不可能壮起丝毫胆量。
队伍在大漠深处的一个绿洲中停下来修整。有了出生于当地的士卒指点,一个多月来,李世民等人惊诧地发现,在他们原本以为寸草不生的大漠里边,居然存在着很多人迹罕至,但宁静如室外桃源般的绿洲。这些绿洲就像夜空里的星星般点缀在腾兰瀚海之中,使得脚下的死亡之海变成狼骑的藏身之地。每次出击之后,李世民都会带着弟兄们遁入大漠,一方面隐藏自己的踪迹,另一方面在绿洲中检视队伍,与将领们探讨是返回鸣沙城休息,还是继续扑向下一个目标。
这次肯定得返回鸣沙城了。弟兄们的体力尚足,战斗热情也很高涨,但远处的黄河已经有了解冻的迹象。万一冰面破裂,沙漠边缘可没有渡口供两千人马过河。而那些众所周知的渡口,狼骑又不能大摇大摆地出现。
“今年的春猎就此结束了吧!”趁着刘弘基和武士彟二人忙于带领弟兄们杀牲口为大军准备干粮,长孙无忌凑到李世民所在的火堆旁,试探着问道。几个月的军旅生活,使得他的身板也结实了许多,被火光照出的影子就像块经历了千年风霜的沙岩,于坚硬之外透着三分狰狞。
“结束了,君集刚才跟我建议过,明天一早大伙就拔营东返。此番出击我等志在炼兵,而眼下飞虎军已经成了一支精锐!”李世民得意地回头,向背后的绿洲看了一眼。绿洲上,大大小小点着数百处篝火。每一处篝火旁都坐着十几名身材高大的汉子,坚硬如石。亲身体验过死亡,又亲身体验过复仇滋味的他们,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把刀,而这把利刃的刀柄就握在自己手里。
‘纵使比起仲坚兄的雄武营,飞虎军也不逊多让。’望着火堆旁喝酒吃肉的弟兄们,李世民的目光中不无得意。仲坚兄的雄武骁果营最终便宜了宇文家,而这支飞虎军却是李家亲手打造,并永远可牢牢握在手中的队伍。‘可大哥会不会眼红呢?’得意之余,他心中有隐隐有了一丝担忧。但很快,这种担忧便化作了释然。
‘大哥不会看上这区区三千人的,他门下的幕僚就有好几百。况且小侯不会被他拉走,武兄也与他合不来!’这样想着,他又把目光转向刘弘基,然后转回到长孙无忌身上。刘弘基年龄比李建成还大,在唐公府中属于老成持重者,所以即便不能完全令其为自己效忠,李世民也不担心此人被哥哥李建成拉过去。至于长孙无忌,他是李世民的心腹中的心腹,或者是他的另一个分身。自从两家有了姻亲后,许多李世民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长孙无忌都抢着帮他做了出来。二人没有明确说明彼此之间的分工,但配合默契,心照不宣。
“曷萨那可汗本月已经第三次向弘化郡求援了,据说他这回准备了十几车的厚礼。唐公以下大小官吏人手一份!”长孙无忌笑了笑,继续说道。
曷萨那可汗的脸皮厚到让人觉得不可理喻。去年秋天他带头驱赶边郡的汉人,气势骄横得无以复加。唐公李渊以大隋关右十三郡留守的名义写信要求其收敛行为,他却仗着背后有突厥贵族的撑腰,在朝廷里又拉上了裴矩这个大靠山,根本不理睬唐公李渊派去的信使。
而今年春天,当他发现自己的野蛮举动遭到报应后。态度立刻来了个黄河水道般的巨大转弯,不但一再像朝廷表明自己是大隋的臣属和藩篱,还千方百计和李渊拉关系,要求对方看在同为大隋臣子的面子上,一定要出兵救苦救难。“阿史那家族狼子野心,唐公一定提醒朝廷仔细防备!”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曷萨那可汗的使节连阿史那家族试图染指中原的阴谋都托了出来。可他偏偏忘了将自己的曷萨那家族和阿史那家族比较一下,看看谁的野心更大一些。
“如果他知道所谓狼骑正是李家派出来惩罚他的,不知道老家伙会如何反应!”李世民促狭地耸了耸肩膀,笑着回应。
“老家伙一定会气得发疯!”已经成为飞虎军左虞侯的侯君集哈哈大笑。一边挨着打,一边给打自己的人送礼,请对主持公道。此等笑话,也就是曷萨那这种未开化的蛮族才能闹得出。
“是啊,但能不让他知道,还是不要他知道得好!”长孙无忌亦笑,笑够了,他侧开头去,望着跳动的火焰,低声说道,“君集,今天下午咱们路过的那个部落,有几个女人可能是被抢去汉人,也可能是胡人,但能听懂汉话!”
“是么?”侯君集吃了一惊,快速站起身来。“天晚了,我得去安排几个斥候探探路!”他向周围的人解释了一句后,然后快速走入黑暗。
“我去查查弟兄们准备好了熏肉没有,明天要赶一整天的路!”见侯君集走远,长孙无忌也站起身,向李世民告辞。
李世民没有吭声,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火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侯君集的性格,也明白长孙无忌突然说出的那一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仲坚碰到这种情况会怎样做呢?”他艰难地想,几度试图抬起头来,将侯君集和长孙无忌二人唤回,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仲坚因为犯了下了过错而失去了雄武营,李世民不想重复同样的过错。黑暗中,他裂开嘴,笑了,被火光照亮一排整齐的白牙。
酒徒注:关于李渊派人假扮突厥人对付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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